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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人生舞台》之五《過門》第六章
送交者: 弘魁 2020年10月05日09:59:46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篇小說《人生舞台》之五《過門》 作者:弘魁

宮商角徵羽  天上人間曲     高山流水疾  淒風加苦雨

表的手眼身法步   演的悲喜憂思怒    你方唱罷我登台  好歹遲早都謝幕


第六章:麻子敲門坑人到家,坐在家裡禍從天降

吃喝不愁的日子過得快着呢,眼看思思就滿十七周歲了,不上學也沒事幹,還是成天在家裡呆着,這怎麼是個長法呢?大雷去了一趟居委會去,說自己現在下崗孩子還有病,想在大門口不礙事的地方蓋個小棚子,在那裡做個小買賣,想賣小金魚。居委會的劉主任很熱情,還陪着大雷到小區門外查看了一番,那塊地方能蓋一間十平米的活動房,而且什麼事兒也不影響,所以居委會就同意了大雷的請求。大雷本想少花點兒錢,胡亂蓋一間能避風雨就行。但是王桂仙說:“難得居委會同意,幹嘛不把這間屋子蓋得好好的?弄好了興許能長久占住,即使將來他們叫咱們拆,他也得給咱們補償,沒準兒還能拿一筆錢呢。”

大雷一聽,覺得媳婦兒說的有道理就出去找人,然後買全材料,利用禮拜天,一天個工夫就蓋起了一間磚混結構的石棉瓦房子。

禮拜一居委會的劉主任上班聽說後跑來看的時候,房子已經鎖上門找不着人了。

等到大雷去十里河給思思進回來幾塑料袋金魚,用塑料大盆在門口擺上攤兒時,劉主任才見到大雷父子倆。劉主任生氣地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的困難居委會可以幫你解決,也同意你在這兒蓋一間臨時的活動房。但是你看你們鬧的,這哪是臨時活動房呀?這純粹是正經八百的一間大瓦房!怨不得群眾有意見,不行,你這事兒辦的不地道。我勸你趁早把它拆了,要不然的話,我們聯繫城管你也得拆。”

大雷說:“劉主任,您消消氣兒。我絕對不是存心給您添麻煩,我是說,怎麼也是蓋一回,到時候夏天熱死冬天凍死,我還得在外邊包一層磚。與其那樣,我還不如乾脆一下子蓋好,省的今後再麻煩。劉主任您高抬貴手,我這不是實在沒辦法嗎?但凡有一點兒辦法,我也不這麼辦。劉主任,您來您來。”大雷一邊說一邊把劉主任往家裡拽。

劉主任說:“您別這樣好不好,您看您這麼拉拉扯扯的,這是幹什麼呀?”

大雷死皮賴臉地把劉主任拉倒了家裡,沏上茶點上煙,大雷又把兩條大中華香煙塞進劉主任手裡,事情走到這一步劉主任才沒話說了。

王桂仙對劉主任說:“劉主任,我們這個孩子呀,他得病了,不能上學啦。您說我們怎麼辦呀?橫不能把他推向社會吧?您說我們這不也是自己想辦法,不給各級領導找麻煩,有困難儘量自己克服嗎?真要是有人說三道四,您就多替我們美言幾句吧,我們這不也是為了穩定嗎?政府不是一直號召咱們要和諧要穩定嗎?我知道咱們居委會就是您說了算,往後您可要多費心呀!我們心裡明白,這個您只管放心,我們心裡保證有您!”

話說到這兒,雙方心裡都明鏡兒似的,多餘的話也就不用再說了,劉主任跟王桂仙要了一個塑料編織袋,把那兩條煙裝進去,說了一句:“往後就別弄這個了,太惹眼。”然後提着出門走了。

大雷對王桂仙說:“看這意思是沒事兒啦。往後就照這兩條煙的價錢,直接把錢塞給他就得啦,還省的麻煩呢。”

王桂仙點點頭說:“這年頭兒,哪兒不上供都不行。甭看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居委會主任,哪個月不得撈一兩千塊錢呀?我這還是少說,怨不得他們干着帶勁兒着呢。”

大雷點頭說:“是呀,年年一到清明節,居委會就把老頭兒老太太們召集起來,讓他們帶上紅箍,上大街上站着或者坐着去,過幾天一人發一個高壓鍋。我還說呢,弄一幫老頭兒老太太上大街管什麼用啊?真要是來了歹徒,這幫老頭兒老太太跑都跑不了,這不純粹是添亂嗎!可是人家年年這麼幹,這幫老人貪圖這點兒小便宜也都樂意去,真是沒辦法。”

王桂仙說:“這就是不貪財不起五更!你還不知道呢吧?我聽咱爸說的,每天美跟何塞麗,倆人天天早晨去天壇,幹什麼去呢?她倆挨個上每個廁所拽手紙去,一拽拽一大包子,足夠使一個月的。她們倆每年清明節都帶紅箍上大街上溜達去,不是發吃的就是發用的,沒有白站的的時候。連咱爸也想上天壇拽紙去,我說了他一句:您至於嗎?咱爸就不吭聲了,多丟人現眼呀!這人一老了,怎麼就不知道什麼叫寒磣呀!”

大雷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其實最先發現思思的臉色兒不對頭的人,不是金嬸兒而是何大媽。何大媽什麼眼神兒?解放前她在妓院裡頭,見過多少小鮮肉變成大煙鬼,男人那點兒事兒她是最明白不過了。有一次她對老姑說:“您可得看好了您的外孫子,現在不光有壞人算計小姑娘,連男孩兒也逃不脫。不信的話,您就看看思思那孩子的臉色兒,都變成白菜幫子啦!”

老姑看了以後果然相信了何大媽的話,對外孫子嚴加看管,上學下學不是自己接送就是老頭子接送,反正沒有落空的時候。

今天放學老姑帶着外孫子回來時,突然看見大雷和思思蹲在大門外,賣開了小金魚,她有些驚訝地問大雷:“大雷,你們思思不上學了?幹嘛呀這是?要做小買賣呀?”

大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姑,是這樣兒,我們廠子停產了我沒事兒干,每月就給一千塊錢,這哪兒夠哇。而且思思得了病,他也上不了學了,我就打算在這兒賣小金魚,一來爺兒倆解解悶兒,二來經濟上多少也添補一點兒,省的我爸我媽老接濟我們。”

老姑也說:“哦,我也看着思思的臉色兒不好看,不賽原先那麼紅潤了,我還奇怪呢?我說思思這孩子是怎麼啦?鬧了半天是病了,那,他得的什麼病呀?”

大雷事先已經跟思思溝通好了,誰要是問就說是腎炎,所以他從容不迫地說:“老姑,思思得的是急性腎炎,抓緊時間看吧,爭取徹底治好了,要是轉成慢性腎炎就麻煩了。”

老姑說:“是呀,抓緊治吧。咳,其實做個小買賣也不容易,你們可千萬當心別收進來假錢來!我剛才去接孩子,看見一個賣襪子的,說是十塊錢五雙,我就說給老頭子買五雙,慢慢替換着穿去唄。沒想到我身上沒帶零錢,就有一張一百的,那個人說沒關係我找給您。我就把這一百塊錢給他了,他接過去放進他胸前的兜子裡。然後他巴拉半天又說沒那麼多零錢,給我湊不夠九十塊錢,又把那一百塊錢還給我了。這不,我剛才去超市想買點兒牛奶和麵包,交錢的時候收銀員說我這錢是假的!我一想,肯定是剛才買襪子的時候,叫那小子偷着給換啦!我趕緊往回跑去找他,跑到那兒一看,哪還有人影啊!你說多可恨呀!青天白日就這麼明目張胆地坑人騙人!真是氣死我了!”

大雷安慰老姑說:“您以後小心點兒吧,別在馬路邊上買東西,多便宜也別要!只要不是固定的商店,您就千萬別買,騙了您都沒地兒找他去。”

老姑點點頭,沮喪地拉着外孫子回家了。

剛開始做這個小買賣,爺兒倆也沒經驗,大雷進了兩袋紅色的小鯽魚,這種魚便宜,一袋子一百條,二十塊錢。還進了二十對蝶尾龍井,這魚比較貴,五塊錢一對。小紅鯽魚賣一塊錢兩條,蝶尾龍井賣十塊錢一對。來買魚的人基本是社區周圍幾個大院的人,一般都是為了哄孩子,所以買小紅鯽魚的人多。大雷是蹬着三輪車進的貨,他同時也進了十個小號、十個中號的玻璃魚缸。因為都是哄孩子,當天十個小號的玻璃魚缸就賣完了,人們買的都是一塊錢兩條、便宜的小魚。小號魚缸三塊錢進價,中號的五塊錢進價,小號的賣五塊,中號的賣十塊。頭一天開張就賺了錢,爺兒倆都挺高興。晚上收攤兒鎖上門,回家吃飯時,王桂仙聽說賣得挺好也很高興,還給大雷炒了下酒的菜。

沒想到第二天開門一看,爺兒倆都傻了眼,兩種魚都死了將近一半!活着的魚都在水面上吧唧嘴。大雷“呼”地一下子想起來了,自己忘記買充氧機了。他趕緊把死魚撈出去,同時不停地用大茶缸子舀水,往塑料盆裡邊砸水給魚充氧。過了一會兒,這些魚才正常游動起來,不在水面上吧唧嘴了。大雷鬆了一口氣,對思思說:“你就象我剛才那樣,不停地舀起水來再砸下去,給這些魚充氧。我趕緊去十里河買個充氧機去,沒有那玩意兒咱們這魚是活不了的。”思思答應了,大雷就趕緊走了。

一個小時多一點兒,大雷把充氧機買回來了,給幾個塑料盆衝上氧氣,所有魚都沒事了。望着地上的一堆死魚,大雷一邊擦着頭上的汗,還一個勁埋怨自己太疏忽大意了。人家賣魚的那兒,哪個魚盆里沒有充氧氣呀?哪個盆里的水都是咕嘟嘟地冒泡,自己怎麼那麼瞎!就看不見人家是怎麼賣的!不算小紅鯽魚,蝶尾龍井死了四對,光這四對魚就損失了二十塊錢,頭一天掙的錢又都賠進去了。後悔也沒用,得啦,接受個教訓吧。大雷對思思說:“你看看,幹什麼事兒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俗話說:錢難掙屎難吃。就做這麼個小買賣,你都不能粗心大意。”

思思倒沒覺得有什麼,他守着魚攤看了一天,又把損失的二十塊錢掙回來了。中午是父子倆替換回家吃飯,吃完飯思思還讓大雷回去睡了一覺,他說是上午爸爸跑十里河累了,大雷也沒拒絕兒子的好意。本來金叔和金嬸兒下樓買菜的時候,看見思思在大門口賣小金魚,金嬸兒當然心裡不好受,但是她也沒敢說什麼,自從思思出了那件事以後,金嬸兒對思思基本不管了。再說也不是風裡來雨里去受多大罪,無非是坐在那兒看攤兒,金嬸兒也沒什麼可心疼的,只是每天下午給思思送來一大缸子茶水。

思思這個小攤兒慢慢地增加品種增加顏色,隨後也進回來小巴西龜、小荷蘭豬,天氣還不太冷,大雷也進了一些熱帶魚和小錦鯉,沒想到這個小買賣做的還很熱鬧。老人們送孩子接孩子走到這裡就走不動了,孩子們都愛看都鬧着要買,所以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們,多少都得撂下點兒錢。而且有些年輕小伙子們和那些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們,下了班路過這裡也要看一會兒,只要一看就忍不住想買。所以一天掙個百八十塊錢玩兒似的,一個禮拜掙幾百也很輕鬆。

干到天氣轉涼的時候,大雷算了一筆賬,倆多月居然掙了五千多塊錢,他發現越是貴的賺得越多。老人哄孩子一般都是買便宜的,年輕人買多半都是買好的。賣一塊錢兩條的小魚,看起來進貨是二十塊錢一百條,但是賣一百塊錢也麻煩費勁着呢。反倒是貴一點兒的,比如龍井、獅子頭、虎頭、珍珠、繡球和紅帽子,這樣的金魚招人喜歡,人們花上十塊二十塊的也不是那麼捨不得,到底現在人們的收入比過去高多了。尤其是那些小青年老養不好,買了死,死了再買,花錢一點兒也不心疼。有時候大雷忍不住告訴他們:“不要總是換水,即使換水也只能換掉三分之一。”

等人家走後思思就埋怨父親說:“您管他們幹什麼?魚老不死還有人買嗎?”

大雷說:“老養不活他就該沒信心了,咱家的魚成活率高,這也是一個信譽問題。”

思思還是想不通,覺得父親的思想過時了。現在的年輕人不這樣認為,他們認為買的過程就是一種享受。至於買回來的魚,管它活得了活不了呢?買兩條小魚它老活着,那還怎麼變花樣兒啊?常養常新老變花樣兒,那才有意思呢。所以思思就對大雷說:“這個魚攤兒我一個人能看得過來,往後您就甭管了,需要幫忙的時候我會跟您說的。”

其實主要是另外一個原因,思思不好意思直接說,那就是總有小姑娘來買魚,思思不得跟人家逗貧嘴,總有一個老爸在跟前,他感覺不方便也不自在。

大雷只好又回家了。

到家王桂仙問他:“怎麼回事兒呀?你怎麼不管了?思思一個人行嗎?”

大雷說:“人大心大,思思不樂意我在跟前。其實我也看出來了,一來小姑娘他就特來勁,不厭其煩地給人家挑,給人家來回換,油嘴滑舌的,可他媽的貧了!”

王桂仙問:“你最近問過思思沒有,他還遺精嗎?我倒是看着他的臉色兒,好像比以前強多了,你沒問問他還陽痿嗎?”

大雷想了想說:“他身上的變化我當然知道了,肯定是好多了唄。那陣子成天光在屋裡睡覺,連門兒也懶得出。現在不管怎麼樣,他得在那兒溜溜地盯一天,一來人他就跟話癆一樣。我瞅他現在吃飯也香了,飯量也漲了。而且做這個小買賣每天都能見到錢,這個感覺還真是特別好,我看他對這事挺上心兒的。不行的話,我也出去再找個事兒乾乾,多掙點兒錢總不是壞事。加上你那份拆遷款,到時候咱們也買所房子,將來給思思娶媳婦兒用。”

王桂仙聽了也很贊成大雷這個主意。

 

楠楠在那家外企越干越招老闆喜歡,她的銷售業績總是排在第一名,作為獎勵公司派她去瑞典總部參觀,說是出差其實就是旅遊,而且還可以帶上父母,公司給報銷一半機票。這可把許淑英和大雨高興壞了!倆人都是國企的工人,所幸的是大雨在北京地鐵,別的公交系統都不賺錢,國家每年要往裡邊補貼許多錢。但是地鐵一直不虧,要不是地鐵一個勁兒發展,老建設新線路,他們的福利還得高呢,但是再高也不可能讓他出國去旅遊!

許淑英的單位跟大雷一樣,就是不用上班,每月給一千多塊錢的生活費,然後熬年頭兒等着退休。反正也是在家裡呆着沒事,許淑英就去一個姐妹開的美容院給人家作足療。這個美容院規模很小只有一百平米,加上老闆一共四個人。倆人做美體,一個做美容,許淑英只管做足療。因為規模小,條件也不太好,真正有錢的人也看不上,所以客戶不是很多,都是附近的居民。但是因為老闆心眼兒活動,收費在那一片地盤上是最便宜的,再加上嘴兒也甜,所以維持住基本客源還是沒有問題的。

當許淑英跟老闆說要跟閨女出國到歐州,這可把老闆給鎮住了,老闆說:“真沒想到你還養了個好閨女,能帶你出國去旅遊,我還沒去過歐洲呢。真是沒想到啊,你這麼一個整天摳腳丫子的人,還能去歐洲旅遊。行啦,高高興興地去吧,沒事兒,等你回來接茬兒干就是了。咱們姐們兒還說什麼請假不請假的?玩兒去吧。”

就這樣楠楠除了去瑞典總部參觀用了兩天,剩下的時間楠楠在法國報了一個當地的團,然後帶着父母走了法國、德國、意大利、奧地利、梵蒂岡等國家,好好地玩兒了一個禮拜。這次可是讓許淑英和大雨大開眼界,看到了外國人是怎樣生活,看到了外國人的居住環境和條件,也看到了外國保留幾百年的城市和古堡,還看到了外國許多美麗的鄉村,真的比大城市一點兒都不差!甚至還要好。人口少,空氣新鮮,環境優美清淨,食物沒有化肥和農藥,許多蔬果可以直接放到嘴裡吃,這是許淑英絕對想不到的。

總之,發達國家真好!咱們想要追上人家做夢去吧!不說別的,光中國這十幾億人口吃飯穿衣,就是任何一個國家也難以對付的!要不政府老說,能解決占世界總人口三分之一人的吃飯問題,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要是這樣看起來,當個中國的領導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三個人回來了,全家人在一起吃了頓飯,席間一邊吃飯,大雨三口子一邊給大伙兒說旅遊的所見所聞。楠楠對大伙兒說:“以後再出去旅遊,一定不參中國人的團了,簡直是太丟人現眼啦!沒見過這麼素質差的人!”

金嬸兒問:“怎麼啦?”

楠楠說:“奶奶您是沒見呢!這幫老娘們兒,為了爭搶一個前排座位打架,罵街罵得那叫一個難聽!祖宗奶奶地破口大罵,罵得血哩呼拉的真噁心!還有那麼一家三口,也挺討厭的!人家一般的酒店只有兩人間,少數有的有三人間,他們家幾乎每到一處就得跟導遊吵一頓。趕上沒有三人間的時候,就得讓他們家或者是男人和別的客人拼住一間房,或者是他們女兒和導遊住一間房,這時候那個女人就死活不干。她說他們沒有少出一分錢,憑什麼讓他們家三口人分開?導遊說我也沒辦法,這個酒店沒有三人間,你讓我怎麼辦?如果你們非要住在一起,只有兩張床,給你們一個摺疊床你們也不樂意。可是我給你們調一下房子,你們又不同意。不是我棒打鴛鴦非得給你們拆開,實在是你們這鴛鴦是三口子。那你說兩張床,我怎麼安排你們休息呀?哎呦,這個女人就瘋嘍!她非得讓這個導遊說出來,三個人誰是鴛誰是鴦?世界上有沒有一個鴛和兩個鴦在一起的?你給我找出來!嚇得呦,這個導遊直給她鞠躬道歉,那她也不依不饒!結果還是導遊請他們三口子吃了一頓飯這才罷休!您說說,出國去旅遊一點兒都不注意影響,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金嬸兒說:“就是,出了國了也應該注意點兒國際影響。”

思思說:“瞧我奶奶覺悟還挺高!還知道注意國際影響。”

金嬸兒說:“那是當然了!你出國了你就代表中國,你是什麼樣,人家就認為中國人都是什麼樣兒!我還不知道這個?”

楠楠說:“對呀,一到了商店,哎呦,這幫人可就瘋啦!她們可真有錢呀!名包、名表、化妝品,搶得不亦樂乎。在店裡大呼小叫,這個喊:二姐!你死哪兒去啦?那個叫喊:大嫂大嫂你快點兒來呀!我給你搶了一個包!把人家那麼大的商店吵成了蛤蟆坑!弄得人家賣貨的小姑娘直皺眉頭,我真為自己是個中國人感到慚愧!人家外國賣東西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嘿,咱們中國這幫老娘們兒,非得給人家砍價,氣得人家不賣給她,她就跟人家扯着嗓門兒玩命喊,憑什麼不許還價,還讓人家經理出來!這些個人有一點兒臭錢,就不知道自個兒姓什麼啦!這些中國人怎麼就不知道什麼叫討厭呀!”

許淑英也說:“還真是的,人家那兒擺着樣品,你要想試也可以,你就拿那個樣品試唄。不行,她非得打開人家那沒開包裝的新貨。人家說不能打開她就跟人家嚷嚷,說什麼:你這裡頭裝的東西,要是跟樣品不一樣怎麼辦?人家說我們經營的商品都保證質量,您要看就看樣品,貨物的包裝不能打開。您一定要打開,必須是交了錢之後才能打開。她就不干就跟人家嚷嚷。還有些東西要託運的也不能打開,店家要給你打好包直接發貨到機場。她也非得馬上打開!叫她看看她才放心。這回她還有理了:這個我已經買了,你憑什麼還不叫我看?你要是給我包上次品,我到家也沒法兒找你們啦!唉,她以為這是在中國,到處賣假貨到處坑人。弄得人家那個小伙子愁眉苦臉,說不出一句話來,也可能人家從來也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

大雨說:“是呀,也難怪,中國人都是在國內叫自己人給嚇怕了。但是她不知道除了中國是這樣,外國人家根本沒有假貨!唉,出去以後才知道,世界上哪兒也比中國安全,起碼歐洲是這樣,我們去了好幾個國家哪。你無論是走到大城市還在小小的農村,人家沒有一戶居民窗戶上安裝防護欄的,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人家的社會治安是多好。咱們光說什麼: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在中國這不是神話嗎?做夢去吧!現實生活中哪還有哇?你就是安上防盜門,那也擋不住賊撬鎖!你說這政府吧,不說想辦法抓小偷,還在電視裡叫老百姓去買新研發的防撬鎖。老話說的對,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說遍地是賊,賊天天在那兒算計你,你防得住嗎?防得過來嗎?”

楠楠搖着頭說:“怨不得那麼多年輕人都想移民,我原來沒出過國,說心裡話我現在都想出去了。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或者歐洲,隨便是哪兒都行。”

許淑英說:“得了吧,我就你這一個閨女,你哪兒也甭去,就守着我們瞎胡混吧,怎麼不是一輩子,轉眼就是百年,時間過得快着哪!你們年輕會外語,我們不是就悶死啦?”

楠楠說:“那您不會學?學點兒日常用語也不難。”

許淑英說:“你拉倒吧,我都快成老年痴呆了,我還學?湊合活着吧。”

許淑英給婆婆買了一條花絲巾,結果讓王桂仙看出來是:中國製造。氣得許淑英罵了一頓威尼斯那個站在街邊的小販。楠楠給思思買了一盒巧克力,思思當場拆開,給每個人吃了一塊。大雨給金叔買了一瓶洋酒,吃飯的時候,爺兒幾個一人喝了一口之後,只有思思說好喝,金叔說不好喝,大雷和大雨哥兒倆說還湊合。

王桂仙說思思:“思思,你看人家你姐,啊?人家多有本事!一個月拿一萬多------

許淑英補充說:“那是稅後,要是算上稅工資還要高呢。”

王桂仙接着說:“啊,就是呀。你看人家你姐,上學,上學是好樣兒的。工作,工作也是好樣兒的!幹什麼你姐都是好樣兒的!你好好跟你姐學吧。多會兒我跟你爸也能沾你點兒光,也能出去旅旅遊,那我就知足啦,這個兒子也算沒白養。”

思思說:“媽您甭着急,我會讓您滿意的!您容我個工夫。”

金嬸兒對王桂仙說:“你別不知足了啊。牟們思思怎麼啦?這還不到二十歲呢,就自個兒擺攤掙錢去啦,起碼能自個兒養活自個兒了。你淨說楠楠掙得多,她上這個學那個學,花的學費還多呢!牟們思思好好干,趕明兒掙了錢,也帶爺爺奶奶出國玩兒去,別人愛信不信,反正奶奶我信。”

大雷對思思說:“你奶奶這是給你打氣呢,你以後要是混得不像樣兒,你首先對不起你奶奶!踏踏實實好好干,聽見沒有?”

思思點點頭沒說話。

金叔說:“現在說起來還是比過去強多了。只要你好好干,幹什麼也能發財,只要別想邪的歪的。過去一說就是成分,地富反壞右的孩子干多好也不行,人家就是不讓你干!就是不給你機會!那時候耽誤多少好孩子!細想起來,那時候的政策還是不如現在。現在多好呀,你有多大本事就使多大本事,國家絕不埋沒人才。咱們不說別人,就說原先前院住的胡家,那哥兒幾個,啊?人兒是人兒,個兒是個兒,都是一表人才,結果都找不着工作。你等到改革開放以後,你看吧,真正能成材料的還是人家過去的資本家地主的孩子們,還是人家能成氣候,還是人家日子過得好。”

大雨說:“這的確是有個遺傳基因的問題,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話一點兒都不假。那年我去過一次無錫惠山,看見一個老祠堂,這戶人家姓過,就是過失的過。他們祠堂上掛了一塊牌匾,上邊寫的是:厚德敦倫。當時我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我記住了。回來我一查詞典,原來就是講做人要有大德,而且這種大德要世代相傳。這樣的話就會人才輩出,才會光宗耀祖。其實追求名利我覺得不是什麼壞事,就要看你是怎麼追求,和你追求的東西到手之後你是怎麼使用。人家這個姓過的,發了財以後拿錢修建學校,拿錢給窮人的孩子讀書,拿錢去幫國家賑災。這裡邊有個挺感人的故事,說的是一個小姑娘,在她三歲的時候河南發生災害,她父親到河南賑災去了,但是一直沒有音訊。後來才知道她父親死了,家譜上寫的是:過智勇,河南經商,猝死。但是女兒小時候聽母親講,父親是賑災去了,她要求管理族譜的人把父親死在河南的原因改一下,但是人家不給改,說沒有十足的證據族譜不能隨便改。於是,這成了女兒的一塊心病。歲月穿梭,當年的小女孩兒已經變成了七十歲的老太婆,但是她要為父親追討說法的心願還是沒死。她到處去找資料,找證人找證據,但是談何容易?物是人非幾十年過去了,哪裡還能說得清?但是天隨人願,河南省三門峽市考古時挖到一塊石碑,上面記載了當年遭遇天災,無錫惠山人幫助他們的事跡,還刻着那些去賑災人的名字。於是三門峽市政府給惠山人民送來了感謝信,因為石碑上面有這個老太婆父親的名字過智勇。此時,老太婆已經是九十二歲高齡了!她終於看到家譜上面改成:過智勇,河南賑災病死。為了這六個字,為給她爹找回真正的死因,追回她爹當年賑災的義舉,老太婆苦苦追尋了一輩子!你們說這老太婆值不值?看得我都掉眼淚了。”

大雷說:“做人是要有一點兒精神的,可惜現在的人什麼都不信了!”

金叔問大雨:“無巧不成書,這是真事兒嗎?”

大雨說:“當然是真事兒啦!我去過那個祠堂,所以我看見記錄頻道講她家的故事,我就一直把它看完。因為我當時不過是走馬看花,了解得並不仔細。”

楠楠說:“這個老奶奶做的當然值啦!她父親明明是賑災去了,結果族譜上寫的是經商,這性質就大不一樣了!賑災是義舉!是善行!那裡發生災害,結果您跑到那兒去經商?去賺錢?那跟強盜有什麼區別?那不是發國難財去了嗎?那可真是該死!但是因為老奶奶聽她母親講了,父親就是賑災去了,當然不能看着族人這樣冤枉父親!作為一個女兒一定要為父親討個說法!換上我,我也得這麼幹!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位老奶奶還是比較幸運的,總算在有生之年,趕上三門峽市考古挖出這塊石碑,上邊還刻着他父親的名字,也寫了惠山人幫助河南人的過程。要不是這樣,她的願望真實現不了!她的父親就真的冤枉死了!是不是?誰給她弄這事兒去呀?現在的人都實際着呢,也都勢利眼着呢!沒有一點兒好處的事,誰肯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也算是老天爺有眼啦。”

金叔說:“唉,什麼叫孝順?這才是真正的大孝!因為知道父親是賑災去了,看見族譜上寫的是經商,她就要去給父親平反,有一口氣她都要去找證據找證人。說來也真是幸運,真是感天動地。你說怎麼那麼巧?好沒影兒的三門峽市考古,就挖着了這塊石碑?而且上邊還刻着她爹的名字?要是石碑上邊沒有她爹的名字,那也是瞎掰。”

大雨說:“什麼感天動地呀?都什麼時候了您還相信這個,那都是統治者為了維護他的統治編出來的故事。就拿比說竇娥冤吧,竇娥一死老天就下六月雪。最近我聽說發生一次煤礦事故,一死就是幾十口子人!礦主把礦洞一封,把上邊知道情況的工人,發了工資全打發走。然後再招一撥工人,結果什麼事兒也沒有,另開個坑口再接茬兒挖。下六月雪?門兒也沒有哇!露水都沒有一滴!難道說現在老天爺的眼就瞎啦?”

大雷也說:“是啊,現在這些黑了心的老闆,可他媽壞透啦!工廠的粉塵明明對工人有害,他愣說沒事兒,什麼措施都不採取,結果害得工人都得了矽肺病。幹不了啦滾蛋!給個仨瓜倆棗就把得病的工人打發了。你說讓工人找誰去?找政府找勞動局,結果勞動局埋怨工人沒跟老闆簽訂勞動合同。找醫院去檢查,礦主連醫院都買通了,大夫愣說沒有病!工人跑到省里去檢查,得出結論回到縣裡,縣裡衛生部門不承認!死活不給出鑑定書。最後氣得這個工人在網上發布消息,乾脆來個開胸檢查!記者們也跟着鬧騰,好多報紙電台都報道,這回總算給這個工人做了補償。可是那些死了的哪?誰管呀?沒人管。”

大雨說:“現在這個世道真是壞透了!那天我看中央十二頻道播的道德觀察,說的是一個農民工在鐵礦上打工,結果出事故被砸成全身癱瘓。家屬不得跟礦上交涉嗎?他老婆跟礦上要十一萬,礦上不但不給還跑到他的家裡,趁他老婆不在家的工夫,跟這個農民工和他媽商量,說什麼呢?礦主說我們不是不給補償,我們怕的是你老婆拿上錢就跟你離婚跑啦!現在我們把錢給你,你趕緊簽個字吧。這個農民工簽了字,拿到了七萬塊錢。他老婆知道後氣壞了,說我跟他們談的是十一萬,你怎麼就要了七萬?當下跟他要這筆錢。這個農民工當然不給了,他老婆一氣之下就跑啦!可是家裡還有一兒一女一個老媽,女兒上中學,男孩兒讀小學,倆孩子沒人管了。這個女孩兒到處找她媽,好不容易找到了,但是她媽又跟別人鬼混上了。女孩兒跟她媽要錢,她媽一分不給。女孩兒聽旁人出主意,把她媽告到了法院,法警把她媽帶到法院,讓她給孩子錢,她死活就是不給,說自己沒有錢。可是警察看見她戴着金耳環,不相信她沒有錢。女孩兒說我可以不上學,但是弟弟一定要上學,讓她媽只給弟弟一份撫養費就行。她媽還是不答應。氣得女警察上去搜身,結果在她的牛仔褲里搜出兩個金戒指,現金還有九百八。你們說這是什麼媽?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金嬸兒說:“什麼人沒有哇?遠的不說就說咱們小區里吧。八號樓的一個老太太,養了七個兒女,到現在一個都不管她!為什麼呢?其實不是沒有人管,大兒子就跟老太太住一個樓門兒的九層上。本來老大兩口子是管老太太的,每天早起兩口子上街買菜,回來做熟了跟老太太一塊兒吃,晌午回自己家休息。晚上倆人再下來把中午的菜熱熱,做點兒粥哇什麼稀得就行啦。結果呢,他們家的二閨女咬群,說什麼呢?說她大哥大嫂占便宜啦,老頭兒留下了幾十萬存款,老大兩口子吃的喝的都是老太太的退休金!這下嚇得老大兩口子也不敢來了!你說你饒不管還不許別人管!這是什麼閨女呀?”

金叔說:“你不知道,她那個二閨女是嫌老大讓他女兒住在奶奶家,二閨女認為她大哥有占老人房子的嫌疑!”

金嬸兒說:“那,八十多的老太太身邊沒有人哪行呀?有個孫女在跟前,不是讓你們這些叔叔姑姑們也放心嗎?”

金叔說:“她來不了,她男人是癱瘓病人。她要是來得了,還有這些事兒嗎?”

金嬸兒說:“是呀,這回可好,一個都不來了。沒辦法居委會給老太太出主意,讓她把七個兒女都告了,最後調解的是七個兒女出錢,一人一月出三百,給老太太雇一個保姆。鬧他媽半天二丫頭也沒落好兒,她也得每月出三百,你說這是何苦來呢?”

許淑英說:“還是那句老話: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得啦,散了吧,今兒聊的工夫可不小了,酒足飯飽該歇着啦。”

說罷大伙兒起身回家歇晌去。

 

思思的小攤兒越干越大,東西越來越多,主要原因是位置好,上學放學,上班下班,出來進去,大人小孩兒都得從大門口過。攤子周圍老是圍着一群人,尤其是雙休日更是忙不過來。偶爾思思也能看見孫曉東,但是思思不想搭理他。開始的時候,孫曉東也不跟思思說話,只是點一下頭,倆人該幹嘛幹嘛。後來孫曉東偶爾也蹲在跟前看一會兒金魚,要不就看一會兒龜。有一天孫曉東問思思:“思思,你這兒有那種黃緣盒龜嗎?”

思思說:“沒有,什麼樣啊?我沒見過。”

孫曉東說:“黃緣盒是一種咱們的國產龜,產地在安徽省。這龜挺漂亮的,我一哥們兒給了我一對,可是我沒時間老給它去買肉,這種龜不吃肥肉只吃瘦肉,水果也只吃香蕉,我不想養它了。你給我賣了行不行?因為我是白來的,你給我一千塊錢就行,賣多了的錢歸你。我這對龜在十里河至少得賣兩千,甚至還得多。不信你可以打聽打聽,先別着急賣呢,你先養幾天,要不你上網查也行,打聽清楚了你再賣。”

思思一聽這對龜能賺那麼多錢就動心了,他讓孫曉東給他拿來。孫曉東二話不說,馬上就回家給思思拿了過來。思思一看還真挺好看的,當時給了孫曉東一千塊錢就把龜留下了。等到晚上收攤回家,吃了晚飯思思上淘寶網上搜黃緣盒龜,很快就搜到了,一看圖片果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樣,思思心裡很高興。而且再一看價錢,半斤大的龜市場上的價格,果然都在一千元以上,看來孫曉東這回真沒有騙自己。

思思每天都要把這對黃緣盒龜擺出來賣,但是看的人多,問的人也不少,真正想買的人並不多。畢竟要價兩千塊錢一對,而且這是一種比較高檔的寵物,所以思思也不着急賣,沒事的時候還拿着自己玩。有一天上午,思思剛把攤位擺好,從社區里走出一個年輕男人,蹲在思思的黃緣盒龜跟前看了一會兒,問思思賣多少錢。思思一看這個人穿的衣裳和鞋,都是耐克和阿迪達斯等名牌,就說:“兩千五。”

那個人說:“稍微有點兒貴,我給你一千二,你賣不賣?”

思思見那人抽的煙是黃鶴樓,搖搖頭沒答應。

那人說:“你考慮考慮吧,我先上班去了。”

第二天上午,這個人從社區里走出來,又蹲在那對黃緣盒龜跟前,看了一會兒問思思賣不賣,思思還是說不賣,這個人又走了。

第三天,這個人終於忍不住了,他對思思說:“其實你要兩千五也不算貴,這種龜確實比較少見也值那麼多錢。現在市場上的黃緣盒龜有兩種,一種是咱們安徽的國產龜,因為這種龜是野生的所以比較貴。另一種是台灣產的人工養殖龜,因為是人工養殖的,所以就比較便宜。你這對是安徽的野生龜。我現在先上班去,等我晚上下班回來,你要是沒有賣出去那我就要了。這對龜主要是沒毛病,而且公母大小也合適。”

思思答應說行心裡卻想:終於讓你下決心了。看來這個人還是挺在行,已經把這龜研究透了,自己還不知道有台灣產的人工養殖龜呢。所以這回一定要兩千五,少一分錢都不能賣給他。

這一天思思老想着這對龜,如果賣兩千五那就賺了一千五百塊錢,所以儘管中午有一個半大小子,也就比思思小兩歲的樣子,給出了一千八百塊的價錢,思思也沒有賣,能賣兩千五,傻子才賣一千八百呢。等到晚上那個人果然下班回來了,他讓思思把龜給他裝到一個袋子裡,然後他從身上取出錢包,打開一看只有五百塊現金,他問思思能刷卡嗎?思思搖了搖頭說沒有二維碼。他愣了一下說:“先給你五百,我就住八號樓403,我回家給你拿錢去。嗯,要不我先把這對龜拿上,讓我老婆先玩一會兒,我跟她說了兩天了,她還從來沒見過這種黃緣盒龜呢。”

思思愣了一下,一想他就住在這個社區里,他還能跑哪兒去?就點點頭答應了。那人拿着袋子晃晃悠悠地,不慌不忙地走進去了。思思左等右等,等了一個多鐘頭,直到等到了晚上九點收攤兒的時候,也看不見那個人出來送錢,思思心裡有些發毛了,心說:該不是叫人騙了吧?可是轉念一想,就算這個社區有十座樓,住着一千戶人家,你總得從大門口走吧?你躲得了初一還躲得過十五嗎?我天天在大門口蹲着,你難道能從大門口飛過去?再一想,他跟我說了住在八號樓403,要不然吃了飯我上他們家找他要錢去,想到這裡思思就收攤兒回家了。

回到家王桂仙問思思:“你今兒是怎麼啦?收攤兒怎麼這麼晚呀?買賣特別好呀?”

思思說:“別提了,咱這院子裡有他媽一個孫子,把我那對黃緣盒龜拿走了,他身上錢不夠就給了我五百塊錢,他說他住八號樓403,回家給我拿錢去,讓我等他一會兒。我從六點一直等到現在,都他媽九點多了,他也沒下來給我送錢,吃了飯我找他去。”

王桂仙說:“那你就先吃飯吧。”

思思正吃半截兒,大雷也回來了,他在馬家堡東路馬路邊擺了一個修自行車的攤子,每天也能掙個三百二百的。他聽老婆說了思思今天遇到的事,把大雷的鼻子都氣歪了!他說:“兒子你上當啦!你旁邊那個水果超市是個穿堂門兒!能從院子裡邊出進,大街上有門兒,院子裡也有門兒,你怎麼把這事兒忘了呢?這孫子肯定是從水果超市跑啦!”

思思說:“不可能吧?我看見他連着三天,都是從咱們院子裡走出來去上班的,而且剛才我看見他拿着龜晃晃悠悠,不慌不忙地走進八號樓了。”

大雷說:“那就什麼也別說了,趕緊吃,吃完了我跟你去八號樓找他。”

思思三口兩口吃完了,大雷也顧不得吃飯,只把油膩的手洗乾淨,父子倆就下樓去八號樓找去了。乘電梯來到四層上,找到403號大雷按了一下門鈴,門打開了,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問大雷父子找誰。

思思說:“我也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麼,他說他就住在八號樓403,他拿了我一對黃緣盒龜,還沒給我錢哪。”

小姑娘回頭叫了一聲爸,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思思一看不是那個買龜的人,就問他:“叔叔,您家裡幾口人?您家有沒有一個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小平頭兒。”

小姑娘的父親說:“我們家就三口人呀?哪兒來的三十歲的男人?”

小姑娘的母親也走出來打聽是怎麼回事。

小姑娘說:“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買了他的龜沒給錢,還說他住在咱們家。”

小姑娘的母親對思思說:“你肯定是上當受騙了吧?不信你們可以進來看看,我們家哪兒來的三十歲剃小平頭兒的男人呀?”

大雷和思思此時都明白了,今天就是上當受騙了。父子倆只好道了聲對不起,一起下樓回家了。倆人一出八號樓的樓門,有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嗖”地一下子從面前開了過去,嚇了大雷一跳,氣得大雷罵了一句:“這王八蛋!在社區里開這麼快幹嘛?”

父子倆到家跟王桂仙一說,把王桂仙也氣壞了,她一邊給大雷盛飯一邊罵,大雷剛坐下吃飯,門鈴響了。思思把門打開,原來是金嬸兒抱着幾瓶子清洗劑,氣呼呼地走進來。

王桂仙奇怪地問:“媽,怎麼啦?您買這麼些這個幹嘛?”

金嬸兒說:“誰買的呀?還不是你爸那個老廢物!叫人家給騙啦!”

大雷連忙問:“我爸怎麼叫人騙啦?”

金嬸兒說:“我就出去這麼一小會兒,上老姑家串個門兒的工夫,你爸就叫人家給騙啦!你爸說他正看電視呢,聽見門鈴響以為是我回來了就把門打開了,結果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說是上門介紹清洗劑的。你爸說這事兒都是我們老伴兒買,你們別跟我說你們快走吧。沒想到這倆小姑娘,一個蹲地下給擦地板,一個跑到廚房裡給清洗油煙機。你爸爸跑過來跑過去,怎麼攔也攔不住。她們倆人說,大爺我們就剩下幾瓶了,您就買了吧。超市裡賣六十塊錢一瓶,您給我們四十塊錢就行啦。今天都這麼晚了,省得我們再背回去了,公交車裡特別擠。你爸看她們把地板和油煙機擦得那麼乾淨,心裡不落忍就答應了。沒想到那個小丫頭一個電話,打開門又進來一個一米九高的大小伙子,扛着一整箱進來了!三個人非得讓你爸都要了,一箱六十瓶要一千塊錢。你爸爸一看一個人對三個人,得啦,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還是乖乖地給他們錢吧,別回頭再捅我一攮子,到底還是命值錢呀,就把一千塊錢給人家了。拿上錢他們就跑啦!這不我給你們送點兒來,大伙兒分着使吧,六十瓶我們倆人猴年馬月使得完呀。”

王桂仙氣憤地說:“這可真是麻子敲門——坑人坑到家啦!我爸可真傻,不會大聲叫喚呀?再怎麼說,這也是在咱們自己家裡,怕什麼的?”

大雷說:“你還別那麼說,我覺得今天我爸做的是對的。別象山西老西兒似的,捨命不舍財。到什麼時候也是安全第一,媽您可別埋怨我爸。”

金嬸兒說:“我埋怨他還管什麼用啊?人早跑啦。”

思思說:“爸,沒準兒就是咱倆看見的那輛白色麵包車,要不他開那麼快幹嘛呀?”

大雷想了一下說:“對,一定是!可咱們也不知道他們是騙子呀?要是知道,咱倆把那輛車擋下就好了。”

思思說:“您不要命啦!他開那麼快您擋得住嗎?”

金嬸兒問:“你們父兒倆看見啦?”

大雷說:“我們從八號樓下來看見一輛白色的麵包車,開得特別快,‘嗖’地一下子從我面前開過去,差點兒沒撞着我。我還納悶兒呢,在社區院子裡開這麼快幹嘛?鬧了半天是騙子!真是福不雙降禍不單行,今兒您孫子也叫人家騙啦。”

思思把賣龜的事情說了一遍,金嬸兒心疼得沒法兒連連說:“哎呦喂,這可怎麼好哇?遍地都是騙子!坐在家裡都躲不開!這還叫人活不叫人活呀?這是什麼世道哇!”

大雷安慰母親說:“行了媽,只要人沒事兒就比什麼都好。往後咱們都小心謹慎點兒吧,到年根兒底下的時候,更得加倍小心!都該回家過年了,騙子們也都急紅眼啦!”

金嬸兒說:“思思跟我走,上你大爺大媽家裡頭看看去,給他們也送點兒去。”

思思跟着奶奶走了。

 

王濤下班之前給小雪打了一個電話,讓她在馬路邊上等着他開車過去接她,小雪問他幹什麼?王濤說你先猜猜吧,我不告訴你。小雪只好在路邊等。沒一會兒王濤就到了,接上小雪卻沒有朝家的方向開,而是開上了南四環。小雪奇怪地問:“你這是要上哪兒呀?”

王濤說:“我帶你去看一處房子,是我們兩個員工挪用公款買的,事情敗露了他們只好趕緊處理,還是原價四千五一米,一百四十平米的大三居,七十萬就拿下了。你哥他們不是想買房子嗎?我先帶你去看看,如果行的話就讓你哥他們買了吧。”

小雪說:“七十萬在咱們來說沒問題,可是我哥他們哪兒拿得出來呀?他們買不起商品房。”

王濤說:“我記得你說過,你大哥他們挨和平門那兒有一間平房,那間房現在可值錢啦。那是實驗一小的學區房,把那間平房賣了買這個樓房沒問題。”

小雪說:“我還不知道那是租賃權房還是產權房呢,這件事我沒在意。”

王濤說:“不管是租賃權還是產權,現在都可以上市交易。有的租賃權比產權不少賣錢,主要是因為地理位置好,周邊有好的學校。現在好多年輕媽媽們,都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所以從小學開始甚至是從幼兒園開始,就要找好的學校或者好的幼兒園,為孩子的未來提前做準備。我想要是你哥他們願意賣那個房子,咱們不妨把它買下來,等咱們的孩子生出來以後,將來就能去實驗一小上學,那可是全北京最好的小學。”

小雪說:“嗬,我說呢,鬧了半天,你是算計我哥那間房子呢!”

王濤說:“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咱們的孩子先在那兒上學。等到楠楠結了婚,她有了孩子,等到她的孩子上小學的時候,咱們的孩子也長大了。咱們搬走以後,再把那房子還給你哥,讓楠楠的孩子去那兒讀書,這樣的話,就可以充分利用這套房子的全部價值。反正你哥不是也不在那兒住嗎?楠楠結婚還早着呢。咱們的房子雖然不錯,但是周邊沒有一個像樣的好小學。”

小雪想了一下說:“你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那我二哥他們有沒有錢買,我就不知道了,咱們先去看看再說吧。”

王濤事先約好了,那個賣房子的人已經在那裡等着。王濤和小雪到了以後,跟着那小伙子上樓四處轉着看了一番,格局還是不錯的,基本上都是方塊,沒有斜邊和拐彎。電梯一梯兩戶,因為兩套房子門對門,所以格局正好相反。因為是一個單位的,那倆年輕人還是王濤的手下,所以他們一分不賺只要原價。圖的是王濤替他倆保密,為的是趕緊把公款的窟窿補上,王濤已經答應了替他倆保密,絕對不說出這件事去。

王濤說:“這房子最好是哥兒倆或者姐兒倆住,互相之間有個照顧。逢年過節一家子聚會,地方也寬綽。所以我想讓你大哥和二哥兩家買,不管是將來思思結婚成家,還是楠楠結婚成家,這房子面積都不算小。老人住也行,年輕人住也行,誰住這裡都很方便。等有了小孩子,老人給看孩子也住得下。”

小雪忍不住笑了說:“瞅瞅你,一下子算計那麼長遠,連孫子輩兒你都打上了。”

王濤說:“哎,這是買房子,一定要考慮長久,跟買別的東西不一樣。”

倆人看完房子很滿意,答應三天之內肯定給回話,那個小伙子鎖上門走了,王濤也開車把小雪送回娘家。到了金叔家裡,金嬸兒事先知道他倆要來,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大雨兩口子和大雷兩口子,吃完飯也都過來了。

王濤和小雪一邊吃飯一邊給他們兩家介紹房子的情況。

大雨和大雷聽完之後,倆人都說:“你們找的房子肯定錯不了,問題是我們拿不出那麼多錢來,而且人家還是急茬兒的。”

王濤說:“只要你們想要房子,錢不是問題,我可以想辦法。反正大哥那兒有和平門的那間平房,二哥不是也有二嫂娘家的拆遷款嗎?還差多少我再給你們想辦法去借。我是說這個房子格局特別好,剛才小雪跟我去看了,價錢還是去年的價錢,這樣的好事可沒地兒去找,錯過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小雪也說:“還有一個好消息是,以後天壇醫院要往那邊搬,如果天壇醫院再搬過去,那可真是太好啦。”

大雨說:“既然這樣,那我就趕緊去賣和平門那間平房,趕緊弄錢。”

王濤吃飽了,他用紙巾擦了一下嘴說:“大哥你不用着急,你那間房子我要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我跟小雪想要你那間房子,為的是將來給孩子上學用。”

許淑英看了大雨一眼莫名其妙地問:“你們的房子那麼好,我們那間房多小哇,也就十二平米,你們哪兒看得上、哪兒住得開呀?”

王濤說:“現在小孩子上學都是劃片,而且必須是在入學前五年就在那裡居住。和平門不是有實驗一小這個北京市重點嗎?我們想讓孩子以後上哪兒讀書,所以我們想買那間平房,住與不住沒人管,只要把戶口遷過去就能在那兒入學。等到我們的孩子小學畢業以後,再把那間房子還給你們,等楠楠結了婚有了孩子,讓楠楠把孩子的戶口上在那兒,楠楠的孩子也能在那兒讀小學。因為我已經聽規劃局的人說了,和平門琉璃廠那一帶,永遠不會再拆了,即便拆也是修舊如舊,要保留舊貌。”

大雷沒說什麼,王桂仙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們可真能算計呀!”

小雪說:“二嫂,這件事確實跟你們沒有多大關係,只不過是有一套價錢比較合適的房子,你們願意要你們就買,你們要是不想要我們再找別人,不過就是把這便宜讓給外人,我倆有點兒不甘心,要不要隨你不勉強。”小雪也吃飽了,她收拾碗筷將桌子騰空,金叔已經準備好了麻將牌,兒女們回來老頭兒就想打麻將。大雷、大雨坐對面,金叔和王濤臉對臉,女人們都圍着桌子看,一家人一邊打麻將一邊繼續聊天。

大雨一邊抓牌一邊說:“我聽明白了,這件事對於誰都沒有傷害,都是一件好事。現在南四環的房價已經漲到快一萬了,人家還能按原價轉讓,一是有王濤,二是必須現金交易,人家是急茬兒的。如若不然,你想買這個房子還買不着呢。再說了,這房子話說是二手房,其實人家根本沒入住就是新房子。別的話也甭說了,我要,我給我們楠楠買。”

許淑英笑了說:“瞧你這大話吹的!淨說買,那錢挨哪兒呢?”

大雨說:“你怎麼還沒聽明白?咱不用出錢,等王濤買好了,咱只等着裝修入住就完了。咱們只把和平門那間平房給了小雪就行啦。五桶。”

金嬸兒插了一句:“說了半天說得這麼熱鬧,你們倒是有了孩子沒有哇?”

小雪的臉頓時就紅了,王濤抬起頭來說:“媽,您閨女已經有啦!二哥五桶要不要哇?”

大雷伸手擋了一下王濤說:“你讓我想想。”

大雨奇怪地問大雷:“怎麼啦?你倆會兒呀?”

大雷說:“哪兒來的倆會兒。這牌真有點兒討厭,碰了沒將兒啦,不碰怪可惜的。”

金叔說:“你麻利兒的,到底要不要五桶?”

大雷說:“算了,不要了。”他一邊抓牌一邊說:“說起五桶讓我想起武統,這個蔡英文也是的,老他媽鬧台獨,你說你一個老娘們兒瞎折騰什麼?”

大雨哼了一聲說:“她要是再這麼鬧台獨,咱們這邊沒準真給她來個武統!”

金叔說:“五桶管什麼用?六條也白搭!我就缺個小幺雞,我這是一條龍的牌。”

王濤笑了說:“爸,幺雞您可能等不着了,我這仨呢!其實武統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大雷說:“對嘍!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想法,反正我的態度是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各人過各人的日子,誰也甭欺負誰,有本事稱霸全世界去!讓我兒子去打台灣?姥姥!我才不答應呢!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讓思思去。紅中倆。”

大雨說:“自古來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台灣獨立也未必是壞事,起碼人家沒鬧文革,一心一意搞經濟,成了亞洲四小龍,世界上誰敢小看台灣?人家的護照一百多個國家免簽,你大陸才幾個國家?”

王濤說:“這件事說來也是,剃頭使錐子一家一個法兒。你想統一人家,人家還想統一你呢,是不是?只要台灣老百姓擁護政府,你就沒有理由武統人家。人家那邊是老百姓自己選出來的,你這邊是槍桿子裡邊出政權搶來的。你說誰統一誰?白板。”

金叔和(音:糊)了,小雪說有點兒累要回家,王濤就不玩了,倆人穿衣裳準備走,王濤又叮囑一句,問大雨:“大哥,那你們的意思是要這套房子?”

大雨點了點頭爽快地說:“要,肯定要。”

王桂仙在王濤的位置上坐下,一邊打牌一邊對小雪說:“怨不得呢!我說怎麼好沒影兒的,忽然又想起買房子,你們又是公寓又是別墅,買那麼一間破平房有什麼用?原來是這樣兒啊。哎,我開槓。”四個一餅。

大雷撇了一眼王桂仙說:“手氣不錯呀,上來就開槓。你說王濤這叫什麼?這就叫未雨綢繆,這就是男人的思維方式。人家有條件有能力,該出手時就出手。不能什麼事兒都是臨門一腳,早做準備省的撲空。小雞兒一個。”

王濤一邊喝茶一邊說:“其實我這也是被逼無奈。你說我們住的那個社區吧,房子和環境都沒有問題,就是配套設施還不行。我看見人們天天開車送孩子上學,一打聽學校都挺遠,我才想起這件事。既然有大哥和平門那間平房的便利條件,我何不抓緊時間利用呢?中國的好多事情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老百姓能怎麼辦呀?而且許多政策還沒有持續性和長久性,總是說變就變。要不我們這幫同學都想移民,因為外國人買房子是永久性財產。只要你買了這房子,以後你兒子你孫子甚至再往下傳多少代,永遠都是你們家的。你說咱們國家弄的這個七十年產權吧,真不知道它是怎麼想的?這房子一點兒也不便宜,老百姓把畢生的血汗錢都擱裡邊了,結果你只買到了七十年的產權,七十年過去怎麼辦?誰也不知道。不過呢,我還是比較看好咱們國家的未來,因為畢竟時代是不能逆轉的!你說再讓老百姓回到文化革命以前,再來一回大躍進,再來什麼人民公社?那究竟是不現實的。加入聯合國了,世界大潮流,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嘛。”

金嬸兒問大雷:“他說什麼呢?遮不住什麼呀?往哪兒流呀?”

大雷眼睛盯着牌不經意地說:“他說的是詩,時光不能倒流的意思。九條。”

王桂仙問大雷:“那,怎麼着哇?咱們到底要不要呀?四眼兒。”

大雷抓起一張牌說:“當然要啦。問題是咱們的錢不一定夠,你們家要是現在拆就好了,現在給的拆遷款比原先多多了,我聽說牛街那邊拆一間小平房就給四十萬!一平米合三萬多塊錢!就那人家還不願意走呢。實在不行咱就貸點兒款唄,要不拿什麼買呀?哎,等一下,白板一對。”

王桂仙說:“要是不行的話,就把咱住的這套廉租房賣了,興許也能賣個幾十萬。咱這房子是有點兒小,人家小雪那套房子一百八十平米,住着多痛快呀!哎等會兒,三餅一對,反正是不門清了,胡吃亂碰吧。”

金嬸兒說:“要那麼大房子幹嘛呀?打掃衛生還累得慌呢!”

許淑英說:“人家才不自己打掃呢,雇小時工花不了幾個錢。”

金嬸兒說:“你們愛買不買吧,我跟你爸是不動窩啦!牟們也動不起。好傢夥了,一套房子好幾十萬?要了我的老命也拿不出來呀!”

王濤說:“我看着這個房價吧,肯定還是要漲的。春天我出差去了一趟香港,那邊的房子比咱們可貴多了!一套幾十平米的房子就要好幾百萬!依我看咱們也是緊追呢。不買房子遲早都會後悔的!反正有一樣,大伙兒都聽好嘍,我在銀行里工作,我這是跟咱們家裡人說,你要是有點兒錢,千萬可別放在銀行里存着!這個貨幣貶值太厲害啦!你那錢存來存去就會變成一堆廢紙!不用說別的,就說我爸和我媽的工資吧,剛解放時掙多少?不是錢,是幾十斤小米,後來也不過是一百多塊錢。可是現在你們看,老倆退休金加亂七八糟,一個月一人一萬多!誰能想得到哇?過去一斤豬肉多少錢?現在又是多少錢?不用我說大伙兒都會算。”

金叔打出一張牌說:“八桶。可不是嗎,你說你們仨人小時候,我跟你媽才掙多少?倆人加起來不到一百塊錢。供你們吃穿供你們念書,我還得給你奶奶寄錢。問題是,那時候你們一學期的學費才兩塊五毛錢,一年才五塊。現在買一根冰棍,好點兒的五塊都買不來!原先一斤白面一毛八分五,一斤醬油一毛五。豬肉七毛錢一斤,帶魚好的才四毛三,中不溜的三毛八,差點兒的兩毛五。現在你們看看超市裡,哪還有幾毛錢的東西?你們瞅瞅去年春節吃刷羊肉,你說買點兒香菜吧,好傢夥了!十二塊錢一斤!我的個媽呦!一根香菜葉就得一塊多錢!這是吃菜哪?這不就是吃錢呢嗎?誰吃得起?你也別說,人家照樣賣得出去!照樣有人買。真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

金嬸兒說:“剛才我回來看見見天賤買了一個哈密瓜,我問多少錢。她說便宜啦,十六塊。媽吔,十六塊錢吃個瓜,還一個勁兒嚷便宜!”

許淑英說:“是呀,今年是比去年便宜,今年三塊錢一斤,去年八塊哪!您甭說別的,過去買菜拿上兩、三塊錢就能買一大兜子。現在去買菜,你至少得拿上幾十塊錢!而且幾十塊錢也買不了幾樣菜。”

金叔看着自己的牌嘆口氣說:“一上一停,急得要命,死活不上張兒。唉,這錢是越來越毛,所以存什麼都不能存錢。你媽老愛逛菜百,她愛買金首飾。那幾年在兒童醫院那邊有個錢幣市場,我沒事兒老上那兒逛去,在那兒買過十幾塊銀元,後來那個市場沒了,也不知道挪哪兒去了。”

大雷一邊出牌一邊說:“九條。挪到馬甸橋去了,月壇的郵票市場也挪那兒去了,那兒有一個永久性的郵幣市場。平常日子人不多,一到禮拜天那人烏泱烏泱的,擠都擠不動。”

大雨停下手中的牌問父親:“爸,您說您買銀元,您買的對嗎?可別再買了假的。”

金叔說:“我買的早,好像是九一年吧,那時候一塊銀元才二十多塊錢,不知道現在漲到多少了,反正肯定是漲了。”

王濤連忙說:“爸,那您可買對了!我聽說現在漲到六、七百錢一塊了。”

金嬸兒驚訝地問:“是嗎?能漲那麼些!”

王濤說:“咳,前提必須是真的,如果買了假貨就不合算了。”

金嬸兒對老伴兒說:“老頭子趕緊拿出來,趁着王濤沒走,讓他給你鑑定鑑定。”

金叔趕緊起身打開立櫃的門,拿出一個白鐵皮的小盒子,倒出來數了一下是十九塊。王濤拿在手中看了一遍說:“還別說,咱這老爸買的還都是真的,不僅是真的,這裡邊還有站人的,還有龍洋,我聽說這龍洋裡頭可有值錢的呢!”

大伙兒傳着看了一遍,都稱讚老頭兒有眼光。

金嬸兒也說:“早知道你買這個,還不如把我買黃金的錢,都讓你買了這個呢。比起黃金來還是這個漲得多!一漲漲了二十倍!黃金可漲不了這麼些,趕緊收起來吧。”

金叔說:“你拉倒吧,現在看見漲啦你又說這話了,當時你才不聽我的呢!老是跟我對着幹。這是我背着你偷偷買的,要是叫你知道你才不叫我買呢。”

眾人聽這話都笑了。小雪說累了催王濤回家,王濤就帶着小雪走了,他們倆走後大伙兒又打了兩圈牌就都散了。屋裡光剩下老兩口時,金嬸兒對老伴兒說:“這個姑爺心眼兒可夠多的!真能算計!孩子還沒生呢,就算計上大雨和平門那間房了。”

金叔說:“你沒聽人家現在的年輕人都說嗎?決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王濤是想叫孩子上實驗一小,上重點小學。”

金嬸兒說:“不輸在起跑線上,那,他們打算輸在哪兒呀?是輸在半道上還是輸在終點站?反正遲早都是輸,累死巴活地折騰神馬?輸在哪兒不是一樣的!我才不信呢!是材料的孩子他終歸是材料,不是材料的玩意兒怎麼崴鼓也不行!你把雞蛋鴨蛋放在鳳凰窩裡,就能孵出鳳凰來?那不是扯淡嗎!”

金叔點點頭說:“嗯,你說的也在理。”

 

大雨和許淑英乘電梯上到十一層,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忽然感覺旁邊的老姑家不太對頭,家裡好像有很多人,而且防盜門也沒有關,聽見裡邊有人小聲說話還有人哭。許淑英看了一眼大雨說:“這是怎麼啦?他們家出什麼事兒啦?”

大雨也是一臉的茫然,許淑英走了進去,大雨跟在身後。剛一進門,只見站滿了一屋子人,突然有個人闖到大雨面前單腿下跪,哭着叫了一聲:“大雨哥,我媽沒啦!”

大雨低頭一看是毛淘,他趕緊攙起毛淘來驚訝地問:“你說什麼?老姑沒啦?”

許淑英也連忙問:“啊?老姑沒啦?不可能吧?昨兒還好好的呢?昨兒還接外孫子呢?怎麼今兒就沒啦?”

毛淘只顧嗚嗚地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什麼話也說不上來。

大雨來到老姑父面前問:“老姑父,老姑是怎麼回事呀?怎麼突然就沒啦?”

老姑父點點頭只說了半句話:“暴病呀,她不受罪了,我們可怎麼受哇------

裡屋也擠滿了人,原來是閨女小燕昏死過去了。何塞麗、每天美和大牛都在這裡,不是一個樓的反倒先知道了,許淑英也參加了安慰小燕的行列,大雨抽身趕緊回家去告訴父母。

何塞麗說:“不管怎麼說,這醫院總得給個說法呀?再怎麼說,一個大活人,橫不能沒病就死啦呀?”

每天美也說:“是呀,問題是昨天還好好的呢,怎麼突然就沒啦!我說毛淘呀,他醫院要是不給個明確的說法,咱就不接出醫院,就跟他那兒擱着!哪能糊裡糊塗就死個人哪?”

大牛問毛淘:“你們往醫院送的時候,老姑什麼情況呀?”

毛淘哭着說:“那時候就叫不醒了。我爸給我打電話,我馬上就過來,到家我媽就人事不知了。我叫了急救車,人家只管往車上抬,急救車一路走一路做人工呼吸,大夫一會兒也沒閒着,反正什麼事也沒耽誤。到了急診部大夫仔細檢查以後,說是已經沒有生命體徵了。我問大夫到底是什麼病。大夫說,不經過屍檢這事兒說不好。”

何塞麗說:“要是這麼說,倒是也沒醫院什麼責任。”

大牛又問:“那,老姑以往有什麼毛病?你們給她體檢過嗎?”

毛淘說:“去年春天體檢了一回,還是我妹夫給聯繫的大夫,大夫說沒有別的毛病,就是腦動脈有些結節,多注意點兒沒事兒。誰想到這麼結實的人------媽呀!我的媽呀------”說着毛淘蹲在地上又哇哇地大哭起來。

何塞麗說:“要是真的腦動脈有結節的話,可就不好說了。因為現在是以腦死亡為準,你就是心臟不跳了,只要大腦還沒事兒,沒準兒都能搶救過來。可是如果大腦不行了,心臟即使還在跳,那也是個植物人。”

每天美也說:“老姑這個病很可能是腦動脈堵塞了,大腦一停止供血人說話就完。唉,老姑自己倒是不受罪,可是親人們可怎麼受得了喂!”

大牛說:“如果真是這個病,神仙也沒法兒。”

金叔和金嬸兒也來了,毛淘也是哭着上前下跪報喪。金嬸兒一邊往起拽毛淘一邊說:“哎呦,可真是想不到呦!難為你這孩子還懂這些個老理兒!快起來吧。”

金叔坐在老姑父身邊,老姑父給金叔掏了一根煙,老姑父長嘆了一口氣,金叔拍了拍老姑父的大腿什麼話也沒說。

每天美擦着眼淚對金嬸兒說:“金嬸兒,您來啦,咱們上裡屋看看小燕吧。可憐的小燕,到家一聽說媽沒了,登時就死過去了!叫醒過來又死過去,已經好幾回啦!咱們得勸勸她呀,這可怎麼好?太突然啦!難怪小燕接受不了。”

幾個人擠進裡屋,小燕躺在嫂子的懷裡面無血色,嘴唇一個勁兒抖動,誰叫她也不睜眼。毛淘媳婦拿着紙巾一遍一遍地給小燕擦眼淚,擦完了小燕擦自己,看見金嬸兒進來了毛淘媳婦哭着說:“金嬸兒呀,我們可活不了啦!我媽可把我們------把我們給坑死啦!您看看小燕呀,真活不了啦!都成了一灘泥啦------

金嬸兒勸說毛淘媳婦:“燕兒不行啦你可得挺住嘍!人死如燈滅神仙也沒法兒呀。可是------唉,太突然啦!大雨跟我說,我哪相信呀?昨天我下樓去給思思送茶水,還看見你婆婆等着外孫子呢,你說說,今兒就沒啦,誰想得到哇?”

居委會劉主任說:“這個老年人呀別管經濟條件怎麼樣,至少每年得體檢一次,要不然的話,對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毛病一點兒也不清楚。這可是一個教訓呀!”

何塞麗說:“他們這幫老人才捨不得呢!你讓她把錢花在體檢上她覺得不值。一說就是沒事兒,可是您瞧瞧,一有事就麻煩大啦!”

這時居委會叫社區醫院的大夫來給小燕量血壓,大伙兒就都出來了,等了一會兒大夫出來了,說小燕血壓有點兒低,但是沒事兒,大伙兒這才放心了。眾人安慰了一番老姑父和毛淘夫妻倆,讓他們好好照顧一下小燕,大家就紛紛退出來了。

 

平常不覺得,這回老姑一死可把兒女們都給嚇壞了。大雷攙着金叔,許淑英攙着金嬸兒往家走。金叔用力掙脫了大雷說:“你這是幹什麼呀?我還用你攙着?我結實着呢!”

大雷雖然放開了手但是他仍舊說:“您可別說這個話,別逞能啦!您看看老姑,昨天還歡蹦亂跳,還什麼事兒都沒有呢!您瞧瞧這是多快呀!一會兒工夫人就沒啦,您說兒女們受得了嗎?”

大雨也說:“是呀,不行的話,明兒我就給你們倆掛號去,好好地檢查一遍,咱們可不能吃這後悔藥!”

金嬸兒問大雨:“體檢一回多少錢呀?”

大雷回過頭來說:“您管它多少錢哪!反正用不着您出!”

金嬸兒不滿地說:“你出就你出唄,橫什麼呀?”話雖是這麼說心裡還是很欣慰的。

把父母送回去以後,大雨和大雷哥兒倆也商量好了,從今往後,老人這邊夜裡不能沒有人,不管是思思跟爺爺奶奶睡,還是讓楠楠和爺爺奶奶來作伴,反正小雪走了,老人身邊不能沒有人。幾個人暫時定好,是思思搬過來跟奶奶睡一屋。思思心裡雖然不樂意,但是他看見老姑家的事情,嘴上什麼也沒敢說,王桂仙當下就把思思的鋪蓋抱了過來。時候不早了,大伙兒都休息了。

大雨兩口子上去了,思思今天跟奶奶那邊去睡。大雷洗了個澡,王桂仙剛躺下,大雷就騎了上去。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大雷的陽痿毛病好了,也說不清是大雨給弄的蚯蚓管事了,還是現在大雷每天在大街上修車子,身體反倒比以前壯實多了。

王桂仙嗔怪地說:“你這人可真是的!剛從老姑家回來,人家剛剛死了人,大伙兒都挺難受的,你怎麼又想起幹這事兒啦?”

大雷說:“我是剛才洗澡搓了兩下鬧的,硬邦邦得怪難受。唉,本來這世界就是這樣,你沒聽見那歌兒裡邊唱的嗎: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人生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兒,有這一口氣兒就折騰,沒了這口氣兒就歇菜。”

此時,王桂仙已經顧不上大雷說什麼話了,思思今天不在家裡睡覺,她就肆無忌憚地呻吟哼哼開了。倆人抱得榫卯密封,嚴絲合縫;活塞運動,砸得瓷實,托得穩當。折騰了有半個鐘頭,倆人都過足了癮,這才相互鬆了手。

王桂仙溫情地撫摸着大雷的胸膛,小聲說:“你以前沒有這麼多花樣,現在跟誰學的?你怎麼越變越壞?”

大雷懶懶地說:“這個還用學?”

王桂仙問:“你是不是看黃色光盤了?是不是跟那上邊學的?”

大雷說:“還用看那個,人跟動物有什麼區別?那天農業頻道播放養殖鴕鳥,我看見那鴕鳥交配,好傢夥,那他媽雄鴕鳥的雞巴,真他媽的大!低利搭楞的有一尺長。”

王桂仙有點兒發嗲地說:“你壞,你最壞啦!我怎麼就沒看見?你就是愛看那個東西。什麼動物交配你都見過?你見過大象交配嗎?”大雷哼了一聲,睡意上來了他沒有再說話,幾分鐘就睡着了。王桂仙給大雷掖掖被子,翻個身也睡覺了。

 

人們都走了以後,孫女王紫薇從學校趕了回來,毛淘問她趕上末班車車了嗎?

王紫薇說:“這時候哪兒還有末班車呀,我打了個出租車。我奶奶呢?”

毛淘說:“送到醫院,現在在太平間裡停着呢。”

王紫薇不禁失聲痛哭,毛淘拉着女兒來到臥室,見小燕還躺在老婆楊紅梅的懷裡,就問老婆:“小燕現在怎麼樣啦?”

楊紅梅說:“你看看,軟得跟一灘泥一樣,掫不起個兒來。快一點兒吧,紫薇你替我抱你老姑一會兒,我這腿都壓麻啦。”

紫薇走上前去要接手,小燕細聲慢氣地說:“嫂,你把我撂下吧,讓我躺一會兒,我沒事兒,就是渾身軟得拾不起個兒來,孩子剛回來,讓紫薇也喘口氣。”

毛淘說:“華章帶着張紫陽去老家接人去了,說好的是明天早晨到北京,咱們也都抓空歇歇,好歹睡會兒覺,明天還不知道怎麼着呢。老家的人要是不叫咱們火化,那可就麻煩大啦!我最頭疼的是咱媽娘家這三個舅舅,咱媽這麼突然沒了,誰也接受不了哇?不過咱們還得強打起精神來,這事情才剛剛開始,無論如何也得把咱媽的後事辦妥當了哇。”

楊紅梅說女兒王紫薇:“你挨着你老姑睡一覺,我也躺下歇一會兒。那誰,毛淘,你上外屋看着咱爸,你跟咱爸也都歇了吧。”

毛淘答應一聲走出來。平常老兩口子也不在一個臥室睡覺,王禮賢自己睡小臥室,老姑睡大臥室,不管是外孫子還是孫女來了,都是跟老姑睡在大臥室里。毛淘見父親已經在小臥室里睡下了,他沒敢打攪父親,自己在長沙發上蜷着身子躺下,折騰大半天毛淘也累了,工夫不大他就睡着了,此時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

幾個人睡到四點又都醒了,其實誰也沒睡踏實,醒來小燕和紫薇互相摟着哭,楊紅梅坐在床沿上望着她們倆也揉眼淚。毛淘本來戒了煙,此時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個勁兒抽煙,眼睛也是紅的。大伙兒都怕打攪了父親王禮賢,誰都儘量壓住嗓門兒小聲哭。王禮賢反倒睡得很踏實,一直睡到六點鐘才起來。

毛淘見父親起來了,趁父親洗臉刷牙的工夫,他上外頭買來了豆漿和油條,每個人勉強吃了幾口。毛淘看見有一輛大轎子車開進了社區,他知道這是妹夫張華章去老家接人的車到了。他趕緊對其他人說了一聲:“你們快點兒吃,我下去接一下,老家的人到了。”

毛淘下到樓底下,一出樓門邊看見大舅、二舅和三舅,大姑、老姑和老叔迎面走來。毛淘趕緊單腿下跪“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起來。三舅和老叔走過來把他架起來,眾人一起往家裡走。大舅問毛淘:“你媽是怎麼回事呀?不是好好的嗎?怎麼說木就木啦?”

毛淘哭着說:“誰也不知道哇------拉到醫院,連大夫都------說不清,他們只說是猝死。”

二舅問:“不是你們誰讓我姐姐生氣啦?要是這麼着我可饒不了他!”

毛淘抽抽搭搭地說:“二舅,沒有,誰也沒讓------我媽着急生氣,頭天晚上------還上湖光會館聽的戲,哪知道------第二天就這樣了?”

乘電梯來到十一層上,拆遷以後老家人還沒來過,聽說這是十一層,嚇得人們都不敢吭聲了。出了電梯,王禮賢已經站在屋門口迎候大伙兒,進了屋看不見老姑的人影,人們禁不住都哭開了。娘家人有的喊老姨,有的喊大姨;婆家人有的喊大娘,有的喊大妗子,亂哭亂喊亂成了一鍋粥。小燕心裡一起急,又昏死過去了。

眾人哭了也就十幾分鐘,紛紛止住了哭聲。大姑問王禮賢:“我嫂不是一直身體挺好的嗎?怎麼忽然就得了這個暴病,到底是什麼病?你們這個姑爺也說不清。”

王禮賢說:“誰鬧得清呀?她平常日子沒別的毛病,也就是有時候鬧個腿疼,貼上兩貼膏藥也就好了。唉,不鬧病是不鬧病,一鬧病就要了命!”

二舅問王禮賢:“姐夫,你們是不是往醫院裡送晚啦?把病給耽誤啦?”

王禮賢說:“我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子事!我們倆人吃了晌午飯就歇着啦。倒是晌午飯她吃的不多,我問她怎麼吃這麼點兒,她說她不想吃,我也沒有在意。我一睡睡到了兩點,起來我看見她還睡着呢,還吭哧了一聲,我以為是說夢話,我也沒有叫她,我就下樓了。到了樓底下,我和一群老頭兒們聊了會兒天,我覺着口渴就說回來弄口水喝。我一看她怎麼還睡着哪?我就叫她,她也不答應,我搖晃她,她也不吭聲。我心說:壞了,八成是------我這麼一拉她,就看見她尿了一大片。我說壞啦!我就趕緊給毛淘打電話,給小燕也打。等他們回來,你姐姐的身子還是熱的呢。我叫的救護車也到了,人家二話不說抬上就走。到了醫院大夫一檢查說早沒了事啦。這不,馬上就叫小燕女婿趕緊接你們去了嗎。”

三舅站起來走到王禮賢跟前說:“我揍不信!我姐姐會這麼突然揍木啦?不鬧病這個人能死得了嗎?你說實話咱們木有事兒,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告訴你說,你等着!”

王禮賢有些惱怒也站起來大聲地說:“我還要怎麼說實話呀?不信,不信你上醫院裡打聽去呀?你想怎麼着哇?你能怎麼着哇?我等着你!”

二舅趕快攔住王禮賢說:“姐夫姐夫你先別着急,等一會兒上醫院,看完了人再說。”他把王禮賢按在椅子上。

這時,姑爺張華章把豆漿和油條、火燒買回來了,眾人二話不說自己找碗找筷子,找個地方蹲着吃起來。大伙兒都吃完了,毛淘和妹夫又帶着眾人去醫院太平間,看老姑的最後一面。小燕和楊紅梅姑嫂倆人沒有再去,孫女王紫薇和外孫張紫陽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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