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前读《袁中郎小品》,想翻几页就睡了。没想到,翻着翻着,睡意全无,眼眶竟湿润了。他写了多篇吴中景色的小品,那里,似乎是他的第二故乡。
我想起了故乡凤凰城镇,它坐落在辽东名山凤凰山脚下。上一次去菲律宾后路经北京回芝加哥,是2019年一月初,只有不到一周时间待在京城,我还有点感冒,特疲惫。两位哥哥想从老家来北京看我,我说:“算了。等我以后回去多呆几天。”
如今,三年半过去了,我还在芝加哥,而二哥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年,那年是1965还是1966?是春天,农历四月二十八,我们凤城县一年一度的赶庙会,就在凤凰山山脚下。离我们家四五里路。大哥带着我们三个弟弟去看庙会。妈妈叮嘱哥哥:“可走丢了,别光顾去看热闹。”
弟弟才七八岁,个子矮,小不点。他说:“妈,我走不丢。”怎么也想不到,妈妈走后,他竟然在十多年前也走了。从此,亲兄弟间再无一人叫我一声“三哥”。
我们顺着沈丹公路走到了凤凰山脚。道上人挺多的,大概都跟我们一样,坐车得花一毛钱,或者,五分,实在太贵了。
庙会里到处都是人。有卖这个的,有卖那个的,我们都没怎么看。记得在卖酸桨的小摊前我们站住了。农民的大土篮子里外堆了许多酸浆,一把三分钱,或者五分,我们也没心思打听价。他说:“老鼻子酸了。”
这倒是真的,我嘴里都冒酸水了。
哥哥拉我和弟弟走,说:“待几天我领你们去拔酸浆。”
那天最后的印象是大戏台子上一群人正在演戏,京剧还是评剧,我也没认真研究,就觉得演员的衣服太漂亮了,唱得真好听。
我和弟弟个子矮,看不到,两个哥哥就让我们骑马卡——骑在他们脖子上,平等,一人一个。这是我多年后的想象还是当年的实情,不可考。
直到肚子饿得实在不行了,我们哥四个才离开庙会。渴的问题很好解决,喝了一大通山涧里的水。饿,必须等到走回到家里。弟弟说:“哥,我走不动了。” 我把目光转向了两位哥哥。大哥背着弟弟走了一段,二哥又背了一段。这也许是另外一个想象,或者,真情。
其实只要想到回家就可以吃上大饼子了,玉米面的,金黄。我们就有劲了。兴许,妈妈知道饿得都快成画了,一定会说:“今天不限量,管饱,可劲吃。”
那我们一定会从画变成雕塑,意大利式的,绝对不是希腊式的,缺胳膊断腿的。
2022.6.15 于芝美国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