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國際關係碩士學位的伊姆蘭·哈立德(Imran Khalid)醫生於2025年11月12日下午在《國會山報》就川普和習近平在釜山的峰會發表評論認為，川普和習近平的釜山交易正在悄然重塑烏克蘭問題的最終格局。可能不完全贊同其觀點， 但不妨一讀：

上個月，川普總統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釜山的握手，乍看之下，似乎只是又一輪關稅談判。談判結果包括美國降低對中國商品的關稅、北京暫停對稀土的管制一年，以及對芬太尼問題做出含糊的承諾。各大媒體紛紛報道，一切照舊。但如果你仔細聆聽兩人實際的談話內容，並觀察他們已經開始的行動，就會發現截然不同的景象。

在韓國達成的真正協議並非關於大豆或半導體，而是關於烏克蘭。而其代價，無異於美國悄然放棄其曾經主宰西太平洋的夢想。

十多年來，華盛頓的對華政策的核心只有一個動詞：遏制。奧巴馬總統的“重返亞洲”戰略將美國60%的海空力量轉移到了太平洋司令部。其不成文的任務是將中國人民解放軍封鎖在第一島鏈之後。此後歷屆政府都重複着同樣的論調：美國必須主導該地區，才能保護航行自由、台灣以及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關鍵在於“主導”，而非“平衡”。

川普剛剛放棄了這套說辭。當記者問及釜山峰會是否提及台灣問題時，他回答沒有。當記者問及中國購買俄羅斯石油的問題時，他避而不答。一天后，國防部長皮特·赫格塞斯在吉隆坡會見了中國國防部長，並宣布華盛頓現在只尋求在太平洋地區維持“權力平衡”。平衡，而非主導。簡而言之，這是一個180度大轉彎。

川普為何要放棄以往的鷹派姿態？因為他想要更大的目標：擺脫烏克蘭戰爭。他曾嘗試與俄羅斯總統普京直接對話，但最終一無所獲。今年夏天在阿拉斯加，普京甚至拒絕討論停火。川普也公開承認了這一點。因此，他轉向了唯一一個仍然對莫斯科擁有真正影響力的國家：北京。

中國是俄羅斯的經濟命脈。去年雙邊貿易額達到2440億美元，其中大部分是中國以折扣價購買西伯利亞的石油和天然氣。莫斯科的戰爭機器依靠中國的機床、微芯片和銀行轉賬運轉。習近平無法迫使普京屈服，但他可以讓他感到不舒服。一句暗示未來兩用出口將受到嚴格審查，一句暗示能源交易可能重新談判，一句放緩人民幣流動性——任何一項都會讓普京感到刺痛。川普明白這一點。習近平也知道他明白這一點。

因此，釜山協議很簡單。美國降低在台灣海峽和南海的軍事壓力。從戰區指揮官到艦長，各層級的軍事對話恢復。危機熱線保持暢通。海上事件得到管控，而不是升級。作為交換，中國敦促俄羅斯接受烏克蘭衝突的“凍結”：或許沒有正式的和平條約，但要在現有前線實現持久停火，並在當地部署監督員，重建資金與中立保證掛鈎。對川普而言，回報巨大。他結束了一場並非由他挑起的戰爭，並自詡為和平締造者。他保住了北約——儘管有所削弱，但至少保持完整——同時迫使歐洲在美制武器上花費更多。他還為與戰後俄羅斯達成能源交易打開了大門，而戰後俄羅斯亟需市場和資金。

大豆和稀土固然不錯，但這只是幌子。真正的獎賞是歐洲不再每年向頓巴斯這個無底洞白白損失萬億美元。

習近平的獲益更多。隨着太平洋地區的平靜，中國可以將大量資金投入到其“十五五”規劃中：綠色鋼鐵、第六代無線通信技術、超高壓電網——這些產業將定義未來十年。安全競爭需要耗費巨資和精力。川普剛剛給了北京一個長達數年的假期，使其擺脫這兩方面的束縛。解放軍可以在沒有美國持續監視的情況下實現現代化。“一帶一路”倡議可以擴展到正忙於重建烏克蘭而無暇顧及其他事務的歐洲。

然而，這一切都並非板上釘釘。普京用了三年時間證明，時間是他的盟友。他或許認為，再拖幾個月消耗戰就能擊垮烏克蘭的士氣，瓦解西方的團結。歐洲領導人——尤其是巴黎、柏林和倫敦的領導人——仍然夢想着像蘇聯在阿富汗那樣，讓俄羅斯也遭受重創。

然而，各方利益卻不謀而合。川普希望在2026年中期選舉前留下政治遺產。習近平希望在國內債務和科技瓶頸問題得到解決的同時，保持周邊地區的穩定。普京則希望解除制裁，並保住顏面。一場凍結的衝突能讓雙方都為自己爭取一些在國內可以兜售的東西。烏克蘭得以倖存。北約得以維繫。太平洋地區保持平靜。

2009年，茲比格涅夫·布熱津斯基非正式地提出了“G2”的概念，這不過是美國的一廂情願。它設想中國將在華盛頓建立和運營的機構內維護世界秩序。北京對此只是聽聽，笑笑，然後置之不理

川普的G2機制有所不同。這是一種兩國領導人之間的交易性默契，他們都認為自己的國家體量龐大，不容他人管轄。他們將定期溝通——電話、信函、每年舉行峰會。他們將約束各自的軍隊。他們還將嘗試解決多邊論壇未能觸及的問題。

如果烏克蘭協議得以維持，其影響將是深遠的。在釜山峰會上被順帶提及的印度和巴基斯坦將密切關注，看大國之間的遊說能否凍結他們自身的爭端。飽受代理人戰爭蹂躪的中東地區可能會發現，在聯合國無能為力的地方，美國和中國的特使能夠促成停火。非洲受到這兩個大國的拉攏，衡量新的全球治理體系的標準，不再是達沃斯論壇上的演講，而是誰真正提供了電力和鐵路。

目前，檢驗的標準將逐步顯現。關註解放軍海軍在台灣附近海域的出動次數是否減少。關注中國海關數據顯示對俄羅斯出口商品的審查是否更加嚴格。密切關注美中兩國元首下次通話後發表的聯合聲明，內容大概會是些“支持歐洲局勢緩和”之類的平淡表態。這些聲明將表明雙方達成的協議是真實的。

歷史很少會以號角齊鳴來宣告其轉折點。有時，轉折點會以釜山一家酒店宴會廳里的一次握手的形式出現，隨後兩位國防部長會用“平衡”而非“主導”來指代雙方。如果川普和習近平能夠成功達成協議，他們將完成一項過去三年裡任何多邊機構都未能做到的壯舉：為烏克蘭創造一個宜居的未來，並讓世界暫時擺脫大國競爭的泥潭。這比任何關稅削減都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