彭運生解宋詞（8）

賀鑄

1、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年華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若問閒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有意味的是“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黃”的意思是成熟。

人是大自然的寵兒。大自然用“一川煙草”來滿足人們精神上的審美需要，用“梅子”來滿足人們的物質需要，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梅子黃時雨”意味着成熟了的梅子都被雨水沖刷乾淨了，人摘下來就可以食用；人本身也是夠了不起的——“絮”隨“風”而飄飛，多少是可惡的，而人靠創造性創造出由房屋構成的“城”，從而避免了風絮的攪擾。

“人”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2、減字木蘭花：“樓角初銷一縷霞。淡黃楊柳暗棲鴉。玉人和月摘梅花。    笑捻粉香歸洞戶，更垂簾幕護窗紗。東風寒似夜來些”

有言外之意的是“玉人和月摘梅花”。“玉人”是對人的美稱，“和”的意思是與。

“摘梅花”是一個動作，完成一個動作，首先需要我們有足夠健康的肢體——譬如我們的手能夠隨意彎折，如果患有肩周炎或者腱鞘炎，那就不成了；要想完成“摘梅花”這樣的一個動作，我們還必須有功能正常的眼睛，需要得到眼睛的指引；最後，還需要得到其他事物的幫助——沒有月亮提供的足夠的光明，我們也就難以找到梅花，自然談不上“摘梅花”了。

“動作”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詞句中的“和”字意味豐富：“摘梅花”不是玉人完全靠自己就能做到的。

3、南歌子：“疏雨池塘見，微風襟袖知。陰陰夏木囀黃鸝。何處飛來白露立移時？    易醉扶頭酒，難逢敵手棋。日長偏與睡相宜。睡起芭蕉葉上自題詩。”

有意味的是“疏雨池塘見”。“疏”的意思是稀疏。

“池塘”是人的創造物。池塘可以滿足我們的各種需求，還會有我們創造池塘時通常不曾想到的用處——測知“疏雨”。或許，就測知“疏雨”來說，池塘是最精密的“儀器”。“池塘”是創造性的象徵。

“創造性”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4、夜如年：“斜月下，北風前，萬杵千砧搗欲穿。不為搗衣勤不睡，破除今夜夜如年。”

有意味的是“不為搗衣勤不睡，破除今夜夜如年”。其字面含義是：勤勞到不睡的地步，目的不是洗衣，而是消滅今夜，因為今夜（漫長得）如同一年。

世界上有反常現象，“夜如年”就是一種反常現象，這樣的現象應該加以消滅，否則就會出現混亂——每一年由若干夜晚和白晝構成，“今夜如年”，就意味着其他的夜晚和所有的白晝都被排擠掉了。這是“好鬥”為自己找來的理由。“好鬥”還會帶來不錯的副產品——我們“破除”“如年”的“今夜”的過程，也把相當多的衣服給洗了。

“好鬥”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5、減字浣溪沙：“閒把琵琶舊譜尋，四弦聲怨卻沉吟。燕飛人靜畫堂深。    欹枕有時成雨夢，隔簾無處說春心。一從燈夜到如今。”

有意味的是“燕飛人靜畫堂深”。“畫堂”的意思是華麗的堂舍，“深”的意思是幽深。

感覺意味着感覺到某一事物或者某一事物的某一屬性。“深”是“畫堂”的一種屬性，我們想要感覺到畫堂的深不是舉手之勞，而是需要具備種種之條件——又是“燕飛”，又是“人靜”。不具備這些條件，我們對畫堂的深就有可能是視而不見，也就是沒有感覺。

“感覺”受到了隱秘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