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地家具风尚
在江南文士的眼里,生活的格调和方式,包括陈设布置、家具器物,一切显示出主人的爱好、品性和审美意识的。这就是性趣,性趣性趣不是性取向,而是个性趣味。就像王子猷雪夜访戴奎,这是趣味相投而引起的潜意识里的文化冲动。如果一板一眼想到明天还要挤地铁上班,洗洗赶紧睡吧,那历史上就不可能出现这么有意思的佳话了。历史的好玩就在于多多出现奇出怪样的玩意儿。明文震亨《长物志》记载,吴地文士的尚古风气常常集中地表现在“燕衔之暇,以之展经史,阅书画,陈鼎彝,罗肴核,施枕簟”的日常生活中。
一个社会手工艺的发达,需要几代人的传承,也需要当时社会的稳定和繁荣。苏作家具在明代中叶非常盛行,说明在明代,苏州地区的手工家具作坊已经形成气候。其配套设施,比如原材料选购,锯板,设计,雕花,木作,油漆,修葺等等工种和环节,能彼此配合得严丝合缝,这样家具产业链才能兴旺发达。明范濂《云间据日抄》上说,“细木家伙,如书桌禅椅之类,余少年曾不一见。民间止用银杏金漆方桌。自莫廷韩与顾、宋两家公子,用细数件,亦从吴门购之。”王士性《广志绎》也说,“姑苏人聪慧好古,亦善仿古法为之。……又如斋头清玩,几案床榻,近皆以紫檀花梨为尚。”这两则说明明代中叶以后,苏作家具产业,已高度发达。中国历来是个权力社会,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所以你想想由我们朱由校大哥带头,这红木家具制作不火,也难。
到晚明和前清,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越来越臻成熟。从明人高濂的《遵生八笺》到文震亨的《长物志》,再有清人李渔的《闲情偶寄》、沈复的《浮生六记》,我们可以看到,他们都着意传统化的江南文士人生观,寻求现实生活物质文化的精神开拓。古斯塔夫·艾克在《中国花梨家具图考》绪论的结束语中,也一再着意提到在《浮生六记》中由苏作家具营造出的江南士大夫家庭的生活意境。社会的发展,文化的发达,有闲阶层的日益增多,必然产生对物品要求的精致化。用文绉绉的话说,就是要把人格心灵外在化。这在苏作家具的制作上尤其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