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的本質是未來感  ── 為子孫計，這是中國人的特點。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這個計深遠，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儒家深思的結

果，是喚醒人類「孝」的良知。

除了「宗教之愛」，人類所謂的“愛”，連動物都有，就連父子至親，也靠不住的，

因為愛這種本能，會發生移情。小孩愛父母、長大愛老婆、然後是愛孩子。。。這

是人類沒出息的一面。

孝比愛深刻得多，首先孝完全包括愛，愛是孝的子集。孝除了愛還包含理性，包含

感恩意識，包含敬的意識，這就大不一樣了。

因為孝中包含「理性」，所以能夠「外推」，能夠推仁，這個意義就太不尋常了。

純粹之情、本能之愛可以「轉移」，但無法「外推」，比如你愛母親，卻不可能愛

別人的母親，但你孝敬自己的母親，也能夠孝敬別人的母親。

順着“愛”的本能，人類走不出他的動物性。而宗教之愛，非本能之愛，宗教之愛

也與孝相類，包含了情感與理性的雙重內涵。比如聖經上說「愛是恆久忍耐、又有

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

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

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這裡愛的定義，具有豐厚的理性內涵。

孝可以有許多視角，所以我說，二十一世紀是中國故有文明的地理大發現的新時代。

比如李澤厚說中國文明的理性屬於實用理性，大錯。中國文明的抽象思維遠超西方，

《老子》是一個高不可及的例證，形而向下，「孝」也是一個例證。孝的抽象意義，

在於它代表「人道」。人類自我和社會角色，可能各各、類類不同，比如男女之不

同、夫婦之不同、君臣之不同、師生之不同、父子之不同。。。但萬類殊異的人類

自然或社會角色之中，一切人都共享一個相同的人類角色產 ── 人子。所以「孝」

的高度抽象性，使其獨擔人道精神而普適於一切人類。整部《論語》教男不教女，

但「孝」為仁本，教了孝道，女教就自然隱含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