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ex Y. Grey
小說《婷婷:愛在哥本哈根》(35)上一節
吃完飯,婷婷付了賬,問艾米下午有什麼打算。艾米說冬天天短,才三點鐘,看着像要天黑,想回旅館歇歇。“明天再一起逛?”婷婷問,“我會訓傑瑞,讓他再脫逃!”“好的。”艾米說,“但我必須請你們一餐。”“我們短信聯繫。”兩人從餐館走到地鐵站,幾番擁抱後揮手道別。
婷婷回到旅館,傑瑞還沒回來。她去蒸了桑拿,回房間吹乾頭髮,躺在床上,倦意襲來,很快睡着了。她做了個夢。有女人跟她一起坐在床沿——不是旅館的床,而是舊金山的公寓裡的。那人身材姣好,似乎是艾米,但面目模糊。婷婷想脫去她的毛衣,女郎用雙手護住。“你怕什麼?”婷婷問。“主臥室是傑瑞的,”女郎說,“我們去別處。”她們挪到另一間臥室,又坐在床沿。女郎仍然護住毛衣。“你怕傑瑞?他騷擾你了嗎?”婷婷又問。“不,我不怕傑瑞,我怕你。”“不用怕。”婷婷說,“我喜歡你,特別是你的味道。”婷婷伸手撕開女郎的毛衣,將臉貼在她胸口,期待那裡散出淡淡的奶香。這時她醒了。婷婷翻身坐起,思忖為什麼主臥室是傑瑞的,為什麼毛衣那麼輕薄,一扯就破。她悵然若失。
婷婷以前做性夢(有時很直露,會出現那人的下體),常伴有生理反應。這次純粹是心理的,疑惑和失落並存。失落更重,仿佛她失去了一個鍾意的女人,而且是無心傷害了她之後。婷婷以為,女郎的體態和聲音都是最棒的,才如此失落。吸引她的女人具備特定的體型、聲音、觸感,還有體味。她們的誘惑力因為這些因素而不同。嚴重時,工作場合的普通接觸(比如穿正裝在辦公室拿着平板電腦向她匯報)能引發生理反應。誘惑力的大小,姑且叫性感程度,與外在環境關係不大。一位足夠性感的裸女,不管是躺在旅館舒適的大床上,還是第三世界的草堆里,都能激發她的渴望;如果做愛,婷婷獲得的愉悅也不能說有極端差別。這一點,她跟傑瑞不同。婷婷的大腦,如同某些注重造型和肌肉的畫家,只接收人的魅力,不在乎她們身邊的綠樹和池塘。有時,環境阻礙了婷婷對那個女人的了解。她喜歡那張臉,但不確定厚厚的衣物包裹的身體,更不確定她濃烈的香水想要遮掩的味道。(婷婷對香水過敏。她勾搭的第一準則是那人不噴香水。)即使有渴望,環境也限制了婷婷的策略。除了少數場合,比如在蕾絲邊酒吧,她都不可以展露它。隨着她事業的發展,身邊的人越來越多,鬧出醜聞的風險越來越大,能展露、慰藉對女人的渴望而不庸俗、不惡劣的渠道也越來越窄。碰到一個女人,可能是性感的類型,接觸後無法進一步了解,或者了解了無關的信息,比如她的政治觀點、商務理念,以及對鄉村音樂的愛好,婷婷的渴望如同擺在北向窗口的盆景,失去了夏天迅猛生長的時機,自然萎頓了。甚至不必多次,隔幾天重逢就大打折扣。還有這種情況:本以為性感的,肌膚相親之後,發現觸感和體味都遜於預期,可能蕾絲邊酒吧的飲料酒精度太高,干擾了判斷。或者說渴望太強,無法抑制,在酒精的幫助下流溢到了不性感的人身上。最性感的女人,體型、聲音、觸感、體味都合乎標準的,畢竟少有。婷婷不勾搭男人,也沒總結哪種男人最吸引自己。如果傑瑞要討論,她會認為他想討誇讚,反而不說他多麼帥氣、溫柔。
隔幾天見面仍然性感,甚至比初相識更激發她的渴望的女人,婷婷只碰到過一個,那就是艾米。與艾米分開後,不管是在回旅館的路上,還是從小憩的夢中醒來,婷婷仍會回想:她的臉蛋、她的曲線、她的笑聲、她手指的觸感,還有她們擁抱時,她頭髮散出的奶香。自己的言辭舉止,比如對傑瑞的貶斥、為他找的藉口,還有對炸一炸肉排的堅持,也可以歸因於面對艾米的條件反射。不記得上次如此勞神,是在哪個女人面前。她還笑臉迎人,什麼都不拒絕。得馬上做個一同遊覽的方案。去富麗堂皇的地方,比如哈姆雷特的城堡。還是平淡的,比如河上的遊船,雖然幾天前坐過了。這是細事,可以跟傑瑞諮詢,他懂怎麼取悅人……想到這兒,婷婷略感羞恥。以前找女人,都是事後告知傑瑞;事先沒心思說,何況未必成功。從沒請傑瑞出謀劃策。婷婷對艾米有企圖,希望丈夫指導,是不是太誇張,甚至說淫賤?婷婷沒考慮,真有艷情,還是跟女人的,父母親朋、公司員工、地方小報如果獲悉了——且不說怎麼獲悉的——會起多大風波,有多少人粗魯地闖入她、傑瑞,還有艾米的生活。她只是考慮對夫妻關係的影響。既然傑瑞不介意(還是他提議的)……有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路。門開了,傑瑞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