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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涼之境與神性缺席:《仁慈的關係》的深淵凝視
送交者: 石頭巷子 2025年10月24日09:34:53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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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我拜讀了《撒旦探戈》和《反抗的憂鬱》,再來拜讀這本8個短篇的小說集的《仁慈的關係》,依然是一頭霧水,理解拉斯洛作品意象是件不容易的事,然而他營造在作品中那種荒涼、沉悶又行如流水的氛圍無處不在(這種感受很矛盾,是我閱讀真實的體驗),又能深深地吸引着我。我需要藉助許多讀者的感受,同樣要借用AI的強大,對拉斯洛作再作理解。以下的這些文字,是個人化的解讀,甚至是沒來由的,只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2025年,匈牙利作家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拉斯洛榮獲諾貝爾文學獎,讓這位“當代馬爾克斯”(他似乎比馬爾克斯更難讀,屬於拉斯洛式的升級版)的作品再次成為全球文學界矚目的焦點。浙江文藝出版社於2020年出版的短篇小說集《仁慈的關係》(或可譯作《恩典狀態》),由餘澤民和康一人合譯,收錄的8部短篇小說,正是理解拉斯洛獨特美學和思想深度的絕佳入口。這8個故事以其晦暗沉鬱的氛圍、邊緣化的人物、以及對“終結”與“在場”的哲思,共同構建了一個在荒誕與絕望中尋求神性微光的文學宇宙。

 

一、8個短篇的敘事輪廓:末世景觀中的遊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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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慈的關係》中的8個短篇,描繪了八種近乎停滯、走向終結或被困於某處“陷阱”的生命狀態,我們按作品成書的次序作些理解。

《甩掉埃勒·博格達諾維奇》:無名敘述者在布達佩斯式的全景監獄中追蹤同伴,冷戰餘波中的集體恐懼讓城市淪為創傷容器。此人猶如一個糾纏不休的幽靈或負擔,代表着某種揮之不去的、令人厭煩的過往或責任。故事的基調是滑稽而又沉重的,逃離的努力似乎註定徒勞。

《理髮師的手》:聚焦鄉村犯罪,西蒙因貪婪謀殺枕錢而眠的老喬卡,卻在逃亡中淪為新的謀殺目標,完成罪惡的閉環。作者試圖敘述了一位沉浸在自己技藝世界中的理髮師,他的手藝近乎完美,但這種專注與外界的疏離,使他成為一個孤獨的、活在自身封閉美學中的人物。小說側重於技藝的極致與個體存在的虛空。

《荷曼・獵場看守(第一稿)》與《手藝的終結(第二稿)》構成復調敘事:前者中荷曼從“秩序執行者”覺醒,發現益害劃分的殘酷本質,轉而用“Selbstschuss”機關反抗人類,最終被射殺在雪地中;後者通過旅館經理的轉述,將荷曼的覺醒解構為遊客眼中的怪誕冒險。

《茹茲的陷阱》:“各得其所”車站為起點,編織出辦公室職員、科沃勒斯基與薩博的連環跟蹤網,醉醺醺的茹茲大嬸則成為這齣荒誕劇的終極旁觀者。實際是描繪了一個名為茹茲的人物,仿佛被困在一個無形的或實際的“陷阱”中。這個陷阱可能是一種生存困境、一種心理狀態,或是命運本身的束縛。小說營造出一種壓抑和無路可逃的氛圍。

《火》:以熾烈意象隱喻毀滅與淨化;這個短篇以“火”這一毀滅性的元素為核心。火既是具體的燃燒,也可能象徵着最終的審判、淨化或徹底的毀滅。故事中的人物面對的,可能是自身的罪惡或世界的崩塌。

《調台旋鈕》中帕尼克借旋鈕維繫與世界的聯繫,在頻道切換中延宕存在的終結;敘事圍繞一個試圖“調台”的人展開,他想在無線電中找到某種清晰、準確的聲音或信號。這種調頻的行為是對意義、真理或某種超越性連接的徒勞追尋,象徵着現代人渴望與失落的世界重新連接的焦慮。

《最後一條船》里,人們將破船視作諾亞方舟,逃離匈牙利時的回望卻充滿反諷——所謂希望不過是結局的延宕。如同它的標題所示,這個故事標誌着一次最後的離開或終結。人物可能在等待或登上這條船,它載着倖存者遠離一個瀕臨死亡的世界,但“最後”也意味着無處可去,只剩虛無。

 

二、人物分析:在邊緣遊蕩的末世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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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洛筆下的人物,並非傳統意義上的英雄或反派,他們多是邊緣化、孤立、執着且近乎偏執的個體,是末世景觀中的守望者和遊蕩者。

博格達諾維奇“負擔”的化身,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無法被理性消解的荒謬,體現了現代人對於責任、糾纏和不可名狀的“惡”的厭棄與無力擺脫。

理髮師(及《手藝的終結》中的人物)是“終結”的殉道者。他們對技藝的極致追求,實則是在一個加速崩塌的世界中,對某種永恆秩序的徒勞挽留。他們的專注是形而上的孤獨,他們的手藝越完美,便越突顯了其所處的時代和環境的腐朽。

荷曼·獵場看守和“調台”的人則是“尋找”與“見證”的代表。前者是荒涼自然中的沉默哲人,他的工作是徒勞地維持一種已然破碎的秩序;後者則是現代性的焦慮者,急切地想在噪音和混亂中找到一個清晰的頻率,即真理或救贖的信號。

茹茲和“最後一條船”上的人,代表着被圍困的宿命。他們不是行動者,而是被動的承受者,被命運或環境所限定,他們的掙扎更像是對自身困境的深刻體悟。

這些人物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活在某種“臨界狀態”——臨近逃離、臨近終結、臨近失聯。他們的行動往往是徒勞的、儀式性的,但正是這種徒勞的堅持,賦予了他們超越日常的、近乎神聖的悲劇色彩。他們是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所描繪的、一個神性缺席的世界中,依然在期待“仁慈的關係”(恩典狀態)降臨的人。

 

三、象徵意味:終結、虛無與失落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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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集《仁慈的關係》的象徵意味深刻而複雜,主要圍繞“終結”“虛無”和“恩典的失落”展開。

“終結”的意象:貫穿整個小說集的,是對世界或文明某一階段“終結”的預感。《手藝的終結》《最後一條船》直指這一主題。它不僅是具體事物的消亡,更是一種形而上學的終結:信念的瓦解、秩序的崩塌、歷史的無意義化。匈牙利地處歐洲文明的邊緣,其歷史創傷與對末世的敏感,在拉斯洛筆下被放大為一種普世的現代困境。

“陷阱”與“逃離”的悖論:《甩掉埃勒·博格達諾維奇》的逃離努力和《茹茲的陷阱》的困境,共同構成了“陷阱”與“逃離”的悖論。人類似乎被困在一個巨大的、不可見的“陷阱”中——可能是歷史、語言、意識或生存本身。所有的逃離都只是在原地打轉,愈發確認了陷阱的堅固。

“仁慈的關係”與神性缺席:這裡的“仁慈的關係”(或“恩典狀態”)是作品最核心的象徵。它指的是一種超越性的、來自神性的連接、救贖或寬恕。然而,小說中的世界是荒涼、污穢、嘈雜、壓抑的,正如《調台旋鈕》所暗示的,人類失去了與“神聖頻率”的連接。人物的徒勞掙扎,正是對這種失落的恩典狀態的渴望與絕望的求索。作品折射出的是對現代精神危機的深刻反思在一個世俗化、去中心化的世界裡,人類如何安放其永恆的靈魂?

 

四、寫作手法:長句、音樂性與非線性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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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洛的寫作手法極具辨識度,其核心在於對語言節奏、句法結構和敘事視角的獨特運用。

長句的運用與“流動”的意識: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標誌性的極長句式,如奔流不息的河流,常常跨越數頁,僅以逗號連接。這種句法具有強大的催眠效果和內在的音樂性。它營造出一種“意識的流動”,仿佛直接捕捉了人物內心的焦慮、思緒的纏繞與無盡的猶豫,使讀者沉浸在一種無法喘息的、綿延的氛圍中。這不僅是風格,更是內容本身:長句反映了時間的停滯與空間的封閉,表達了人物在時間和歷史洪流中的無望掙扎。

敘事的“懸置”與模糊化:小說的情節往往是極簡的,甚至是被懸置的。作家刻意模糊了時間、地點和人物的具體性,如《手藝的終結》使用“第二稿”,增強了作品的寓言性和普遍性。敘事並非線性的發展,而更像是一種重複的、內卷式的盤旋,不斷圍繞主題進行深入、側寫和變奏,使得作品具有強烈的哲學思辨色彩。

細節的放大與感覺的呈現:儘管敘事宏大而抽象,但作品對感官細節的描摹卻極為精微,如理髮師手中刀刃的冰冷、荒野中空氣的污濁。這些被放大的細節,構建了一個高度物質化卻又虛無化的世界,讓讀者通過強烈的感官體驗,去觸碰人物內心的精神荒蕪。

 

五、深淵凝視:克拉斯諾霍爾卡伊的文學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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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拉斯洛的作品,如同黑夜中的警鐘,以其極度嚴肅和深沉的筆觸,為當代文學貢獻了一種“深淵凝視”的美學。

他的小說並非提供答案,而是不斷提出關於存在、終結和救贖的巨大疑問。在《仁慈的關係》中,他以8個變奏曲式的短篇,構建了一個完整的、末世論的宇宙觀。這份文學貢獻在於,他不僅延續了卡夫卡、貝克特等人的現代主義傳統,更以其獨特的匈牙利視域和對語言的極限控制,將對“邊緣”和“終結”的關注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克拉斯諾霍爾卡伊證明了,在一切光芒都熄滅、所有希望都已成為嘲諷的荒涼之境,文學依然可以憑藉其音樂性的、儀式性的語言,為人類保留一份對失落“恩典”的莊嚴哀悼,以及對徒勞存在的悲劇性肯定。這份凝視是沉重、陰鬱但又極具震撼力的,它迫使讀者面對自身時代的荒蕪與虛無,完成一次痛苦卻必要的精神滌盪。

 

                 2025年10月24日星期五  維也納石頭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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