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的“四玄學”批判
黃燕強《“四玄”:章太炎的“新經學”構想》一文摘要稱:
“經典是民族語言、文化與思想的象徵性符號。中國古代的經典系統每隔數百年就會發生一次重建運動,如從五經到七經、九經、十三經的演變,又如清代段玉裁的“二十一經”、沈濤的“十經”、劉恭冕的“二十一經”和龔自珍的“六藝之配”等。晚清章太炎也通過回歸原典的方式,以《周易》、《論語》、《老子》和《莊子》等建構了“四玄”經典系統,並為“四玄”建立了“域中四聖”的傳道譜系、“無我”的一貫道體和忠恕、克己、絕四等修養工夫論,從而將儒釋道思想融通為一,形成了一種傳統與現代相結合的新經學,即四玄學。”
大謬不然。
老子雖有得於易,然得之不全,如康有為所說“偷得易經半部”,偏離《易經》之中道甚遠。《老子》一書不少思想觀點與儒家格格不入。《莊子》就偏得更遠了,偏激錯誤、誣聖毀儒、違仁背義的話語俯拾皆是。將《老子》《莊子》不無可取之處,但不能上升為經,不配與《周易》《論語》相提並論。什麼“四玄學”。稱老莊為玄學可以,《周易》《論語》可不玄。
儒道兩家對道體即性體的認知差別是原則性的。道家只悟得坤元,認為性體虛靜,故主張“致虛極,守靜篤”,追求“無我”;儒家更進一步證得乾元,體會性體健動,故強調“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倡導“大我”。忠恕、克己、絕四等修養,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之內聖功夫和外王追求,無不源於對性體、即道體、即“性與天道”的圓證。此非道家所及,亦非釋家所能。
釋家悟得性體空寂,與道家接近。東海有一聯曰:“道通高處老虛釋寂,心擴開來物與民胞。”道及高處,道虛佛寂,唯我儒家,從虛靜空寂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證得性體“生生不息”“至誠無息”的特徵,抓住了宇宙生命本質之全。
說章太炎“將儒釋道思想融通為一”,其實是強通強合亂調和。
百餘年來學界流行翻案風,為歷代亂臣賊子翻案,為反儒反華派翻案;又流行調和論,有調和孔毛的,有調和孟荀的,有調和孔莊的,或稱“莊子即儒家”,或把莊子說成“助成了作為中華文化肉身的孔子形象的構成”的儒家勛臣,無非強通強合。翻案者固然喪心病狂,乾坤顛倒;調和論也是混沌雜亂,是非混淆。
老莊於道有所得,不同於一般反儒派,但作為道家兩大宗師,與儒家道不同是顯而易見的,他們並不認同儒家並有所譏諷、反對和否定也是顯而易見的。包括孔子在內的歷代聖賢大儒也不認同道家,這也是顯而易見的。孔子在《論語》中對道家的批評比較溫和,後世一些大儒則非常激烈,王夫之就將老莊與申韓佛教並稱為三大害。
關於莊子與儒家的關係,韓愈謂莊子本子夏之徒,後來卻歸本道家淪為異端。這自然可能,就像墨子學儒不成而淪為墨家、韓非李斯學儒不成而墮為法家一樣。章太炎則認為“莊生傳顏氏之儒”,將莊子等同於儒家。這就差之千里了。
民國時期所謂的大師,不是雜家和妄人者幾希。章太炎就是個欺世盜名的大雜家大妄人,也只有雜家妄人或不學無術者,才會視之為儒學大家或國學大師。此君一輩子雜七雜八,顛三倒四,門外談儒,妄言戲論,還曾詆及孔子。晚年有所悔悟,非常有限。所謂的“新經學”構想就足見其狂妄糊塗。
另復須知,儒家經典從五經到七經、九經、十三經的演變,思想義理都是一以貫之的,道德遵循中道,政治追求王道。
段玉裁主張在十三經之外再加上《大戴禮記》、《國語》、《史記》、《漢書》、《資治通鑑》、《說文解字》、《周髀算經》、《九章算經》等八種,共為二十一經。《大戴禮記》本是儒家禮書,《國語》、《史記》、《漢書》、《資治通鑑》都是正史,《說文解字》、《周髀算經》、《九章算經》是訓詁和算術經典。作為儒家正經,過於抬舉,作為副經或輔經則沒有問題。劉恭冕的“二十一經”將《荀子》列入儒經,同樣過於抬舉,然荀子畢竟是儒家,《荀子》作為副經或輔經也是沒有問題的。當然,段玉裁們的主張都屬於一家之言,“私人擬議,未成定論”,並未得到儒門公認。2018-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