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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大陆华裔爱反政治正确之怪象(下)
送交者: 伊萍 2016年09月02日12:53:40 于 [天下论坛] 发送悄悄话

我在中篇里花了很多篇幅谈为何有些有品的大陆华裔反政治正确,说这些人有品,并非出于政治正确,而是以他们过去有许多为中国底层人民争取人权鼓与吹的言行做判断基础。很不幸,以我身边直接接触的大陆华人(几乎清一色中国名校毕业,绝大多数有美国post graduate学位)为判断标准,海外大陆华裔里有品的人占的比例并不高,许多大陆华裔到海外后思想上仍然等级色彩严重,毫无关怀弱势的意识,有些甚至是种族主义者。当然,大陆华人精英里有品的人比例不高,也是大陆教育的恶果,并非天性没品。

说到种族主义,其实几乎每一个人心里天生多多少少会有一点种族主义,是人性恶的一部分。在美国,小孩人群里的种族主义比成年人群的种族主义要赤裸裸得多,如果家长或老师没有特别教导,小孩子是不懂得讲政治正确的,何况有些小孩未必听从大人的教导。ABC们之所以对种族主义特别敏感,政治正确之所以对他们如同命根子,正是他们童年经历留下的印记。华人家长以注重孩子的教育闻名,关键是教育并不只是学习书本知识,如果你想要给孩子一个良好的教育,孩子所处的教育环境如何,他们在学校是否会经常被人欺负,他们从小是否对自己的身份有自卑感,依我看,这些比孩子从书本上学知识更重要。如果美国的政治正确走向倒退,且不说成年华人日常生活可能受到的负面冲击,单就华人孩子的生长环境恶化、不利于他们身心健康来讲,华人的损失就将是巨大而深远。对穆斯林孩子和黑人孩子也一样,如果他们从小觉得自己是被欺压的民族,那么他们长大后就更可能成为仇恨社会的人,更容易走向犯罪。

人天生有种族主义倾向,人总是爱自己多于爱别人。白人种族主义以自己为上,以白人为最高等民族,是一种自利的本能。令人欣慰的是,西方文明发展到今天,早已超越了低级的自利心态,走向了更高级的双赢心态,不少西方白人相信,白人的胜利不需要以非白人的失败为条件,那些在白人主导的国家里提倡给少数民族以平等权利的白人正是这种超越了低级心态的人,一般受教育程度越高的人,超越的可能性就越高,这是为什么西方知识分子大多数左倾,因为在西方语境下,区分左右派的主要标准之一就是,左派更相信人人平等,右派更相信等级制,这与共产党语境下的左右之分是有差别的,大陆人在西方容易右倾绝非偶然。最可笑的是,大陆华人种族主义者大多不是以自己民族为上,而是与白人种族主义者一样,推崇白人至上,根本就是一种自害行为,连低级的自利心态都不如。如果有华人种族主义者真以华人为最高民族,虽然原则上讲我也不同意,但我至少会觉得他/她比崇尚白人至上的华人多一点自尊和理由。华人种族主义者尊白人为老大,自己为老二,歧视其他民族。问题是,这些华人心中的老二地位纯属幻想,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如果美国真的出现种族主义势力抬头,最容易遭殃的恐怕会是华裔,因为华裔在美国是最没有政治势力的民族之一,还有一个同种族的中共成天干坏事,人家只要一刀切,一下就切到你海外华裔的身上。2008年,海外华人全世界挥舞红旗之后,我曾在CNN上读到一篇文章,说是很多在美国公司工作的华人工程师是中共间谍,气得我写了份Email抗议,这份Email既没有被发表也没有被回应,好在这类文章在美国并不多。但是,这一件事反映了美国人要一刀切华人是很容易做到的事,他们也完全有可能会做那样的事。

某些华人爱反政治正确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情商低,很多人把将自己今天在美国受到的相对平等待遇看成是理所当然,把大多数白人平日对华人的表面礼貌看成是对自己的诚心接受,不明白这一切正是政治正确的结果,没有了政治正确,华人连日常生活都会有很多困难。早期的华裔留美学生为什么大多数学成回国?爱国是美丽的言辞,真正的原因是,那时美国还没有平权法,对少数民族歧视严重,大多数华人知识分子不愿意留在美国。早期愿意留下来的主要是些广东福建来的华人苦力,他们反正在自己国家也是最底层,在哪都受歧视,在美国至少温饱不成问题。大批华裔留美学生(当时主要来自台湾和香港)选择学成后留在美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开始出现的事,正是在平权法实施之后。据说华人在欧洲某些国家的职业选择到今天仍然受到很大限制,大多数华人仍然被限制在开餐馆等低端职业,估计就是因为这些欧洲国家没有美国式的平权法。其实,有了平权法,要消除对少数民族的歧视仍然需要走很长的路,到今天在美国也还没有达到,白人仍然有很多特权,如果受同样教育、有同样技能,白人会有更多的优势。另外,就算政治正确在今天的美国已经成为常态,白人当面歧视少数民族的事仍然时不时会发生,只是有些华人情商低,不懂白人文化,哪怕被人当面歧视了,依然浑然无知,以为一定要对方凶相毕露才叫歧视。

再谈谈政治正确与言论自由的关系。在专制制度下,政治正确是枪杆子压迫出来的结果,是言论不自由的象征。在民主自由制度里,政治正确是民间自发行为。你有言论自由的权利去说歧视少数民族的话,连三K党都可以合法存在,并不犯法,政府不能因此来起诉你给你判邢。我注意到不少中国人喜欢把法治捧为西方神器,认为一切问题只要有法治就能解决,这是除了崇拜资本主义外,中国人对西方社会的另一个莫大误解。法治当然是西方现代社会管理的一个重要手段,但绝不是西方社会管理的唯一手段。以法律的最日常管理-交通管理为例,在美国大多数街区里,基本上看不到警察,美国街道的日常交通秩序绝大多数情况下依靠的是人民的自律自觉,而不是靠警察在每个路口站岗来保证。为什么大多数人民会自律?因为自觉遵守交通规则可以保证交通的顺畅,减低事故发生几率,减轻日常生活紧张程度,与人与己都有好处。像中国街道那样汽车挤成一团,十五分钟自行车可以骑到的地方,开车也要十五分钟,开车人还必须始终保持高度紧张状态,以随时防止别人的意外动作,根本就是一种自害行为。言论上也一样,政治正确是美国社会自发的一种言论自我约束,是大多数人认为有利于社会的自我选择,不是靠枪杆子逼出来,只有枪杆子逼出来的言论才是不自由的言论。我在一个中文节目中听到有人反美国式政治正确,说政治正确让人没有言论自由了,例子是家里的ABC孩子不让爹妈说政治不正确的话,让人笑掉牙。有没有言论自由是以政府有没有干涉为标志,美式政治正确是来自民间的压力,两者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只要你没有因为某种言论被起诉被判刑,或任何其他来自政府的骚扰,你就有言论自由。你有说的自由,别人有不爱听的自由,在别人不爱听的情况下,你选择继续说还是不再说也是你的自由,别人听了你的话,选择什么样的相应行动则是他们的自由,只要不犯法,比如不能打你。假设你做店主,对顾客讲了不礼貌的话,顾客下次不来你的店了,你呢,因为怕生意不好不再敢对顾客讲不礼貌的话了,如果你把这叫做没有言论自由,那不是荒唐吗?还有人说,只要有法律管着就行了,用不着以政治正确来约束人们的言论。对此,我们可以来设想一下,在一个只讲法治、不讲政治正确的社会里,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子。比如你每天上街,总有人跟在你后面冲着你喊“Chinese go home”,这话绝对不犯法,属于言论自由的范围,警察不能管,那样的社会难道更好吗?经常听人说中国人太实用主义,可我在现实中却一而再地发现中国人常常会去支持自害的选择,哪里是什么实用主义,根本就是愚昧主义。

美国式政治正确是一种自律,不管是西方商业媒体还是西方大学教授都不受政府或任何单方面政治势力的控制,他们所表达的观点、所选择的语言规则是他们自愿的选择,他们大多讲究政治正确,依我看,这种自觉的责任感正是西方精英素质高的一种表现,有助于带领社会,让正气压倒邪气,提高人民的素质。我希望海外的中文商业媒体人也能来点精英素质,有点自律的责任感,学学美式政治正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反人性反现代文明的文章都可以推上首页。这样的商业媒体在读者心中永远不会有任何信誉和价值,而且破坏华人素质,让世人永远看不起华人群体。

政治正确有没有坏处呢?当然有,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事,有得往往就会有失,关键是要掌握好平衡。政治正确会让情商低的人对自己的真实地位产生错觉,许多大陆海外华裔就是例证。有时政治正确使得一些问题无法在媒体上充分讨论,左派右派都会出现同样的问题,但这一问题并不像有些人说得那么严重,虽然政治正确使得一些问题在美国媒体上无法公开讨论,但是学术自由总是存在的,美国大学里或智囊公司里要做社会研究,课题选择有着充分的自由,更多地受到的是经费限制,而不是政治正确的限制。还有,少数民族之间也会出现利益冲突,这种冲突,华人该如何处理,每一例都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判断。如果为了照顾黑人利益,牺牲了华人利益,在某些情况下,华人绝不可相让,梁彼得案件就是其中一例。但是,在名校招生问题上,我个人认为华人有点过分不肯让利了,如果大家都绝不让利,当初白人可以根本不通过平权法,这样黑人分不到利,华人也分不到利,所以在平权问题上,华人的利益与黑人的利益更多的是一致的。华人在自己的强项上让些利,在弱项上却可能赚便宜,比如林书豪,以他的球技,如果是个黑人,很可能就司空见惯,刮不起林旋风。还有人说,政治正确是虚伪,首先,虚伪总比赤裸裸地恶要好,很多美国白人心里希望中国人回中国去,你没法改变他们的想法,但至少让他们觉得公开说出来不地道,这难道不好吗?第二,左派不愿意说得罪少数民族的话,与他们信奉的理念一致,并不虚伪;右派呢,实际政策是不管底层,嘴上却讨好底层,那才是真正的虚伪,这是共和党像共产党的另一点。川普说他喜欢没受教育的人,可他自家公司绝不肯招这些人,当被人问,为什么他在奥兰多的一家公司一年申请了五百个H1签证,川普的回答是在美国找不到合格的人,可见他在现实世界里根本不帮白人底层。

政治正确的观点不是一成不变的,更没有标准答案,人们对是非对错的认识需要不断学习,不断矫正,如果你觉得当下的政治正确中某些观点或做法不正确,你可以设法去改变人们的想法或做法,而不是躲在墙角里咒骂政治正确,如果你能让大部分人认同你的观点,你的观点就变成了政治正确。比如,我记得2008年,社会主义一词在美国还是政治非常不正确的词汇,哪个政客被扣上社会主义的帽子,他/她的政治前途就被抹黑了,今天,社会主义者桑德斯得到了那么广泛的支持,真正是出乎我的意料,很高兴看到美国的变化。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我说了很多白人底层如何如何的话,政治很不正确,实际上,我支持对白人底层讲政治正确,只不过我认为不仅白人底层得罪不得,少数民族也应该得罪不得。有人建议不要给教育程度低的人以选票,这我绝不同意,我认为要给底层人以一定的权利,否则会带来更大的社会问题,只是不能以底层思想为上。实际上,从美国国父们设计的美国制度,我们就可以看出,美国国父们对底层也是不完全相信的,他们给了底层以选择精英的投票权利,但是美国的政策与法律都由政治精英投票来制定,而不是靠全民投票来决定,这种权力的梯形分配,越精英的人拥有越多的投票权的设计,原因之一就是要防止底层的暴民政治。

总之,政治正确在不同政治生态环境下性质可以完全不同,美国是一个人民有充分言论自由权利的国家,美式政治正确是美国精英以及民间自发自愿形成的语言规则,有利于社会和谐,反映的是美国主流价值观和主流民意,与专制制度下用枪杆子逼出来的政治正确截然相反,我们应该理直气壮地为美式政治正确正名,理直气壮地支持美式政治正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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