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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右派”儲安平的生死謎案
送交者: 春風又綠 2017年03月22日19:54:26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儲安平因所謂“黨天下”言論被定為“右派”,文革中再次成為造反派折磨的對象。1968年8月投河自盡。(網絡圖片)

儲安平因所謂“黨天下”言論被定為“右派”,文革中再次成為造反派折磨的對象。1968年8月投河自盡。(網絡圖片)

【大紀元2017年03月18日訊】(大紀元記者葉蓁報導)他是一代報業人,也是至今“維持原案,不予改正”的“大右派”。

士大夫評議時政的傳統,與西方自由民主的理想,在儲安平身上融為一體,鑄成一代媒體人的立身之本與人生理想。在20世紀中葉,動盪而充滿變數的中國,儲安平以“民主、進步、自由、獨立”為宗旨,創辦或執掌中國著名報刊,為大陸新聞業帶來短期的鮮活氣象。


其實,他不過是一個書生,一個憂國憂民、希冀以言諫影響政府決策的熱血書生。但儲安平秉承的理念觸犯中共政權的專制本質,終於因言獲罪,成為中共指定的五大“右派”之一,並在文革浩劫中下落不明,至今仍是未解之謎。

儲安平、端木露西結婚照。(公有領域)
儲安平、端木露西結婚照(公有領域)

辦一份堪比《泰晤士報》的報紙

儲安平生活在清末民初,出身宜興望族,曾就讀於上海光華大學英文系,因愛好文學創作,成為“新月詩派”後起之秀。1936年,27歲的他赴英留學,在倫敦大學政治經濟學院研修,從學於自由主義思想家拉斯基教授。有感於英國的社會制度與自由氛圍,儲安平著《英國採風錄》一書,表達欣羨與仰慕之情。

抗戰的爆發,令儲安平憂心忡忡。兩年後,他放棄學業回國,輾轉、流亡於重慶、湖南、廣西等地,先後在《中央日報》《力報》《中國晨報》任編輯或主筆。因為,兩年的留英經歷,在他心中烙下一生為之追尋的最高志向——辦一份類似《泰晤士報》的大報,通過媒體言論的力量監督政府,影響國家政策。

這個志向在抗戰勝利後有過短暫的輝煌。1945年11月,他帶着西方自由主義的新聞理想,和朋友在重慶創辦《客觀》周刊,一份8開本、每期6萬餘字的刊物。儲安平擔任主編,致力於把它辦成進步、獨立的刊物。因與合作人經營理念不同,儲安平不得以在《客觀》發行17期後停辦,自己也轉赴上海,重踏尋夢之旅。

1946年9月,儲安平創辦16開本、每期約6萬字的《觀察》半月刊,親任社長、主編。他希望通過此刊物,上對國家“發表意見”,下對“一般青年的進步和品性的修養,能夠有所貢獻”。儘管此時的中國深陷中共挑起的內戰中,由於儲安平的獨立敢言,《觀察》的發行量從創刊時的400份發展到最高10萬餘份,成為全國最具影響力的媒體。

在《觀察》的創刊號中,儲安平寫道:“除大體上代表着一般自由知識分子,並替廣大人民說話以外,我們背後另無任何組織。我們對於政府、執政黨、反對黨,都將作毫無偏袒的評論。”他針對國內的政治、時局,發表了尖銳犀利的時政批評,《觀察》在收穫大量讀者的同時,也遭到了國民政府的封殺。

儲安平主編的自由刊物《觀察》。(網路圖片)
儲安平主編的自由刊物《觀察》(網路圖片)

文人論政的夢想在中共治下舉步維艱

經營《觀察》時期,儲安平罵過國民政府,對共產黨同樣抱有清醒的認識,對它的批判同樣不留餘地。登於1947年3月的文章《中國的政局》中寫道:“在國民黨統治下,這個自由還是一個‘多’‘少’的問題,假如共產黨執政了,這個自由就變成了一個‘有’‘無’的問題了。”“今日共產黨大唱其‘民主’,要知共產黨在基本精神上,實在是一個反民主的政黨。”這篇文章甚至說,中共“企圖透過嚴厲的組織以強制人民的意志”。

為了對抗國民黨,篡奪中國政權,中共不遺餘力地鼓吹自由民主思想,籠絡文化名人,欺瞞廣大民眾。《觀察》能做出如此深入的剖析,可見儲安平眼光之超前。然而,在中共占領大陸時,儲安平明知身處流氓政權的統治之中,仍然選擇定居北京。或許,傳統文人評議政治的觀念早已在心底紮根,他願繼承歷史賦予他的文化使命,監督中共政權,以實現為國效力的理想。

初期,儲安平因自身的社會威望,曾被中共拉攏作鞏固政權的工具。他先後在國家出版總署、九三學社擔任要職,還當選過人大代表。看似體面的政治地位背後,卻是傳媒事業的鮮有作為。從1949年到1950年,《觀察》復刊,更名為《新觀察》,儲安平擔任主編直至終刊。在中共的領導與控制下,《新觀察》以發表遊記、雜感等無關痛癢的文章為主,逐漸失去抨擊時弊的獨到風格,背離儲安平創刊的初衷。至1956年前,儲安平的媒體生涯更是一片空白。

儲安平作品集——《儲安平集》。(網路圖片)
儲安平作品集——《儲安平集》。(網路圖片)

在位時間最短的《光明日報》主編

1957年,中共提出的“雙百方針”,讓各界文藝界與民主人士歡欣鼓舞,以為中共真的有所改變,中國的民主政治真的能夠實現。但他們都未想到,這只是中共打擊異己的“陽謀”開端。

在這樣的前提下,中共假意把民主黨派創辦的《光明日報》“完璧歸趙”,換下具有中共身份的總編輯,改由民主人士擔當。4月1日,最終的主編人選儲安平走馬上任,並得到民盟領導人、《光明日報》社主章伯鈞的鼎力支持。

因毛澤東一句“《光明日報》可以和《人民日報》唱對台戲”,讓沉寂近10年的儲安平決心大展身手。他以無比積極的態度投入到新報社的改革工作中,努力把《光明日報》辦成“民主黨派和高級知識分子的講壇”,發揮媒體的輿論力量,監督中共決策。

在外觀上,他主張“直排”,恢復傳統漢字的閱讀方式;在內容上,他則高度強調新聞專業性,重視“獨家新聞”與“搶新聞”,以體現新聞價值。在報導力度方面,儲安平更是體現難能可貴的自由獨立思想。他認為只要是真實、客觀的新聞,都可以刊登,重大新聞甚至無需請示中共中央宣傳部。

儘管對中共的專制統治有一定了解,他偏要冒犯中共之逆鱗,履行一個媒體人應有的社會責任。他曾說:“我倒要看看怎樣讓我們獨立自主,我要撞撞暗礁,擔擔風險,用我的肩膀擔擔斤兩,看看到什麼時候受到阻力。”這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無畏精神,最終讓他做了中共集權制度下的犧牲品。

就在儲安平緊鑼密鼓地展開報社工作時,中共又發起一輪鼓勵“大鳴大放”的整風運動,多番動員民主人士及知識分子提意見,儲安平也受邀參與統戰部組織的民主黨派人士座談會。而就在半月前,毛澤東的文章《事情正在起變化》在中共內部傳閱,表達出“引蛇出洞”、羅織右派罪名的意圖,一張看不見的網正在慢慢收緊。

毫不知情的文人,仍然沉浸在響應整風與鳴放政策的興奮中。1957年6月1日,儲安平在會議上,發表了震驚全國的發言《向毛主席和周總理提些意見》,提出“這幾年黨群關係不好”,“關鍵在‘黨天下’這個思想問題上”。次日,整篇發言被刊登在《光明日報》,得到民主派人士的熱烈響應。

6月8日,政治風向逆轉,《人民日報》發表社論《這是為什麼?》,發出中共打擊右派的號令。當天,嗅到危險氣息的儲安平便遞交辭呈。11日,民盟的《光明日報》支部率先召開批判儲安平的會議,主持者吳晗厲聲要求所有盟員與其“劃清界限”。11月下旬,九三學社也在統戰部指揮下,多次舉行針對儲安平的千人批判大會。

在巨大的壓力下,儲安平被迫做出檢討,承認“黨天下”之諫是惡毒攻擊,自己在報社的一系列言行都是“反黨活動”。11月12日,他被正式罷免《光明日報》總編輯的職務。從受命到卸任,儲安平只當了68天總編。他回到了九三學社,中共對他的批判與迫害接踵而至。

文革批鬥現場。(網絡圖片)
文革批鬥現場。(網絡圖片)

“大右派”報人的生死之謎

1958年初,儲安平的九三學社中央委員、中央宣傳部副部長等職務被撤銷;1月31日,又被罷免人大代表資格。此後,“大右派分子”的罪名便牢牢扣在他的頭上,直到今天。

卸下一身政治職務的儲安平來到商務印書館,負責校對他人的英文翻譯稿。儘管他曾有留學背景,其英文水平完全能勝任翻譯工作,然而頭上的“右派”帽子只允許儲安平從事得不到署名的“校譯”雜務。他還被送到石景山模式口農場,進行兩年的勞動改造。與此同時,儲安平的第二任妻子忍受不了“右派家屬”的身份而背叛婚姻,讓他的處境更加艱難。

儲安平的幼子儲望華,曾回憶探望父親的情景。當時的儲安平負責“蘑菇繁殖”,獨自住在只有一個炕的小茅泥舍中。屋裡十分陰暗,一半的空間被“一格格正在繁殖的菇菌”占據,飄出“一股難聞的氣味”。他問父親這裡怎麼能住人,儲安平只是淡淡回答:“蘑菇繁殖,溫度不能太高。”

1960年,儲安平回到北京,賦閒在家,百無聊賴之餘做些看書、養羊之類的瑣事。他的聲音徹底被中共封殺,他的才華也從此埋葬。然而中共仍不肯放過他。就在1966年6月1日,《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文章發表後,“大右派”儲安平理所當然劃入被“掃蕩”之列。兩天后,儲望華探視父親,只感到氣氛異常沉悶,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勸慰父親。告別時,他說:“爸爸,您多保重吧!”這成為父子最後的訣別。

文革中,儲安平又被紅衛兵揪出,遭到輪番批鬥、毆打。8月31日,他掃完街道回家,發現又有紅衛兵找上門來。筋疲力盡又不堪受辱的他,只得從後院翻牆而逃,跑到數里外的潮白河,投水自盡。由於河水較淺,儲安平最終被人救活。之後,他被押回九三學社,被那裡的造反派嚴密看管。據儲望華說,自從父親某天被放回家後,再沒人見過他。

儲安平在世最後的消息,來自章伯鈞之女章詒和的回憶文章。文革時與儲安平經常來往的,是一位叫李如蒼的農工黨人,與他同在農場參加勞動改造。9月的一天清晨,李如蒼照例出門散步,卻在自家門前發現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句簡單的話:“如蒼,我走了。儲。”只有署名,沒有日期。

沒有人知道儲安平失蹤的確切時間,人們只能推測大概時間是在1966年9月上旬。9月20日,中共中央統戰部下達命令,要在10月1日前找到他的下落——無果。1968年,“儲安平專案組”成立,專門調查其下落——仍然無果。在儲安平“失蹤”的幾年中,出走、出家、被監控、蹈海自殺、被打死等撲朔迷離的傳聞不斷傳出,至今沒有定論。

如果儲安平自殺成功,尚有卒年和死因,總好過後來的音訊全無,下落不明。直到16年後的1982年6月,中共中央統戰部為儲安平正式作出“死亡結論”,並通知其子女。那時,正是儲望華即將出國留學、與親友送別的時刻。

也有人嘗試分析儲安平最後的結局,認為最有可能被紅衛兵活活打死。儲安平遭紅衛兵多番批鬥,早已遍體鱗傷,如何有能力出逃?文革時的“破四舊”運動令佛門遭劫,哪個寺廟有能力收留一名異客?況且中共對“牛鬼蛇神”的專制統治嚴於鐵桶,令人人自危,怎麼會尋不到一個大右派的下落?而遭人虐殺,卻是十年浩劫中屢見不鮮的場景。

古書中說:“直言者,國之良藥也;直言之臣,國之良醫也。”儲安平一生,無論是經營媒體還是公開提意見,不過是盡了中國傳統文人的責任——清議時弊,為國直諫,卻在中共手中落得生死不明的結局。至今,包括儲安平在內,仍有近百名“右派分子”未得到“改正”。這種刻意掩蓋歷史、顛倒黑白的做法,只能更有力地印證中共政權的荒唐與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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