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万维读者为首页 广告服务 技术服务 联系我们 关于万维
简体 繁体 手机版
分类广告
版主:纳川
万维读者网 > 天下论坛 > 帖子
《美国联邦监狱探秘》(4) 毕汝谐(作家 纽约)
送交者: 毕汝谐 2021年03月08日16:30:40 于 [天下论坛] 发送悄悄话


《美国联邦监狱探秘》(4) 毕汝谐(作家   纽约)


十九、衣食住医
   
   “衣食住行”,这是人们经常挂在口头的四个字。在联邦监狱里,囚犯行动受到限制,自然无“行”
可言,故以“医”代之。
   衣。囚犯们统一着装,夏衣冬衣齐备,每半年更发一次。全美各地气候条件不同,囚衣亦不尽相同。
大体而言,囚衣足以遮体、御寒。然少数囚犯仍有怨言。他们抱怨当局不肯发放秋衣秋裤,只得从合作社
自费购买,而价格又比外部社会高得多。这对于贫穷囚犯来说,是一种显而易见的不公平待遇……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美联邦监狱发放的橡胶底懒汉鞋,全系中国大陆制造。早年间,囚犯用鞋都是
台湾货。现如今这个市场已经易手了。


   食。据了解,各地联邦监狱的伙食标准虽然相同,内部却大有差别。上佳者如纽约上州的
奥特斯维尔联邦监狱,牛排、鸡排、鱼排不断,甚至还有干贝。而下劣者如弗吉尔联邦监狱,囚犯
甚至难求一饱。为公平起见,我们选择新泽西州一个中流水平的联邦监狱略作介绍。
   在这里,食谱张贴在饭厅门口,以昭公信。我们看到早餐有美式松饼、煮鸡蛋(或炒鸡蛋)、
水果、牛奶等。中晚餐则有牛肉、鱼、鸡等主菜,猪肉极少。主菜每人一份,而副菜则可自由取食。
可口可乐、柠檬汽水等龙头全天开放。对此,囚犯们持两极评判,有人觉得“这是狗食”,也有人
认为“很不错”。
   这里的厨房里没有专业厨师,全赖囚犯滥竽充数。因此,烹饪水平不高。很多好材料并没有
得到到妥当的处理。每个囚犯每天的伙食费为十七美元,而吃到嘴里的东西却明显地不值此数,
因而,“官员们贪污伙食费”的流言在囚犯中间广有市场。然而,这种事情没有证据是不能算数的,
囚犯们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不过,官员们揩囚犯油水却是显而易见。囚犯饭厅内附设专供官员们
用餐的小单间,材料皆来自囚犯餐厅,却从不见有官员为此付费……由此看来,真正的清廉是很难
做到的。
   值得一提的是,联邦监狱的警戒等级(分为低、中、高三个级别)越高,则伙食越好。换言之,
囚犯的人身自由与伙食恰成反比。

   除了当局提供的伙食,囚犯还可以从合作社自费购买各种食品作为补充。比较受欢迎的是鱼罐头、
午餐肉罐头、方便面、巧克力、芒果等等。这些东西价格普遍高于外部社会。对于那些被收入小号的
囚犯,则只供应面包、桔子水等等。
   美国联邦监狱严格禁止囚犯接受外来食品。既便是亲属探监,也只能在当局设置的食品机器
投币购物。
   住。各个联邦监狱条件不尽相同,既有单人牢房,也有上百人同居一室的超级监舍。囚犯通常
睡双层铁床。室内清洁工作轮流担任。经济条件较佳者,常雇佣经济条件较差者代为打扫。牢房一般
都有空调设备。堪称冬暖夏凉。室内照明充足,空气流通。监舍附设沐浴室、洗衣房、游艺室(备有
体育器械及台球桌)、电视间(分为英语、西班牙语、体育节目等)等。美国人重视绿化环境,联邦
监狱大都草木茂盛,松鼠出没。
   联邦当局优待本国公民。那些无暴力倾向的短期囚犯,甚至可以住在禁区以外的民舍里。外国人
则无此特权。
   医。美国联邦监狱医疗条件较差。僧多粥少,囚犯与医生完全不成比例。囚犯求医很难,挂号之后
往往要空等数日才能与医生见面。某些急症往往因之加重。挂急诊号标准极高,非躺倒不起者不获批准。
限于设备条件,符合急诊标准的患者往往转至社会上的正规医院。
   联邦医院的狱医除牙医外,都是从眼科到内科一把抓的万金油医生。他们的水平有限,却握有很大
权力。举凡囚犯请病假、拄手杖乃至要求睡下床……莫不需要医生证明书。而医生开具证明书的尺度
素来从严不从宽,这就在囚犯中引起了普遍的怨言。
   美国标榜人权,对囚犯的医疗待遇制订了条款繁复的规定——囚犯有权就医也有权拒绝就医,然而
纸面上的权利当不得真,在美国联邦监狱中,囚犯只能自求多福。
   
   二十、复旦人言
   
   W先生年靠四旬,白面书生模样,戴一副角质眼镜。嘴巴微微嘟起,流露出一股冷傲之意。
他道出姓名与案由后,我们依稀想起,多年前出过一宗公司案,报章曾广泛报道,轰动一时,
想不到案主便是 W 先生。采访即由此入手。
   我们说:“记得贵案牵连颇广。有位香港富豪的庶出公子也卷了进去。后来罚款五十万美圆
了事。您的刑期是……”
   W先生冷笑道:“十年。我输了官司。你们一定会问:为什么要打官司?为什么不认罪?……
是的,如果当年我认罪,顶多判一两年,早就出去了。我不肯认罪,因为当时我坚信美国法律是
公正的,真是大谬特谬!美国的联邦司法系统,真是黑暗!……”
   W先生自幼天赋很高,是读书的料子。考上复旦大学后,一直是前三名的好学生。来到美国留学,
迅即拿到硕士学位,进入主流社会的大公司做事。很快便升为中国部主管经理,前途一片光明。这时,
他动了邢念,唆使手下人伪造纺织品配额。他自认为事情办得到干净漂亮:成,则大有斩获;败,
则自有手下人顶罪,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本人。
   W先生点燃一只万宝路,叹道:“我以为美国是个法治国家,重证据,不轻信口供。哪知联邦检察官
就凭手下人的口供抓我、起诉我!在法庭上,联邦特工出庭作证,活象表演大师,技巧地引导陪审团,
而手下人经过事前操练,也有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词。然而,更多的证据在哪里?没有!就这样定了我
有罪!……”
   于是,他开始了漫长的刑期。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呢?入狱时,他刚刚过了二十八岁生日,大好
年华就此虚掷!九年来,他辗转去过好几所联邦监狱,其中包括臭名远扬的路易斯堡(宾州)。
   W先生沉思有顷,道:“我在路易斯堡呆了大半年。那里终身监禁的囚犯很多,而且具有暴力倾向。
在那里,看守害怕囚犯!他们不敢进入囚室,甚至轻易不进入囚犯的生活区……只是隔着保险玻璃,
远远地望一望。那里的囚犯们都有刀子,以相互伤害为乐事,对于判了不得假释的终身监禁的囚犯来说,
刺伤一个人顶多附加几年,刺死一个人也只是加判一个终身监禁,无所谓。在那里,人命就象猪狗一样
贱。如果哪个月没有死人,看守们和囚犯们都会觉得反常,就象一个指标没有完成似的……”
    我们笑问:“你是一介书生,怎样在那里生存呢?”
    他答道:“首先,我瞒住了自己的刑期。在那里,十年只是小儿科,遭人眼红就难免要挨刀子。
其次,我发现每个囚犯都要依附于某个集团,譬如:白人集团、穆斯林集团、黑人集团等等。我则是
顺理成章地加入以印支难民为主体的黄种人集团,以求得保护。总算全胳膊全腿地离开了那里。”
    他还在奥克拉荷马的联邦监狱呆过,因而认识了麦克维——一九九五年奥克拉荷马联邦大厦爆炸案
的主凶。
   W先生的语气转为深沉,道:“我在北卡罗来纳联邦监狱与一位大律师同房五年,受教非浅。
他是白人、上等人,与肯尼迪家族比邻而居。他们一些朋友都是国会议员、州长。他因为过分积极地
为黑手党徒众辩护,被联邦检方视为眼中钉,终于寻了个机会将其打成黑手党同伙,判刑十二年。
吃了几十年法律饭,他方明白联邦法律的虚伪性质——个人孤零零地面对联邦政府这一庞然大物,
只能听任宰割。教科书上的法律经典,在司法实践上完全不起作用。他的案子里有许多无法落实
的疑点,按照英美法系‘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然而联邦检方却一律囫囵入罪,这位大律师徒呼
奈何!我们共同探讨,一致认为:联邦政府为保持其权威,人为地树敌——在国际上,苏联瓦解后
则将中国妖魔化;在国内则夸大毒品问题的严重性,张显政府权威,限制公民权利……”我们正听
在兴头上,W先生却突然关上话匣子,“算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题了。抽烟,抽烟。”
    我们——无论会与不会——只得以吸烟缄口。
   
   二十一、泰国人言
   
   C先生是泰国人,五官厚道,面孔黧黑。看上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他因贩毒罪被美国
联邦法院判处七年徒刑。刑期将满,他有一肚子牢骚。
   C先生滔滔不绝地道:“美国的联邦法律是假的,骗人的。不经这一劫,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是
清迈人,自家有荔枝园,还跑运输。碰上好机会,也做毒品生意。守着举世闻名的金三角,差不多
的男人都插一手,除非你特别没本事。不做毒的男人,被女人看不起,找老婆不客易……”
   我们问:“您是怎么出事的?”
   他黯然道:“一个昔日的同党坏了事。年轻时候,我和他一起在昆沙的掸邦部队里当过兵。退伍以后,
一起做生意——黑白都做。后来各成了家,就疏远了。这家伙——我就称他X吧,一直做毒,越干越大,
把黑生意做到了美国去了……终于被美国的DEA(缉毒局)逮住了。美国联邦的习惯性做法是让同案咬
同案,X一口气咬出我们十几个人。其实,我和他多年不往来,当年做过几担毒,早已时过境迁了无
痕迹,没有半点证据。可美国佬就凭X的口供要抓我们!美国佬有钱有势,以世界警察自居,他们
想抓的人,就一定要抓住,而且不计成本、不惜代价!泰国是个小国家,内政外交对美国的依赖度
很大,美国佬一发话,泰国政府便照办。九四年的一个早晨,我刚刚起床,几名本地警察找上门来,
说是我们运输车辆的牌照有点毛病,让我马上去警察局一趟……就这样,我被捕了。X咬出来的十几
个人同日被捕。在九三年以前,美国佬想捕泰国人,总是想办法将泰国人诱出泰国,然后在那些与
美国有引渡协定的国家与地区——例如新加坡、香港……——动手。九三年夏,美泰签订了引渡协
定,我们这批人成了泰国社会注目的焦点,媒体大炒特炒……”他粗喘起来。
   为避免冷场,我们又插问道:“您怎么办呢?”
   C先生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充满不平:“打官司呗。我们花钱请了泰国第一流的大律师,打免予
引渡的官司。按照美泰引渡协定,在美国犯罪者逃至泰国。可予引渡。我们根本没去过美国,也未曾
犯过针对美国的罪行,不适用这一条约。可是,法律敌不过政治,特别是国际政治,我们在泰国法院
缠讼四年,还是败讼了。我们被送到纽约东区联邦法院。到了这边,美国佬更是乱来,按照美国法律,
被告有权与检方掌握的证据见面,可联邦检方一拖再拖,直到今天也没有拿出证据。美国律师告诉我们
有两个选择:打官司,输了要判二十年以上;认罪,判五年至九年。我问美国律师:‘这个案子在法律
上站不住脚,打官司能不能赢?’他答得很妙:‘跟联邦政府打官司,就象买乐透彩票,你当然有可能
赢,但是你最后还是输了。’我们只好认罪,我被判了九年。在联邦监狱里呆了这么久,我深切感到,
美国司法审判不明与狱政清明适成对照。司法审判常有逾越法规之举,而狱政管理却是严守条文。把话
说白了,就是美国联邦法院有时不顾法律硬判你坐牢,然而这个牢却不难坐。”
   我们说:“您可否就美泰两国的狱政作一比较?”
   C先生想了想,说:“泰国监舍设备远远不及美国——泰国天气很热,却不象美国这边有空调;
伙食也差,灯光不足……我的眼睛就是在泰国监狱里看书看坏了。看守打人,这是东方监狱普遍
存在的现象,泰国也不例外。你犯了错要挨打,不犯错也要挨打——看守想活动一下筋骨,过一过
打人的瘾。在美国联邦监狱里,不打不骂不辱,看守称囚犯为‘先生’,主动道‘早安’、‘晚安’
……这在泰国是不可想象的。另外,泰国看守普遍受贿,贫苦囚犯的日子就比较难过。在美国联邦
监狱里,我还没见过一个收贿的看守。泰国监狱里缺医少药,有钱囚犯可以自费就医,贫苦囚犯只能
等死。囚室里水龙头坏了,要囚犯出资更新……可我还是甘愿留在泰国服刑,我想见见我的孩子。
我连一天也不想呆在美国了。”他终于流泪了。
   
   二十二、 大海作证
   
   “大海作证,我是冤枉的!……”
   
   S先生,一位中等身高、年过花甲的男人,一看到我们便如同逢遇久别的亲人,只顾叫屈。
   他出身行伍,在海军舰艇上当技师。整天不离机械,一干就是二十年。其间无功亦无过,
平平淡淡。海军待遇高,即便是三年困难时期,全国上下饿肚子,舰艇上也是有荤有素,管饱。
八十年代初,以营级转业,在地方上依旧干着老本行。偶尔还跑跑外籍远洋轮,去过七十几个
国家。只要上船,每月两千美元稳拿。老伴贤惠,儿女争气(一为工程师,一为医生),买了
不止一套商品房。小日子过得和很滋润。不少人见他都眼红。他自己则说:“比上不足,比下
有余。和我一同入伍的,有人当了副省长了,也有人成了下岗职工,找不着饭辙(饭碗)……”
   前年秋天,他上了一条英国货轮,挂巴拿马国旗。先去了立陶宛,而后满载着生铁去美国。
船长是菲律宾人,大副是大陆人,海运学院科班出身。他是轮机长。全船共二十五人。
   行至大西洋,他发觉情况异常:不知打哪儿上来一百多个福建人,男男女女。他连忙去问
船长和大副,该二人一言不发,只是用凶狠可怕的眼光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船至美国领海,
即被武装舰只截获,然后移民局的特工们上来了,不问皂白将全体人员尽数逮捕……
   S先生很镇静,若无其事。他在心里叨咕着年轻时候常说的一句俏皮话:“心里没病,不怕吃
冷年糕。”然而,他被投入拘留所后获知:这是联邦案件,没有一年时间结不了案。既便是冤枉,
也要候上一年。
   S先生心慌意乱了。船长和大副却是稳如泰山。他们花重金聘请大律师,频频与检察官磋商认罪
条件,并要求转为检方证人,以图轻判。这一来,S先生便是“倒霉(煤)上唐山”了。他在公设
律师的陪同下见到检察官,呼冤不止。检察官问:“我们相信你事先并不知情,没有参加预谋。
但是,你发现一百多人上船,为什么不报告?”S先生道:“老天爷,大海茫茫,我上哪儿去
报告?!向谁报告?!再说,万一船长和大副把我杀了往大海里一丢,怎么办?!”检察官

道:“你是轮机长,自然要承当法律责任。”S先生急喊:“我没拿过一分钱?”
   S先生将自己归为“说清楚对象”,而联邦检方却视之为同谋嫌犯。于是,他面前摆着两条
路:或是认罪,刑期一年半左右;或是打官司,由陪审团裁决,若裁定有罪,刑期为十年左右。
船长、大副以及上百名偷渡客都热切地盼望他打官司,以便出庭“咬”他,换得轻判或留在美国。
   正当S先生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随船的小蛇头被法官重判了八十七个月。只因他咆哮公堂,
大喊大叫:“带几个人来美国有什么罪?!当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哪一个有大清国的签证?!……”
   S先生见势不妙,只得含冤认罪。判刑十四个月。毕竟,几十年来经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他很快
便随遇而安了。他给儿子打电话说:“没法子,爸爸只能暂时在这里养老了。”他遵守狱规,
不足一年便满期了。移民法官按照常例问他返回祖国有无恐惧感?S先生哈哈一笑:“那是我自己
的国家,我做梦都盼着早一天回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S先生发誓今后永远不再跑船了,省得被坏人卖了,还帮着人家
数钱。他说:“我只想养养花、钓钓鱼、抱抱孙子……当当老太爷,享享清福。跟船打了
大半辈子交道,烦了、该歇歇手了。”
   谨此祝福S先生晚景安逸、愉快。
   
   二十三、狱政狱规
   
   泰国人C先生的一席话,使我们的注意力集中于美国联邦监狱的狱政狱规。看守对囚犯不打
不骂不辱,如何行得?各国监狱均有明文规定保障囚犯权益,却是难以实行,既便美国的州监狱、
郡监狱也是黑幕重重,而联邦监狱却是狱政清明,原因何在?
   经多方考察,我们发现个中奥秘在于囚犯手中掌握“杀手锏”,足能制约监狱管理人员。这
便是囚犯投诉管道——BP8、BP9、BP10以及BP11等投诉表格。BP8表格直送监狱长,BP9表格
直送监狱局,BP10表格直送华盛顿司法部;而BP11表格则越过司法行政系统,直接送交法院。
   按照法律,任何人不能阻挠上述表格的递交过程。各级主管必须亲自对投诉的事端进行调查,
认真批复。无论事端的真相如何,该投诉表格将纳入有关监狱管理人员的档案,并对该员的晋级、
调薪产生直接影响。
   美国人讲究制衡,在联邦监狱,处于绝对优势的管理人员,因这一投诉机制而对处于绝对
劣势的囚犯有所忌惮,后者的正当权益得以保障。
   为防止管理人员互相勾结、形成朋党,联邦监狱的组织机构是由几个平行的系统组成的。
一条是看守系统,二条是督导系统,三条是案件管理系统,四条是社会服务系统,五条是宗教
人员系统。由于看守与囚犯接触最为密切,故流动性极大,看守来不及与囚犯产生恩恩怨怨
便被调往别处。
   监狱管理人员薪资平平,但福利极佳。而且,做满二十年至二十五年后即可退休,享受全额
退休金,直到死亡。这种经济手段促使监狱管理人员珍惜这一工作,小心谨慎,以免因过失而
自毁后路。
   无怪乎许多囚犯异口同声:“美国有两好——一是美元好,二是(在联邦监狱)坐牢好。”
   相比之下,州监狱、郡监狱缺乏这种一条龙式的囚犯投诉机制,仅仅放置投诉箱,形同
虚设;故凌虐囚犯的事故层出不穷,时时见诸于报端。
   联邦监狱禁止打骂囚犯,也不能长时间锁铐囚犯、更不能减扣饭菜(有时开饭迟了,囚犯们
便发出一阵鼓噪:“不要用饥饿惩罚我们!……”),那么,某些顽劣之徒岂不是可以为所
欲为?非也。如前篇所述,资产阶级专政的铁拳也不白给,对于违反监规的囚犯,可以停止
亲友探视、打电话、购物……乃至小号关押。更厉害的一手,是借口更换监狱携该人上路,
脚镣手铐加身,整天只发两个三明治加一个小苹果,从早晨折腾到夜晚,却仍然送回原
监房……第二天照旧。如是者多日,再强横的囚犯也得服软。而且,事后无处投诉——
法律对在监囚犯的待遇有明文规定,对转监途中的囚犯待遇却是空白!可以说,联邦监狱利用
法律漏洞整治顽劣囚犯。
   据一些资深囚犯透露:二十年前,坐联邦牢远比现在舒服。只消坐满刑期的65%即可出狱,
而现在至少要坐满85%;当年每月可接受一个不超过三十磅的邮寄包裹,现在取消了;当年每月
妻子探监可以留宿一夜,现在只能促膝交谈,连过分亲密之举都要遭到看守的申斥……总之
是今不如昔。
   美国人重视生命价值。联邦监狱有一条专门规定:若两名囚犯动手打架,必得将其中一名
转至其它监所,使二人永远不得相见,以免日后报复,造成伤害。这一规定大大减少了囚犯
互殴的可能性。
   联邦监狱规矩多多,却并不严苛。总体说来,是一种军事化的集体生活。无怪一位曾在
美国陆军服役的囚犯说:“除了锁门和不准外出,这里和军队生活没有两样。”
   最后要特别指出的是,联邦监狱依警卫程度分为高、中、低三级。这里指的是中、低级
监狱。高级者恐怖传闻不断,是另一回事了。
   
    二十四、联邦必胜
   
   L先生是广东顺德人,老三届。文革最乱的时候游泳到了香港。先当地盘工,后来经商,什么都
插一脚。后因洗钱罪被联邦法院判刑十五年。在接受我们采访时,他首先唱了一支毛主席语录歌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以示不忘文革峥嵘岁月。
   我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洗钱罪会判得这么重?”
   L先生长叹一声:“我是香港永久居民。靠着勤劳加上运气好,手上有了几家公司、几家店。
美国这边有个贩毒的朋友邀我帮忙洗钱,我一时贪心,就上了贼船。后来朋友落网,牵连上了
我。我在香港被捕,港英当局跟着老美指挥棒转,将我引渡来美。行前,法官还问我:‘你愿
不愿去美国?’我冷笑道:‘我说不愿意就不去了?你们早已安排好了,何必问我?!’
次日,香港几家报纸都登出了我和法官的对话。”
   我们问:“你从前来过美国没有?”
   L先生说:“从来没有。我根本不喜欢美国。谁料一来就扎进了联邦监狱。主管我这个案子的
联邦检察官,正是大名鼎鼎的小龙女……她一条腿有些跛,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
   所谓“小龙女”是女检察官庞默的绰号。她因辣手摧残几个亚裔帮派而得此名。黑白两道,
尽人皆知。
   L先生苦笑道:“我初次来美,哪里知道联邦官司水深水浅?想想,先请个律师吧。有的律
师一听就害怕了:‘联邦政府把你从香港引渡来美国?这样的案子我们不接……’华裔律师胆小,
接不了大案子。后来我请了一个意大利裔大律师,他看了全部案卷后,认为我这案子很乐观。
本来嘛,我在香港的公司有名牌会计师做帐,帐面上风光漂亮,天衣无缝,哪有什么证据?
这样的案子在香港法庭准赢!小龙女表示,如果我认罪,判刑在五年以下。我轻蔑地一笑:
‘打官司,打定了!’官司打了二十天——十天挑选陪审团员,十天开庭审判。检方只有两名
证人:一个是我的朋友,另一个是朋友的朋友,我根本不认识。这两名证人在法庭上信口开河,
把洗钱的数额夸大了几十倍!结果,十二名陪审团员一致裁定我有罪!我那个主审法官又是纽约
东区联邦法院最厉害的法官,八十多岁的白人老头,有个女儿因嗜毒身亡,所以他对所有与毒品
有关的案子一律加重处理……就这样,我判了十五年!我进来后才悟出一个理:联邦必胜,联邦
无敌!跟联邦打官司,绝没有好下场!”
   我们道:“请说得详细一些。”
   L先生口若悬河,显然是久结于心,不吐不快:“打官司应当公平。和联邦打官司,毫无
公平可言!人人皆知,在美国打官司没钱不行,你有多少钱?联邦以国库为后盾,你尚未出场
便居于下风!联邦有权,既可以用减刑来收买污点证人,又可以用暂缓入狱收买已判刑的
囚犯!在这种情势之下,什么口证弄不到?!联邦还可以用手中之权隐匿对被告有利的
证据、生造对被告不利的证据……这官司怎么打?!小龙女百战百胜,一九九六年却突然
提出辞职!
   我们接道:“报上说她父母病了,她为了挣钱给父母治病,下海当了律师。她是一位孝女。”
   L先生冷笑连声:“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小龙女惯于教唆污点证人作伪证,
毫无遮拦,引来被告及其家属的强烈不满,纷纷上告……联邦司法部怕把黑幕揭出来,赶紧
让她辞职了。联邦为打羸官司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以非法对付非法!明明是为了保护美国的
国家利益,却偏要鼓吹法律至上!”
   我们问:“那么,为什么律师还要打这种必败的官司?”
   L先生道:“这里有两种情况:一是律师初出茅庐,不懂联邦这些under table(桌子
下面)的鬼名堂;二是律师黑了心肠要赚钱——打官司的律师费至少是认罪的一倍!”
   我们之中有一人提问道:“那为什么辛普森羸了杀妻案呢?”
   L先生笑答:“我猜你们就会问这个。辛普森案是州案件——‘加州人民起诉辛普森
先生’,州案件被告获胜的机会很大,若是联邦案件,连门也没有!你看联邦法官向华裔
科学家李文和表示道歉,李文和还是以认罪结案!……”
    二十五、人人劳动
   
   我们在好莱坞电影中屡见这种场面:囚犯们安坐于大屏幕彩色电视机前,饱食终日,
无所事事……时间多得无法打发。
   这实在是大谬特谬。在联邦监狱里,人人都必须参加劳动,除非你有医师证明。而医师
证明极难开具,即便你是残疾人,既便你已年逾七旬。
   囚犯们所从事的劳动可划分为两大块:一是联邦监狱本身的服务性劳动(餐厅、洗衣房、
运动器械室、环境卫生……乃至图书馆的馆员、教育部门的教师等);二是面向社会的有经济
效益的劳动(制造军用或民用的服装、鞋帽;某些轻工业用品)。
   对于囚犯而言,劳动是强制性的、非自愿的。拒绝劳动者将被送入特别监舍,并被克扣
提前出狱的时日。囚犯亦无法选择从事何种劳动,既便不合己愿,也要做满九十天后才可以
申请调动。
   先说服务性劳动。此类劳动时间长短不一,长者如餐厅,超过八个小时,短者如负责
一小段保洁区,几分钟即可完成任务。由于囚犯多、工作少,故劳动强度很低。考虑到美国
社会上一般工作都很紧张,这种对比则十分鲜明。一位在餐厅劳动的台湾人说:“我在外面
也是打餐馆工,一天做足十二个小时,除了吃饭抽烟,手脚不能停……这里面的工可太
轻松了,跟开玩笑差不多。”
   有劳动则有报酬。联邦监狱中劳动报酬之低,令人乍舌。全天工作,每月仅收入几十元。
有些工种计算周薪,只有几元。而在美国社会上,法定最低工资为每小时五块二角五分。
   餐厅工作时间长,相比之下最为辛苦。然而囚犯们却是趋之若骛。原因是在餐厅打工吃得好,
还可以偷出食品出售。一些亚裔人士吃不惯西餐,便在打工之隙自行为炊,烹制东方饭菜。
对于某些刑期漫长的囚犯,厨房已然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生命线了。
   一位黑人囚犯笑嘻嘻地对我们说:“我从华盛顿来。在这里呆了九年,前面还有九年。
朋友们自不必说,连亲人也不理我了。顶多在圣诞节给我寄张便宜的卡片。钱是一毛钱也
没有的。我靠厨房挣钱。鸡蛋、鸡腿、洋葱、青椒、玉米油……全能换钱。”
   我们笑问:“偷东西卖,难道不怕抓?”
   他得意地道:“一般东西不多,看守就装没看见。大宗的东西,就要几个人配合才能运
出去。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由于劳动强度不大,囚犯们一般不会拒绝劳动,且把劳动当作消磨无聊岁月的一种良方。
极个别人懒于工作,甚于可以雇人代劳。例如有人负责清洁某一厕所,自己从不动手,雇佣
其他囚犯为替身,自己则游手好闲,不沾纤尘。
   再说面向社会的有经济效益的劳动。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美国素以“人权卫士”自居,
抨击别国以囚犯为廉价劳动力;然而,正如美国在许多事情上言行不一,联邦监狱自设工厂,
榨取囚犯们的血汗。
   我们有幸参观一家制衣工厂。并不宽敞的地方,拥挤着大约三百台缝纫机。光线不足,
空气混浊,与唐人街的血汗衣厂并无二致。这里实行计件制,按劳取酬。每逢货源旺季,
这里总是加班加点,灯火通明。囚犯们为联邦监狱创造财富,自身也得到较高的报酬——
数百美元,这在联邦监狱中就算是极高的工薪了。一位福建蛇头在家乡便是裁缝,来到制衣
工厂,自然是如鱼得水。他对我们说:“我每个月挣五百多块,不仅供自己花用,还寄一点
回家乡,表一表心意。只是,这里灯光太刺眼,我的视力不断下降……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美国有条文繁复的劳工法,对于工时、工薪、工作环境等皆有明文规定。然联邦监狱里的
囚犯不在保护之列。
   在联邦监狱里,劳动被列为一种惩罚手段,载之于监狱管理条例,称为“X-Duty”。囚犯
如有小错,可罚做若干小时(通常是10小时至30小时)的清洁劳动。由看守监督、计时、登记、
呈报……煞有介事。
   
   二十六、一个地主
   
   这位中年男人是匈牙利裔,仪表不俗,举止有派。他曾在大学里进修汉学,粗知孔孟,
能够数出“唐宋元明清”。我们说他长得很象当年稳坐欧洲第一把交椅的匈牙利乒乓名将
别尔切克,他笑着说这是他的荣幸。
   他是一个地主,住在风景如画的夏威夷。他有上百英亩的土地,种植各种热带农作物及
热带花卉。经济收益颇佳。他独自经营,至多是农忙时雇几名短工。反正从播种至收获全
部机械化,不需要太多人工。
   生活太过舒适,难免要想新花样。有一日,他忽发奇想:“土地如此肥沃,气候如此
温暖,何不栽种一点毒物?只是一点点而已。只是供自己吸用,绝不出售……”这个罪恶
的念头一经产生,便再难泯灭,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日,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将
这一罪念的念头付诸实践了。从此,这个地主便有了又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
   他栽植的毒物唤做“Marijuana”--花朵艳美,香气扑鼻。他在家中约略进行加工,
便得毒品。他自行吸用,飘然欲仙。他确实未曾出售毒品,也未曾扩大毒物的生产。他以为
这样便足能逃避法律的惩罚。
   他有一个和美的家庭,妻子贤惠,子女恭顺。他们并不赞成他这么做,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他是一家之主。
   他打开一瓶姜汁汽水,啜饮几口,道:“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时间久了,左邻右舍都起了疑心,常在闲谈中打探消息……我是聪明人,马上在半夜将
毒物刨去,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把灰烬混在垃圾里,驱车几十里,亲手倒进大海……这还不
算完,我又用拖拉机将种毒物的那个地方深翻一遍,施入巨量化肥,又灌了很多水……总之,
连一星半点证据也不曾留下。过了几天,联邦缉毒局(DEA)的特工找上门来,是两个邻居举报
的,果然不出所料!我全不知大祸临头,欣然带特工们来到地里,看着他们拍照、取土、
登记……土壤经过DEA的特别化验室鉴定,结论是‘未见异常’。我以为没事了,举行家宴
庆祝,妻子特别烹制了‘匈牙利小牛肉’这道名菜。正当我举杯痛饮之际,特工们二度登门,
手执联邦法院开出的逮捕令……”
   我们插问:“不是说要有证据才能开逮捕令么?”
   他抬起右手——并起四指、探出拇指,摹拟嘴巴状:“没有证据。只有两个邻人的大嘴巴。
我被捕后要求交保释放,被拒绝了。我只得在拘留所里准备打官司。我这个案子认罪是三年,
打官司输了则是十五年。我想打官司,律师劝我不要打,他说:联邦官司不同于州官司,
没有证据你也羸不了。现在联邦起诉你一条罪状,就算你羸了,联邦还可以起诉你另一条罪状,
没完没了……我听了律师的建议,认罪了。结果判刑三年。在联邦监狱里,我大开眼界,亲见
一个又一个案例,动摇了对美国作为法治国家的崇信。举一个例:一位狱友是共和党人,对
克林顿这个骚情总统颇为鄙视。一天,他大叫道:‘我要去弄把手枪,把克林顿这小子打死!……’
不幸,这话被联邦当局的线民听到了,密报上去,他被联邦法院判刑七年!美国不是有言论
自由么?他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弄枪等实际行动呀。据统计,空口说要杀总统而被判刑的,
全美国共有十五人!请问:这种以言论抓人入狱的做法和当年匈牙利的拉科西、卡达尔有什么

本质上的区别?!言论自由是最重要的人权之一,请问:美国到底有没有人权?!……没有!”
   趁着话缝,我们插问:“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他吁了一口气,道:“出狱后,我就要离开美国,回匈牙利。现在匈牙利已经搞得很好了,
各方面发展很快……”
   我们问道:“你走了,你的田地怎么办?”
   他微微冷笑道:“联邦原想没收我的田地,却发现地契上写的是我妻子的名字,没法
没收。当然,他们把我名下的汽车、银行存款都抄走了。没关系,回匈牙利以后,我还可以
经商,重新开始。哦,匈牙利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国家,四条大河--多瑙河、蒂萨河、
卓瓦河、萨瓦河--奔流不息,河畔鲜花盛开,还有那比鲜花更娇艳的匈牙利
女郎……”他容光焕发了。
   
   二十七、金钱本色
   
   在联邦监狱里,金钱仍然保持其路路通的本色。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与世人想当然的猜测相反,联邦监狱里的囚犯大都并不富有。
据一项抽样调查显示,囚犯中有钱和比较有钱的只占一成左右,经济情况一般的约占两成,
而剩下的七成人则相当穷苦。
   那些贫穷囚犯大都入狱多年,早已被正常社会的亲友所厌弃;他们抽烟、吃点心、喝果汁
乃至赌博,处处要钱,却得不到外面的接济。偶尔接获一二十块钱的小额汇单,便足以使
他们喜出望外了。为了争取较好的生存条件,他们屈身成为富有囚犯的仆佣,一手包办,
诸如洗衣、叠被、清洁、炊事等服务项目,甚至代为排队——电话间通常是很拥挤的。
   他们每月收取的报酬自十圆至五十圆不等。而在监狱之外,家庭工每个小时的酬薪为十元
左右。
   富有囚犯颐指气使,坐享其成;如此,金钱将囚犯们划分为三六九等,一些囚犯使人,
而另一些囚犯则使于人。
   联邦监狱里有代用币,那是一种易拉罐的扁平形状的鱼罐头。据资深囚犯说,由于这种
鱼罐头能够为所有人接受,且价格接近一元,便于结算,故成为代用币广为流通。
   联邦监狱里有货品丰富、琳琅满目的小卖部。吃喝玩乐所需之物,几乎是应有尽有。
富有囚犯以不吃牢饭、不喝牢水为荣。他们买来米、面、各种罐头、水果,指使“小弟”
用微波炉造饭……然后痛饮名牌矿泉水。这些人是有别于普通囚犯的特殊分子。
   金钱也腐蚀了看守与囚犯之间的关系。在纽约、洛杉矶的联邦监狱里,一些华裔囚犯
可以依照节令吃到唐人街的饺子、元霄、粽子、月饼等物。他们用金钱收买了看守,后者则将
上述食品当成自己的午餐或点心带进联邦监狱。各族裔有不同的饮食习惯,这对于意志薄弱的
看守实在是一笔丰厚的外块。





   私带物品的事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胆。终于爆出了一宗特大丑闻:一名被判处终身
监禁的黑手党徒,入狱后竟使其妻怀孕,诞下亲生骨肉!他口无遮拦地向亲友报喜,引起监听
电话的联邦人员的怀疑,经过顺藤摸瓜的周密调查,发现看守用先进的医疗器具将该囚犯的
精液偷运出狱,交给其妻而后再使用人工授精的方法成孕……
   这件丑闻令联邦当局震怒,在联邦监狱系统展开全面的清查。从此,私带物品入狱的

事情便少了很多。
   联邦监狱里最缺少的是性的满足。因而,为数不多的年轻的女性看守,便成为囚犯们觊觎
的当然对象。据透露,个别女看守向囚犯卖淫以增加收入。
   L先生(前篇“联邦必胜”的采访对象)便有这样的亲身经历。他在纽约上州的联邦
监狱中,与一名拉丁裔女看守互送秋波,取得默契,遂议定售身价格——六百美元。这女看守
在邮局租了一个信箱,L先生令家人寄去一张现金汇票,上面并无抬头,因而不成其为证据……
而后女看守值夜班时,寻了个空子谐其好事。如是者多次,神鬼不知。
   在联邦监狱里,赌博是囚犯们消磨时光的一种重要方式。华人打麻将,西人打多米诺骨牌,
华人和西人都参加篮球比赛及棒球比赛的押注。赌注少至一元,大至上千。反正美国的赛季
很长,不是职业赛就是大学赛,赌徒们不愁没有下注的机会。小额输羸即时支付,而大宗款项则
由家人从外面寄款至指定地址。
   联邦监狱允许囚犯向外界打电话(电话号码须事先报备,否则不通),直通各国。只是收费
较正常标准为高。然对于那些富有囚犯,这只是小菜一碟。他们尽情地与五湖四海的朋友们
高谈阔论,还接通收费昂贵的色情电话热线。一个月打掉几千美元是家常便饭。
   金钱可以大大改善囚犯的生活,却无法改变其命运——金钱不能使法官撤销判决,不能办理
保外就医……其作用终归是有限的。
   
   二十八、宗教活动
   
   在联邦监狱里,各种宗教活动兴盛。究其因,一是囚犯们内心苦闷,亟需精神寄托;二是
狱方顺水推舟,大力倡导。两好合一,造就了宜于宗教发展的土壤。
   在联邦监狱里,教堂是不可或缺的基本设施。有的十分堂皇,有的相对简陋。每个教堂
必附设宗教图书室,各种宗教、各种语言、各种版本的宗教书籍兼收并蓄。每个教堂都有
神甫、牧师,这些人虽然披着袈裟,却是如假包换的监狱管理人员,个个受过严格的训练。
他们既能讲经传道,又是拳枪高超,真可谓文武双全。这些人通常笑容满面,言辞温和,
乐于向囚犯施舍小惠(在教堂里打个免费电话、逢年过节发放免费贺卡等等);他们的
办公室布置得庄严、体面,且利用各种颜色的电灯闪闪灭灭,营造出神秘的宗教氛围。
但是,他们本质上依然是警察,一旦在宗教活动中发现可疑的蛛丝马迹,他们将毫不迟疑
地采取相关行动。
   和外部世界一样,三大宗教是狱中宗教活动的主流。但其它较小的宗教——如印度教、
喇嘛教等等——也得到应有的尊重。
   联邦监狱门禁森严,却对形形色色的传教者大开方便之门。当局给他们提供了最大限度的
方便。他们胸前挂着特别通行证,可在营区四处游走。
   我们采访了一次佛教聚会。地点在教堂里的一间偏室。主持人是青年僧人某某(应本人请求,
姑隐其法号),来自香港,通国、粤、英语,来联邦监狱传经已一年多了。他属于某佛宗教派,
发起人是台湾人卢某某,在美加有很大影响。出版一份“某佛宗”报和许多小册子。
   大家都脱了鞋,跪在软垫上。正面有个用大衣柜改装而成的佛龛。有观世音和卢某某的彩像,
却没有释迦牟尼像。两边有红色蜡烛形状的电灯,前面供着时令水果。僧人点燃线香,在空中
绕行几次,然后插在彩像前面。他打开录音机,播送歌颂卢某某的歌曲。都是中外著名歌曲,
把歌词改换了。这间偏室没有安装空调机,只有一架电风扇起劲地吹着。
   歌曲毕,僧人开始率众人咒语。众人念得如醉如痴,我们自然不知所云。值得注意的是,
咒语之后的几个祈求口号,依然指向观世音和卢某人,与释迦牟尼、南无阿弥陀佛等无关。
   而后,僧人开始讲经:“……每日诵咒须先沐浴净身,然后焚香顶礼。凡诵咒人,最好持
长斋,若不能至少宜持十斋或六斋……”
   有人发话了:“我们没有条件在房间里焚香。”
   僧人装做没听见,继续道:“佛家讲因果,譬如我把这本书抛出去,”他将手中的小册子
抛在软垫上,“我抛书是因,书落在这里是果。没有因,便没有果。各位来到这里是果,
各有各的原因嘛……”
   这话角痛了在座者的心病。我们看到许多人面露不悦之色。
   L先生(前篇“联邦必胜”的采访对象)挑头发问:“高僧,我在这里面,最难熬的是
没法与太太合房。请问您是怎样管着自己的?”话中有刺,不少人点头,微笑。
   僧人答道:“我不到四十岁,当然有生理要求。每当绮思异念起来,我就赶紧打坐,心里
默念师尊某生活佛(即卢某人)的教导,修法、观想、念经、持咒……视天下美女为吸骨
妖精,也就不躁动了。”
   L先生笑道:“高僧差矣。我在台湾出版的《中国男人》杂志上看到介绍某生活佛的
专访,他有个美满家庭:太太是位上师,堪称贤内助。一儿一女读书很用功。高僧,你何
必自苦呢?”
   僧人有些不自然了:“师尊是师尊,我们是我们。”
   L先生是个促侠鬼,他摇摇头道:“天下父母都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子女。可是某生活佛
夫妇却不准子女出家,坚持让他们走成名成家的道路。这是为什么?!”
   僧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语塞了。幸好这时有人出来打园场,说是时间差不多了。于是,
在座者分吃了供在佛像前的水果,谈笑风生。
   散场后,W先生(前篇“复旦人言”的采访对象)对我们说:“这个和尚水平不行,
讲得太浅白。佛学本是深奥学问,在中国哲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玄奘为求真经,翻山
越岭去了印度,下了多少苦功夫……”
   我们笑道:“讲经固然不行,但是换换脑子,松弛神经,也不错。”
   
   二十九、印支难民
   
   二十几年前,旷日持久的越南战争以美军败离、南北越统一于河内结束了。然而,这是一场
没有羸家的战争。战争遗留下的惨痛后果,至今未能化除。
   在美国联邦监狱里,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群体,那就是以越南裔为主的印支难民。人们谈及
他们,总是既同情又鄙夷。
   阮先生是越南裔,四十岁。但是他又瘦又小,似乎过早地终止了发育。病黄脸,眼神阴郁;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越青帮的一名杀手。
   阮先生一面用随身听欣赏着流行音乐,一面漫不经心地对我们说:“我生在西贡,家里
没钱,没有什么好日子。父亲早死,母亲是小学教员,兄弟姐妹一大堆。自从美军大批开进
南越,越南人传统的家庭生活很快就被冲击得乱七八糟。良家妇女都涌入美军酒吧,赚美金。
我母亲也是这样。我们并不怪她。美国大兵有钱,而且特别舍得花钱,总想在临死前多找些
乐子,一掷千金。他们个子大,体格强,只要别喝得烂醉,对女人总是彬彬有礼,所以南越
女人很喜欢他们。母亲整天不回家,我七、八岁便在大街上鬼混。看见美国兵醉得爬不起来,
就摸走他们的皮夹。那时候,西贡常打枪,政府军打游击队,游击队打政府军,有时还乱
扔炸弹、安置定时炸弹……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和尚自焚,但我从不亲眼见过。十岁那
年,我学会了开手枪,一下子就上了瘾。跑过城外,朝着农民的鸡鸭猪狗开火。被农民们

逮住了,打个半死。他们下了我的手枪,扔进河里。按理说,没枪的应当怕有枪的,可我当时
年龄太小,不敢朝人开枪;农民们也料定我不敢伤人,根本不怕我。十三岁那年,我开了杀戒,
是个老农民。我吓得要命,怕警察来抓我,怕村民来杀我,只得投靠了西贡城里有名的小霸王,
成了他的喽罗。小霸王令人给我纹了身……”他掀开前襟,那洗衣搓板般的胸膛上,盘着五
彩巨龙。
   我们提问:“您是怎样来美国的?”
   阮先生道:“越南变色以后,西贡改名叫胡志明市,社会秩序大乱,没法呆。北方下来
的干部
成了太上皇,要送我们去农场劳动。许多人不肯去,就搭船外逃。上船是要交金子的,
不收钞票。
我拿了母亲的几件金银首饰,上了船,到了香港。跟联合国难民总署的人接上头,他们
发给我一个
身份证明,从此我就成了难民。联合国在香港包下几家酒店给越南难民住,当然都是
九流酒店,不是
一流酒店。有吃有住,很舒服。什么都不要花钱,缺什么,签个名字就领来了。那年,
我十八岁。
香港是个中转站,住了半年,我就被美国接受了。我的兄弟姐妹和我坐的不是一条船,
他们去了
加拿大。我住在波士顿……”
   我们问:“您在美国打什么工?”
   阮先生懒洋洋地道:“什么工也不打。我住在无家可归者收容所。条件跟香港的九流酒店
差不多。白天出去玩,很快就认识了一帮越南难民、老挝难民、柬埔寨难民,大家的情况相似:
都在母国动过刀枪,杀过人。很容易便滚在一起了。美国这地方,搞把手枪很容易。杀人跟
吸毒
差不多,上了瘾就不容易戒了。有一回,我当着他母亲的面打死一个黑人,他母亲大哭大嚎,
我喝道:‘住嘴,婊子!再哭连你也打死!……’然后伸手指在冒血的枪眼上蘸了一下,
用舌头舔了舔,说了声‘真甜’,然后扬长而去……”
   我们追问道:“您总共杀过多少人?”
   阮先生警惕地向四下里张望,然后道:“不能告诉你们。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请你们
走吧。”
   还有一位柬埔寨人P先生。他看去三十几岁,矮小,墩实,圆胖脸上挂着农民式的淳朴
微笑。但他是一个军火走私贩子。
   他说:“男孩子一般都喜欢玩枪。我小时候玩的都是真枪,没玩过玩具枪。柬埔寨

的事情,你们这些中国人知道的恐怕比我还多呢。直到今天,柬埔寨还有三个政府,
全都说自己是合法政府,别的是伪政府。依我看,谁有枪谁就是合法政府,说漂亮话是

瞎扯!……”
   我们问:“您出狱后有什么打算?”
   他冷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干老本行呗。这么大年纪了,想转行也不可能了。我能来
这里坐牢,还算是运气,我的朋友有的被打死在大街上了,有的被炸死了——运炸弹不小心,
半途爆炸了……还有一个,炸断了脊骨,在软椅上呆了十年,恐怕要呆到死了。说来说去
都是命:生在这么个倒霉的国家,男人杀人,女人卖身,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哦,国际上
都知道柬埔寨妹、越南妹的芳名。金边最著名的夜总会叫做‘黑暗之心’,外国人一到
金边,哪里都可以不去,‘黑暗之心’是一定要去的……”
   我们暗忖:战争之残酷、可怕、毁灭人性,岂止在战场之上……


0%(0)
0%(0)
标 题 (必选项):
内 容 (选填项):
实用资讯
回国机票$360起 | 商务舱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炉:海航获五星
海外华人福利!在线看陈建斌《三叉戟》热血归回 豪情筑梦 高清免费看 无地区限制
一周点击热帖 更多>>
一周回复热帖
历史上的今天:回复热帖
2020: 官宣甩锅敌对势力,为一尊脱责。
2020: 美国停更全国确诊数据后,会怎样?
2019: 疑小崔与周强后台都是同一人,何胡评高
2019: 1949年以后中共割让和丢失的国土。
2018: 买中国的护卫舰? 俄罗斯放不下面子
2018: 穷困潦倒战乱不断, 苏联乌克兰的公知
2017: 文革真实一幕:“主席流泪了,江青都抽
2017: 柯隆:乐天怎能成为美军和韩国政府的替
2016: 大褲衩第二季第一集《淘金網風波》
2016: 揭下邪教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