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回： 金陵市爭拍紅樓夢 董玩店璽才評盛世

季君權做為金陵市長，十分關注各方面要重拍《紅樓夢》的消息，他知道這是向金陵市拉投資出政績的好機會。央視上次拍《紅樓夢》，自己沒有注意到此事，竟然被那何益民得了先手，將很可觀的一部分投資，硬生生地拉到名不見經傳、原與《紅樓夢》八竿子打不着的中平市。其實，季君權一直後悔這件事怎麼讓自己的競爭對手占了先。心想這次自己坐鎮金陵，虎視眈眈，任他是誰，只要是投資“金陵十二釵”，說什麼也要讓自己這位金陵市市長分一杯羹。何況自己現在擁有正宗的紅樓遺物，真寶貝；雖然那件寶貝並不能向大眾明說，真是有點遺憾。

功夫不負有心人，今年就有一個電視台要籌備重拍電視劇《紅樓夢》了，而且好幾家影視傳媒公司均有意投資。有上一次高質量的87年《紅樓夢》電視劇比着，人們對此次重拍，也充滿期待。但是這次拍攝，事情遠非季君權想象的那樣簡單。電視劇還沒有開拍，電視台先啟動了“紅樓夢中人”全國海選活動，試圖以觀眾投票，用“民主的邏輯”讓觀眾參與挑選合適的劇中主要演員。光此項無謂地瞎折騰，就花去將近一年的時間，期間包括各種黑幕在內的流言蜚語爭議不斷。看來這次，不光季君權有這個想法，各方神仙都想乘機撈上一筆。這時候，你不扛着錢過去，美其名曰贊助約股，還想直接空手套白狼式地要投資，沒門！海選的或內定的小演員們也各懷鬼胎，機心不斷，踩下媚上，奪利爭名；為了搶角，為了上位不擇手段，那裡還有什麼心情和時間磨練任何真功夫真演技。整個劇組還沒有正式形成，就弄的比那真賈府里的各色人等還要烏煙瘴氣。最後，原來的導演連局面掌控不了了，不得已臨時換將，才能正式開拍。

季君權見直接要投資此路不通，只得另選它路。忽然就聽說，現任鐵道部長章鐵越力推中國高鐵跨越式發展，得到國務院的支持，手裡十分有錢。此人行事風格，和自己推行“北港新政”時十分相似，大刀闊斧，親歷親為。世人不識人，罵其為“瘋子”。但季君權對此種人物非常理解，以為知音。一天，他趁這位“瘋”部長正坐鎮金陵指揮工程，親自去拜訪這位平民出身的部長。章鐵越見季君權以國二代身份，慧眼識人，屈尊降貴，自然也對他另眼相看。二人遂一見如故。一番寒暄，屏退旁人以後，章鐵越開門見山地說：“知音難遇。你我也不用客套。如果季市長自認為是中國的毛澤東第二，我章鐵越就是中國的十河信二。英雄如你我，世人不理解，高處不勝寒，唯有你我知。有些時候，我們必須要用謊言欺眾的方法才能殺出一條血路，去執行真理。十河信在日本修新幹線時如此，而你我在這個國度就更應該如此。日本人可以讓他們的新幹線之父下台了事；而我卻不知道還能不能從鐵道部部長這個位置上活着下來……”

“章部長言重了。首先，毛主席是我們中華民族千年一遇、再不世出的英雄人物，我季某人哪裡敢和他老人家相比，所以請您不要以訛傳訛；其次，自打文革結束，我黨內部人事更替，即使是政治觀點不同的同志——類似以前的路線鬥爭——也不再把人往死里整了。必定是只有我們中國共產黨才能開創新時代的和平盛世嘛。所以我請章部長，一定要對我黨的政策、路線和我們的共產主義事業保持堅定的信心。”

章鐵越本來聽說季君權在北港新政之時是一個豪爽實幹、直言快語的主，又在此官場失意之時，主動來找自己聊天。本來以為知音難遇，但這時方覺查出，自己這掏心牢騷話兒說得有點太快了。雖然官場上互稱同志，但畢竟自己是平民出身，人家是國二代、真正的趙家人，兩人的家世背景是如此不同。

章鐵越於是挽回話題，說道：“正因為現在是中國歷史上難得的、偉大的、空前的太平盛世，我才斗膽向黨中央國務院提出‘跨越式發展高鐵’這個概念。也只有我們這些跨世紀的中國共產黨人，才有可能始終代表我們中華民族最先進社會生產力的發展要求，才有可能始終堅持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才有可能提出、領導、和實現我國高速鐵路的超常規、跨越式發展。我章鐵越作為一個從黨的基層，一步一個腳印成長和鍛煉上來的鐵道部長，為了感謝黨和國家對我這麼多年來的辛勤載培，我心中早已經像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們一樣，視死如歸，時時刻刻準備着為祖國鐵路的超常規發展獻出自己的生命！”

章鐵越是越說越慷慨激昂，越說越真情流露，最後竟然感動得自己連眼圈都要紅了。

季君權方才意識到自己這一打官腔不要緊，這個鐵道部長馬上變得比自己還虛偽。方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有求於眼前這個財神爺的。而自己差點把兩人閒聊天的話題都給聊死了。

“對不起，原來是我誤會了章部長的意思了。身居高位，章部長能夠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測試我國國產高鐵的安全性，的確是和我父親那一輩人‘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的精神一脈相承。我季某人十分景仰和欽佩。但是我聽說，章部長在指揮和諧號、復興號高鐵創各種世界紀錄的同時，還對我國最先進的文化發展有興趣、有貢獻。——比方說，這次你們鐵道部真的要準備投資新電視劇《紅樓夢》？”

那章鐵越正沉浸在自己營造的大無畏的高尚情緒之中。沒想到季君權卻把話題轉開了。臉色稍微變紅，說道：“哪裡，哪裡，這次一定是你季市長也以訛傳訛，給我們鐵道部抹黑，哈哈。國務院雖然給我們鐵道部下撥經費多多，但是給我們的任務也規模空前啊！我們整個鐵道部上上下下，上至我鐵道部長，下至每一個普通養路工，工資幾年不漲，每一個人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每一分錢我們都恨不得掰成兩半，用在刀刃上。哪裡有什麼閒錢去投資中國的先進文化……怎麼，季市長興趣挺廣泛的嘛，也對‘金陵十二釵’有興趣？……”說罷笑眯眯地望着眼前這位背景強大的紅二代官員。

季君權心裡自然明白章部長的意思。拉自己同流合污，等於在官場有了一個強大的同盟軍和鐵哥們。心想，如果自己還是北港市的那個自己，全國海選的年輕漂亮的女演員們，當然感興趣；但現在自己是金陵市的這個自己，不了。——借着太虛寶鏡的強大威力，超越了。——而現在自己確實是在公事公辦，設法要為金陵市拉一些投資項目嘛。

“自然，自然！您想想，拍《紅樓夢》——對，其實這次應該就叫做《金陵十二釵》才對——是多麼鼎盛的一件文化大事！他們卻要將我們這個正宗的金陵市撇開，你說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您說說，你讓我這個金陵市市長情何以堪。……”

章鐵越見季君權果然還保留着以前人盡皆知的儒雅風流，十分高興。心想，那個還在監獄裡呆着的南港商人叫什麼來着？他有名言：只要我們的朋友有興趣、有愛好，這就好辦。於是趕緊說，“這個好辦。我們鐵道部雖然沒有任何閒錢投資什麼先進性文化，但是我的朋友，哦，朋友的朋友，戴花芳女士，一個山西的煤老闆，她是新時代的交際花。她可是神通廣大，非常有錢。她有意投資《紅樓夢》。她現在正在找合適的地方搭建拍攝場地，你去可以和她洽談洽談。若真談成了，可別忘了是我這個鐵道部長給你們牽的線搭的橋，當的‘紅娘’呦。”

等季君權再去走戴花芳這個路子的時候，誰知竟然順利異常。那章部長所說的新時代交際花戴花芳同志，原來只是一個小學文化，相貌平常，長得五大三粗的女人，身體活像一個舉重隊員，說話行事大大咧咧的。原來那章鐵越見過季君權後，馬上給戴花芳私下通了話，說季君權可能有事要找她，又私下囑咐說道，甭管季君權要求什麼事，你先給我百分之百的應承着。然後咱們之間好商量。那戴花芳做生意全憑處關係，這事兒當然不在話下。她本來出身貧寒，偶然因素結交官場，迅速暴富，早對季君權的大名如雷貫耳，因而巴不得去奉承這個潛力無窮的官場紅二代。還沒等季君權主動去找她，她自己就拉着錢趕上門來了。告訴季君權，他要投資重建金陵大觀園（原江寧織造府）這項目，問季市長要多少，要多少有多少。

季君權從戴花芳那裡輕鬆拿到投資之後，想起在本市開董玩店的中平籍的董適世是個人物，正好可以派上用場。董適世落架重修過中平市開元寺里的古建築，聽說還可能是中平市榮國府的監造總指揮，此人指揮監造仿古建築很內行，有真本事，並且不貪錢財。這樣的人物，現在打着燈籠哪裡才能找得到？而且自己重用董適世，也可以感謝他以前送自己寶鏡的好意。況且他還是何益民的好朋友，或者又可以通過此人與何益民接着聯絡關係。想想真是一箭可得數雕，各方面都極完美的事兒。於是這就要衝動地去親自請他出山。突然心中一個閃念，想起自己曾答應董適世尋妻的那件事。趕緊給吳奉君打電話。吳奉君也是雷霆一震，心中吃了一驚，心想季君權怎麼又提起這陳年舊事兒來了。他為那董適世懷疑金原安失蹤是自己干的，連那寶貝國畫“極目見真”都不敢留了。趕緊說：此案雖然自己一直注意，十分留心，萬分盡力，卻也納悶為什麼至今一點線索也沒找到。

放下電話，季君權心想，自己一個堂堂的市長，答應人家的事情辦不到，也就不好意思親自去登門請賢了。於是囑咐秘書尚才，先到董適世的店裡去打聽打聽，讓他先不要說自己讓去的。於是尚才很快便一個人輕裝簡從地去了。到了店門口，看那店名果然還叫“紅樓董玩店”。先留心看那董玩店的生意還是挺紅火，人進人出的，顯然是那文化古玩一條街上顧客最多的店面。走進店中一瞧，裡面卻只有一個店主人在那裡忙裡忙外地招徠顧客。再仔細看那店主人的相貌年紀，並不像季市長描述的董老闆的樣子。尚才好不容易等到那人得了一點空閒，連忙插空問道，“請問這裡的董適世董老闆呢？”那人一見有人要找董適世，停下手裡的計算器，抬起頭來，問道，“請問先生您是哪個單位的，找我師父有什麼事情。”

“喔，你一定是張璽才了，我叫尚才，咱倆的名字同用一個‘才’字。我是你們董老闆的朋友，所以特來詢問一下董老闆的近況。”

張璽才若有所思地說道：“最近這裡已經很少有人打聽我師父的情況了。不瞞您說，他已經出家將近一年了，跟着一個光頭赤腳的和尚走的。”

尚才正打算要繼續深問下去。這時一對年輕伴侶前來，問店主人那副帶黑金絲絡子的刻字雨花石和那個文采輝煌的鏤金獅子一共多少錢，一塊兒買有沒有優惠。張璽才對尚才說抱歉，就又打算去服務那對客人。

尚才趕緊對璽才說：“不妨事，您先忙您的。這樣吧，等你的店今晚打烊以後，我再過來。到時咱們到這附近的街角飯店裡吃頓便飯，我再問你師傅的下落。”

走出店門以後，尚才便給季君權打電話匯報情況。對季市長說他要找的人出家當和尚去了，現在只有他的徒弟看管店面。季君權剛聽說此事，嚇了一跳，覺得這事兒比姚晴雨這麼多年杳無音訊和董適世的老婆突然離奇失蹤還奇怪。趕緊對尚才說，你得給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給我問清楚。如果張璽才有隱情，不想告訴你。你就明說我季君權要聘董適世當“江寧織造府”工程的總指揮，高薪請他師傅出山呢。

於是尚才在附近盤桓到晚上10點多，直到張璽才的商店快關門了，才又返回來找他。這時，卻見一個戴着眼鏡文質彬彬的女孩子在幫張璽才收拾清掃店裡店外，尚才猜想這個人可能是張璽才的女朋友。見尚才進來打招呼，那女孩便對璽才說：“你從外面把店門鎖了，跟他先出去罷。早去早回。我就先去你的小房間裡看會兒書，等你回來以後我再走。記住早點兒給我打手機。”

等到了一個吃夜宵的飯店，張璽才先問尚秘書，為什麼他開市府的車。尚才於是實話實說，說自己就是市長秘書，正奉季市長之命來請董老闆出山。只可惜董適世這麼一個大好人才，竟然在這太平盛世，自己看破紅塵出家去了。天下之大，也不知他到那個寺廟去住持，還能不能找到他。

張璽才確定了尚才的身份和誠意之後，這才向他說起這些年有關自己師父的傳奇故事。

“我師父出家這件事，顯然和我師母的離奇失蹤直接相關。我師父師母雖然沒有親生兒女，但夫妻恩愛，兩人感情一直很好。他們待我呢也像親兒子一樣。我師母失蹤之前，我師父從來沒有流露出一點要出家的意思。他受過解放前的私塾教育，又會一些拳腳，能文善武，唯一和常人不同的，就是愛路見不平，行俠仗義，弄得自己跟武俠小說里的大俠似的。我高中肄業不到十八歲起，就一直跟着師父料理店務，後來又跟着他學做工藝品。我們是在中原省中平市榮國府旁邊把生意做起來的。那年冬天，我師父為了救一個衣衫襤褸、沿街要飯的花子，把中平城管局的一幫人給打了，也因此就把他們給開罪了。師父、師母、和我，三個人才被迫離開了家鄉中平，來到這裡。我們在這裡經過一年多打拼，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我師母卻在那年農曆四月初七突然間就失蹤了。我師母失蹤以後，我詢問師父，這件事是不是和我們原來得罪的中平城管局的那幫人有關。他為此也特地回了中平一趟，回來對我說‘不是’。我師母據說是在金陵市範圍內失蹤。這點一開始金陵市公安局和地方派出所方面說得都很肯定，但後來卻模糊了。為此，我師父甚至懷疑市公安局方面似有隱衷，並不好好地破案。後來他又說了，你師母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在金陵找她三年，等她三年，如果她還是沒有什麼消息，就算我和她塵緣盡了。我當時不知道師父這話頭是什麼意思，但是我知道，他平時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物，因此怕他會在我師母失蹤的第三個年頭上有什麼大動作。所以就天天盼望，三年之內能有師母的好消息。但卻一直沒有。等到了三年頭上的幾天，我讓我女朋友跟她的單位請了假，幫我照看店面；我就一直跟在師父身邊，他要去哪，我就去哪，睡覺我都跟他到他家裡，伺候他的飲食起居，設法跟他說話，逗他開心。師母三年前失蹤的傷心事，我是壓根不敢提，心裡一直盼望師父能夠忘掉那件事兒。因為他以前說的狠話，我怕他有什麼想不開。我師父他自愛妻失蹤，心情一直很不好，這個很好理解。

“那天是我師母失蹤三年的正日子，農曆四月初七。一大早兒起來，我師父心情還忒好。又主動提起，說什麼時候能吃到我和小茜的喜糖，他就放心了。說我們兩個人既然你情我願，就不應該為房子的事情，耽誤婚姻大事。又說師父我沒有親兒子，你就是我的親兒子，兒子拿父親的房子當婚房，沒有什麼不可以。你擔心師母有一天回來沒有房子住。但你好好想想，師父我是願意和你師母在一塊兒哪怕再租房子住，還是願意一個人守着一套空房子？我巴不得你師母有一天能夠平安回來，然後我們一起隨便去哪裡哪怕是流浪呢！

“那天我見師父最終還是提起了師母，怕他又由此記起那是個特殊的日子。於是趕緊岔開話頭說，這些年咱們賣工藝品的生意還不錯。我和小茜快把我們婚房的錢攢夠了，所以我們的婚期很快就要到了，到時候孝敬師父的喜酒喜糖是一定少不了的！……

“其實啊，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我一味遵守諾言，想攢夠了錢再買房，先付個首付再來還貸款，早就可以在這附近買下一個不錯的單元房了，貸款也應該還清了罷。但我是北方農村來的，我們那裡講究說話要一諾千金，男子漢大丈夫的話，既已說出，駟馬難追。瑤茜她媽當時一句話惹急了我，她說讓我在金陵市區里買了房子，再來找她家小茜；她房家人不嫁大學生可以，但絕不能嫁自己沒有房子的人。於是我當着我未來的丈母娘發了誓，給我三年，一定攢夠房錢全款買，再來娶房茜。從那以後，我可真地再也沒有踏進過她房家的門。其實這些年，我的生意還好，如果不是我在中平老家的媽媽生病，花了一大筆錢，還有這幾年來這一帶的房價一年三漲，每年翻番，我真的早已實現我的諾言，全款買到房了。你是政府裡邊的人，但是我什麼話也不瞞你。你說這政府，中央也好，地方也罷，天天說要採取措施調控房價，這不調控還好，越調控，這房價越像坐了火箭一樣，一飛沖天。——哎，說跑題了，說我師父呢，怎麼又說到這飆升的房價上面了。請您原諒。”

“沒有關係。季市長經常囑咐我們說，要多到基層去調研，多聽一聽老百姓的意見。作為市長秘書，我本應該如此。今天你就當我是來基層調研的。言而無罪，咱們隨便談。”

“那天四月初七，我並不打算工作。後來我就推着我師父到附近街頭的小公園裡去轉悠，去散心，看那江南草長，柳綠花紅。——我師父那時已經耳聾眼花，腿腳也不太靈光了，所以我得用輪椅推着他老人家走。——突然這時，公園小路上就來了一個光着個腳丫子、頭上長着癩瘡疤的和尚，從我們身邊經過。那和尚一邊朝前走，一邊還嘰嘰咕咕也不知道嘟囔些什麼。而我師父偏偏地就聽見了，而且突然來了精神，一下子就從輪椅上跳了起來，怒目圓睜的，說了句什麼：‘讓你道友還我愛人！’說完就快步向前，追了上去。誰知那和尚走得很快，我師父總是差那麼一點追不上。因為事出突然，他們又走得飛快，我那裡能趕得上。臨了，只聽見那和尚頭也不回地說道：‘家可捨得？業可捨得？真也捨得？相也捨得？’我師父就在後面回說道：‘為求真相，一切捨得！’只見他們很快地轉過一道假山，一片竹林，一下子就都不見了。我再趕緊到處去找，那街頭公園又沒有圍牆，出了公園，滿街都是匆匆過往的行人，我那裡還能找得到他們的身影！”

“我想你師父一定是聽懂了那和尚的咒語，一時悟了道，和那高僧一起出家雲遊去了。”

“後來我也只能這麼想着自我安慰了。只不過我師父師母本來是男中龍女中鳳，一個對世間事十分洞明與適應，一個又待人接物隨遇而安萬事不着急，而且現在又不是什麼亂世。誰承想這高樓大廈、鶯歌燕舞、車水馬龍、花月春風的塵世間，竟然沒有他們這樣的鐘靈毓秀人物的容身之地！”張璽才說到這裡，忍不住失聲痛哭。

“小兄弟你不要哭了，更不要年紀輕輕就因此悲觀厭世。其實，現在是我國歷史上難得的太平盛世。只不過像你師父師母這樣的情況，有點太特殊、太少見了，偏巧又讓你遇到了。一般說來，我們還是要相信好人一定有好報，這是沒有錯的。”

“您不提太平盛世還好。您是當官的，我是為民的。不瞞您說，這些年政府天天都在宣傳，現在是什麼中華跨世紀的盛世。這話是真是假，您得看怎麼說，什麼人去說。從中國自己的歷史大勢縱向來看，此話真不假，盛世空前；但是您橫向比，和其它發達國家比，並不盡然。原來的盛世，貞觀也好，康乾也罷，那時中國都是天下第一，至少我們中國人自以為是天下第一的。現在可倒好，天下是指整個世界了，政府官員天天對小老百姓們宣傳什麼盛世盛世的，卻把偷偷地自己的子女財產，安排轉移到海外比中國更好的地方去了。這就弄得政府說那要調控房價的謊言一樣，沒有人信的。您說您今天算是來基層調研的。那麼我也就索性竹筒倒豆子，說個明白，您愛聽不聽。這些年來，這裡是南方經濟活還好點，像我的家鄉中原省中平市，本來中華古文明的搖籃，多好的地方。可是現在，食品常摻假，水源總緊張，空氣多污染，有風起黃沙，無風罩霧霾，人心叵測，欺詐盛行。即使政府強說這就是盛世，光明面比起黑暗面，是九個指頭比一個指頭。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