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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清平隨筆 | 談學論術4. 好奇心才是認知的源頭
送交者: luis 2021年10月01日17:31:47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劉清平隨筆 | 談學論術4. 好奇心才是認知的源頭

 

前面簡單介紹了認知-學問-學術-科學”的長鏈條,算是為本系列做了個鋪墊,也提出了一些新見,不過都是蜻蜓點水,淺嘗輒止。要把它們說透了,就得追根尋源,回到認知領域的頭號因素“認知需要”那裡,澄清了這個源頭後,再從它出發,一步步深入到認識論、存在論、邏輯學的領域。也因此,要是前面的帖子沒看明白,各位無需擔心,淺人接下來慢慢解釋就是了。

 

其實吧,不光是認知領域。按照俺老漢描述的“人性邏輯”,無論哪個領域,要想找到人生在世的謎底,都得把“需要”當成了第一概念,因為只有抓住了人們為啥想做這做那的“動機”,才能解釋他們怎麼會有這樣那樣的“人生”。像前面區分科學與學術,就是從需要着眼的:科學只以認知需要為動機,非科學的學術另外還有非認知的需要摻和進來,於是就把價值中立的事情說清楚了。

 

大致說來,人生在世的所有需要,可以分成五種基本的類型:道德、認知、實利、信仰、炫美——排名以漢語拼音為序,沒有高下優劣之別。其中,認知需要的與眾不同處,就是作為心理上的動機源頭,促使人們從事各種認知的行為——俗話或曰“了解那啥啥是咋回事”,文言又叫“認識世界”。

 

需要是怎麼變成動機的呢?原因在於,它無一例外,都是人的“存在”出現“缺失”的時候形成的:身體裡少了水分,你就會覺得饑渴,於是產生需要,推動你去喝水,彌補水分的缺失。同樣道理,心靈里少了知識,你也會覺得困惑,於是產生需要,推動你去求知,彌補知識的缺失。

 

話說到這份上,各位大概就猜到了:文縐縐的“認知需要”,原來說的是人人都有的“好奇心”或“求知慾”啊。你還別說,這回真蒙對了,只“需要”補充一點:在認知需要中,另外還有個“好明心”或“求晰欲”,起的作用不同。

 

有人不明白了:這倆詞很彆扭嘛,從沒聽說過。是啊,別說你了,淺人也沒聽說過,只是前不久批維特根斯坦的時候,發現了這一點,於是成就了俺老漢的另一個原創。可惜腦子不怎麼好使,想不出不彆扭的詞來,只好用它們將就一下了。既然有點彆扭,現在就按下不表,先來看看不彆扭的好奇心是怎麼回事。

 

求知慾可以說是最原初也最根本的認知需要了,主要作用是推動人們“認知”各種“存在(在)”的東西“是”怎樣的,“有”哪些特徵。也因此,一個人的好奇心越強烈,就越是想知道這知道那,也就越會把本來有限的時間精力放在這方面,從而見證了人性邏輯的一條真理:“需要”決定着“人生”,有怎樣的“需要”,就有怎樣的“人生”。

 

正因為在認知領域最原初也最根本,哲人們早就盯上它了。《墨子·經上》說:“慮,求也”,《墨子·經說上》解釋說:“慮也者,以其知有求也”,雖然只是點到為止,卻已經把有“困惑”意思的“慮”當成了人們追求知識的一種動念。

 

亞里士多德說得就更細了。他的代表作《形而上學》,開篇一點不高大上,反倒相當接地氣,頭一句就是“求知是人的本性”,把“求知的意欲”(不是“理性的能力”)提升到“人性”的高度來考察,等於認可了剛才說的人性邏輯。

 

接下來大師又說了,儘管許多聰明人發明了各種技藝,供人們實用和娛樂,但像哲學和數學這樣的科學知識,“既不為生活所必需,也不以世俗的快樂為目的”,總是出現在人們有閒暇的地方,因為“哲理思索來自驚詫好奇。……困惑驚詫的人總認為自己無知;既然探索哲理只是為了擺脫無知,人們研究科學,也就只是為了知識,沒有實用的目的了。”

 

大概覺得這樣說有點抽象,他還舉了個例:“人們總是獲得了幾乎全部的生活必需品、舒適品和娛樂品後才去追求科學。所以,我們追求知識,不是為了其他利益。就像我們把一個只為自己存在,不為別人存在的人叫作‘自由人’一樣,我們也把這樣的知識當成唯一的‘自由科學’來追求,因為它只為自己存在。

 

看得出來,在這個問題上,亞里士多德也是從需要入手的,甚至還自發區分了鄙人說的兩類不同需要:聰明人發明實用和娛樂的技藝,既出於求知慾,也會訴諸實利和炫美的非認知考慮,才能為人們提供必需品、舒適品和娛樂品。

 

尤其值得歌頌的是,談到哲學和數學的時候,老先生還人情味十足,宣稱人們只有吃飽喝好玩夠了,閒着發慌沒事幹,才會想到搞科研。唯二的遺憾是,第一,這樣說明顯和咱們的名言唱反調,居然鼓吹“飽暖思舒服,閒了搞科研”。第二,這樣說儘管符合古希臘許多人搞科研的實際,尤其符合亞里士多德自己搞科研的實際,卻不怎麼符合今天許多人搞科研的實際——其中不幸也包括淺人。

 

不過,雖然把吃飽了撐的當基礎,該哲學家並沒有主張“食色性也”的“吃飯哲學”,而是更看重“求知性也”的“心靈哲學”,甚至還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認為求知的動機既然是擺脫無知的困惑,像哲學和數學這樣的科學,就不應當夾雜實用和娛樂的目的,必須是一門心思“為知識而知識”。

 

這樣子看,這個說法已經潛含着“非認知價值中立”的定位了,並且還歸結到“好奇”的“人性”那裡:既然人們是為了免於無知的束縛,才形成求知慾的,他們去認知的時候,就不應當拈花惹草,把非認知的需要引進來,而必須感情專一,僅僅把“知識”當成了唯一的目的。

 

也因此,要是亞里士多德一以貫之地說下去,沒有說着說着突然跑了調,今天也就沒鄙人啥事了,因為他已經主張,搞學術研究的時候,要把非認知的需要括起來,純粹基於好奇心,得出來的成果才算“科學”。既然基本的意思到了,按照學術上的規範,這個理念的發明權就得歸他。

 

但有兩點對他老人家很不幸,卻讓俺老漢很走運。頭一點是:他只是在《形而上學》的開頭處順口那麼一說,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再不見提起,更沒有想到從反面強化一下論證,讓它延伸到天荒地老:假如不把所有的非認知需要統統清除出去,學術研究就難以保住科學的身份。對於學術上的立論來說,這種反面的強化論證很重要;缺少了它,結論也許就不是徹底或普遍的了。

 

第二點更要命了:他接着主張“第一哲學(第一科學)”研究“存在”的時候,雖然撇開了實用和炫美的需要,卻又引進了信仰的需要,於是立馬讓“第一科學”轉型成了“神學”,後來還對西方的“形而上學”產生了很大影響,讓它在歧途上越走越遠,竟然研究起全能的上帝,不朽的靈魂,和因果關聯是死對頭的自由意志去了,結果變得莫名其妙,無可理喻。

 

可能就是由於這個原因,就連韋伯後來想糾正這類錯誤,都沒有提到亞里士多德的精闢說法,只好籠而統之地鼓吹“價值中立”,既沒有看到事情的要害在於如何對待“非認知”的價值,又同樣沒有將這個寶貴的理念堅持到底,反倒還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被亞里士多德發明的“神學”帶到邏輯理性的溝里了。

 

從這裡看,對於學術研究來說,既不自覺,又不徹底,就是個嚴重的缺陷了,不然不會連亞里士多德也在這上面栽了大跟頭:由於他主要是基於個人的體驗談論求知的人性,沒有從學理上自覺地追究普遍的根源,結果只是剔除了實利和炫美的考慮,沒想到還有個信仰的因素躲在那裡,最後一不留神,成了失足老年。

 

俺老漢正是汲取了這類教訓,才在搞學術研究的時候,一方面從學理上自覺追究事情的普遍性根源(沒有普遍性的問題就懶得操心了),另一方面又堅持將自己的理念一根筋地貫徹到底,不讓它半途而廢。討論了求晰欲後會發現,這兩點實際上也是理性邏輯的內在訴求。

 

話說到這份上,“談學論術”終於能貢獻兩點乾貨了:第一,你想讓學術研究維繫科學的身份,就要把所有的非認知需要懸置起來,保持價值中立。第二,你不想讓學術研究錯失了原創的機會,就要做到既自覺又徹底,拒絕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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