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河谷遇仙記

萬沐

紅河谷者，加拿大國斯嘉伯勒東之地也。其名雖艷，其地卻朴，民有亞非拉美人種，獸有麋鹿仙鶴之屬。西北平原曠野，屋舍儼然，東南高山峻谷，喬木叢生。溪流橫斜，清波潺湲。然土人云，紅河谷有女神，名曰蒂芙寧麗娜，乃五湖神之女。其色清而艷，其質素而雅，春秋月夜，或吹洞簫於松樹之巔，簫聲清而幽遠；或凌波於紅河清流之上，形縹緲而神近焉。更謂山林為之清冽，溪水為之甘醴。有諸族輕薄少年，香薰齋戒，每於月夜往紅河谷山間流連，然皆悵然而歸。

客有萬子者，東土豳囯人氏，性喜丘山，情近麋鹿，久居多村，詩酒自娛。以其廬比鄰紅河之谷，閒來輒駕車盤桓其間，或攜酒獨行於林間幽徑，或跣足觀魚於溪中石上。常沉醉於杜康，迷失於山水，東西不辨，忘路難歸。乙未中秋又游於紅河谷間，獨飲於東山松下，俄而困焉，神思飛焉，見月出東山，芳草儼然，桃梨花放，清風生焉。忽有麗人，降臨坡前，足履鮮草，衣袂飄搖，齒如瓠犀，金髮熠熠，巧笑嫣然。女趨而前告：“妾乃紅河谷之神也，常見先生或登高效摩詰之長嘯，或駕游作阮籍之哭，以何故也？”萬子長揖而曰：“山人本東土農夫，棲身草莽，牧耕為生。然少年意氣，塵心未泯，負笈渭城，流寓巴蜀。不意長安米貴，巴江雨冷。雖竊生慕陶之志，卻難為歸去來之辭；常有歸與之念，終多市廛留戀之心。喟然長嘆，深慚風塵小吏之身；彳亍徘徊，愧為五斗米折腰之行。幸蒙天帝垂憐，乘桴卜居仙方。然性本孤僻，拙於世事，既匱於友朋之好，亦乏於經濟之策。落落寡和，淡然不群。而仙鄉之地清氣和，足以怡情，草柔木順，亦足以養性。且觀春有百卉競放，碧草萋萋；夏有涼風習習，遠避暑氣；秋氣雅爽，菊黃氣冽；冬雪皚皚，境勝崑崙。往返其間，接天地之精氣，沐仙女之清輝，絕紅塵之濁氣，得方寸之安居，此心何慰！此樂何極！”紅河神笑而赧焉，以袂掩面，百媚流輝。微風過處，氣若梅蘭，揮手之間，有二青衣童子捧酒至，玉盅琥珀，萬子謝而樂甚。遂與紅河神女對飲於青台之上，月光如水，醇香盈鼻，山風徐來，落英繽紛。神女詢曰：“君居多城，有相得者乎？”萬子起而再揖，答：“某居仙鄉二十餘年矣，嘗與蜀人許君曉鳴、冰城吳郎朝陽善，曉鳴喜新詩散文，朝陽喜舊題詩詞，往歲詩詞酬唱，多有雅集，登山臨水，不亦樂乎！人生匆匆，此情難忘。曉鳴時遺美酒予余，蜀南佳釀，陋室香氣百日不去。川中臘肉，亦可懷也。吳郎昔居法木寺，雖近紅河仙地，然吳郎心儀藻溪，多拜藻溪之神。藻溪之神名曰菱娘，玉筍纖纖，長於華章。吳郎曾攜余泛舟藻溪，菱娘感而凌波出焉，賜吳郎筆墨紙硯，以為晚歲文詞之娛，且黃酒狗肉待余周全，神人之間，其情殷殷。事了，菱娘御風奔雁盪西峰而去，杳若黃鶴，不復見焉！神女訝然：“莫非勞倫斯河之菱娘耶？”萬子答：“然也！”神女泣下黯然：“菱娘，吾之友也，自月宮折桂，去吳郎久矣！”

月過中天，清輝滿地，萬籟俱寂，紅河女神殷勤勸酒，囑萬子曰：“君在紅塵，難脫世俗，勿汲汲於白璧之心，且碌碌於人間之氣。妾聞多村之北，明日有高校文學社成立之典，君宜前往，其中多高雅誠懇之士，亦多有美味佳釀，正適君之意也！吾意曉鳴、朝陽二君，他日亦將迤邐以聚也！”言畢，忽有仙鶴自天而降，神女悽然，悵然作別，乘鶴悠悠而去。臨行依依，仙樂裊裊，祥雲瑞氣滿谷，繚繞不散。

萬子仰望中天，長揖拜別仙子，然忽手觸松根，驚而醒，環顧四周，秋菊正黃，峰巒穆然，乃南柯一夢也！見夕陽西下，而酒壺在側，松鼠正歡。乃急急振衣整履，負囊而歸。至家，笑而告遇紅河谷仙女事，妻怒，謂酒後妄語。後核查網上，果有文社欲立之訊。萬子妻大駭，紅河谷一游，某真遇女仙也！

翌日，高校文社於多村之北掛牌，鼓樂齊鳴，車水馬龍。萬子躋身其間，遇原野、王老諸人，觥籌交錯，契闊談讌！然心有惶惶，不知夢耶醒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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