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的中國女外交官

李忠效

筆名鍾笑，海軍航空兵政治部創作室專業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1955年11月生於旅順，1969年12月從丹東市應征入伍；歷任潛艇輪機兵、輪機班長、輪機軍士長、宣傳幹事、創作員、潛艇副政委等職。1974年8月開始發表文學作品，至今已發表200余萬字，並有電影、電視連續劇問世，文學作品多次獲獎。1989年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

第三章 新聞處的故事

男記者們

聯合國新聞處的男記者和女記者比例差不多，但主力記者大都是男的。在聯合國的所有會議中間，安理會的會議是最重要的，安理會的報道必須派工作能力最強的記者去，費爾和喬治是新聞處的兩個台柱子，每逢安理會開會，他們二人必須要有一個人去的。然而費爾和總編輯貝文一樣，在新聞處里人緣很差，別人都不太喜歡他們。

費爾是美國猶太人，哥倫比亞大學新聞系的高材生，再加上工作能力出眾，是新聞處的佼佼者，於是就自命不凡，驕傲得很，把誰也不放在眼裡，甚至對邢洚也很不客氣。有一次，因為一件工作上的事，邢洚說了他兩句，他很不服氣地說：“我的英語比你好，可你還要來管我，你管不着！”

邢洚說：“你的英語可能比我好，你的級別卻沒我高。在這里，謀生的工具，級別和職位才是最根本的東西。你信不信？像你這樣英語水平的人在紐約遍地都是，而聯合國的新聞處長，全世界卻只有一個。聯合國職員手冊上明確規定，下級向上級負責。如果你認為我這個處長管不了你，你可以去找個能管得了你的處長領導你，而我，也可以找個比你更優秀的記者來頂替你的位置。”

費爾直愣愣地看着邢洚，大概沒想到面前這個看上去挺隨和的中國女性，較起真兒來竟然柔中有剛，鋒芒不鈍。他聳聳肩，攤攤手，說了聲“Sorry”(對不起)，匆匆離去。

雖然他向邢洚道了歉。但他心裡並不服氣。不久，聯合國在南斯拉夫首都貝爾格萊德召開世界貿易發展會議，新聞處派了3個記者參加，費爾是其中之一。記者組由邢洚帶隊。

到南斯拉夫以後，費爾擺出一副很神氣的樣子，不冷不熱地對邢洚說：“你又不寫報道，你來幹什麼？你是來遊山玩水的吧？” 邢洚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我作為主持人，應該來看看南斯拉夫這個會，而你，如果我不派你來。你想來遊山玩水都不成。所以你還是認認真真地工作吧 ！工作好了，以後才會有其他遊山玩水的機會。”

驕傲的費爾後來又和邢洚交過幾次鋒，卻一次也沒占過上風，最後終於在邢洚面前驕傲不起來了。邢洚能在新聞處站住腳的原因有三個，一是她的英語水平雖然不能和地道的英語國家培養的高材生相比，但和英語國家的一般人相比，並不遜色；二是她的工作態度認真，工作質量無可挑剔；三是她的人緣兒特別好，她不僅把新聞處大多數的人都團結在她的周圍，與各司長及部長的關係也很融洽。當你對她進行綜合考察之後，就會發現，實際上她是靠了一種人格的力量，戰勝了那些桀驁不馴的挑戰者。

邢洚從聯合國退休以後，費爾曾來中國旅遊，並去看望邢洚。他還把他參觀西安大雁塔、碑林和兵馬俑時寫的詩送給邢洚作紀念。

喬治也是美國猶太人，他和費爾不一樣，沒那麼傲慢，待人比較和氣，但是性格有些孤僻，與人寡和，這種人也不是很好相處，只是沒有當眾拆過邢洚的台。

男記者們也不都像費爾和喬治。弗蘭克·巴拉巴斯就與他們完全不同。邢洚一說起弗蘭克就禁不住讚嘆：“這個人真好！能幹，有水平，又不自以為是。”

弗蘭克·巴拉巴斯是匈牙利移民，老婆是菲律賓人。他初進聯合國是做校對的，當時是G級，後來從G級升為P級，並當上了記者、編輯。

在聯合國，從G級升為P級是很難的，而弗蘭克卻做到了。弗蘭克非常能幹，活兒也幹得漂亮，邢洚把什麼任務交給他都最放心。每次聯合國開大會的時候，工作最忙。弗蘭克就晚上不回家，在桌子上鋪幾張報紙睡覺，第二天早上起來，又接着繼續干，新聞處的同事都叫他“工作狂”。當時弗蘭克40來歲，正是年富力強，邢洚非常欣賞他，器重他。但後來還是被別人“挖”走了。

聯合國有個出版部，該部負責人是個美國老太太，姓李，她也看中了弗蘭克·巴拉巴斯。她找邢洚商量，要求邢洚同意把弗蘭克調過去。

邢洚說：“你很有眼光啊，弗蘭克是我最不捨得放走的人。”

李見和邢洚商量不通，又通過新聞司司長找到明石康，希望他出面做邢洚的工作。

明石康對邢洚說：“Mrs．邢，你們兩個老太太都要弗蘭克，怎麼辦呢？”

邢洚說：“我了解過了，在出版部，弗蘭克將有機會從P級升到D級，而在新聞處是沒辦法升的。為了他的前途，我同意放他走。”

明石康沒想到邢洚會如此痛快。

“你真的放他走？”

“當然。有你阿加希(明石康的英文名字)出面，我還能說什麼？只是我們新聞處損失可就大了。”

“Mrs．李會感謝你的。”

邢洚手下還有一個記者叫迪克，是尼加拉瓜人，很年輕，才二十五六歲，也很能幹。開始是臨時記者，後來轉為正式記者，但是幹了兩年之後，他又自己要求調走了，因為他有更大的抱負。

當記者的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想出名。儘管聯合國職員的待遇很高，又是終身職業，如果不出大問題，一直可以干到退休，但在聯合國做記者有一個缺點，不容易出人頭地。聯合國的記者說是記者，實際上只是為新聞處的會議簡報寫稿，永遠不會在新聞界和社會上擁有知名度。所以，要想當一個名記者，只有走出聯合國，走向社會。

迪克離開聯合國新聞處之後，去了紐約的《時代》雜志，在那裡負責搞電影評論。干這項工作看電影非常多，他知道邢洚在智利當過外交官，並在那裡經歷了智利軍人推翻阿連德文人政府的軍事政變，所以當他發現有一部描寫了那場政變的電影《失蹤者》正在上演時，就主動向邢洚推薦。

“這部電影不錯，你應該去看看。”迪克說。

邢洚去看了，果然不錯。是她所看過的為數不多的“令人驚心動魄的電影之一”。片中那些她熟悉的聖地亞哥街頭的場景，更使她勾起對在那裡的幾年使館生活的回憶。

新聞處還有個男記者，叫費爾格斯·包德維奇。邢洚說：“跟他的交情還是比較深的。” 他很有冒險精神，去過世界的許多地方。蘇聯入侵阿富汗期間，他不辦簽證，從巴基斯坦偷渡到阿富汗，寫了很多阿富汗前線的新聞。

他還去印度采訪，寫了一篇批評印度對沒有陪送嫁妝的新娘不公平待遇的文章。文章中說，印度沒有嫁妝的新娘，男家的人可以任意虐待她，甚至可以處死她。這篇文章登在《哈普》雜志上。

費爾格斯非常喜歡中國，而且喜歡中國的京劇。他在聯合國是P-4級，只比邢洚低一級，工資是非常高的，可是他竟然丟掉聯合國的高工資工作，到中國來了。在新華社當了一年的英文校對。

新華社的人曾經問邢洚：“這個人怎麼樣？”

邢洚說：“這個人不錯，他父親曾經是美國共產黨員。但是他自己不相信共產主義，他說，我是社會民主黨的思想，但沒有入這個黨。”

邢洚每次從聯合國回來的時候，都約他見見面，一起吃吃飯。他跟邢洚說：“你能不能請我看一場京劇的摺子戲？我要看摺子戲，不要看全本的。”

邢洚知道，一般只有那些老京劇迷才看摺子戲的，像《救孤》啊，《四郎探母》啊，等等。他一個外國人，居然相當喜歡看京劇，不可思議。

邢洚手下的男記者還有幾個，有尼泊爾人，有利比里亞人，有印度人，等等。這些人故事不多，但他們和邢洚共同完成了新聞處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