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空軍生涯(23) |
送交者: 芨芨草 2021年03月10日05:47:34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父親的空軍生涯 作者:一直在看 23、913之夜 是否寫父親在1971年9月13日的經歷讓我猶豫,我不希望回答那種懷疑一切的問題和對父親經歷的質疑。 這個題材,我擱置了很久„„ 父親的空軍生涯寫了有將近30篇了,有心人應該早就可以查出父親的姓名,職務。應該不會有人懷疑當年的中國空軍中是否有這麼一個一直在飛的殲擊機飛行員。應該不會有人再質疑我寫的一切是否屬實了。但還是一直不敢寫父親的913之夜,我還是有顧慮。 直到一個網友的來信震動了我,他說:“我們有義務記下歷史,給後代留下一些真實的東西。” 於是,我寫了,如實記下父親那晚的經歷,任憑大家去核實、考證。 文中涉及的一些人物,我都用真實的姓,名字除公開文獻上有的,其他的目前我不會公開,但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他們目前絕大多數都健在,如有需要,他們均可以證明本文的真實性。 下面就開始吧! 1971年8月初到9月6日,父親在北戴河西山空軍療養院療養,期間經歷了兩件事。 一次晚餐時,空勤灶的工作人員給每個飛行員發了薄薄的一片哈密瓜。這可很不正常,平時發水果,有點像現在的自助餐,基本上是隨便吃,這一片哈密瓜使有的人嘀咕起來。 正在這時,有個負責的軍官大聲宣布:“林副主席現在也在北戴河,他非常關心大家,這是林副主席送給大家的哈密瓜。” 聽到這個消息,全體人員起立鼓掌,有的人就把這片哈密瓜留起來不吃了,說是要帶回家去,作為永遠的紀念。 又一天,父親和5、6個一起療養的飛行員出去散步,不知不覺來到離療養院2公里左右的北戴河的河邊(鹹水河)。看到一群人在岸邊正從水中向岸上拉一輛經過改裝的北京吉普。父親他們停下來,父親認出那些人里有林立果。 當時空軍各部隊都在搞一些技術創新,主要研究一些如何利用現有設備的改造來更有效地打蘇修。父親也當過1、2年“團科技小組”組長,對這種試驗並不陌生。 這時有人輕輕說:“看來水陸兩用車的研製工作不太成功,怎麼一下水就沉了?” 大家對這件事也不太關心,看了一會就離開了。 9月6日,父親療養結束,返回部隊。 9月10日,上級通知父親,從9月11日起,作為現場指揮員,在機場負責戰備值班一周(父親負責白班,夜間戰斗值班由獨立大隊負責)。 9月12日晚,父親在機場的值班宿舍休息。 半夜,值班的調度員劉×軍來了,叫醒父親,說:“有一架三叉戟飛機要到我們機場落地,上級要你指揮。”(由於是被突然叫醒,所以父親回憶不起具體時間,根據查找現在的文獻,應該是12:00之後) 父親出了值班宿舍,說:“我是白天的值班指揮員,夜航飛機落地不應該找我,應該找獨立大隊。” 劉:“上面讓我就找你一個人,這架飛機執行的任務是空軍首長親自指揮的,是梁參謀長親自指揮的!” 聽了這話,父親沒話說了,兩人一起向指揮塔台走去。父親心裡覺得不太對勁,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空軍指揮所越過北空指揮所——軍指揮所——師指揮所,直接調動他這個機場戰備值班指揮員。 正常情況下,空軍領導下達一個指令,要經過空軍指揮所——北空指揮所——軍指揮所——師指揮所——機場戰備值班室。 師指揮所指揮員與機場指揮員的關係是:師指揮所把握原則,下達指令,監督任務完成情況,並不負責具體的指揮工作。機場指揮員負責具體操作,進行現場指揮。例如:上級命令進入一等戰備。師指揮所負責通知機場指揮員並監督執行情況;機場指揮員負責召集所有相關人員做好戰斗准備,安排布置任務,進行現場指揮。 各級指揮所具有戰斗值班作用的同時,也保證要有一個高級軍事幹部24小時在指揮所內值班。具體到師一級指揮所,如果一線領導犧牲,指揮所值班的師領導可以接替指揮。保證指揮系統的通暢。所以各級指揮所都設在隱密地點,建築設施堅固異常,可以防空襲,甚至防核。 父親又說:“我10幾年沒有飛過夜航了(從1959年福建輪戰後就沒飛過,夜航獨立大隊1960年成立)也沒有指揮過夜航飛行,很不熟悉,怎麼辦?” 劉回答:“有什麼問題,咱們研究研究„„” 父親是他所在航空師的兩個專機指揮員之一,曾經指揮過周總理、林彪等許多要人的專機,有專機指揮經驗。 所以父親問:“夜航指揮(信號)燈怎麼用?飛機落地後是否加油?都加什麼油(飛機除燃料油外,還有滑油等)?三叉戟是專機,飛機上有什麼人?落地後准備飯嗎?加油後是走還是住下來?用什麼規格接待?” 劉:“咱倆研究一下怎麼用夜航燈的問題。上面通知這架飛機是執行任務的,其他的什麼都沒說;飛機上有什麼人和接待規格也沒提;只說是(這架飛機)完成任務後回來落地,住不住吃不吃飯都不知道。” 父親:“這些情況,你要了解清楚。” 倆人正說着話,塔台到了。 進了指揮室,父親犯了難,平時指揮飛機,身邊有助手: 領航員和標圖員位於指揮員兩側,負責隨時注意各飛機的位置,不時向指揮員提供最新情況,此外指揮塔台里還有負責機械、作戰、訓練、通信、場站等10名各專業的參謀,隨時監視飛行狀況。 機場夜航時還要有各種保障車輛到場,如救護車、消防車、牽引車、加油車、着陸探照燈車,電源車、冷氣車、氧氣車、及相關醫護、消防、地勤機組人員等。 而今晚的這次指揮,只有指揮員和調度員兩個人,連個標圖員都沒有! 也沒有地勤機組人員,實在是太反常了。 不管怎麼樣,要先將飛機降落所需的各項條件准備好。 父親先讓劉×軍通知雷達和無線電開機。 之後,父親就開始試驗夜航指揮信號燈,想通知遠處的負責控制跑道燈的戰士打開燈光。 那個年代,塔台是通過塔台上不同顏色的信號燈與跑道燈管理員聯絡的。 父親試了幾次,分別開關幾盞不同顏色的信號燈,跑道燈管理員明白了父親的指令,打開了跑道燈。 此時雷達與無線電均已開機,雷達值班員也已看到飛機,不斷向塔台指揮室報來飛機的坐標方位。但由於塔台內既沒有標圖員,也沒有地圖。無法知道飛機準確的位置。父親和劉×軍只能根據經驗,通過報來的雷達坐標,對照腦中的地圖,記下飛機的大致方位。有點象下盲棋。 父親此時有沒有向空中的飛機喊話,也不知道飛機編號。所以只是隨時關注着飛機的飛行航向,等待其執行完任務後與機場塔台主動聯絡。 不管怎麼困難,此時機場已具備飛機降落的基本條件了,父親有了指揮飛機落地的把握。 雷達員又報來飛機的新坐標方位,父親對照了腦海中的“地圖”,一下子警惕起來:飛機已飛過機場,到了離機場250公里處的化德一帶,這是飛行控制線。任何飛機在飛行時都不可以超出這條控制線。出去了就算叛逃,可以派戰斗機去追。 於是父親請示空軍:“這架飛機到了飛行控制線了,我們怎麼辦?” 空軍答覆:“你們不要管!這架飛機是去執行任務的。” 父親感到可疑,問劉×軍:“這種情況,過去有沒有過?” 劉答:“有過,有兩種情況:一是去偵察中蘇、中蒙邊境,飛機是去執行偵察任務的,出發時誰也不通知,由空軍直接指揮。剛才不是通知我們這架飛機是梁參謀長親自指揮的嗎?所以可能是這種情況。空軍會在飛機完成任務後直接通知某一個機場,指揮該飛機落地。二是我們國家已經有原子彈了,如果有新的原子彈爆破,飛機可能是去採集空中樣本。這種情況也是由空軍直接指揮,完成任務後才通知某機場引導飛機降落。” 聽了劉的介紹,父親相信了,覺得這架飛機可能是去執行任務,由於自己沒有執行過夜航指揮任務,少見多怪了。於是埋頭算起飛機的油量來(按該飛機在北京加滿油後,先飛到山海關機場再起飛完成此任務的航線來估算),擔心飛機飛回來時不夠油。 過了一會,劉告訴父親,飛機現在在中蒙邊境二連浩特附近盤旋。父親覺得,既然飛機是在執行偵察任務,盤旋一下也正常。 過了一會,劉說:“飛機飛出去(中蒙邊境)了!” 父親問空軍:“飛機為什麼飛出去(中蒙邊境)了?!” 空軍答覆:“唉!這架飛機不應該飛出去的!但是它出去了!唉!” 父親:“那我們怎麼辦?” 空軍:“回去睡覺!” 由於父親一直在計算飛機的油量,按在北京加滿油計算,飛機在二連浩特盤旋時,應該還剩兩噸半油。 這次夜航指揮任務,由於是空軍越過北空——軍——師直接調動的父親。所以直到現在,知道這件事具體經過的人仍然很少。北空、軍、師的領導均不知情。應該只有空軍指揮所的人員、父親、調度員劉×軍知情。其他的諸如雷達值班員、跑道燈控制人員和無線電值班員均不在指揮塔台內,他們只是在完成各項指令,不可能知道詳細情況,但他們應該記得接到的開機開燈命令。 這段經歷,父親一直守口如瓶,雖然沒有任何人要求過他保密。 回到值班宿舍,父親睡不着覺,點燃一根煙,抽了起來。 這麼一折騰,另外4名團里的戰備值班飛行員(王×德等)也醒了,問父親怎麼了? 父親說:“有架三叉戟跑了,你們分析一下是誰跑了?” 大家這個一句,那個一句分析起來,都覺得有可能是劉、鄧、彭、葉中的某個人。 大夥正討論着,父親手裡的煙還沒有抽完。一等警報鈴響了。師戰斗指揮所的電話來了,通知父親:立即進入一等戰備,有一架直升機,裡面有5個特務,他們是反動的,是敵人。要求堅決把這架直升機打下來。又補充說:但是這架飛機是我們的,機身上有紅五星標記,不要發生誤會(不要以為飛機是我們的就不打了)。 這個一等戰備的命令是按正常途徑經空軍——北空——軍——師一級級傳達下來的。命令同時也傳達到相關各部門和夜航獨立大隊。整個機場頓時沸騰起來。 父親立刻向指揮塔台跑去,飛行員們則迅速向飛機方向跑去,到了塔台,相關人員陸續趕到,父親指揮他們又一次打開跑道燈,雷達,無線電等設備。 一切工作準備完畢。父親命令獨立大隊飛行員鄭×道(其子鄭×宇是我小學同班同學)起飛攔截敵機。 這時塔台內的工作人員已全部就位。師長和一套作戰班子隨後也在一等警報鈴響後半小時左右趕到了機場。 師長在塔台下大叫着父親的名字說:“一直在飛,上飛機起飛!” 父親說:“師長,我有10幾年沒飛夜航了,夜航技術很生疏,硬讓我起飛我也可以飛,但我實在沒有把握。” 師長沉吟了一下,說:“那叫獨立大隊的鄧×道(其子鄧×是我的小學同班同學)起飛!” 這時,機場內共有殲五戰斗機7架,其中屬於獨立大隊的是2架殲五甲飛機,此時均已起飛,還有屬於父親團的5架殲五。 獨立大隊在進入一等戰備後,也將其所屬的其餘飛機拉到了現場。 由於是實戰,父親考慮飛機數量可能不夠,沒有請示上級,擅自決定從洞庫中拉出屬於本團的戰斗機8架。指令下達後,地勤人員從洞庫中拉出8架殲五待命。 執行截擊任務的戰斗機則始終保持着空中有一架戰機在地面引導下搜索敵機,一架飛機在返航途中,一架飛機在地面准備起飛的狀態。 父親一邊指揮戰斗機向雷達通報的直升機靠近,一邊向直升機駕駛員喊話(上級已通報駕駛員飛行編號,事後得知這個編號不是陳修文的,而是另一個飛行員陳士印的。陳修文休假剛歸隊,被臨時拉來當駕駛員,所以此時機內有兩個駕駛員),叫他回來。但直升機一直沒有答覆,但父親發現該機駕駛員會有時打開無線電開關(是個按鈕,在油門上),可以聽見機內的一點聲音,但沒有聽到交談聲。 向直升機的喊話一直沒有停止,執行任務的戰斗機也一直在尋找着目標,但均未尋獲。那時殲五甲飛機的雷達有效搜索距離只有幾公里,而且只能搜索機頭雷達正前方一定角度范圍內的目標,在夜間執行任務時起的作用十分有限。而且,直升機的飛行速度遠遠低於殲五的飛行速度,加之又是夜間,所以搜索起來難度很大。 這時地面雷達報告,說失去目標,看不見直升機了,接着無線電也與直升機失去聯系。 考慮到直升機失蹤時已接近中蒙邊境以及它的航向,父親想:完了!又跑了一架!雷達看不見,無線電失去聯絡。戰斗機起不起飛都無所謂了! 正想着,突然在機場上空聽到直升機的轟鳴聲,父親趕緊向正在空中搜索的戰斗機喊話,說:“敵機就在機場上空,立刻到機場上空來攔截!”脫口而出的另一句話給父親帶來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飛機上有好人!”指揮塔台內的很多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獨立大隊的飛行員報告說發現敵機,在前方閃了一下。 父親下令:“堅決把它打下來!” 戰斗機飛行員:“又看不見了。” 這是執行此次一等戰備任務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戰斗機飛行員發現直升機。 直升機在飛越機場之前,飛經空軍家屬院(距機場約20分鍾車程),把我驚醒,哇哇大哭,母親一邊哄我,一邊奇怪:怎麼這麼晚了,還進行夜航飛行訓練?奶奶也在一旁幫忙,她們都聽到了直升機的轟鳴聲,感覺飛的很低,好象就在我們家的樓頂上空。 從地面雷達報告失去直升機蹤跡,到陳修文駕駛飛機在懷柔降落,該飛機始終處於雷達的盲區,一直沒有被發現。 父親根據直升機聲音消失的方向,分析出其航向,是向北京方向飛。 於是命令空中正在搜索的飛機,向北京方向追擊,搜索北京空域以北地區,要求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搜索,防止敵機在北京進行破壞活動。 但依然沒有找到直升機。 天已蒙蒙亮,輪到父親團里的飛行員王×德起飛執行任務。這時傳來消息,說:直升機已降落。 於是父親命令王×德返航,搜索行動結束。 這時參謀向父親通報:上級通知從現在開始,任何飛機都不許起飛,飛行員、地勤人員不得接近飛機。 就這樣,913之夜,父親共指揮了13架次戰斗機起飛攔截直升機。 王×德落地後,父親發現陸軍部隊已接管了機場,在指揮塔台、跑道兩頭布置了崗哨,其中跑道兩頭架設了高炮。並再次重申:飛行員不許接近飛機,地勤人員不許對飛機進行常規保養檢查。 軍、師指揮所也被陸軍接管。 軍指揮所去了一個連的陸軍。 軍副參謀長張×蘭早上走出軍指揮所(昨晚應該不在戰備值班室),發現崗哨全換成陸軍士兵,很是疑惑,問發生了什麼事? 參謀說:“我們被接管了。” 張大怒,說不象話!為什麼不報告我?要去找人理論。 參謀趕緊拉住了他,說千萬別說話。 張才似乎明白了什麼,不出聲了。 9月13日之後不久,父親已知道三叉戟上的“要人”是林彪。 事情過去一兩天后,一些消息走漏了出來,父親得知後,給上級寫了一份材料,反映912——913之夜父親認為反常的現象。內容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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