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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撫平的傷痕:重訪奧斯維辛死亡營
送交者: 賈舟子 2019年01月20日19:19:58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以色列人,對本民族所遭遇的苦難和恥辱,有一個系統性的銘記。除了在教科書裡記載外,還在一些相關歷史古蹟上建立博物館,讓自己的子孫後代以及世界上所有的愛好民主和自由的人們,永遠銘記德國納粹的滅絕人性的暴行,永遠警惕新納粹的復活。
這就是為什麼以色列變得如此強大的原因之一。

本帖介紹的就是著名的奧斯維辛死亡營。


1940年之前,奧斯維辛還是波蘭南部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鎮。二戰結束後這70多年裡,因為這裡曾經發生的駭人聽聞、慘絕人寰的罪行和苦難,被政治學家、歷史學家、文學家、藝術家和一切有良知的學者以記錄、論述和小說、散文、詩歌、隨筆、電影、電視劇等各種形式反覆追溯,奧斯維辛迅速被全世界知曉。


二戰時期,納粹在歐洲建立了38個集中營,德國境內最為著名的是達豪和布痕瓦爾德。38個集中營里有7個是滅絕營——就是專事屠殺猶太人和蘇軍戰俘的集中營。耐人尋味的是,這些滅絕營都不在德國境內,它們分別建在波蘭的奧斯維辛-比爾克瑙、邁當涅克、貝爾澤契、索比波爾、特雷布林卡,和白俄羅斯的布隆納亞戈拉、馬立特羅斯亭涅茨。


7個死亡營中,最為著名的就是奧斯維辛。提起奧斯維辛,恐怕在很多人的頭腦里首先是和德國聯繫在一起的,其實這個集中營是在離德國幾百公里之外的波蘭。我第一次到奧斯維辛,是六年前的一個冬天。今年夏天,因為來了國內的親人,又陪他們去了一次。相隔六年,在紀念館大門口,我看到的同樣是人頭攢動,但又井井有條。


在奧斯維辛你會感覺世界變小了,因為這裡任何時候都匯集着來自世界各地的參觀者,可以聽到各種語言。除了歐美人和以色列人,這裡還有日本人、印度人、菲律賓人、馬來西亞人、新加坡人、印尼人等等,絡繹不絕來自世界各地的參觀者。不過,我去了兩次,都沒見到過來自非洲的黑人和來自穆斯林國家的阿拉伯人。


和那些不遠萬里到來的參觀者相比,從德國到奧斯維辛就太近了。我們從德國乘坐大巴,前往波蘭歷史名城克拉科夫,奧斯維辛距克拉科夫約70公里。克拉科夫乘車去奧斯維辛,一路上是靜謐的田園和茂密的樹林,望着車窗外如畫一般的寧靜,很難想象這條道路曾經是一條通往殺人魔窟的死亡之路。在當年令人毛骨悚然的屠場外圍,如今也是商業廣告林立,酒店商店餐廳隨處可見,就像歐洲所有普通的小鎮,不同的是,和很多冷清了的歐洲小鎮相比,這裡遊人如織,多了許多熱鬧,曾經發生過的苦難似已蕩然無存。


奧斯維辛紀念館鳥瞰。正中那個大院以前是集中營的管理處和兵營、家屬區等等。現在是紀念館管理、接待機構以及相關的各種設施。後邊樹叢之間那一排排房屋就是當年的囚室,現在部分闢為陳列廳。畫面左邊的樹叢中有當年的毒氣室和焚屍爐。右下圖是當時集中營大門。現在仍保留原樣,就在大圖左邊樹叢濃陰下那個地方


但進入到當年的集中營內,感覺就完全反轉了,不論你是不是猶太人,那些遠去了的苦難直接就被拉到了眼前:他們的恐懼,他們的無助,他們的絕望,他們在驚悚中默默走來又在悲哀中緩緩離去的身影……一切,都於瞬間歷歷在目。


在集中營里,更多地感受到的似乎不是恐怖,而是一種滲入骨髓的壓抑和悲傷,即使強忍着,淚水也會抑制不住地泉涌。我想,所有來到奧斯維辛的人,無論他們的國籍,無論說什麼語言,大概都有這樣的體會。我去奧斯維辛兩次,每次都是從頭到尾噙着淚水。


第一次去的時候,我選擇了跟隨講解員。那是一位用德語講解的波蘭小伙子。從他對參觀路線的熟悉和講解的流暢程度來看,是一位已經在紀念館工作了不短時間的講解員。我參觀過很多不同的展覽館,講解員能講解到這個程度,就會只把自己的講解當成一種熟練的工作,不帶任何情感色彩行雲流水一般把該說的說出來就算完成任務。但是,這個波蘭小伙子在講解的時候,好幾次哽咽得說不下去,背過臉去擦眼淚,他心中那種抑制不住的創痛,並不是來自他的親歷,他所承襲的、表達的,是他的前輩親人留下來的悲愴,這種傷痛讓參觀的人們無不動容。奧斯維辛——就像我弟弟在參觀時說的——是一個“讓上帝也會把淚水流干的地方”。


監舍和雙重電網沈怡攝


被害人留下的眼鏡(左)和兒童的鞋子(右)


沿着奧斯維辛的參觀路徑走,也會產生一些時空錯亂的怪異感:比如當年奪命的電網,在藍天白雲下看上去好像不是什麼不可逾越的障礙;再比如當年的監室,除了一部分還鋪着囚徒睡覺的草墊供參觀和被闢為展廳外,大多數空空蕩蕩,晃眼一看就像廢棄的學校教室。然而,更多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重:展廳里堆積如山的鞋子、婦女的髮辮、兒童車、眼鏡、假肢、帽子、行李箱等等,仿佛是在無聲地哭泣和訴說,告知人們它們當年長在某個人身上、被某個人穿着、戴着或是拿着;剛剛容得下一個人蜷在裡邊的重犯囚室(專門囚禁蘇軍戰俘),會讓人覺得自己被箍得喘不過氣來;站在當年槍殺囚徒的那堵牆前,不由自主地會想像自己被脫光了衣服拉到牆邊,劊子手用槍指着後腦勺那一瞬間的情景,脊背一陣陣寒氣嗖嗖地往上竄;看着囚徒臨死前被強令盥洗的小房間,仿佛有刺骨的冷水澆到了身上;走進毒氣室,牆上那一道道受害者臨死前留下的深深抓痕,會讓你恍然看見那些痛苦掙扎的冤魂還在那裡徘徊;吞噬了千萬條生命的焚屍爐雖然早已冰涼,卻依然讓人感覺到魔鬼的窺視……


毒氣室,右圖是室內保留下來的受害人臨死前痛苦掙扎時在牆上留下的抓痕。沈怡攝


緊挨着毒氣室的焚屍爐。沈怡攝


當年的焚屍爐和待處理的屍體


囚徒被槍殺前盥洗的地方,窗外就是執行槍決的那堵牆。在這堵牆前曾有數千人被槍殺。沈怡攝


當年的刑場


不知道是不是奧斯維辛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重,已經成為了每個猶太人骨與血、靈與肉的一部分,讓他們時時被這個上百萬同胞慘遭屠戮的地方召喚。兩次到奧斯維辛,我都看到了成群結隊的以色列民眾,從十幾歲的少年到耄耋老者。不敢由此斷言奧斯維辛每天都有以色列參觀者,但我去以色列,在和當地居民的交談中得知,但凡到過歐洲或準備去歐洲旅遊的以色列國民,都把奧斯維辛列為了他們旅途的第一個目標。


比爾克瑙的毒氣室。右圖是毒氣罐,這種毒氣罐當年就是在法蘭克福的Höhst化工廠生產的。這個化工廠現在的產品是顏料


其實,以色列民眾要回顧大屠殺的歷史,耶路撒冷的大屠殺紀念館是一個很方便的去處。現代的建築設計、現代的影視和音響技術、現代的博物館藝術以及複製下來的(有的甚至是原件)奧斯維辛所有的重要陳列品,讓人們在耶路撒冷就能夠看到一個還原的奧斯維辛。但是,以色列民眾卻不願意止步於此,他們的心永遠受被法西斯屠殺的六百萬亡靈召喚,他們都認為自己應該,而且必須到同胞們被焚化成灰的地方去憑弔,去哀思,去告慰。


屍骨成山。當年艾森豪威爾將軍站在這樣的屍堆前,對隨行的記者說(大意):把這些都照下來留作證據,看那些狗娘養的以後還怎麼抵賴!


來自其他國家的參觀者不易辨認,以色列人卻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因為他們肩上都披着以色列的國旗,他們是用這種方式向世界驕傲地宣稱和告慰先輩的亡靈:我們不再是那個任人宰殺的弱小民族,我們已經建立了一個偉大的國家。


是的,以色列是一個偉大的國家,不論這個國家的公民在世界的任何角落有難,國家都會不惜代價來解救:可以用一千名被抓捕的恐怖分子去交換一個被俘的以軍士兵;可以出動一支軍隊,到數千公里外的地方去解救被劫持的一架飛機上的以色列公民;可以允許為國家服務的特工人員在被捕後向敵方提供他所知道的任何國家機密,以保全自己的生命。正是有這樣偉大的國家站在身後,以色列民眾才可以在奧斯維辛驕傲地披着國旗,向全世界宣稱:奧斯維辛的悲劇永遠不能再現!


這是一幅全世界凡是與納粹大屠殺相關的展室里都有的一幅照片。馬上被槍殺的母親還緊緊護住孩子。看到這幅照片,憤怒、哀痛、憐憫、崇敬和恐懼,各種感覺會交織在一起,讓人禁不住淚如泉湧


以色列民眾在奧斯維辛紀念館裡的參觀路線比較特殊,他們並不去一般觀眾參觀的展室;到了某一個展室,往往也不是所有人都進去觀看,總有一些人默默地站在門口等待。或許因為他們和別的參觀者不一樣,他們來奧斯維辛並非單純為參觀,他們更主要的目的是憑弔,痛定思痛。


紀念館管理機構在離大眾參觀的陳列室較遠的一棟樓里,為他們專門留置了一些空房間,供他們聚集在那裡靜思、祈禱。看着他們虔誠的靜默,人在那一刻能夠產生宗教般的“悟”,仿佛一下子就領悟到了,他們的情感,與我們基本上屬於浮在表層的憤怒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錐心刺骨的不能觸碰的痛。


以色列人在一間留給他們的空展室里靜思祈禱。我妹妹蔣蓉一語中的:在奧斯維辛我們是滿腔憤怒,他們卻是真正的痛。沈怡攝


用幾種語言記錄的六百萬被殺害猶太人(也可能是所有被納粹屠殺的無辜民眾)的名冊。紙頁有一扇們那樣大小。除了名字,可能還有其他內容,沒來得及細看。沈怡攝


2018年夏天我和我弟弟、弟媳在奧斯維辛,巧遇一隊以色列軍人,他們穿着不同的制服,戴着不同顏色的貝雷帽,想來是屬於不同的兵種。也可能,我們和他們相遇並不是碰巧,就像以色列軍隊新入伍的士兵都要到馬薩達城堡宣誓,絕不讓馬薩達的歷史在以色列國土上重演一樣,以色列的軍人或許都會分期分批到奧斯維辛,在憑弔幾百萬遇難同胞的時候,升華保衛家園的神聖使命感。先進的科技和科學的訓練,是以色列軍隊的素質和戰力居世界第一的基本因素,而在馬薩達堡和奧斯維辛凝聚起來的對國家和民族的高度責任感,想必是這隻戰無不勝的軍隊之靈魂所在。


2018年夏天在奧斯維辛,正好碰見一隊以色列軍人和一群以色列平民。幾年前我去奧斯維辛,也碰見很多以色列人。可能那裡每天都有來自以色列的參觀者,他們的特點就是將以色列國旗披在肩上。沈怡攝


那些在展室裡面色凝重的士兵眼裡噙着的淚花;那些悲痛到不能自已、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兵,令人不能不相信,在昨天他們剛剛離開的,或者明天就要奔赴的戰場上,會迸發出怎樣的英勇拼殺精神。是啊,除了真真切切地意識到自己是在保衛家園、保衛親人,還有什麼能讓一支軍隊在槍林彈雨中捨生忘死!


含着熱淚的以色列軍人。我們還看到幾個哭得撕心裂肺的以色列女兵。因為怕失禮,沒有拍下照片。沈怡攝


我不知道這樣的結論是不是符合正常的邏輯:奧斯維辛讓人流幹了眼淚,可能並不完全是因為囚徒們所受到的非人虐待。如果除開用人體做各種病毒、細菌實驗;用非人的手段在活人身上測試人的各種生理和心理極限這類令人髮指的摧殘,僅僅作為一座監獄,裡面的囚徒所受到的非人虐待,比如飢餓、寒冷、毒打、苦工、處決、死亡等,與某些曾經有過的剝皮、腰斬、車裂、凌遲、烹煮、鋸割等等酷刑相比,或許不能算人類歷史上最殘酷的。


奧斯維辛的反人類罪惡,在於它殺人不是因為被殺的人有任何過失,而僅僅因為他們屬於某一個民族,這個民族被一個手握生殺大權的人認定在世界上沒有生存的權利,然後一個由一幫道貌岸然的學者們設計、由一群被洗過腦的納粹軍人組成的殺人機器就運轉起來了。這部機器有條不紊地滿世界搜尋他們認為需要殺死的人,又有條不紊地把這些無辜的人送進毒氣室或送到槍口下。殺人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人,就像按計劃刈割一片草場,宰殺一群牲口。


比爾克瑙死亡營平片圖


比爾克瑙死亡營紀念館的入口,圖的右下角是當年的死亡營入口,現在鐵軌已被拆除


比爾克瑙是奧斯維辛的延伸,因為奧斯維辛規模太小,不能有效執行納粹的種族滅絕計劃,才建起了比爾克瑙。這是真正的死亡營。如果說進了奧斯維辛還有微弱的一線生機,進了比爾克瑙,就只是等待進毒氣室和焚屍爐了。能夠活多久,僅僅取決於殺人機器運轉的效率、和被害人在被“處理”的名單上排在什麼位置。當年火車一直通到殺人焚屍的建筑前,可能不少老弱婦孺就從火車上直接被送進了毒氣室。


納粹將奧斯維辛改造成滅絕營之前,那裡原本也是波蘭的一座監獄。1940年被用作滅絕營後不久,監室和處理屍體的設施就不夠用了。於是在1941年建起了比爾克瑙死亡營,最初稱為“奧斯維辛II”,後來兩處合稱“奧斯維辛-比爾克瑙勞動滅絕營”。不太熟悉奧斯維辛歷史的人,可能沒有聽說過比爾克瑙這個名字,然而比爾克瑙確實是一個比奧斯維辛更為恐怖的所在。人們所說的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被殺害的囚徒,絕大部分是在比爾克瑙遇難的。


左圖:比爾克瑙的大門(從大門內的角度)。右圖:奧斯維辛集中營里的兒童的畫,上邊用波蘭文寫着“比爾克瑙集中營”。這樣的圖畫,只看一眼就能讓人淚眼朦朧。沈怡攝


當年的監室只保留了極少一部分,但是周圍的電網還都保留着。沈怡攝


納粹逃跑前炸毀了比爾克瑙的焚屍爐和毒氣室,這是保留下來的焚屍爐廢墟。高峰的時候,這裡每天能“處理”上千人


當年從歐洲各國運載猶太人和其他民族的人到比爾克瑙的火車車廂。這節車廂是按原樣複製的,由一個從奧斯維辛倖存的匈牙利猶太家族捐獻。當年在奧斯維辛被屠殺最多的就是匈牙利猶太人,共43.8萬人。沈怡攝


奧斯維辛-比爾克瑙滅絕營從1940年建立到1945年被蘇軍解放,一共監禁過20個民族共約130萬人,其中猶太人110萬。這裡總共屠殺了110萬人,其中猶太人100萬,後邊依次是波蘭人近7萬、吉普賽人1.9萬、蘇軍戰俘1.4萬,其他民族1.2萬。這一組冷冰冰的統計數字,在世界上其它地方相關的檔案館,人們或許都可以看到。但是在比爾克瑙,這130萬就是當年被一列車一列車運送進來的猶太民族和其他民族鮮活的男人、女人、兒童和老人。


比爾克瑙的土地上有他們曾經走過的足跡,卻沒有留下他們生命的任何痕跡:骨灰、姓名、性別、年齡、國籍……一切。如今作為展品陳列出來的遇難者照片,只是這些在焚屍爐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上百萬人中極少數的“倖存者”,絕大多數人,都變成了統計數字。好在這些數據並沒有被遺忘,但願他們永遠不會被遺忘。


比爾克瑙的囚室內部


當年的囚室群


左圖,一個被送進比爾克瑙的猶太人家庭。右圖,剛到達比爾克瑙的猶太人


左圖是攝於1944年的處理屍首的場面。右圖,在比爾克瑙毒氣室附近,人們正在脫衣服準備“淋浴消毒”。“淋浴間”就是毒氣室


當年,上百萬人被焚屍爐變成了滾滾濃煙,經由幾個煙囪向外飄散,消失……如今,雖然比爾克瑙的天空再也不會見到那日以繼夜一年四季從未停息的黑色煙霧,站在這片空曠的廢墟上,還是讓人不寒而慄。從統計數字上看,如今這片空蕩蕩的死亡營,當年蘇軍進入的時候還囚禁着近20萬人,這個數字幾乎是歐洲法蘭克福、克拉科夫這類大城市人口的四分之一。20萬人站在這裡,將是什麼樣的視覺衝擊!近20萬枯槁如柴、目光呆滯的軀體,無聲無息地匯聚在這裡,等待死神一步步靠近。是的,在納粹的計劃中,他們都是待宰的羔羊!


倖存者


我第一次知道奧斯維辛這個名字,是因為閱讀艾青的《歐行漫記》。艾青怎樣描寫這個恐怖集中營,已經沒有印象了,留給我的只是一個完全抽象的概念。那時的我,似乎沒有從他的文章里感覺到奧斯維辛和我所知道的其他監獄有什麼實質性區別。幾十年過去了,艾青的文章早已湮沒在關於納粹罪行各種紀錄和敘述的海量信息中,當我親臨現場,一次再一次走入這座魔窟,含淚觀看那場慘絕人寰的暴行留下來的各種記錄,奧斯維辛就鐫刻在了我的記憶之中,永遠也不能抹去了。


耶路撒冷大屠殺紀念館全貌


耶路撒冷大屠殺紀念館遇難兒童館入口。館內一片漆黑,穹頂上點點燈光如同繁星。一個聲音在黑暗中不停地念被害兒童的名字


大屠殺遇難者檔案館。大廳上方圓錐形的空間內是部分遇難者的照片,下邊架上是遇難者的名冊


大屠殺紀念館的悼念廳。地上鑲嵌着歐洲境內所有關押過猶太人並對其實施大規模屠殺的集中營名稱,包括所有滅絕營:建在波蘭的奧斯維辛-比爾克瑙、邁當涅克、貝爾澤契、索比波爾、特雷布林卡,建在白俄羅斯的布隆納亞戈拉、馬立特羅斯亭涅茨。去參觀的各國首腦都要在那裡獻花圈和默哀


如今,我們這代人已經在慢慢走向生命的盡頭。不遺忘這段歷史、不讓它再次出現在人類社會前行過程中,這個重大使命似乎更應該由我們的後代來承擔,但我還是感到自己不能輕鬆地卸去一種責任。因為,在歐美各國,在我居住過或者去過的德國、奧地利、法國、俄羅斯、烏克蘭、捷克、波蘭、匈牙利以及北歐等諸多國家,我還沒有遇到過一個不了解奧斯維辛的人。和歐美國家相反,我在奧斯維辛很少見到我的同胞。在我的同胞里,甚至許多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對奧斯維辛都幾乎一無所知,我在歐洲所見到的同胞,更多的是熱衷於在著名景點拍照留念,或在專賣商店熱切購物。


我心中由對比而生出的無數遺憾,我不能不在“奧斯維辛”幾乎被寫盡說完的今天,一說再說。儘管已經幾代人過去了,這段沉痛的歷史也隨着歲月的流逝漸行漸遠,然而,那場對數百萬無辜生命實施的聳人聽聞的殘害,那場人類社會空前的浩劫,是人類歷史上最恥辱的一頁,對它,人類所有成員都沒有權利漠視和遺忘。


可是,這樣的浩劫和恥辱卻又似乎真的很容易被人類漠視和遺忘。我們看到在這70多年裡,這樣的屠殺一再被重複:印尼暴民對幾十萬華人的屠殺、薩達姆的萬人坑、阿薩德對平民使用的毒氣,盧旺達的種族滅絕大屠殺等等,等等。人類自身的這些污點,是不是需要有更多的人“一說再說”呢。


希望我更多的同胞,今後不僅僅熱衷於觀光歐洲的名勝,和購買名牌商品;祈願我更多的同胞,能夠去奧斯維辛看看,去了解一下那一段悲痛的歷史。因為,每一個民族的苦難,都是人類共同的苦難;而每一個靈魂的救贖,都是人類共同的欣慰。

來源: 易網文摘A 2019-01-18
作者蔣國輝
原題:奧斯維辛一說再說
轉自:新三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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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的文章。沉痛,悲哀。  /無內容 - yuan2 01/21/19 (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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