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直叫你堂吉坷德，只把劍換成石楠木煙斗

瘦馬是野狼崗下荒草掩映的小屋

桑丘是我，你寂寞山中唯一發聲的飛瀑

這天你愁容滿面

擔心西園公的教育，哈，西園公

他媽媽還養在媽媽家，風車就敲門啦

怕他額上不長角，年深日久還不發書癲瘋

他該不會

吸毒吧，又從風動石上往下跳

擔心哦，怕那騎馬射箭，一起吃喝豪賭的兄弟

成為他桃花扇上的人，噢，西園公

你憂慮着我的堂吉坷德

走出詩三百，你的花鳥魚蟲突然不明去向

囂囂午後，你堅定地在後院翻土，深深埋種西紅柿苗

現在，鄧麗君開始唱小城故事

現在，帕瓦羅提開始唱今夜無人入睡

他們奇妙的諧音，構成唐吉坷德的俗世界

2

給理想主義者畫像：

單身，四十之後重又

形影相弔，窮且益堅，性急還認死理

躲避虱子一般遠離群聚，與星星徹夜交談

工作說辭就辭，理由是——

我不喜歡

拒絕手機，寧願走幾十里路挑水做飯，贊水甜

昨天，他穿着那件寒士長袍到處跑，嘿

他扛着一樹山桃花

不合作，從不合作，為之削去濃眉濃髮，遠行大漠荒丘

他孜孜不倦地與風車搏鬥，而風車寬宏大量

從不與他頂真

3

你把自己比作

中世紀的修行者了嗎？

蜷縮在懸崖岩洞，埋頭讀經

蟲子咬噬着你的飢腸，廣大的閒言碎語

蓋過你的夢囈

多年前一個早晨，廈門港，寥寥的朋友站在北風中

海鷗在渡口盤旋，白鷺綿軟的翅膀，撩起榕樹的世紀長發

不能在這裡做教授？他一針見血的無心童言，你佯裝沒聽見

今天我問這個青年經濟學家，不能留在美國做教授？

你已經面壁多年，以徐緩的步調，踱出優美的π

你已經心靜如水，愛過的走了，潮退潮漲，宇宙如豆

時光洶湧不息，你還會走出山洞嗎？

當秋風在街頭巷尾分送菊花，輕浮地談議民主

我好奇你如何重發第一個赤裸裸，血肉豐滿的“啊”

4

又是四月，又是橘花飄香，你又要講

那條田埂路

山腳下那片柑橘樹還在嗎？

父親完全看不見

橘樹太遠，你也看不見

一頭小牛領着老牛

慢慢走向牛棚，不是南山牧歸

小路的盡頭，你的學校，父親教書的學校

埋伏了眾多看不見臉的刀客

老牛停步，翕動鼻翼，他說香，真香

老牛失明多年了

每到四月你就生一場病

後院裡，蘆柑，小蜜桔，加州橙一齊開花

你說想寫一本

關於知識的書，你說要回故鄉

陪伴黑暗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