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巴赫雙小提琴協奏曲第二樂章

樓下傳來熟悉的小提琴聲。

一遍又一遍。

一個學生拉完又來一個。

拉的是同一樂曲。

南來客知道，又到中學生報考全州青年交響樂團的時刻了。

評註：樓下誰在拉琴，你交代不清，人們還以為南二世住你家樓下呢。另外，在公寓中拉琴，會擾民，你到底住在啥地方，怎麼都那麼沒有規矩？

說起來也奇怪，萱教過的眾多小提琴學生，一個個都是未來金融家、科學家、工程師、醫生、軍官，走上音樂道路的只有兒子南二世一人。

評註：那只有一個解釋，這說明，你只認真教你的南二世，而其他人都被你騙走錢財，卻沒學到真東西。

不過，醫生的職業遠好過搞音樂的，因為生死攸關時刻靠的是醫生，而不是音樂；金融家職業也好於搞音樂的，因為那能讓人們賺更多的錢，脫貧致富；科學家更重要，因為科學能帶來進步，讓這世界有了小提琴，那玩意兒能與南來客共振；軍官也不錯，能替南來客擋子彈。總之，那些人都比你的南二世出色。

將來不走音樂道路並不影響學生眼下報考全州青年交響樂團的積極性。

評註：是啊，那些人都是瞎湊熱鬧的。

曲目拿到手之日，便是開始努力練琴之時。

評註：那水平肯定比不上二泉映月動聽。

往年考的是學生對音準節奏的把握，報考曲目都是交響樂片段，疾風暴雨般的快板。小提琴不同於鋼琴。鋼琴鍵黑白分明，彈出來的音只有對錯，小提琴拉出來的音除了對錯之外，還有音準問題。學琴數年琴音仍在正誤間扭來扭去的大有人在。一個人學了幾個月鋼琴，彈琴時鋼琴發出的聲音即使不悅耳也不至於刺耳。可是小提琴學了一年半載，拉琴時小提琴發出的聲音很可能還是“嘔啞嘲哳難為聽”。

評註：不只是音樂，無論幹什麼都要有節奏，誰把握好節奏，誰就會占上風。即使在軍事上，也要有節奏感，即，戰場節奏。從文字的節奏上看，南來客就極其缺少節奏感，前後的邏輯矛盾更是讓不該高的音高八度，不該低的音低六十度，成燒酒了。由此，我斷定南來客拉琴拉出的音調必如同鋸木頭的噪音。藝術彼此是相通的，無論你是搞音樂，還是寫作，乃至繪畫，都要有節奏感。

無論幹什麼,不僅需要節奏感，還需要天賦。假設你的南二世真有音樂藝術的天賦，那麼，其父母雙方也至少有一人具有某種藝術天賦，且不僅僅限於音樂範圍，如，善於雕塑，繪畫等，否則，這有藝術天賦的孩子可能不是自己親生的。再看看南來客，好像沒什麼藝術天賦，作詩出律，拉琴找不到音準，這說明南二世的DNA與南來客不相干。

曲目還沒 練好，音準節奏都有待提高，琴聲卻如雷貫耳，每日數次，連續幾個星期下來，那幾段音樂在南來客腦海中迴旋，揮之不去。

評註：南來客腦中迴響的都是那些走音的曲調，也難怪南來客寫詩出律，這都是一回事。

年輕時讀《陋室銘》，對劉禹錫“無絲竹之亂耳”之說不太理解，這下全明白了。

評註：絲竹是指中華傳統韻律，你這是嫌美妙的春江花月夜的曲調干擾你了欣賞已跑調的西洋樂。

沒想到今年報考曲目換成慢板了。

評註：這回，拉慢板，可以不着急，慢慢拉，前半拍跑調，後半拍扶正就行了，或許還更動聽。

依然是一遍又一遍地反覆拉，依然差強人意，南來客聽來不但不煩，而且越聽越想聽。

評註：走律的音調是你的最愛。

拉的是巴赫的雙小提琴協奏曲第二樂章。

南來客一向對巴赫心存敬畏。

評註：你如何敬畏？而我就覺得巴赫不如巴頓來得痛快。

巴赫的音樂作品南來客學過的只有“G線上的詠嘆調”一首，還是四十多年前歐老師教的；演奏過的只有“羊兒在靜靜地吃草”，那是三十多年前在海德公園浸信會教堂小樂隊聖誕音樂會上；拉過的有E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和雙小提琴協奏曲-僅僅是第二樂章，在家自己拉着玩的。

評註：也就是說，你一遍又一遍地反覆拉，依然差強人意。原來，你自己也是那水平！

喜歡巴赫的音樂作品有一個過程，並非“一見鍾情”。

最初聽巴赫，覺得味同嚼蠟。

評註：那是啥滋味？你咀嚼過蠟？

學會欣賞巴赫跟兒子學琴有關。從盤腿坐在電視機前地毯上聚精會神地觀看大光碟版帕爾曼演奏巴赫的小提琴無伴奏奏鳴曲開始，南二世的音樂道路就沒離開過巴赫的作品。學過琴的人都知道，學琴講究路子正，巴赫的音樂作品四平八穩，是避免野路子的不二法門。南二世十歲那年，在君悅酒店舉辦的本地最盛大的一場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招待會上，應邀演奏了嘉禾和帕提他兩首巴赫無伴奏舞曲，贏得全場起立鼓掌，以及貴賓中一位女士的青睞。女士主動迎上去給了他一張名片，說，“給我打電話。” 女士是州藝術廳的，有一筆“青少年藝術家基金”，一年三千元，連續三年，次年南二世就可以申請…

評註：啥情況？你剛說完跟你的歐老師學習拉巴赫作品，怎又說你從兒子那裡學會欣賞巴赫的作品？原來，你跟老師學了半天，啥都不會呢。

你提到“一位女士的青睞。女士主動迎上去給了他一張名片，說，“給我打電話。””，這話聽起來，那女的主動提出約會你的南二世。總之，你說的是不清不楚，曖昧。

同樣是十歲那年，南二世第一次去Interlochen 音樂夏令營，就在一場小提琴比賽中奪冠。演奏的是巴赫的E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南來客夫婦去Interlochen接兒子，聽到有人問南二世，“Are you that Bach E Major boy？”

評註：那人不去找巴赫，卻來詢問演奏巴赫作品的南二世,這世道讓巴赫心寒。你吹了半天，我只知道朗朗，可沒見音樂界裡有個南二世。那個南二世是你虛擬出來。

十一歲，兒子應邀赴大陸演出，地點在深圳大劇院，演出曲目之一是巴赫E大調小提琴協奏曲第一樂章。當地做了實況直播。

十四歲，與一位小提琴家合作，樂團伴奏，演奏了巴赫的雙小提琴協奏曲。

大學舉辦低音大提琴大師班，初中生南二世被低音大提琴部的教授請去旁聽，用小提琴拉了一首巴赫的樂曲，年過花甲的低音大提琴大師讚譽有加，還就演奏巴赫發了一通議論：

拉巴赫要圓潤（沒有稜角） ，運弓要用全弓，音不能浮（full solid bow）。

老先生恐怕已經作古，他的高論猶在耳邊。

兒子演出也好，上課也好，南來客全程陪同。

評註：你陪讀，這能讓人理解，但是，你陪同演出，難道你負責伴奏？

一段音樂，勾起多少回憶。

南來客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和兒子合奏的曲子，就是巴赫的這首雙小提琴協奏曲第二樂章。南來客音準節奏一塌糊塗，兒子卻不厭其煩地示範、將就，直到把樂章拉完…

評註：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讓南二世創造條件，也要上。你不愧為共產黨，不過，真難想象你把巴赫糟蹋成啥樣？

不知不覺間喜歡上巴赫。

在南來客看來，

巴赫的音樂如同環繞神殿的浮雲；

如同一泓靜水，波瀾不驚，卻深不可測；

聽起來平淡無奇，細細品回味無窮，

大音希聲。巴赫的雙小提琴協奏曲第二樂章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平實無華的樂句中蘊含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哲理。

評註：貝多芬的音樂也有同感，且不僅有浮雲，還有蝴蝶飛舞，更有那英雄的凱旋。這些你在巴赫那裡是學不到的。

在油管看巴赫雙小提琴協奏曲第二樂章，聽眾留下的一則評論特別引起南來客的共鳴：

淚水湧上了我的眼睛。難以置信美妙的作品。完美無瑕。不是在談宗教，如果有上帝的聲音，這就是。

怪不得巴赫的作品在西方被奉為音樂的聖經。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

評註：小小寰球，有幾個蒼蠅碰壁，嗡嗡叫，幾聲悽厲，幾聲抽泣。

最後，送你一首《漁舟唱晚》，以彌補你崇洋媚外的爛心，用中華的絲竹驅散你心中法輪功般的巴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