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在看一本愛情小說。已經很久不看這些了，都是老套，我都能寫一本。不過這本好像不同。寫的是一個純情的男子，在二十歲的時候邂逅了一個女孩，他們成了戀人，但是種種原因，不能在一起，後來這女孩嫁了人。後來他就等啊等，一邊也邂逅各種女子。但是他認為他還是情聖，因為他沒有忘記過。

   這倒是一種哲學。純潔而實用。A 發現如果把小說男主人公改成女的，小說也能成立，所以就決定看下去。

   A忘了小說的名字叫什麼。好像是《瘧疾時代的愛情》？抑或是《霍亂時期的愛情》？也可能是《黑死病。。。》。A 對名字或題目不太用心，所以也時常記不住。因此有幾次把那些難念的病人的名字搞錯，被帶她的導師責備了一頓。不過從那以後，她就格外小心。

   A常常想到如果在五十年後，人們還是從事臨床心理學這個職業，會發生什麼。五十年後，會發生很多事。但是人們還一定需要心理學家。就像導師所說的，人腦也是一部機器，也有時要出個故障什麼的，所以也需要時常修理。

   A想象在那時她時常要去Nursing Home 上班，因為那裡的老人們很難適應 future shock，要常去為他們排遣愁緒。

  A又想象她走在五十年後的上班的路上，邊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們。最近街上的時尚好像有復古的趨勢，一路上走來，就看到了好幾個“冰冰”臉。也難怪，在那時換個臉，甚至改變身高體重，已不是難事。但是如果看到的都是同樣的某冰臉，也未免膩人。

  這是她在健身俱樂部練Zumba舞時想到的。

 偌大的舞蹈廳里空無一人。整面牆上的鏡子裡映出的是打過蠟的光滑的地板。午後的陽光從一排窗子裡射進來，給房間一種暖色。A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可是還是想不起牆壁漆的是什麼顏色。牆角上放着很大的音響。可以想象它們響起來的震撼。

  老師或領舞的人來了。他一進房間就直奔音響，要調試出他要的舞曲。這是一個矮個子的男人。大概有四十多歲。你可以說他是其貌不揚。臉也很普通。但是他露在Zumba背心外的手臂很有力。

  他用一條似乎海盜用的頭巾把頭紮起，也不打招呼，就合着音樂的節奏開始了，每一步都準確地踩到舞曲的點上。

  真驚奇了。方才的一個其貌不揚的人竟能在舞曲中顯出那樣的美。他的手臂平伸出去，然後瀟灑地高舉過頂，緩緩落下，似乎全身都舒展開了。甚至手的姿勢也是很美，A想他一定練過芭蕾。忽而又想到，也許他曾經是個很好的芭蕾舞演員，因為其貌不揚，而來做這健身教師。

  這時A 所有的努力就是跟上他的舞步。但是他變換着各種步伐，合着各種節奏。           A聽出有倫巴，音樂纏綿，舞態柔美，胯部向兩側扭動，好像一個情人在展示他/她的嫵媚。

  忽而他又換了恰恰，舞態很花俏，但是緊湊利落。當然還有桑巴，音樂熱烈動感，舞步也搖曳多變。

  A小時候也是練過舞蹈的，所以努力之下，還能跟上。這時她感到一種由衷的歡樂，好像久違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那種暖徹心底的歡樂感覺。她決定明年要去西班牙了。

  A是這麼一個倔強的人，竟然此時所有的渴望就是有一天能跳得像他那麼好，可以得到他的誇獎。

 這時音樂停下來了。教師轉過臉來，眼睛望着她，做了幾個示範動作，這樣，這樣。眼神很純潔。

  為什麼對我說？我是最差的那個嗎？A平時只是在牆上的鏡子裡看到他的臉，因為他是背對着他們在跳。而且也是模模糊糊的。

  於是A點點頭。回過去的眼神更純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