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诉川普案

方鲲鹏

（一）

美国发行量第二的报纸《今日美国》，今年10月21日有一篇关于川普的长篇报道，直指依据19位女性的指控，川普涉嫌的性攻击有着相似的模式（Trump sexual assault allegations share similar patterns from 19 women）。其实，在遭到性侵或性骚扰指控后，川普的反应也是有相似的模式。川普准会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见过，她编造出这个故事就是为了出名，而且还霸凌羞辱指控者，诸如“她不合我的口味，不是我的菜”，意思你投怀送抱我还嫌弃，哪里会性攻击性骚扰你？如果指控者搬出与川普的合照，用来反驳川普“不认得，没见过”的谎言，不会起作用。川普耍赖的才华横溢，他不理会证据，仍然面不改色地反复声称“不认识这个女人，从来没见过”。无赖者无敌于天下，似乎谁都拿他没撤。川普耍这一套赖功，可谓炉火纯青，横行无忌，孰料今年终于踢到了铁板。

《今日美国》那篇长文的第一句：“今天，作家珍妮•卡罗尔将去法院参加她诉现任总统诽谤案的听证会。”珍妮•卡罗尔（Jean Carroll）是杂志专栏作家。去年（2019）夏天，她指控川普1996年在百货公司Bergdorf Goodman的试衣间里强奸了她。川普的反应照例是不认得卡罗尔，从没见过面，她这个人不是我看得上眼的类型，她对我造谣诽谤就是为了出名，吸引读者。照此说法，应是川普告卡罗尔造谣诽谤，结果却是卡罗尔的起诉状送进了法院，告川普诽谤。百货公司Bergdorf Goodman坐落在著名的纽约5大道上，卡罗尔搬出二十多前的往事，指控川普大白天在繁华商业大道的高档商店试衣间里强奸她，然后又以川普发表否认讲话的内容，告他诽谤。听起来是不是太夸张？也许是这个原因，主流媒体很少报道这个案子。其实此案蛮有娱乐性，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表面上告川普诽谤，实际上剑指川普的精虫。

卡罗尔通过律师发声，称事发时穿的外套以后一直没穿，还保存着，上面沾有出自男性系统的遗留物。原告断言此遗留物来自川普，要求法庭强制川普提供DNA比对。如果证实川普是外套上男性遗留物的来源，首先证明川普说从来没见过原告是谎言，其次证明川普宣称原告为了出名而炮制遭强奸的故事是诽谤原告，损害原告的名誉。其实这些陈述之外还有潜台词，即只要验证出外套的污染物里有川普的DNA，检方就应立案调查和起诉川普涉嫌强奸罪。下图是卡罗尔在《纽约》杂志上的封面照，其中的题词是：“这就是23年前遭唐纳·川普试衣间性攻击时我穿的外套。”

这个外套的故事是不是有点像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拉链门事件的翻版？当年克林顿同实习生莫尼卡·莱文斯基在白宫鬼混的丑闻曝光后，克林顿也是一再矢口否认。当时恰好国会已经设立了特别检察官，调查一件克林顿可能涉及的腐败案，特别检察官顺势扩大范围，调查克林顿在这个桃色事件泄露后，是否存在撒谎作伪证的行为。克林顿原本是律师，诡辩狡辩是他的拿手戏。然而，克林顿一旦得知检察官手上有一件莱文斯基的外套，沾染了“出自男性系统的遗留物”，马上认怂服输。他选择在电视上发表讲话，承认与莱文斯基有过不正当关系，向美国人民道歉。我在网上查看了照片，卡罗尔和莱文斯基的外套式样和颜色都很相近，大约上世纪90年代流行这种服式。我估计，卡罗尔的灵感来自那件著名的莱文斯基外套，所以把与川普遭遇时穿的衣服精心保留了。

莱文斯基自以为和克林顿是“两情相悦”，她发现外套沾有克林顿精液后就决定不清洗，保留做纪念，甚至在电话里向闺蜜絮絮叨叨炫耀。不料电话那端的闺蜜作了秘密录音，并把录音带交给了检察官。随后检方逼迫莱文斯基交出那件外套，不然就要起诉她撒谎作伪证。克林顿对于莱文斯基没有犯罪行为，属于道德上犯错，他认怂服输只是增添了这个桃色新闻的热度。川普的情况不一样，卡罗尔控诉他强奸，如果认怂可能事情越滚越大。但是川普一概否认，甚至连两人相识也不承认，要是那件外套上真沾有川普的精液，就构成了一个典型的强奸场景：他不认得她，但她衣服上有他的精液。真是左右为难，老川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种耍赖撞到墙，还无从脱身的困境。所以卡罗尔起诉他诽谤后，川普一反常态不敢再随口霸凌回击，对这个案子的记者追问，头一缩，死活不回应。

（二）

卡罗尔诉川普的事由，纯属私人性质，但川普派出了国家队，即美国司法部的律师团，为他辩护此案。川普不光用纳税人的钱打理私人官司，在他授意下，司法部的律师提出动议，要求替换被告，并且将此案改名，改“卡罗尔诉川普”为“卡罗尔诉叭儿”。叭儿是现任美国司法部长的姓，这位部长的全名是Bill Barr。川普的律师说，此案涉嫌的诽谤语言是总统在白宫的公开讲话，属于总统的职务行为。起诉总统职务行为涉及的法律问题，由联邦司法部负责，因此被告方该是司法部。依据这些理由，司法部律师要求法庭更换此案被告，变成“卡罗尔诉叭儿”。（注：美国联邦法律规定个人起诉政府部门，被告方写该部门首长的名字，而不是政府部门的名称。）叭儿部长提交的这个动议，可真是一条让主人金蝉脱壳的妙计。《今日美国》那篇报道提到的10月21日听证会，就是法庭安排双方辩论这个动议。10月27日法官作出裁决，驳回川普更换被告和案件改名的要求。下一次开庭时间排在12月11日。因为总统有豁免权的保护伞，法庭不能传唤川普作证，或强制他提供DNA样本，估计明年1月20日川普卸任前，这个案子不会有实质性进展。

川普上任后，最关注的是官员们对他的忠诚度，稍不听话就撤换，把内阁成员和高级幕僚走马灯式撤换，结果他的身边聚集了一群叭儿和家臣，所以会出现叭儿部长挺身而出，愿顶替川普作被告的奇事。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件诽谤案的焦点是原告要索取被告的DNA，莫不成叭儿部长也愿意顶替川普，献上自己的DNA样本？

（三）

“卡罗尔诉川普”是联邦法庭审理的民事案，只是增添了一个笑料，最后结果不会爆出耸动新闻。床铺的笑料太多了，已经虱多不痒，再加一个也无伤床铺大雅。预料床铺卸任后会成为诸多官司的被告，而对他最具威胁的是纽约州法院系统的案子。我看他现在死撑着，对大选结果不认输，其真实目的是借打选举法律战的名义骗捐款，为他卸任后的巨额律师费做准备。这对他至关重要，因为卸任后他不能再用公款打官司了。床铺暗示4年后再选总统，则纯粹是圈捐款的伎俩，他当下该心里明白，下次大选时他没住进监狱已属万幸了。

美国政界的传统，新总统不会追究卸任总统的过错和罪责，估计改朝换代后，板凳不会追打床铺，联邦司法系统也不会主动追查床铺的罪嫌。但是床铺对州一级司法系统的影响力小得多了，纽约州的检察官正在调查以往床铺银行贷款和纳税细节。如果床铺在州一级纳税有欺诈行为，联邦司法系统也必须跟进调查他在联邦纳税上是否有违法的情节。媒体报道，如果床铺连任成功，在第二届任期内他约有10亿美元的债务到期。床铺的资产集中在高档酒店、度假村、高尔夫球场等受新冠疫情冲击惨重的旅游产业。今后4年，床铺巨额贷款到期，巨额律师费兴起，如果旅游业没有迅速复原，那么床铺再次申请破产保护就是大概率事件。

美国总统大选是烧钱大战。这次总统大选，美国媒体暗助板凳募款，其障眼法令人大开眼界。本来床铺在选举募款方面长期占优势，碾压板凳，但是媒体搞阳谋介入后，情势就反转了。选前数月，由主流媒体牵头，各小型民调机构跟进，在摇摆州大肆炮制假民调，造成板凳在摇摆州民调大幅领先的假象，引导资本转而将板凳作为主要投资标的，把床铺作为对冲标的，使得主要捐款流向板凳。到选举前二三个星期的紧要关头，床铺阵营选举经费告急，而板凳阵营捐款多得不知怎么用。如果假民调是替床铺捧场，即使防疫搞得一塌糊涂，床铺依然会得到捐款的主流。媒体做假民调，数据拿捏得十分精致。一方面要帮助选举捐款流向板凳阵营，另一方面又不能使民主党麻痹大意，媒体还不断向民主党选民喊话，警告他们2016年大选反转一幕有可能重演。现在看来，摇摆州里只有重中之重的宾州，媒体做了真民调，与实际结果还算吻合，其余州都误差大得离谱。

美国主流媒体向来是玩阳谋的高手，不过主要对外，例如本世纪初关于伊拉克的系列报道，明为“调查”，实为美军入侵伊拉克鸣锣开道。美国主流媒体与以前美国历届政府一直是眉来眼去，勾搭成奸的关系，岂料床铺吃错药，上任伊始就宣布美国媒体是美国人民的公敌。这次总统大选，媒体终于逮到机会，狠狠修理床铺，报了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