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到達武漢，1923年

武漢由三鎮組成——長江右岸的武昌，左岸的漢陽，以及地處長江支流漢江的漢口。此時，我們乘坐的汽船正駛向漢口港。

英國作家西蒙·溫徹斯特在《世界中心的河流》一書中為我們描述了故事開始的地點。

1923年10月19日，瑪麗·簡·麥克唐納乘船抵達此地後寫道，這是“5天以來飽享揚子江壯麗景觀之後的高潮，我們到達了美麗的小城漢口。碼頭一帶，人稱'江灘'的清一色灰石建築，頗具英式風格。”

此時此刻，日本諏訪丸號遠洋客輪正在漢口碼頭下錨。加拿大出生的瑪麗·簡和同來參加聖高隆龐傳教工作的5名修女站在甲板上觀望。不為她們所知的是，這座“美麗的小城”是個“通商口岸”。在中國，通商口岸既是中國與外界保持聯繫的渠道，亦承載着中國人對外國列強的悠悠怨恨。

之後的許多年裡，6位修女與武漢切膚相關。而這武漢三鎮將遭受重創，如同6位外國修女，經歷難以想像的重大變化。

西蒙·溫徹斯特在1996年寫道：“當乘船到達那兒時，你絲毫看不出武漢的舉足輕重。”對於1923年到達這裡的修女們來說，接下來的30年證明了溫徹斯特所言準確無誤。

漢陽

天空烏雲密布，頂多再過一個鐘點雨就要到了。

甲板上，修女身着黑衣，長長的頭蓋在午後的江風中起伏飄動。碼頭上，上身裸露的苦力[1]七手八腳地栓船，碼頭建築物後面擁擠的街道清晰可見。

這6位美國天主教修女，自願參加由愛爾蘭神父3年前發起的傳教活動，到達了位於長江與漢江交匯處的漢口。

暫時忘記了太平洋上的險風惡浪，和停靠日本時看到橫濱被地震夷平的慘狀。她們急切的目光在碼頭上的人群中搜索，期望聖高隆龐的神父會來接船。從上海沿長江逆流而上將近一千公里的旅程令她們感到寬慰：儘管沿途城市和鄉村看上去出乎意料地貧窮和骯髒，但中國是個美麗寧靜的國度。

引擎停止了轟鳴。右邊，沿着齊整的江灘，修女們看到的建築物是外國租界的國際貿易中心，屬於遠離武漢的5個國家。後來她們了解到，這個口岸曾經是，並且多年以來一直是爭議所在。

碼頭上3個站在一起的男人中兩個顯然是神父。修女中最年輕的莫琳·奧康奈爾朝他們揮手。負責這個教區的愛德華·高爾文神父是其中之一嗎？雖然看過高爾文的照片，但這時距離還遠得使她們無法辨認。那3個男人也向她們揮手。

[1] 修女們按當時的習慣把所有干繁重體力勞動的人統稱為“苦力”——譯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