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的中國女外交官

李忠效

筆名鍾笑，海軍航空兵政治部創作室專業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1955年11月生於旅順，1969年12月從丹東市應征入伍；歷任潛艇輪機兵、輪機班長、輪機軍士長、宣傳幹事、創作員、潛艇副政委等職。1974年8月開始發表文學作品，至今已發表200余萬字，並有電影、電視連續劇問世，文學作品多次獲獎。1989年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

第三章 新聞處的故事

白色婚禮

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婚禮一定是紅色的。白色一般指的是喪事。如果把白色和婚禮聯系起來，那一定不吉利。美國人就不同了，婚禮可以是白色的。邢洚就參加過一次白色的婚禮。新郎叫湯姆，是英國商人，新娘叫開珂·伊多，是日本人。

開珂是聯合國新聞處的記者，邢洚的部下。開珂是在美國讀的中學、大學，英語很好，人也聰明機靈，很能幹，邢洚很喜歡她。開珂的父母早年曾在中國上海做過珠寶生意，那時候她還沒出生，但她受父母的影響，對上海特別有好感，正巧邢洚是上海人，開珂對邢洚好像一見如故。這樣一來，兩人的關係就顯得比較親近。有人開玩笑說，開珂·伊多和當·朱麗都是邢洚的女兒。當時邢洚的這兩個“女兒”都正在戀愛。

開珂的男朋友湯姆是個商人，據說二人是在外出旅行時認識的。開珂和湯姆都長得很瘦，朋友開玩笑，說他們結婚不用買大床，兩個人擠一張單人小床就可以了。

有一次邢洚帶開珂到奧地利參加聯合國會議，湯姆也跟着去了。湯姆作為生意人世界各地跑來跑去很隨便。開珂和湯姆計劃藉此機會游一游捷克首都布拉格。他們邀邢洚一起去，但邢洚早在50年代出訪美洲時就順路游覽過了，她更想留下時間好好游一游維也納。

“我認為，全世界最美的地方就是布拉格 ！那座城市，還有那條河，真是美麗極了！”開珂從布拉格回來以後對邢洚說。

“難道比維也納還美？”邢洚問。

“就是比維也納還美。”開珂固執地說。

邢洚覺得，布拉格美是美，但要說比維也納還美，那肯定帶有某種主觀色彩，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她很快就意識到，開珂的主觀色彩來自於湯姆。二人的此次旅行一定玩得特別開心。

果不其然，維也納會議結束之後，開珂回到美國便向大家宣布，她和湯姆要結婚了，並邀請邢洚參加他們的婚禮。請柬上寫道：×日×時在×地舉行一個白色婚禮。請所有來賓着白色服裝„„

邢洚對開珂說：“我沒有白色衣服怎麼辦？”

開珂說：“那你就穿淺顏色的衣服吧。你一定要去”

邢洚回到住處，翻出一件從國內帶去的從來沒穿過的旗袍，第二天趕到一幢海邊別墅去參加開珂和湯姆的婚禮。

映現在邢洚眼前的是一片白色。房間是白色的，家具是白色的，結婚蛋糕是白色的，吃飯的餐具也都是白色的，所有參加婚禮的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名副其實的白色婚禮。

使邢洚感到奇怪的是，說是婚禮，卻沒有任何儀式，更像是一次冷餐會。參加婚禮的人都是開珂和湯姆的朋友，以年輕人居多，一共有30來人。等人到齊了，大家便開始吃冷餐，然後那些年輕人便聚在一起唱歌。不是那種《婚禮進行曲》之類的與結婚有關的歌曲，而是他們喜歡的隨便什麼歌。往往是哪個人想起一個歌，引頭唱一兩句，別的人一起在後面跟着唱，一個歌唱完了又是一個歌。新郎和新娘也跟着大家一起唱。邢洚覺得像教堂里的唱詩班唱的歌一樣好聽，並給人一種神聖感。

邢洚本來想問問為什麼要搞成白色的婚禮，而不是紅色的，最後終於沒有問，她想，也許，白色是象徵着純潔吧？

開珂和湯姆的婚姻一直比較和諧。1985年2月，邢洚從聯合國退休即將離任，開珂熱情地為邢洚舉行了一個家庭酒會。當時他們住在曼哈頓一個古堡式的公寓裡，請了新聞處一大批同事，熱情為邢洚送行。1988年春天，邢洚退休回國三年之後，又去美國看望在那裡讀書的小兒子。開珂見到她，親熱得不得了，又請了她們共同的朋友到家裡聚餐，使邢洚如同真的到了女兒家裡一樣。

據說開珂的漢字寫得很好，只是邢洚一直沒看見過。在邢洚還在任上時，有一次，中國駐聯合國第三任大使凌青在聯合國代表團請客，明石康坐在邢洚旁邊，信手在一塊餐巾上用漢字寫了《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等好幾部中國古籍書名，並告訴邢洚，這些書他都讀過。邢洚認為他的漢字寫得不錯。後來就把這個印象對開珂說了。

開珂說：“哪裡呀，在我們中間，他是中國字寫得最差的。”

邢洚說：“你寫幾個字給我看看。”

開珂說什麼也不肯，笑道：“我寫的中國字只能按我們的標准和他比，讓你看就不對勁兒了。”

後來開珂和她的父母一起來了一趟中國，到了上海，也看了北京。開珂對邢洚說：“Ms.邢啊，北京真好 ！這個地方我看非常現代化嘛，比我想象的不曉得好多少 ！”

但是她一直沒有把她那筆可能非常秀麗的中國書法寫給邢洚看，這給邢洚留下一個小小的遺憾。而她的那個白色的婚禮，卻給邢洚留下了難忘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