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萬維讀者為首頁 廣告服務 技術服務 聯繫我們 關於萬維
簡體 繁體 手機版
分類廣告
版主:紅樹林
萬維讀者網 > 五 味 齋 > 帖子
長篇小說《人生舞台》之五《過門》第九章
送交者: 弘魁 2020年10月08日10:46:49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篇小說《人生舞台》之五《過門》 作者:弘魁

宮商角徵羽  天上人間曲     高山流水疾  淒風加苦雨

表的手眼身法步   演的悲喜憂思怒    你方唱罷我登台  好歹遲早都謝幕


第九章:別把親爹千刀萬剮,人家那是舒服死啦

大雷也同意楠楠的主張,讓思思從那個賣寵物的小攤位撤出來,於是思思就跟楊晨攤牌了,他對楊晨說:“我回家考慮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健全的人,不能跟你一個殘疾人爭。那就這麼着吧,我退出。房子是我們家蓋的,我也不跟你多要,每月給我三千塊錢房租。然後咱們就商量一下,我的股份是多少,合多少錢?你把錢給了我,我就走人,這個買賣就全是你的了,行不行?”

楊晨沒想到思思這麼痛快,他馬上答應說:“行,你說吧。反正我入股的時候,我出了五萬。你給我算的是四成。那你這六成應該是多少呢?”

思思說:“這個呀我還真沒算過,你擺電子計算器給我,讓我算算。”思思用電子計算器一算,一成合一萬兩千五,再乘以六,等於是七萬五。思思說:“你也看見啦,六成是七萬五,因為做買賣都缺錢,我也不能難為你,你就給我現金七萬行不行?因為當初你入股的時候,你也是拿來的現金,所以現在我也得要現金,幹什麼不得用錢呀?”

楊晨說:“行,行,我給你回家拿去。但是我今兒給不了你那麼多,我得提前跟銀行打招呼,不然的話,我也取不出那麼多。”

思思說:“這個我知道,我給你看着攤兒,你該幹嘛就幹嘛去吧。我拿上錢走了,往後可就沒工夫給你看攤兒啦。”

楊晨說:“行,你替我看一會兒,我去趟銀行馬上就回來。”

說完他走了,思思手裡拿着兩個龜玩兒,正玩兒着孫曉東回來了,他看見就思思一個人,然後蹲在思思跟前問:“思思,你什麼時候看上這個瘸子啦?他哪兒比我好啊?”

思思瞥了孫曉東一眼問:“你說什麼呢?什麼意思?”

孫曉東笑了一下說:“你別逗了,你說什麼意思呀?”

思思看着孫曉東,真的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孫曉東看了看兩邊,問:“傍肩兒?是嗎?”

思思聽了沉下臉來說:“我跟你說啊,你往後少跟我這兒起膩!再他媽跟我起膩,我他媽抽你丫挺的!”

孫曉東嬉皮笑臉地說:“咳,怎麼啦?哥們兒,你想解悶兒的時候,我伺候你也行啊。”他湊到思思耳邊小聲說:“哥們兒,你那神器還是真挺偉大的,真的,我特喜歡!咳,反正你不玩,一個禮拜它也是自個兒射出去。流在褲衩上不是也糟踐了嗎?你連快感都撈不着,何苦不享受享受呢?這種事兒沒什麼,跟拉屎撒尿一樣,不拉不撒就憋得慌。”

思思扭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擺了擺手,意思讓他走人。

孫曉東一看沒戲,只好識趣地起身走開了。走了多遠他還回頭看思思,他看見思思原來也一直盯着他。孫曉東笑了一下,轉身沖思思揮了揮手,然後進樓了。

 

第二天,楊晨給思思拿來七萬塊錢,思思又跟奶奶借了三萬。金嬸兒說:“你這傻孩子,跟我你還借什麼借的,奶奶要錢有什麼用?拿着花去吧。”

思思說:“奶奶,我這回不是買東西,我是成立一個公司,然後賣什麼呢?就賣我姐他們公司的產品,人家是瑞典的外國貨,所以這個買賣還真能幹的過。我得想出一個商標來,叫什麼好呢?”

金嬸兒一聽孫子思思說,這回是跟着他姐楠楠干,那就更沒問題了。金嬸兒說:“你要是成立公司,就這麼點兒錢行嗎?夠使喚的嗎?你有什麼外國貨?你有什麼也別上典當行,他們可坑人啦!”

思思說:“不上典當行,我姐說了十萬就夠。”

金嬸兒納悶兒地問:“那七萬,你上哪兒找去呀?”

思思說:“我把大門口那個小攤位,哎,不是,我把那間房子租給別人了,那個小金魚的買賣我也干夠了。等於是我撤股了,他就得把我的股份給我呀,六成的股份他給了我七萬,也不算少了,我還給我媽五萬買房子呢,才一年多一點兒,掙了十幾萬。剩下那間房子,他每個月還得給咱三千塊錢房租呢。”

金嬸兒這才聽明白了,說:“噢,賣小金魚一年還掙了十幾萬塊錢?我孫子能耐大啦?真行呀!好好干吧,跟你姐姐學,多長點兒心眼兒,別老跟長不大的孩子一樣。你如今可是個大老爺們兒啦!我跟你爺爺還盼着你結婚,給我生個重孫子呢!”

思思說:“那還不容易,您再等幾年吧,我剛十八。大城市的男孩子二十八結婚都不算大,我着什麼急?”

金嬸兒說:“你不着急我們着急!誰知道我們老倆哪天死呀?”

思思趕緊一把捂住奶奶的嘴說:“別胡說!您這是瞎說什麼哪?活得好好的怎麼胡說開了?你們呀且死不了呢!你們才多大?不過也就七十多嘛,你們倆什麼毛病都沒有。人家現在活八十九十的,有的是!活一百都不新鮮。”

金嬸兒說:“是呀,現在生活條件好啦,人也都長壽啦,可是天知道誰的壽數是多大呀?你橫是也看見啦,你說老姑那是多結實,說死就死啦!她才六十五哇。我都七十二啦,你爺爺闖過七十三的坎兒年啦,誰知道我闖得過去還是闖不過去呀?”

思思說:“嘖,您怎麼成天淨胡思亂想啊?得得得,我呀,到了許可結婚的歲數,我就趕緊結婚,趕緊給您生個重孫子,這還不行嗎?那我也得再等四年呀,國家規定北京男的必須到二十二歲才能結婚。您再耐心等等吧,別着急啊,這可不是着急的事兒。”

金嬸兒欣喜地用手指戳了一下思思的腦門,說:“瞧瞧,我孫子還會給奶奶做工作了。我可真是沒白疼你呦!你個大肉蛋!臭德行!傻樣兒吧!”

思思把奶奶給的錢裝好,然後問奶奶:“奶,我爺爺呢?”

金嬸兒說:“下樓跟人家下棋去了。有事兒嗎?”

思思說:“有什麼事兒呀?借到錢了還有什麼事兒呀,我回去了啊。”

金嬸兒囑咐說:“那麼些個錢,撂好嘍,可別丟了。”

思思說:“我知道,您放心吧。”然後回家了。

 

裝修房子用的還是給王濤裝修的那家公司,因為是老客戶又知道王濤在銀行工作,那家裝飾公司格外賣力氣。無論是時間還是質量都沒得說,大雷兩口子和大雨兩口子,誰都挑不出半點兒毛病來。房子已經晾倆月了,按說搬過去不是住不成,只是大雷和大雨這哥兒倆,總覺得自己一搬走,離開了老爹老媽,說什麼心裡也撂不下。哥兒倆商量,要不搬走一個留下一個,那留下誰呢?大雨最後說:“這麼着吧,我們搬走你們留下,因為咱媽捨不得孫子!一天看不見都想!反正那邊是對門兒,我們給你們看着房子。這邊呢?我這套房子租出去,租金咱兩家分着花,行不行?”

大雷說:“哥,想什麼哪你!世界上哪兒有這樣的事兒呀?你們的房子租金給牟們花?就算我嫂子樂意,我也不能那麼干呀!再說了,我現在在馬路邊修車,可不少掙錢呢!你是不知道,這什麼材料都有人給送,全是他媽的便宜貨。各種品牌的正品價格他全都告訴你,還給你一張單子。我就按正品單子收費,你說這能不賺錢嗎?”

大雨說:“是呀,你說房子買了卻不過去住,那有什麼用啊?況且這舊房子由於地理位置好,還能租出出去,那幹嘛不租呀?錢多了也不燙手呀?你要是那麼說我們就搬過去吧。也是的,這邊離你修車子的地方近,省得你跑那麼遠。”

事情這樣定下來,大雨兩口子就搬過去了。因為楠楠還願意住在奶奶這邊,這邊離地鐵近上下班方便,只在雙休日她才去父母那邊。還有一個原因是,思思的公司營業照批下來了,選址、招聘、商標設計和商品外包裝,姐兒倆總有說不完的話。

 

這時候王桂仙的母親去世了,臨死之前幾個兒子和閨女都在身邊,輪流伺候了幾天,所以大伙兒也不是特別難過,八十整,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大雷停了三天沒去修車子。大雨兩口子在老人死之前也去看過,死了以後金叔和金嬸兒不能去,大雨和許淑英代表全家去給親娘送葬。思思到底是差一些,他不是怎麼太難過,畢竟他不是從小在姥姥家長大的,跟姥姥就是那麼回事兒。但是他看見老舅的兒子怎麼哭他的奶奶了!這個場面思思可是真受不了啦!這個小表弟哭得死去活來的,連大人們都勸不了。思思摟住小表弟,忍不住跟他一起嗚嗚地哭。

後來,王桂仙跟婆婆金嬸兒說:“媽,您往後可別那麼死氣白咧地疼思思啦,我媽也是象您這麼樣兒疼我弟弟的孩子,結果怎麼樣啊?我媽這一死可把孩子給坑苦啦!這孩子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他奶奶死這個事實!哭得都傻啦!我們這些姑們怎麼勸也不行。這個可憐的孩子,唉,疼孩子反倒是害了他呀!”

金嬸兒說:“是嗎?要真是那樣兒的話,我可真得注意,不禁不離兒的,我也得躲思思遠點兒。你說這個我相信,確實是那麼回事。什麼事兒都不能過分,過了反倒不好,以後我多注意點兒吧。好像思思跟他爺爺不那麼黏糊,就是跟我,你說是不?”

王桂仙說:“是,一點兒不差,他就是離不開您!”

金嬸兒想了一下說:“我知道了,我可不能坑我孫子!你放心吧。”

 

知道小雪懷孕了,這可樂壞了王濤的老爸和老媽!老兩口子讓王濤開車把小雪送過去,老媽要給小雪做一頓好吃的飯,所以這個禮拜天王濤就開車帶小雪過去了。

一進門,屋裡擺了一大堆水果,婆婆問小雪:“喜歡吃哪樣兒啊?我給你拿。”

小雪過意不去地說:“媽,您快別這樣!您這麼大歲數啦,還為我們這麼受累,您跑哪兒買去啦?買這麼些拿着多沉呀?讓我心裡如何過得去?我想吃什麼自己拿您甭管啦。”

婆婆說:“那也行,我今天光管廚房。你等着,我今兒給你們做一回家鄉菜,讓你嘗嘗我們正宗的湖南菜是什麼滋味兒。”

王濤趕緊說:“哎呦媽!您可不能擱那麼些辣子,小雪吃不了那麼辣。”

“呆着你的去吧啊,我還不知道這個。”婆婆說完去廚房了。

小雪選了兩個蘋果拿到廚房用水沖了一下,來到客廳里沙發上坐下,拿水果刀削皮。削完一個先遞給公公,王濤他爸趕緊說:“你吃你吃甭管我,我這肚子不太好,還是少吃生東西。”

小雪轉身遞給王濤,王濤接過去就啃起來。王濤他爸瞪了兒子一眼,王濤沖小雪縮了一下肩膀偷偷笑了一下。小雪這才給自己削蘋果,削完皮一邊吃一邊看電視,聽着他們父子倆聊天。王濤他爸問:“你岳父岳母都挺好的?”

王濤說:“挺好的,他們比你們倆年輕,也沒什麼毛病。”

王濤他爸說:“噢,話可不是那麼說的。干休所醫務室有大夫,我們半年就來一次全面體檢。他們說不定幾年也難得檢查一回,都是工人,哪有我們這個待遇呀?不行的話往後你們出錢,也給他們老兩口子一年檢查一回,省的把病耽誤了。”

王濤點頭說:“行,您甭管了。哎,爸,剛才我們進來看見五號樓跟前站了一堆人,那是幹什麼的?”

王濤他爸想了一下說:“噢,是那什麼,就是那回說的那個老東西,七十九啦娶人家十九歲的小保姆,這不好幾年了嗎?過的好好的,忽然就他媽踹退兒啦!干休所的李書記去家裡了解情況,老太太替小保姆說了實話,說是老頭子干那事的時候,趴在小保姆身上突然死啦。幸虧小保姆膽子大,換上別的女人,還不得再饒上一條命!醫務室的大夫說他是心梗,也就是說他是舒服死啦!現在他那幾個兒女都來啦,有的問老太太還有多少錢,有的問他媽要不要接走,這事兒不好弄了。”

王濤奇怪地問:“怎麼不好弄了,老太太願意跟誰就跟誰唄,有什麼不好弄的?”

王濤他爸說;“不是你說的那麼簡單。因為那個老東西活着的時候,跟小保姆立下了規矩,要想繼承財產必須還要把老太太伺候到死,所以小保姆不讓任何人接走老太太,這不兒女們就不干啦嗎?他們非要把老太太接走。”

王濤說:“那,老太太腦子還明白嗎?她願意怎麼着哇?”

王濤他爸說:“問題就在這兒呢!老太太不願意跟着兒女走,她說還是按老頭兒的既定方針辦,她當然是捨不得自己的家。原先老兩口子說好的,無論誰先走,小保姆都得伺候後邊這個,她得把倆老人都伺候死了,倆人的財產和房產才歸她呢。老太太住在這兒心裡多踏實呀!這是自己應該享受的級別待遇,有這麼多老戰友老姐妹們兒,還有干休所的黨組織,不是沒有人管。她要是去了兒女家,可知道兒女是為了圖什麼呀?要是給她下點兒什麼藥,把她弄得痴傻呆苶的,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那就遭了罪啦!唉,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呀!連兒女都信不過啦!”

王濤問:“那他們兒女還呆在這兒幹嘛?”

王濤他爸說:“這事情不是就非常明顯了嗎?他們家兒女說什麼呢?說這個小保姆是狐狸精,她先把老頭兒弄迷糊啦,現在又給老頭兒弄死啦。他們要求解剖屍體,先搞清楚老頭兒是怎麼死的,一定要查清死因。你猜干休所這幫老傢伙說什麼?這幫老傢伙給小保姆作證說:你爸爸純粹是舒服死啦!是干好事兒時乾死的!你們鬧什麼鬧?鬧半天也是白雞巴搭!什麼解剖屍體?什麼弄清死亡原因呀?你們不是別的,就想把自個兒的親爹大卸八塊,千刀萬剮!因為你爹沒把財產留給你們,你們出不了這口惡氣!”

王濤聽了忍不住直樂,說:“這群老東西!虧他們說得出來!”

王濤他爸說:“我問了李書記,他們家這事兒最後能怎麼樣?李書記說:他們兒女白鬧,因為即使打官司,人家小保姆也有律師,這是老頭兒死前早就雇下的。小保姆連出庭都不用,兒女們根本贏不了!小保姆手裡有老頭兒留下的,白紙黑字做過公正的遺囑,人家怕什麼?兒女們不過就是在那兒鬧喪,鬧不出油水來就走啦。”

王濤納悶地問父親:“哎爸,您說這個李書記在干休所多少年啦?副師級怎麼老也不提拔?他是怎麼回事呀?”

王濤他爸嘆口子說:“這事說來也是李書記政治上太幼稚!那年總參老幹部局的領導來視察,政委史承辟看上了辦公室的杭州姑娘黃菲,要玩兒人家,叫李書記去給小黃做工作,還撂下話:她不是叫黃菲嗎?那不就是想當皇妃嗎?他要是伺候我,我就叫她當皇貴妃!她如果伺候我三年,我就能叫她享受皇后的待遇!給她一處西山別墅。可是人家小黃剛結婚,郎才女貌感情特別好,你說李書記能辦這缺德事嗎?李書記婉言拒絕了,史承辟就壓着李書記,八年也不提拔,一直壓到退休李書記還是副師級。”

王濤說:“瞧瞧這名字史承辟,又是屎又是屁,真他媽不是好東西!那------這個史承辟是什麼級別呀?”

王濤他爸說:“他也不過是個正師級,花錢從外地運動來的。咳,官大半級壓死人唄。”

王濤說:“屎還有用,可以當肥料。變成了屁還有什麼用?污染空氣罷了。”

王濤他爸說:“辟是開闢的辟,我查字典了,辟字是君主和法律的意思,君主唸必,比如說復辟;法律唸屁,大辟就是大法或者是死刑。不是有個民族英雄史可法嗎?明朝末年抗擊清兵死在揚州。我想他叫史承辟這仨字,可能也是這個意思吧。只聽說叫史承辟,也沒準兒是加減乘除的乘,史乘倆字本意是史書,意思也沒準兒是記載法律,誰知道呢。”

王濤說:“咳,說半天法律其實就是屁。噢,您說老王的那份遺囑還做了公證啦?”

王濤他媽從廚房走出來說:“不過呢,話也得這麼說,你就說這個老王吧——”話剛說半截兒被老頭兒打斷了,王濤他爸急赤白臉地說:“我說你是怎麼回事兒呀?老提醒你!你老不改!什麼老王八小王八。小濤,你說有你媽這樣兒的人嗎?啊?只要人家來個電話,她拿起來開口就問:你找老王八?噢,你是小王八?咱院子裡好幾家人都姓王,她老是這麼說,你怎麼提醒她也改不了!”

王濤他媽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又給忘啦。我是說這個老王,他幹得也有點兒太絕情!你說人家孩子們的媽還活着,他那麼老了還跟人家打離婚!這是第一。第二吧,你說你找也得找個歲數差不多的,結果找一個相差六十歲的!你說你讓人家兒女怎麼接受?大小跟他孫子差不多!啊不是,比他孫子還小哪!你說人家兒女怎麼想得開?你說這個老王吧,啊不是,瞧我這張嘴!這個老王啊,也是有點兒太出格兒啦。”

王濤他爸想了一下,說:“倒也是,他離婚的年齡和再婚的年齡差,可能在我黨我軍的光榮歷史裡,他是拿上‘氣死你’獎盃啦!”

這句話樂壞了旁邊的小雪,她捂住嘴一個勁兒樂。

王濤他媽糾正他說:“不是‘氣死你’獎盃,是‘踢死你’獎盃!”

小雪“哎呦”叫了一嗓子大聲說:“哎呦媽吔!您狠!算您狠!”

王濤也笑着說:“你們倆說的都不對,是迪斯尼。”

這回王濤他媽特別明白,奇怪地問:“迪斯尼不是遊樂園嗎?不是米老鼠和唐老鴨嗎?”

王濤想了一下說:“噢對,我也讓你們倆給弄糊塗啦,是吉尼斯世界紀錄。”

王濤他媽認真地問:“那個破世界紀錄不是‘急死你’嗎?”

小雪又樂開了,樂得她直咳嗽,咳嗽了兩聲又開始乾嘔。

這下嚇壞了王濤他媽,她趕緊給小雪捶後背,一個勁兒地說:“你瞅瞅你,幹嘛那麼使勁兒樂?我告訴你說,到了日子口兒有你使勁兒的時候,你不使勁兒他都出不來!現在你要是鬧得差了氣兒,把我好不容易盼來的孫子,給樂得流產了,那可怎麼辦呀?”

王濤他爸說:“看把你能的!隔着皮兒能看見瓤!你怎麼知道是孫子?”

王濤他媽說:“不是孫子就是孫女唄,反正出不來別的玩意兒。”

小雪好不容易剛忍住樂,一聽這話又樂開了。

王濤他爸說:“你廢話!趕緊的,去廚房!做你的飯去吧。”

小雪扯了一張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說:“王濤哇,你明兒賣票去吧。”

王濤納悶兒奇怪地問:“幹什麼?賣票?賣什麼票呀?”

小雪愣了一下說:“就是那誰,那個郭德綱,挨天橋說相聲的那個地方,叫什麼來着?一得閣?不是,一得閣是墨汁。合作社?哎,也不是。哎對了,我記得有個社字,咳,反正就是郭德綱說相聲那個地兒。”

王濤他爸說:“我記得還有個‘德’字,好像叫什麼德社?還缺一個字。”

王濤他媽納悶兒地問:“橫不能是缺德吧?”

小雪又樂開了說:“媽吔!您可樂死我啦!您快點兒走吧啊!我求求您啦!”

王濤他媽只好轉身去廚房了。

小雪終於想起來對王濤說:“噢對了,叫德雲社,你上那兒賣票去吧。”

王濤還是鬧不明白,他問:“我賣票?我賣的哪門子票呀?”

小雪說:“你就賣咱爸咱媽的專場,讓怹老倆上那兒說相聲,砸場子去吧,氣死郭德綱,噎死何雲偉!那幫說相聲的都得下崗,怹老倆准火!跟火燒雲一樣,紅遍南城半拉天!”

王濤這才鬧明白說:“你快拉倒吧啊!”

王濤他媽在廚房裡大叫了一聲:“好啦!我的肉燉爛啦!咱們趕緊開飯吧。”

王濤他爸對小雪說:“你看嚇人嗎?啊?她的肉燉爛了,你敢吃嗎?”

小雪笑着搖搖頭擺擺手,說不出話來了。

王濤沖父親仰了一下下巴頦問:“怎麼着哇?來點兒?”

王濤他爸說:“當然來點兒啦!這回給我滿上!”

王濤起身去給父親倒酒,小雪也去廚房端菜,酸菜臘肉是王濤他媽改良的,干筍紅燒豬肉是王濤的最愛,香菇苦瓜小雪喜歡,干炸小黃魚王濤他爸下酒最好。四口人四個菜,全家人坐下來開始吃飯。

王濤他媽一邊吃飯一邊說:“小濤,吃了飯你去一趟總務處,把我買的東西拿回來。”

王濤點頭答應,隨口問:“您買什麼了?”

王濤他媽說:“我買了兩袋白面,兩袋大米和兩桶豆油。”

王濤納悶地問:“你們倆人買那麼多幹嘛?吃得了嗎?”

王濤他媽停下筷子說:“小濤,人只要是結了婚就是雙重父母!我跟你爸吃的所有東西都是特供,人家正軍級吃小站稻,你爸是副軍級,只能吃東北五常大米,但是那也比市場上賣的強,起碼都是無毒無公害、施用農家肥種出來的。抽空給你岳父岳母送過去一袋白面、一代大米和一通豆油。咱們這豆油是用東北大豆榨的,不是美國進口轉基因大豆。你們倆吃多少拿多少,隨吃隨拿吧。記住了,吃的東西千萬不能在超市裡買。”

王濤點點頭,小雪感激地對婆婆說:“媽,我替我爸媽謝謝您啦。”

王濤他媽說:“客氣什麼呀?一家人說這話就生分了。”

 

大雨搬到新樓房裡,屋子大了,許淑英這下可沒工夫歇着啦,她整天不停地擦,不是擦這兒就是擦那兒。本來許淑英想買布藝沙發,大雨說:“不行,不能買那玩意兒。舊了破了賣廢品都沒人要,叫人給你抬下去,你還得給人家出運費。要買就買紅木家具,那東西是正經好東西,可以傳宗接代,就是散了架賣木頭都有人要。”

於是,許淑英聽從丈夫的建議買的紅木家具。倒是誰來了都說好,可就是得她一個人擦。尤其是那些雕刻的花紋,還有那些小格子,拐彎抹角的地方太多啦!許淑英成天手裡不離抹布,擦得整個屋子鋥明瓦亮,好多地方都能照見人影。結果一不小心,自己倒把自己嚇了一跳,她看見一條黑影緊跟着自己,走到哪兒跟到哪兒,以為是個小偷鑽進來啦!嚇得許淑英心裡撲騰老半天。

大雨下班回家,一進門許淑英就大聲叫喊起來:“脫鞋!你怎麼又忘啦?”

大雨說:“你小點兒聲,嚇得我差點兒坐地下。”

許淑英說:“你不是賊大膽兒嗎?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兒啦?”

大雨說:“多大膽兒也白搭,娶了你這樣的娘們兒成天一驚一乍,嚇得我都快陽痿啦!”

許淑英瞪了大雨一眼說:“放屁!你要是陽痿了呀,太陽由打從西邊出來!”

大雨說:“看這意思,你是巴不得我陽痿呀?”

許淑英說:“別胡說了啊,說點兒正經的。現在也不知道大雷好了沒有,你給他弄的韭菜地蚯蚓管事兒嗎?”

大雨說:“我哪知道呀?反正我給他弄好給他啦,也不知道他吃沒吃。”

許淑英說:“我看着好像現在王桂仙的氣色好多啦。”

大雨說:“那你不會問問她。”

許淑英說:“你別逗啦!我一個嫂子問人家這種事兒,不叫人家笑話呀!”

大雨說:“這有什麼可笑話的?你們妯娌之間什麼話不能說呀?你沒聽說有那麼三個妯娌,議論男人的雞巴是什麼做的。老大媳婦說,就是一條子肉;老二媳婦說不是,是一根筋;老三媳婦說是一根骨頭。三個人爭論半天,誰也說服不了誰,就說明天去找她們的嬸婆。事先老大媳婦跑去對嬸婆講,嬸婆你就說我說的對,到時候我給你端一碗甜醬。她剛走老二媳婦也跑來了對嬸婆講,嬸婆你就說我說的對,到時候我給你端一碗甜醬。她前腳走老三媳婦也來了對嬸婆講,嬸婆你就說我說的對,到時候我給你端一碗甜醬。第二天三個人一起來問,嬸婆說:你們仨說的都對,把三碗甜醬都端來擺到這搭,我就告訴你們為什麼都對。三碗甜醬擺好了,嬸婆說:男人那東西年輕時候是骨頭,比骨頭還硬哩。娶了媳婦用幾年,就變成筋啦。再狠使喚幾年,又變成肉啦。人老了淨長沒用的,有用的東西不但不長還要抽抽哩!你們就節省着用,慢慢地使吧。看不見你們叔公那個大肚子,他那東西早找不着了,抽到肚子裡去,沒啦!妯娌三個一聽都給嚇傻啦,趕緊回家找去了。”

許淑英聽了大笑起來,她打了大雨一巴掌說:“你就會胡說八道!你這是從那兒聽來的?你怎麼那麼多流氓故事呀?”

大雨說:“咳,人呀就是動物。性情性情嘛,性總是要在情前頭,先有性後有情。人不是常說嗎:天上下雨地上流,小兩口打架不記仇,白天吃的一鍋飯,晚上枕着一個枕頭。說得就是倆人無論怎麼打架,到晚上一干好事的時候,就什麼都不說了。現在生活條件好了,房子大了好多夫妻都分開睡,這樣其實很不好。你看見那猴子啦,沒事兒的時候坐在一起,還要互相之間擇虱子,人們都以為他們是瞎掰,其實他們也要以這種方式增進感情。人也是一樣,是需要肌膚接觸的,是需要互相撫愛的,老不在一起慢慢地就沒感情了。我說的可不是瞎話,真的有科學依據。”

許淑英問:“你是從哪兒知道的?”

大雨說:“沒事你多看看動物世界,你就懂了。吃什麼呀?”

許淑英說:“看,說了半天還是得說吃,燜面,鍋里呢,自個兒盛去。”

大雨說:“那多新鮮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飽了才能幹活兒呢,吃舒服了才能幹好事兒呢,民以食為天嘛。”

許淑英說:“我看你呀,改行吧,明兒說書去得了。怎麼這麼貧?”

大雨起身去盛燜面,一邊盛一邊說:“人有語言怎麼能不說話呢?我那天要是回家不跟你說話,那就麻煩大啦!你倒想叫我跟你貧呢!”

許淑英看着男人坐下吃飯,她自己靠在門框邊摳着手指甲不說話了。

大雨坐下開始吃,吃了一會兒,見老婆還靠在門框邊上發愣,就問她:“你吃完了?”

許淑英說:“我吃完了?我吃完了你還吃神馬?”

大雨說:“你瞅你,剛才說我貧,你也夠貧的。”

許淑英說:“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是讓你着上啦。”

大雨不說話了,低頭只顧吃自己的。

許淑英嘆了口氣說:“你看人家王桂仙吧,還那麼年輕倆老人就都走了,這回她娘家什麼負擔都沒有了。你瞅我們家,我爸和我媽打一輩子,老了還是三天兩頭兒地打,也不知道他們倆是因為神馬?咱們家什麼事兒都沒有了,我老擔心我們家,我媽太強勢,我擔心我爸受我媽的欺負,你說這可怎麼辦呀?”

大雨說:“我還以為你發什麼愁呢?鬧了半天,愁的是你爹你媽還不死。”

許淑英生氣地說:“你放屁!你才發愁你爹你媽不死呢!”

大雨說:“你爸不是氣管炎嗎?咱們這兒也寬綽了,你不會把你爸接到咱這兒來。”

許淑英說:“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呀?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大雨說:“這有什麼不行的?農村里老人分開贍養的多啦。”

許淑英說:“那你說的畢竟是農村,兒子多了輪流管,老人抱着鋪蓋四處轉,這家兒住幾天,那家兒住幾天。我看見電視裡播的啦,生了六個兒子,蓋了六所院子,兒子一大群,孫子一大幫。到頭來老倆成了流浪犬,連個自己的窩兒都找不着啦。”

大雨問:“那——你想怎麼着哇?”

許淑英說:“我也不知道,回頭偷偷問一下我爸,看他願意上咱家來嗎?倆人都在,你又不能把誰送進養老院。要是走了一個,剩下一個就好辦了。最好是我媽先走,剩下我爸好說,上誰家就是吃碗飯,老頭兒什麼事兒都沒有。要是剩下我媽,她的事兒太多!別說人家兒媳婦了,就是我們做閨女的都惹不起,誰願意要她呀?”

大雨說:“現在的老人呀,總有一種——我也說不好,一種不好的想法,有退休金有房子住,這本來是好事。可是他們總是不把兒女往好處想!誰要是對他好吧,他就認為是惦記他的錢、惦記他的房!你說你能有多少錢?你那房子還是租賃權,不是產權房子,兒女們不過是都願意當個孝子,給自己的兒女做個好榜樣。可是老人總這麼想,兒女就不好辦了。哥們兒姐妹兒之間關係好還則罷了,要是再有點兒小矛盾,那就麻煩大啦。”

許淑英說:“說的就是這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倆弟弟倒沒什麼,就是這個小弟媳婦,太世俗!心眼兒比針眼兒還小!我這人又大大咧咧、二五眼,我還不知道呢,人家就怪下來啦!不是,你要怪你就自己怪,我才不在乎你呢!你別東拉西拽,嘿,她跟我們姐妹兒裡邊還拉幫結派,你說她討厭不討厭呀?”

大雨納悶地問:“又怎麼啦?誰又說什麼啦?”

許淑英說:“我二姐跟我說,上回她給我媽買的荔枝,小弟媳婦兒嫌我吃得多啦,說什麼:饒自己不給老人買吧,還沒皮沒臉地一個勁兒吃。你說給我氣得!我吃也是吃我二姐買的,又不是你買的,你管得着嗎?”

大雨伸出手擺了擺說:“你呀,往後少聽這個閒言碎語。不是我說她,你二姐那個人呀,她太二姐啦!”

許淑英納悶地問:“你這是說什麼呢?什麼叫我二姐太二姐啦?你什麼意思?”

大雨說:“這是天津現在流行的一種說法,我理解的也不一定對,感覺好像就是事兒特多,不好打交道,還愛搬弄是非、強詞奪理的女人,他們把這種女人叫二姐。人家要是挖苦一個女的就說:你呀哎,可似(是)真二姐呀!哪麼那麼二姐呀?”

許淑英聽着樂了,說:“你什麼時候學的天津話,學得還真像!”

大雨說:“什麼時候都一樣,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你看咱們家吧,其實誰家也一樣,不可能沒有一點兒矛盾。這裡邊就怕有那種拔尖兒搶上,氣人有笑人無,占便宜還賣乖,渾水摸魚,沒理攪三分,得理不饒人,時時處處不存一點兒好心眼兒的小人!你二姐就是這種小人!往後你少搭理她,有什麼事兒跟你大姐商量,甭搭理她。”

許淑英說:“我爸和我媽可能都是長壽,因為我姥姥家和我奶奶家的人,都活得歲數挺大的。別看我爸和我媽八十多了,但是他們倆活九十玩兒似的,沒準兒都得活一百。”

大雨說:“那還不好嗎?四世同堂多讓人羨慕呀。”

許淑英說:“好什麼好?問題是他們倆沒事兒淨打架玩兒!多讓人不松心呀。”

大雨問:“又怎麼啦?”

許淑英說:“還不是因為我小弟媳婦兒,她嫌過年的時候,我爸不是一個孩子給了一塊銀元當壓歲錢嗎?她嫌給大弟弟家的佳音是站人兒的,給他們家的佳訊是袁大頭,說他們家的佳訊就是冤大頭!我媽就嫌我爸沒給一樣的,這不嗎?跟我爸又幹起來了。”

大雨說:“這都猴年馬月的事兒啦?怎麼現在還打架呀?”

許淑英說:“可說是哪!你說你不會幫助老頭兒壓住陣腳,你怎麼跟兒媳婦兒站一頭兒,跟老頭子打的哪門子架?你不會說愛要不要,不喜歡給我拿回來。她下回准沒事兒啦,但是我媽從來不會這麼辦。她在外頭跟別人生點兒氣着點兒急,跟人家她一點兒辦法沒有,一句有用有勁的話也不會說,總是回家找釁我爸。我爸憑什麼吃她這一套哇?其實就是沒事兒閒的,倆人說閒話說着說着打起來啦。我媽那個嘴忒不好!都半年過去啦就別提啦。不信你看着吧,老兩口子為這事兒打一架,要是讓小弟媳婦兒知道了,今年年下事兒更多!”

大雨說:“管不了就別管,愛怎麼着就怎麼着,隨他們去吧。”

許淑英說:“叫我說就是吃多了撐得,無事生非!本來我們家也沒什麼事兒,就讓她這一個攪屎棍子給攪和啦!”

大雨把碗洗了,倆人騎上車子,象遛彎兒一樣看金叔和金嬸兒去啦。

 

天氣涼了,平常總是小雪或者許淑英給金嬸兒買過年穿的衣裳。今年王桂仙早早就想好了,她想帶婆婆去瑞蚨祥買料子,給婆婆做一件絲綿棉襖。要想穿的舒坦還是本人去做,量體裁衣沒有不合身的。今天上午打定大雷出攤兒走了,王桂仙就到婆婆這邊,對金嬸兒說了自己的想法。金嬸兒說:“你拉倒吧,怪麻煩的,我這衣裳就夠多的啦,哪穿得過來呀?我要那麼些衣裳幹嘛呀?死的時候穿不了都糟踐了。”

王桂仙說:“媽,您有是您的,不是我沒有給您買過嗎?老是人家我嫂和小雪給您買,我這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您也給我一個機會,別叫我這麼尷尬這麼寒磣,行嗎?”

金嬸兒奇怪地望着王桂仙,問:“誰說你什麼啦?是不是誰說你啦?”

王桂仙連忙解釋說:“媽,沒有,誰也沒說什麼!不是,越這樣我就越心裡過不去嗎?您瞧這次思思攤上事兒,大伙兒這麼一湊錢,連我娘家媽都說我:你別不識好歹!你看人家你嫂子和你小姑子多好哇!兒子出了事,你可倒好撒手不管啦。你婆婆一家子給你兒子湊錢,大伙兒想辦法。上哪兒找這樣的好人家兒去呀?媽您知道嗎?我媽說得我都抬不起頭來。這回呀您就聽我的,給我一個機會,就當賞我個臉,這還不行嗎?我求您啦!我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啦?您還不答應?”

金嬸兒一看這回不去做真是不行了,就說:“行行行,我跟你去。上哪兒呀咱們?”

王桂仙說:“我不打算買現成的,這老年人買現成的穿上總是不合身。咱們上瑞蚨祥,找師傅給您量體裁衣,穿上肯定漂亮。”

金嬸兒皺了一下眉頭說:“就我這樣兒的老婆子,還上瑞蚨祥?值當得嗎?瑞蚨祥的東西貴着哪!無論什麼樣的,隨便買一件穿得啦,多麻煩呀。”

王桂仙說:“我跟您這兒費了半天話,說來說去還是您的老主意,不行,這回就得聽我的。您穿上衣裳,咱娘兒倆走吧,也不遠,幾站地,咱坐車去吧。”

王桂仙硬是拉上婆婆走了。到了前門,婆媳倆走到瑞蚨祥,進去一看金嬸兒說:“哎呦!可了不得啦!怎麼這麼些個料子呀!都看花了我的眼啦,做什麼樣兒的呀?”

王桂仙說:“媽您等着,我叫師傅給您挑,到底人家天天賣,人家知道您這樣的皮膚穿什麼顏色好,您等會兒。”

娘兒倆一進門,就有一個賣真絲的售貨員盯上這娘兒倆了,四十歲的年紀,應該是有多年經驗的老售貨員。她走上前來問王桂仙:“您好,大姐,您打算買什麼呀?”

王桂仙說了自己的想法,售貨員說:“大姐請您隨我來,我給您看一種新面料,顏色好,鮮亮,質地也好,手感特別舒服,料子厚,不起皺。”

三個人來到一個櫃檯前,售貨員抱來一匹緞子,棗紅色的地子,金黃色的花,棗紅色不飄也不發暗,金黃色的花不大也不小,確實挺好看的。

王桂仙問婆婆:“媽您看怎麼樣啊?這色兒不錯吧?”

金嬸兒說:“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穿花的?穿得出去嗎?”

售貨員說:“這位阿姨您高壽啦?”

王桂仙替婆婆說:“這是我婆婆,今年七十二啦。”

售貨員說:“哎呦,您看上去哪兒像啊?我還以為您也就是六十歲呢?一點兒都不象七十多的人!怎麼穿不出去呀?我看您的兒媳婦兒對您真好!她就是想把您捯飭得更年輕。再一說了,明年是您的坎兒年,一定得穿紅!您就買這個吧。”

金嬸兒動心了,她用手一摸,這料子還真是象售貨員說的那樣,摸着就象小孩子的皮膚一樣,柔柔的軟軟的,金嬸兒就問:“這料子多少錢呀?”

售貨員說:“這種料子是新出來的,而且幅面寬。有些老年人不願意穿上袖子的西式棉襖,還是願意穿原來那種中式連袖的。這種料子就符合那種想法,袖子不用接,沒有接縫兒,穿上抬胳膊舉手特方便,要是做成絲棉的更舒服。”

王桂仙說:“我們就是想做絲綿的。”

售貨員說:“那您就買這個吧,在我們店裡做二十天就得,保證您春節能穿上。”

金嬸兒執拗地問:“你說了半天,我問你多少錢,你還沒說哪。”

售貨員忙說:“對不起阿姨,這種料子是一百二一米,由於幅面寬,您買兩個身長就夠了,我給您量量。”說着她拿着皮尺轉過身來,給金嬸兒量了一下說:“您的衣長有二尺足夠了,兩個身長就是四尺。四尺和一米三三,那您就買一米三五,咱打出一點兒富裕來。我給您算一下,一米三五一百二,沒多少錢,一百六十二。行嗎?我給您扯啦?”

王桂仙說:“行,您扯吧。里子我們用什麼樣的呀?您再給牟們出出主意。”

售貨員一邊扯料子一邊說:“我看您最好用醋酸綢,別用美麗綢,美麗綢太厚,穿上不舒服。”

王桂仙說:“那就麻煩您連里子也給牟們扯了吧,牟們就在您這兒加工,連加工費您都給算在一起,一共是多少錢,您開單子我去付款。”

售貨員說:“好嘞,大姐,您稍等片刻。”

全部算下來九百八,金嬸兒一聽,做一件絲綿棉襖就要花這麼多錢,有些心疼了,她說:“哎呦,做這麼一件棉襖就得花一千塊錢!媽吔,這這這,也太貴了吧!我一個老婆子要什麼好兒啊?至於穿這麼貴的衣裳嗎?”

王桂仙說:“人要衣裳,佛要金裝。您怎麼啦?您怎麼就不能穿得漂亮點兒?不貴,一千不多!你得說人家這是北京有名的店,而且現在手工費高了。您以為還跟我們小時候一樣,做一件衣裳手工費兩塊錢,哪兒還有那個行情啊?早就沒有啦。”

金嬸兒還是有些心疼,覺得做一件絲綿棉襖花一千塊錢不上算。

售貨員說:“阿姨呀,您得想開點兒,這是兒媳婦的一點兒心意!多好啊!兒媳婦想着過年的時候,讓您穿上一件漂亮的絲綿襖,您得給人家孝敬您的機會。”

王桂仙說:“可不是嗎?尤其是我婆婆明年是坎兒年,那就更得買啦。”

售貨員開了單子,王桂仙交了錢,娘兒倆一起回家了。

 

王禮賢那次叫閨女小燕給攪了一回局,再也不敢往家裡帶人了,他一個人寂寞的時候還是挺難受的。於是他每天早晨去天壇跳舞,完事兒之後自己找個小飯館,要上倆菜,來一個小二,喝得暈暈乎乎迷迷登登,然後回家去睡覺。下午一覺醒來,沏上一缸子茶,下樓跟院裡的老頭兒們下象棋,晚上兒子毛淘就給他把飯送來。可是吃完了晚飯沒事兒幹了,他自己一個人坐在屋裡看電視,看着看着就又糊塗了,歪在沙發里睡着了。毛淘下來收碗,一看父親又睡着了,電視還開着,屋子裡空蕩蕩的,心裡也挺不是滋味兒的。他心想:有句老話說,滿堂的兒女跟不上半路的夫妻。父親身體還這麼結實,體檢的時候也沒查出什麼毛病來。母親突然那麼一死,嚇得毛淘和妹妹小燕趕緊給父親做了一次體檢,結果什麼毛病也沒有,不過是稍微有點兒血脂高,再有就是前列腺有點兒肥大,這是老年男人的常見毛病,其實不算病。父親剛七十出頭兒,你不讓他找個老伴兒,他這樣孤單寂寞地混下去,作為兒子心裡不忍,兒女再好也當不了兩口子。不行的話,還得給他再張羅一個,他想哪天把這事兒跟妹妹小燕念叨念叨。

 

小雪出懷了,身子有些笨,按說時間不至於,身子怎麼就這麼笨呢?王濤他媽他爸都很惦記,甚至天天打電話問,生怕有什麼閃失。說來也是,兒子養了四十多年,孫子這才有了盼頭兒,老倆能不惦記嗎?王濤他媽就催着王濤帶小雪去檢查,於是王濤趕緊開車帶小雪去檢查,十四周了,一查原來是雙胞胎,這下可把王濤高興壞了!六周建檔的時候沒聽大夫說呀?十周去查的時候大夫也沒確定,並沒有特意囑咐要注意什麼。這會兒突然說是雙胞胎,高興得王濤當下就開車帶着小雪,去父母家報喜去啦。

路上王濤囑咐小雪說:“你別吭聲啊,我跟他們倆說。”

小雪只好答應了。

一進門,王濤他媽一眼看見就驚叫起來:“哎呦!小雪,你這是怎麼啦?怎麼瞅眼兒不見,你就這模樣兒啦?”

王濤他爸聽見叫喊聲趕緊從臥室里走出來,看見小雪那個囧樣子也很驚奇。

王濤他媽說:“不是半個月沒見嗎?怎麼這麼笨啦?跟吹起來似的。”

王濤他爸瞪了一眼老伴兒說:“你能不能說話文明點兒?人家吹的是牛——”

王濤他媽說:“不是,我說的是她!怎麼發展成這樣兒啦?”

王濤他爸說:“廢話!咱們是發展中國家嘛——”

王濤他媽說:“你才放屁哪!小濤呀,她這是怎麼的啦?肚子怎麼這麼大啦?你是怎麼弄的呀?”

“什麼叫怎麼弄的呀?”王濤他爸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

王濤說:“你看看你們倆,就不讓人說話!誰插得上嘴呀?”

王濤他媽說:“誰不叫你說話來?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王濤說:“我說,你們可不許激動啊!小雪這回呀——”

王濤他爸和他媽一齊瞪着大眼望着王濤,連氣兒都不敢出。

王濤仔細觀察他爸和他媽,看有什麼反應,要不然先把速效救心準備好,別回頭真出點兒事兒,那可就麻煩啦。他趕緊跑進父母的臥室,把速效救心丸握在手心裡。

王濤他媽實在憋不住這口氣了,趕緊換了一口氣,忙叫了一聲:“小濤!你幹嘛哪?我都快憋死啦!”

王濤跑回來接着說:“小雪這回呀——”

王濤他爸憋不住了,大叫一聲:“祖宗!你快說了吧!快急死我們倆啦!”

王濤咽了口吐沫說:“小雪這回呀,是雙胞胎!”

“哎呦!”王濤他媽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嚇得王濤“噌”地一下蹦過去,趕緊抱住母親的腦袋,剛要用手去掐母親的人中。不料,被母親一巴掌打一邊去了,王濤他媽奇怪地問王濤:“你幹嘛呀這是?”

王濤說:“我以為您一高興一激動,暈過去了呢。”

王濤他媽說:“你小子不盼我一點兒好事兒!趕緊的,叫小雪坐下呀!傻德行!”

小雪這才扭動着身子饒過沙發,坐了下來。

王濤他媽說:“我就說嘛,日子還沒多長呢,怎麼就變成這樣兒啦?鬧了半天是倆,怨不得呢。哎呦,我準備的都是一套,不行,明兒我還得再買一套去。”

小雪問:“媽您買的什麼呀?”

王濤他媽說:“我就買的那小被窩,小褥子,小枕頭什麼的,還有小孩兒穿的那什麼,叫什麼來着?什麼裝,裝、裝裹衣裳——”

王濤他爸急了:“你滾一邊子去吧!什麼他媽裝裹衣裳呀?那是死人穿的!”

王濤他媽仍然辯解說:“不是!人家叫寶寶裝,寶寶裝衣裳!”

但是王濤他爸仍然在盛怒之下,他氣憤地說:“寶寶就是寶寶!寶寶是天生的!寶寶還用裝!你裝得了嗎?你裝一回我瞧瞧!”

小雪又樂壞了,這回她可不敢使勁兒樂了,趕緊用兩隻手捂住肚子央告王濤他媽:“媽呀,您別叫我爸着急啦!我也不敢使勁兒樂啦,要不然就該宮縮,真的早產了。”

王濤他媽用手指着小雪嚇唬她:“別胡說!說着說着真的就來啦!”

王濤他爸說:“你這個婆子呀!你才是真正地胡說八道呢!”

小雪瞟了王濤一眼說:“我說什麼來着?我早就說讓你賣票去,我沒說錯吧?”

王濤他媽納悶兒地問小雪:“賣什麼票呀?”

王濤他爸替小雪說:“耍猴兒。”

王濤他媽更納悶兒了,問老伴兒:“哪兒耍猴兒呢?在哪兒哪?”

王濤他爸沒有一點兒表情地說:“咱家,我耍。”

王濤他媽奇怪地看看兒子,看看兒媳婦兒,再看看周圍,沒看見哪兒有猴兒呀?

王濤他爸用手指點了點老伴兒,對兒媳婦兒說:“你們看呀,啊?東張西望的,就差用爪子撓腦袋了,再撓撓腦袋就更象了。”

小雪這回真是憋不住了,她大聲叫喊一聲:“爸吔!不帶這樣兒的啊!”

王濤也哈哈大笑起來。

到此時,王濤他媽才知道是遭了老東西的算計,她走到王濤他爸跟前,使勁兒擰住老伴兒的耳朵問:“還耍猴兒不耍啦?啊?你說,你還耍不耍?”

疼得王濤他爸直咧嘴,他搡了老婆一把說:“去你的吧,兒媳婦兒在這兒呢,你這是幹什麼?丟人現眼的。”

王濤他媽說:“你還知道丟人現眼?”

小雪說:“媽呀,您別鬧啦,我還是真的餓啦,您給我找點兒吃的吧。”

王濤他媽說:“瞧你說得這個可憐勁兒,咱家還不至於讓你餓着!餓誰也不能餓我孫子呀,我給你找去。蘇打餅乾行嗎?”

小雪瞟了丈夫一眼說:“行,什麼都行,吃幾片墊補墊補,待會兒就吃飯了。”

王濤問母親:“媽,咱們在家吃呀還是出去吃?”

王濤他媽說:“你別問我,問你媳婦兒。懶得出去我馬上就做,有魚有肉,想吃什麼都現成的。”

王濤問小雪,小雪說:“還是出去吧,別讓媽再做了,胡麻煩的。”

王濤對母親說:“媽,小雪說出去吃,您就別做了。”

小雪吃了幾片蘇打餅乾,然後王濤開車,一家四口出去吃飯了。

 

思思的公司地址已經找好了,離楠楠上班的公司不遠。雖然現在人們都有手機,但是開公司還是要安裝兩部座機,一是比較正規,二是沒有信號好不好的因素。等到工人來安裝那天,這倆小子倒騰來倒騰去,怎麼也沒有信號,思思越是着急它越是不通。人家倆人一會兒也不閒着,一個勁兒在那兒忙活,可這個電話就是死活不通。思思想了一下心裡明白了,就假裝閒聊問他們倆:“你們幹這活兒幾年啦?”

矮個子說:“我們都幹了十多年啦。”

思思更明白了,說:“你們現在還有什麼好處哇?”

高個子說:“咳,讓他媽這手機鬧得,我們現在什麼好處都沒啦。”

思思說:“是呀,我們家原來裝電話時,裝一部機子五千三,這還不說,還得給安裝工人兩本掛曆,兩條好煙和兩瓶好酒。”

矮個子得意地說:“那可不是!甭說別的,那時候哥們兒抽的煙,沒有比大中華次的!喝的酒不是茅台就是五糧液。唉,現在呀沒戲啦!”

思思嚴厲地說:“知道沒戲,還跟我這兒磨蹭神馬?啊?想干不想干啦?”

倆人趕緊給思思鞠躬,連忙說:“先生先生,您看我們這不是一個勁兒查找原因嗎?”

思思說:“你們甭查找了,我已經查找到了。”

倆小子一起望着思思發愣,不知道思思這話是什麼意思。

思思說:“你們倆還想跟我這兒找點兒便宜,是不是?說,想抽煙啦還是想喝酒啦?”

倆人互相看了一眼,連忙說:“先生,我們不敢,我們趕緊給您接通。”

“咔嚓”一剪刀把線頭接上,電話果然通了。

思思從褲袋裡掏出一盒煙甩給他倆,說:“哥兒倆拿去抽吧。”

倆人互相看了一眼,誰也不敢拿。

思思說:“放心吧,我不會投訴你們的!不過是耽誤我一會兒工夫,趕緊走人吧!”

倆小子接過香煙下樓跑了。

他倆前腳剛走後腳楠楠就過來了,她納悶地問思思:“不是說電話今兒接通嗎?我怎麼打半天也不通呀?”

思思說:“姐你來啦,剛通!這他媽倆小子還以為是十年前哪,跟我這兒磨磨蹭蹭磨磨唧唧,死活就不給我接通。他以為我不知道怎麼回事,讓我數落他們一頓,他媽的馬上就通啦。唉,這個電話局呀,可是坑苦了老百姓啦!沒辦法,國營壟斷的買賣。現在要不是有了手機呀,就這兩部電話我還得額外多花大幾百!”

楠楠說:“可不是嗎?那時候安裝一部電話,至少都得給兩條煙、兩瓶酒和兩本掛曆,你看現在全都用不着了,大掛曆也沒人買啦。那時候家家都有彩色掛曆,可是誰家也不是買的,都是互相送的。鬧得這個掛曆市場特別火,幾十一本的有,幾百一本的也有,還有幾千、幾萬的哪!你看不見,滿街都是賣掛曆的?”

思思說:“姐,我比你小,我可真沒聽說過,還有幾萬一本的掛曆,真的有啊?”

楠楠說:“不是那本掛曆值幾萬,是掛曆裡邊夾郵票!整版的猴票!還有梅蘭芳小型張!你說那個還有底兒嗎?一個安裝電話的,他們收不着太貴的,那種特別貴的,都是給大頭兒送禮!外人看着是送了一本掛曆,實際裡邊夾着貴重郵票!神不知鬼不覺,誰能看得出來呀?我們公司剛在北京成立時候,你知道多麻煩呀!政府說要引進外資,可是相關部門不知要收多少好處費!光這一個工商局就能把你折騰個半死!朝陽區一個姓肖的局長,他也不知是什麼後台,居然連着幹了兩屆。別人咱們不知道,反正我們這個瑞典公司他可沒少要!因為這是外企呀!他知道瑞典是歐洲富國瑞典人有錢,他就沒死沒活地要!”

思思聽到這裡嘆了口氣說:“沒有門路沒有後台,什麼買賣都不好干。姐你不知道,我也不願意跟家裡說,怕爺爺奶奶着急。你說我一個賣小金魚的,我能有多大油水?就這哎,市容的人來了找你的麻煩你得敬着;好煙好酒,搓一頓兒是必須的!城管的來啦你也得敬着;衛生防疫站的來了你還得敬着;頂不濟啦,來個街道辦事處的,你更得敬着!因為他專門管你呀!你說你惹得起誰呀?哎呦,我真是特別後悔呀!後悔沒有好好念書!你說我要是唸到大學畢業,我再考一個公務員,多年的媳婦兒熬成婆,我早早晚晚,小起碼兒,我終歸能熬成一個小科長吧?到那時候,咱們金家在這個地面上,你就說吧,還有什麼擺不平的事兒?起碼我爺爺奶奶能跟着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把北京城有名的的飯館都吃遍嘍!姐你信不信?”

楠楠說:“那是當然啦!吃點兒喝點兒算神馬?你看看這高端酒樓,洗浴中心,會議中心,高檔KTV,甚至還有公開的妓院,開一家火一家。到了晚上整個北京城呀,燈紅酒綠,比西方國家一點兒都不遜色!改革開放以後哇,可是讓一些人肥透啦!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容光煥發;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說,一個政府把國家弄個來弄個去,弄成了這個樣兒!神馬社會主義呀?你讓老百姓怎麼想得通!”

思思說:“唉,等着吧,四年熬一個閏月,我就不相信,共產黨里就沒有一個好幹部!”

楠楠問思思:“別挨這兒神侃啦,回家吃飯去吧。我還得給人家交管局送禮去,你不送禮,公司里的幾台車年檢就過不了!神馬毛病都沒有,剛剛保養的新車,你不送禮他就不叫你過!你說可惡不可惡!真是沒辦法!現在他們都賊着哪,不敢在車檢所收禮啦,給你指定一個地方,讓你在那兒等着,人家戴着帽子和口罩來拿,連是男的女的你都不知道!你回家吧,我上小紅門去一趟。”說完楠楠先走了,思思鎖上門也回家。

 

每天美和大牛去廣安門醫院檢查,結果查出大牛是艾滋病毒攜帶者,這一下大牛就趴下了。什麼也不想幹了,整天挨家裡躺着,眼看着臉色就變綠了。每天美一看這哪兒行啊?還沒怎麼着呢大牛先扛不住了。思來想去,每天美覺得必須跟大牛談談,於是她就對大牛說:“我說當家的,你這麼着可是不行啊!無論是什麼病啊,都是三分治七分養。雖然我沒傳染上吧,我可還指望你活着哪!你也不說去看看黃毛,人家孩子一人挨北京,舉目無親渾身是病。咱們不念親情念舊情,你也得去看看這個孩子。你要願意我就陪着你去,你要是不願意我就不去。怎麼說你們倆現在也是同病相憐,倆人得互相鼓舞,互相打氣——”

大牛打斷了她說:“你以為我們倆是輪胎呀?還他媽打氣?”

每天美說:“那怎麼辦呀?橫不能我就眼睜睜看着你,一天不如一天,一會兒不如一會兒。我眼睜睜看着你就這麼吹燈拔蠟呀?”

這回大牛沒吭聲。

每天美接着說:“你甭看你是男的我是女的,男的硬是硬,但是柔能克剛。”

大牛苦笑了一聲說:“還他媽硬?都是硬鬧得!要不是不硬能有這事兒嗎?我真羨慕人家那些陽痿的男人!人家肯定沒有我這份苦惱。”

每天美說:“你拉倒吧,一家兒不知道一家兒的難處,一個人不懂得一個人的苦衷!你以為不硬了就不想啦?得了吧你!那幹不成還干想的滋味兒更難受!”

大牛奇怪地問:“你是不是考研啦?”

每天美也奇怪地問他:“我考的哪門子研哪?”

大牛說:“李銀河那個性學,性心理學,你是不是考了她那個研究生了?”

每天美哼了一聲說:“人家也得要我呀!我連高中都沒上。”

大牛說:“那你怎麼說出話來一套兒一套兒的?還挺有哲理性的。一家兒不知道一家兒的難處,一個人不懂得一個人的苦衷。我在監獄裡頭借書看,好像也不是托爾斯泰呀,還是莎士比亞,他們就說過類似的話。原來我看書的時候,都把這些有哲理的話抄下來,我抄了三本筆記哪,後來出獄的時候送給一個獄友了。今兒聽你這麼一說,我還得打起精神振作起來,活一天算一天,活着乾死了算,是不是?”

每天美說:“那當然啦!況且人家現在不是說,只要堅持吃藥,基本上就能控制住嗎?大牛,你不能讓我再一次灰心啦!你傷我傷得夠慘的啦!你說我怎麼就找了你這麼一個男人哪?跟上你,我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成天提心弔膽擔驚受怕!好不容易現在兒女大了,你也出來了,還能享錢。我還說呢,我總算熬出頭兒來啦!沒想到哇!你又給我留了這麼一手兒!打死我都想不到哇!”

大牛坐起來看着老婆認真地說:“是啊,我真對不起你!”

每天美說:“兩口子說什麼對得起對不起?你說來了什麼不得咱倆扛着哇?一根線繩綁倆螞蚱,既然已經綁在了一起,那就想辦法過綁着的日子吧,倒是如今不時興陪葬了。你要是真的死了,我有什麼辦法?讓你鬧得我連退休金都沒有,我只有改嫁。這幾天我睡不着,我就天天想,是呀,你說你死了不管我了,我有一口氣我也得想法兒活着呀?可是我怎麼活着呀?終不能讓我背一破筐頭子,上大街撿破爛去吧。大牛,我也老啦,想想一個老婆子,都該當奶奶姥姥啦,還得想辦法走主兒!你說說,我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呀?”

大牛說:“小偉跟小秀,他們不會讓你走主兒的。”

每天美眼淚汪汪地說:“大牛,你還甭那麼說,吃兒女遠不如吃老頭子!我早就看透啦!”

大牛不吭聲了,他站起身來給老婆拿了一塊紙巾,遞給她擦眼淚。愣了一下,大牛說:“你別難受啦,是我不好,讓你跟着受罪。我這就找黃毛去,你放心吧,該幹嘛我還幹嘛。”

每天美說:“這就對啦!你一人去呀?”大牛點點頭穿上衣裳出門走了。


0%(0)
0%(0)
標 題 (必選項):
內 容 (選填項):
實用資訊
回國機票$360起 | 商務艙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爐:海航獲五星
海外華人福利!在線看陳建斌《三叉戟》熱血歸回 豪情築夢 高清免費看 無地區限制
一周點擊熱帖 更多>>
一周回復熱帖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2019: NBA事件誰遭受最大損失?難道於是搬起
2019: 淡紫婊子,見pm
2018: 彭培奧訪問北京只呆了三個小時就離開了
2018: 土共強強民企,派領導進駐私企
2017: 郭文貴必須受到法律審判
2017: adult day care center
2016: 轉個duziteng的心靈雞湯:
2016: 湖北農民熊慶華的畫:
2015: TTP只是第一步,明年還有TTIP, 後面更
2015: 閒侃諾獎:馬約拉納,一位離奇失蹤的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