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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到西北當教師的美國人丁大衛(zt)
送交者: 芨芨草 2020年01月09日22:31:21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那個到西北當教師的美國人丁大衛(zt)

 

18年前《實話實說》的節目中,崔永元曝光了一個美國人,他就是被人稱呼為中國最樸實的“外教”、“美國的活雷鋒”的丁大衛。

很多人還記得那次的感動:重要的不是他是哪國人,而是在這個物慾社會安於清貧、堅守自己做人的良心、堅守自己理想的精神。

01.

丁大衛出生在美國克里夫蘭市的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父親是全美最大一家輪胎廠的高級行政人員,媽媽做過中學老師,後來專門在家照顧他們弟兄四人,每年一家人總要去佛羅里達或大峽谷度假。

升大學時,丁大衛選擇了弗吉尼亞的威廉馬莉大學(The College of William and Mary),這是全美國第二古老的大學,有300多年歷史,經濟學專業非常有名。

大學三年級時,大衛到北京大學做了一年留學生。和所有留學生一樣,他在中國旅行,品嘗各種美食。回國後,在肯塔基州的艾斯伯里學院拿到了古典文學碩士學位,這期間,他發現自己更喜歡做老師。畢業後,先在日本工作了一年,1994年,他來到珠海,在珠海第一家私立小學恩溢國際學校任英語教師。

為這所學校招聘英語教師時,丁大衛發現,招聘的5個人中有4個來自西北地區。他覺得,西北的人才都出來了,有誰去呢?

於是,他把自己的簡歷寄到西北的一些學校,最後他在蘭州大學、西北師範大學等學校的邀請中,選擇了西北民院,他的想法很簡單:“這裡的學生大都要回到民族地區當老師,是最需要人的地方。”

回到2000年《實話實說》的現場,丁大衛不是一個能侃的人,機智的崔永元是這樣“套”丁大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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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衛,你去大學應聘的時候,是不是這樣說的:'我曾是一名小學教師,積累了一些教學經驗,所以來你校應聘大學教師?’”沒想到丁大衛這樣回答:“大概就是這樣的。”很多觀眾會心地笑了。

更有意思的還在後頭。學校給大衛定的工資是每月1200元。大衛去問別人,1200元在蘭州是不是很高了?別人說,是算高了。於是,大衛主動找到學校,讓人把工資降到900元。學校一再堅持,大衛不讓,說:怎麼也不能超過1000元。最後,學校給他每月950元。

崔永元問:“大衛,你每月工資夠用嗎?”大衛說:“夠了,我每月的錢除了買些飯票,就用來買些郵票,給家裡打打電話,三四百元就夠了!”

觀眾中有不少人“哇”地一聲發出驚嘆。有人靈魂受到觸動了,而這種觸動是我們的教科書和父母的教化所達不到的。而真正讓人感動的還是以下一幕:

別出心裁的編導在做這一期節目時,讓丁大衛帶來了他所有的家當:一隻我們平常出門旅遊背的那種大而“內容”豐富的帆布袋。這便是一個美國青年在中國生存5年積累下的財富。崔永元讓丁大衛向大家展示一下他的家當,大衛的臉紅了一下,打開了他的帆布袋,裡面的東西是這樣的:

1、一頂大衛家鄉足球隊的隊帽。他戴着向人展示時,可以看見他眼裡的驕傲。

2、一本相冊。裡面是他親人、朋友,還有他教過的學生的照片。

3、一個用精緻相框鑲好的一家人溫馨親昵的合影(大衛從包里掏出時,相框面上的玻璃被壓碎了,大衛心痛地連呼了幾聲可惜(節目尾聲時,節目組的人把一個趕着去買來的相框送給了大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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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兩套換洗的衣服,其中有一件軍裝上裝。那是大衛爸爸年輕時當兵穿過的,整整40年了。大衛向觀眾展示時,很有些驕傲地說:因為它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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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雙未洗的普通的運動鞋。那甚至不是一雙品牌球鞋,大衛將它拿出來的時候,說什麼也不讓崔永元碰一下,他說:“這鞋很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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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幾件以飯盆、口杯、牙刷、剃鬚刀為陣容的生活必需品。

7、一面隨身帶着的鮮艷的五星紅旗。

當美國青年丁大衛將一面中國國旗打開,向現場的觀眾展示時,偌大的演播廳里鴉雀無聲,現場響起了《我的祖國》的旋律。

崔永元問大衛:你怎麼會時時將五星紅旗帶在身邊?丁大衛說:我時時帶着它,就是為了提醒自己,我現在是在中國,我要多說美麗的中文,有人到我房間裡來,看着牆上掛着的五星紅旗,也會縮小我們之間的差距。再說,看到這面國旗,我就會告誡自己:你現在是一位中國教師,你要多為中國教書育人。

當崔永元問丁大衛在中國感覺苦不苦時,丁大衛說:很好的,比如這次你們中央台就讓我這樣一個平凡的人來做嘉賓,而且還讓我坐飛機、吃很好的飯菜…。

這樣的回答讓人不得不驚嘆,教育,真是關乎靈魂的,他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分得清什麼是需要,什麼是私慾。這是一種品格,不僅體現在為人態度和小事上,更體現在人生的選擇上。

崔永元有些不好意思,他幽默地說:“我覺得你挺像我們中國的一個人?雷鋒!”丁大衛想了想,他說:雷鋒很普通,雷鋒只是憑着良心為人民服務,我有兩隻手,我有力量,我有間,我有能力,我就可以幫助別人了,不是雷鋒,也不是美國教育,憑良心做事就是最普通的道理,這個世上每一個人都應該懂得並做到。我父母也是那樣教育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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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在民院,丁大衛不肯住外籍專家樓,而是在學生宿舍樓里找了間小屋。“我帶課,絕對和一般老師不一樣。

比如講英美文學。第一周,他會告訴學生,我們都要學習哪些作家的作品,每個同學自己選擇,無論是狄更斯還是彌爾頓。從第二周到期中考試,每個同學都要上講台當老師,用任何一種方法告訴大家,這個作家有什麼是我們需要知道的。丁大衛坐在學生中,評價他們的教學方法是否有效、內容是否充分。下半個學期,則純粹是看作品、研討。你喜歡哪部作品中的哪個人物?什麼地方沒有看懂?

口語課,被丁大衛變成了“演講與辯論”課。每個學生輪流上台用英語演講,或者結成小組,就一個話題展開辯論。

他覺得,當老師,必須有自己的思想。你應該知道,你所教的,值不值得學生學習。外語,是一種能力,可是現在的外語教學很大程度上只是為了考級,學生不會說、不會寫、不會思考。

丁大衛的課,在民院外語系是出了名的提問多,課後作業多。“我知道他們的生活狀態,其他老師的作業多不多,平時閒不閒。如果哪個星期學校有什麼活動,那就不要留太多作業了。”他不能想像,有的老師教寫作課,一個學年總共只寫過5次文章,還包括兩次期中考試和兩次期末考試。

而作為老師,他自己的“功課”則是要了解每個同學目前的水平,有什麼能力,還需要彌補什麼。在西北民院,有從西安最好的中學來的學生,英語說得相當好,也有鄉下高中畢業的根本張不開口。上課問問題,讓學生發言,就要針對不同的學生,提和他們水平相適應的問題,既不能太難,也不能太容易。“這個難度還是挺大的。”他也承認。

有一次,丁大衛想和另外一位教寫作的老師討論討論學生的情況。“那個×××,我覺得他表達能力還不錯,可是語法方面總是犯錯,你認為呢?”對方茫然,“誰?哪個班的?”“就是你帶的那個班嘛。”“哦,我不是班主任,不是很清楚。”

每學期第一節課,丁大衛都會和學生講明,這門課他將怎麼上。“他們很清楚我對他們的要求,同時,我也會明確他們對我的要求。”

丁大衛告訴學生,如果你們交上來的作業我沒有批改,或者只是打了個對勾就還給你們,那你下次就不用寫作業了。因為我沒有盡到我的責任,就不能要求你們。

“你能做到7年中每篇作業都逐字逐句地改?”我有點不相信。“嗯。”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哦,有幾次……”有一年,丁大衛同時帶3個班的“西方文化背景”課,每個班大概有50人。如果趕上這星期3個班都有課,就有些顧不上。他會和一個班的學生說明,這次作業只看內容,用詞和語法就不改了。下次,再換另一個班。“只是偶爾,基本上我不願意這麼做。”

丁老師還有一項絕技,“我上課從不點名。我認識所有的學生。”丁大衛很驕傲地說,“上課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哪個學生沒來。”然後問一下和那個學生比較要好的同學,那個誰怎麼沒來?生病了嗎?

“這麼做一兩次,學生就有壓力了。”“教育,就是交流。”他認為,任何課程,尤其是在初等教育階段,有沒有電腦、多媒體都是次要的,關鍵在人。

“我在廣東時見過很多。一個小孩,父母離婚,誰也不來看他,他的學習不好了,老師只批評他不用功。其實這個孩子最需要的,不是告訴他二加二等於幾,他需要有人關心,需要一個成年人的榜樣,怎麼面對人生。”

強調交流,就必須尊重。在學校里,最讓他不喜歡的,就是系裡有一點事,有什麼活動,就可以說學生不用上課了,他認為這是對學生的不尊重。

為了讓學生有更多鍛煉外語能力的機會,丁大衛在民院組織起英語角,這個英語角的特殊之處在於“有人講的”。每周日下午3點,他自己開場,先就一個話題講40分鐘,然後自由討論。為了“引誘”其他高校的外教來英語角,丁大衛承諾,堅持到6點,他請晚飯。算下來,6年半時間,請了多少頓飯他也不記得了,這大概是丁大衛在蘭州生活中的最大一筆支出。

儘管如此,他依然覺得自己不算一個好的英語老師。

“我教他們我覺得最需要的東西,可是,英語角又不能幫他們過四六級。”說這話時,他的語調低了下來,垂着頭,藍灰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因為缺少維生素,他的手指上滿是倒刺。

03.

央視的《實話實說》節目播出後反響熱烈,他成了人們崇拜的英雄,各種邀請鋪天蓋地襲來,可我們卻很難在電視上再看到他。

因為他沒有去星光熠熠的舞台撈金,更沒有去薪水更高,環境更好的學校。而是去了一個被評為地球上,最不適宜人類居住的,條件極端艱苦,令當地人絕望的甘肅省東鄉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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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第四次人口普查的信息,東鄉族是全國成人文盲率最高的民族,於是,他來到了這裡。他想為中國教育出力,雪中送炭,他一直堅信,當老師,就應該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自從他去了東鄉任教後,再也不領一分錢工資了。他用自己不多的積蓄,過着這樣的生活:家僅僅13平方米,沒有暖氣、電視、沒有洗衣機、抽水馬桶,平時吃飯以不餓死為標準,身高193的他,睡在小小的床上,大腳的他,買不到48碼的襪子和鞋子,到了冬天,海拔2600米的東鄉冷到滲人,被子蓋不住腳,他只能蓋兩條被子,他只能咬牙忍受,他笑着說這樣也好,腳臭鼻子聞不到了。

生活苦點倒沒什麼,最讓他苦惱的是,他那張外國人的臉,讓他總是遭受人們異樣的目光,也讓他遭遇了許多不公的事情。外出坐汽車時,經常會被司機,以高出票價一倍的價錢要價,他說自己是窮人,是鄉村教師,可怎麼解釋別人也不信。

儘管如此他卻始終沒有逃離東鄉,仍然穿着一雙破舊的爛鞋,為東鄉教育事業四處奔波:他會為學校不合理的電價,去和電力局理論;會為一個語言功能有障礙的孩子,聯繫聾啞學校和贊助人;會義務為雙語教學項目培訓老師翻譯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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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下午,我和丁大衛從鄉里的學校搭長途車回縣城。一上車,售票的小伙子就說:“丁大衛,你說說,你不在蘭州待着,跑到東鄉來幹什麼?”

丁大衛和他逗:“東鄉好啊。”小伙子不明白了:“東鄉好什麼,當然是蘭州好了。”這樣的問題,丁大衛已經被問了不知多少次了。

大衛離開美國、離開家的一個原因,就是覺得自己留在那裡只能是錦上添花。離開蘭州,也出於同樣的原因。

“高等教育很多人在做,國家也重視,西北民院現在已經有7名外教了。相對來說,基礎教育就差很多。”他一直記得在《經濟學家》雜誌上看過一篇文章,全球基礎教育的排名,中國倒數第二。“東鄉文盲率這麼高,說明基礎教育最差。如果因為蘭州條件好而留在蘭州,那我就乾脆回美國了。”

“錦上添花不是不好,但首先要保證最需要的。”他說,就好像牙齒美白、整容不是不好,但總要讓人先能看得起病,享受最基本的醫療吧。

剛認識時,記者曾經問丁大衛:“你在東鄉究竟都幹些什麼?”當時他有點怪怪地苦笑了一下,說“good question”,沒有解釋。

來到東鄉,跟着他跑了幾天,記者也糊塗了,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他所做的事情。有一天去郵政所取信、訂雜誌,然後去免古池鄉的馬場恩溢學校看望那裡的六位女老師。

馬場學校距縣城步行40分鐘,是2000年由珠海恩溢學校和新加坡一位女士捐助修建的,今年已經有四個年級240多名學生。每年“三八”節,丁大衛都要給女老師們買一份禮物。前年是床單,去年是鬧鐘,今年,他說實在想不出買什麼東西了,就到郵局給老師們訂了兩份雜誌。預算100元,花了109元。

有一天去東源鄉包嶺恩溢學校。這所學校離縣城最遠,要先坐半小時中巴車,再走5公里的山路。那天正趕上沙塵天氣。剛走進校門口,丁大衛就嘟囔了一句“國旗怎麼沒有掛?”後來問過校長,說是天氣不好,怕風把旗子吹壞了,所以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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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原來的房子是1956年蓋的,早已殘破不堪,一位老師帶着20多個學生只能在院子裡的一棵大樹下上課。2002年,用7位捐助人的4.5萬元經過改造後,現在已經有5個年級110多名學生了。丁大衛上周剛收到一筆捐款,他想把這筆錢用在返還學生部分學費上。這裡每學期的收費是25元,他計劃給男生返還5元,給女生返回10元。這次去,要把學生的人數和名單定下來,好寫信告訴捐款人。

還有一天去春台鄉祈牙小學,和校長商量給學生做校服的事。這是一個山區教學點,從縣城步行半小時。只有一個年級,剛入學的孩子一點漢語都不會講,是使用雙語教材的試驗點。

教書之餘大衛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巡查”。他不是教育局官員,但他特別喜歡“巡查”。每次一走進學校,丁大衛就趴在教室的玻璃上數坐在裡面的學生人數。這是他到每所學校都要做的一件事。據校長、也是惟一的老師說,今年有32個學生,去年是43。人數降了。由於上學期縣上要完成“普初”的任務,動員了一些原本不上學的學生來學校,這學期,這些學生又都回家了。

於是他開始挨家挨戶走訪。這裡的家長不重視教育,女孩子幾乎不上學,所以做動員工作特別難,大衛經常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還無動於衷。一次說不動,就兩次,兩次說不動,就三次,很多家長抵不住大衛的軟磨硬泡,最後只好讓孩子上學了。

東鄉小學生們都喜歡他這個“巨人”,他也將學生們視為珍寶,就連口頭禪都是:“你們不知道,我們東鄉的孩子有多可愛。

教育的根是苦的,但結果是甜的,衷腸不負,初心不改。

這樣雜七雜八的事不一而足。他還為了學校1.5元一度的不合理電價去和電力局理論;為一個語言功能有障礙的孩子聯繫聾啞學校和贊助人;為了春節期間帶東鄉的6位老師去廣東恩溢學校培訓的事向教育局匯報;還“義務”為雙語教學項目培訓老師翻譯資料……

如今窮困的東鄉縣經過他的努力,終於慢慢通水通電,還相繼新建了11所學校。

他還出版了東鄉語和普通話雙語字典,讓越來越多的孩子能說普通話

東鄉的好多人知道的丁大衛,是那個“經常走來走去的高個子外國人”。至於他究竟在這裡幹什麼,很多人都說不清。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都幹了什麼。”說起這些,他顯得很是疲憊和落落寡歡。沒有人要求他做什麼,也沒有人告訴他需要做什麼。“你覺得我做的事是不是還有一點意義和價值?”他問記者。

“我不想做專家、指導者,我只是一個打工的,我願意為這裡服務。”他總是認為,當地的人比他這個外來者更了解這裡需要什麼,不要一說就是“錢”。除了錢之外,真的一切都不需要了嗎?

“那怎麼行,人家把錢交到你的手裡,總要有交待”,丁大衛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帶着一個磨掉顏色的舊文件夾。裡面是各種各樣的資料:丁大衛的身份證明,護照複印件,關於使用捐款修建幾所學校的報告,教育局的批覆,捐款人的名單,一本存摺,幾個賬本,學校的照片,感謝信,一堆要寄給捐款人的票據……“This is my life here”他說。

幾年以來,寄給“甘肅東鄉丁大衛”的信件和捐款一直不斷,總數已經超過了10萬元。很多人不相信他還在東鄉,都在信中說試試看你還在不在這裡。

“我大概是東鄉收信寄信最多的人。”丁大衛說。因為文盲率高,寫信的人不多,縣郵政所的主要業務是郵政匯款,而不是信件投遞。

怎麼使用這些錢,就是丁大衛的責任。“我不想要這些錢。”他一再說,建學校、配老師,讓該上學的孩子不失學,那是政府要做的事。

但是,既然這些錢都寄到他的名下,他也不能不管。除了給學生退學費、給學校添置相關物品、教師節、兒童節給老師學生買禮物之類,3年來,每年寒假,他都會帶着東鄉的老師們去廣東恩溢學校培訓、交流,看大海。

馬曉紅是馬場學校的老師,今年春節期間,她和其他5位東鄉的老師一起,在丁大衛的帶領下,坐了兩天兩夜的硬座火車,去到潮陽恩溢學校,和那裡的學生老師交流。而此前,馬曉紅沒有到過蘭州,沒有坐過火車。“一見到大海,哎呀,什麼煩惱都忘記了。”說起來她現在還激動不已。

讓丁大衛特別自豪的是,在春運期間,他帶着6位沒出過遠門的老師,倒了兩次火車,從蘭州到廣州,能保證每個人都有座位,每人的車票只花了143元。

“你怎麼做到的?”記者覺得不可思議。他非常熟悉中國的列車時刻表,拿出一本邊角都已經翻卷了的列車時刻表,給我解釋“通票”的概念,有空調和沒空調的火車差價多少,以及如何在換車的時候提前到站台找車長和列車員公關,如何憑藉他的大個子擠座位。

“對老師們來說,這一路上都是學習。”丁大衛認為。回來以後,他還要把所有車票收集起來,耐心寫信給捐款的人解釋,為什麼要這麼花,為什麼要帶那群老師到大城市去,收穫了哪些成果,一共花了多少,把票據都粘好,隨信寄去。

不僅這一項,所有捐款的支出,他都會這樣寫信告訴捐助人。所有的收支賬也一式三份,給教育局一份,學校一份,他自己留一份。

“又沒有人要求你這樣,不用這麼麻煩吧。”記者翻看他的賬本,從幾萬元的修學校費用,到幾元錢的電話費都登記着。

“那怎麼行,人家把錢交到你的手裡,總要有交待。”他提高了嗓門,好像有點生氣了。

也許正是因為他的這種做法,很多捐款人都是反覆捐助,最多的,已經達到9次。

丁大衛的精打細算還表現在很多方面。

在祈牙小學,他得意地向記者展示他在蘭州舊貨市場淘到的擴音器。“和新的一樣,1973年的產品,一直在庫房裡放着,質量相當好,才80元。”還有從舊家具市場買的書架,從蘭州一家網吧買的折舊的電腦桌椅。

2002年,上海一家保險公司打算捐幾台他們淘汰的電腦給東鄉。這是好事啊,丁大衛也覺得義不容辭。

7月,6台電腦運到蘭州。麻煩也就開始了。首先,提貨單送到東鄉丁大衛手裡時,已經過了免費保管的期限,還得先付一筆保管費給車站。當時東鄉的學校已經放暑假了,學校里沒人看管,什麼東西都丟過。沒辦法,丁大衛只得先把裝在兩個小集裝箱裡的6台電腦寄存在蘭州的朋友家裡。

他要乘每次去蘭州的機會,找網吧打聽人家有沒有要淘汰的舊桌椅。當時祈牙小學剛建好不久,連電都還沒有通。其他兩所學校,電壓不足,經常停電,必須得配穩壓器,插座也要新買。這裡經常颳風,灰塵很大,還要記得去買布料把電腦罩起來。

10月份,對方公司來電話,問丁大衛能不能拍幾張學生們用電腦的照片寄去。丁大衛很不好意思,說電腦還沒用上呢。對方很不滿意,對他說:“你能不能花一點時間做一下這個事。”

又過了一段時間,終於,租了車,把電腦和配齊的桌椅都運到了東鄉。3台放在馬場學校,兩台放在包嶺,1台放在祈牙。

電腦桌椅運來的時候都拆散了,要丁大衛一個一個地重新裝起來。老師們從來沒用過電腦,連開機都不會,要丁大衛一個一個地去教。

這幾所學校都沒有電話,上網是根本不可能的。丁大衛想,找一些小的學習軟件,讓老師學生們練練打字也好。

問題是,6台電腦里有兩台沒有Windows,還是Dos系統。1996年的機型,只有軟驅沒有光驅。他找別人要來的一堆光盤什麼用也沒有。

後來,丁大衛算了算,為了這幾台電腦,前前後後一共用去了2500元,他自己費的功夫就沒法算了。

還有一次,有個地方捐了1000元,丁大衛告訴對方,這筆錢他打算用來給包嶺學校買水管,把自來水引到學校。對方要求出據打印的發票證明,鄉政府和縣政府加蓋公章。

“我們這裡是鄉下,很多事,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可是,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怎麼辦呢,麻煩就只好他自己受了。

那天去包嶺的路上,經過一所叫牙胡家的小學,遠遠地離着幾百米以外,就有孩子扯着嗓子喊“丁—大—衛”。學校和我們走的山路隔着一道很寬的溝。丁大衛高聲告訴他們下午回來看他們,可校長和一群孩子還是下了溝跑到路邊來,和他說了半天話。

學校的孩子都喜歡他。那些小孩見了他就興奮,他們喜歡讓這個“巨人”把他們抓起來,在空中倒立,喜歡一群人圍着他搶那個可以在他指尖上轉動的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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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丁大衛,也只有在和孩子們玩鬧的時候,才顯得最開心、最輕鬆。

老師們也喜歡他。女老師們經常開他的玩笑:這麼大年紀還找不到老婆,一定是因為你的腳太臭了。

丁大衛形容自己“大概是那種比較慢熱的人”;而他有時問出的具有“中國特色”的問題,像“你是不是北京戶口”,也讓我驚訝不已。他不以為然,“如果你在一個國家待10年也一樣。

走在路上,他會不經意地哼一些曲子。有一次,居然是《學習雷鋒好榜樣》。記者問:“你還會這首歌?”

“我會的多了。”他說,“如果去卡拉OK,我能唱一天不重複。”他知道田震、孫楠,聊起孫燕姿、周杰倫也頭頭是道。以前,在廣東和蘭州聽得多,現在,他的生活中幾乎沒有娛樂,偶爾在班車上要一份人家看完的《蘭州晚報》,自己看過了,還要拿給學校的老師看。酷愛籃球的他,看不到NBA比賽,爸爸從美國寄給他的籃球雜誌就成了他的寶貝。

大衛是個很細心的人,兩人走路他一定走在靠車道的那邊,在長途車上主動幫帶孩子的婦女拿東西。說起自己的家人他更是充滿深情。在民院的英語角,話題每星期都不一樣,只有每年母親節那天,他會重複地談自己的媽媽、奶奶、曾祖母。

有時候,去到一個地方,碰見對他這個“老外”很好奇的人,人家會問:“你在那兒幹什麼?收入多少?”他就會據實回答:“幫着辦學。沒收入。”

對方的反應一般是:“沒收入?!你不想說那就算了。”縣裡也常常有人和丁大衛說,讓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多做一些宣傳,擴大影響,也好有更多贊助。

“我不想這麼做。”他說,“我只是在做我覺得應該做的事,我不想被稱作雷鋒或是白求恩。”他並不想成為什麼榜樣,也不想去影響別人。

現在他最想有更多的時間來提高自己的東鄉語水平;想遇到一位心愛的姑娘一起去青島、泰山;還想看到什麼時候,東鄉不再排這個文盲率最高的“第一”。

記者問“你覺得自己還會在這裡待多久?”他說得很肯定,“只要這裡願意繼續聘任我,我就會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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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不過,他也知道,現在這個世界,最有力量的“宗教”叫做American dream(美國夢):掙更多的錢,開更好的車,住更大的房子,娶漂亮的老婆……

但是,他認真地說,每個人都應該問問自己的內心,這些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的心踏實嗎?滿足嗎?平靜嗎?

“夜深人靜,睡不着的時候,你的靈魂,你的內心,是會和你說話的,會問你,你究竟為什麼而活?不要忽視這個,不要隨便吃一片安眠藥把這些念頭壓下去。”說這話時,他的藍眼睛純淨平和,坐在那張小床上的他,好像擁有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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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衛在東鄉的住所

經過他的努力,東鄉縣終於通水通電,還相繼新建了11所學校,當地教師在他的組織下,還能每年都到北京、廣東接受培訓。

他還出版了東鄉語和普通話雙語字典,讓越來越多的孩子能說普通話。

學生們都喜歡他這個“巨人”,他也將學生們視為珍寶,就連口頭禪都是:“你們不知道,我們東鄉的孩子有多可愛。”

他對另一半的要求是:願意過他這樣的生活就夠了。可這要求對許多女孩來說太難接受了,他也為此做好了單身一輩子的準備。

而令他沒想到的是,36歲時的他在中國遇到了真愛,來自美國的女孩中文名叫韓詩蝶,是青海民族學院的外教。他們在教堂做禮拜認識,有相同虔誠的信仰和價值觀,她願意為他放棄事業到東鄉生活,於是2005年他們舉行中式婚禮,正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上天總是會眷顧有趣的靈魂,可貴的靈魂吸引同樣可貴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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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詩蝶沒有工作,就是每天跟着丁大衛為東鄉奔走,兩個人領一份工資,起初500元,後來漲到了700多,韓詩蝶還說:多了200多,都不知道該怎麼花了。

魯豫採訪時問到他們生孩子的計劃,丁大衛說:我們現在快40了,不太好生,只能禱告主,讓我們一次生一對雙胞胎男孩,因為聽說中國女孩比較好領養,我們希望養育四個孩子,領養兩個中國女孩。

如今,50歲的他,已經在中國整整待了24年,生活卻始終清貧,猶如“苦行僧”,他還奔跑在為人民服務的路上,努力期待着東鄉教育事業真正發展起來,然後他會在中國,再選擇一個更貧困的地方去當老師,因為他的信念就是:教育要到最需要教育的地方去!他說:他要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中國的教育事業。

或許大部分人都有一個美國夢,而美國人丁大衛卻放棄在美國優越的生活,選擇來中國貧困偏鄉,獻出了自己的青春年華,做了我們很多中國人應該做卻沒有勇氣做的事。或許他比我們更早思考了什麼是人生,什麼是值得追尋的事,人要有使命地活着才不會在花花世界中迷失,人要真知道自己是誰才不會努力向世人證明自己是誰,靈魂足夠豐盈的人才不用追求生活外在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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