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党史很少提到1941年德国入侵苏联后毛泽东的反应(反正我还没有读到过)。张著因为经常从苏联的角度来写,因而对这点有不少交待。她说德国的入侵对毛打击很大,因为知道指望不上苏联出兵中国了。这时又遇到一个新问题:如果日本趁机进攻苏联,中共要不要积极行动牵制日本以保护苏联?大多数八路军高级将领认为应该,但是毛还是主张尽量不要刺激日本,因为中共不是日本对手。据说毛还建议苏联诱敌深入,然后退到山区打游击。斯大林对毛的态度十分恼怒,可是又无可奈何。
说起毛为什么会在1941年下半年发起整风运动,张戎解释说:“既不打日本人,又不打蒋介石了,毛有了闲暇。他著手整党,要把中共变成一架驯服的机器。” 在党史上,这叫做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
整风运动绝不是毛心血来潮。党史上说整风是为了提高干部们的马列主义思想水平,肃清教条主义和各类歪风邪气。张戎则以一种更为实际的眼光看待整风。她指出延安的党员和革命青年大部分都是从城市去的,抱着单纯的革命理想主义来的延安。与经历过长征的老革命相比,这批人文化水平高,能干,但是难于调教。热血青年们到延安以后,发现现实与想象差距很大,尤其对当时干部享有特权感到不满。很多人也想回去,但是一旦进了“红区”,出去就难了。
既然大批革命青年对现实不满,对他们的思想改造是迟早要来的。王实味的《野百合花》成为整风运动的导火索。这篇文章在今天看来十分平常,主要是批判了当时延安存在的等级制度、干部特殊化,说这些不正之风让延安的青年们感到郁闷。张著中说,毛就是延安最特殊的一个,享受着最优厚的待遇。他看到文章后很愤怒。
张戎还指出毛想拿王实味开刀的另一个原因。她说毛发现王实味说到了人们的心坎上,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很多人翻山越岭跑去看王实味的墙报,墙报上有更为尖锐的观点,鼓动人们要有硬骨头,敢于反对上司。这些让毛下了最后的决心。很快王实味就以“托派”名义被整,关押了起来。
整王实味只是个开头。其他革命青年是下一批目标。张戎说,对这些青年,“托派”的罪名已经派不上用场。毛与康生等亲信想出另一个的罪名--特务。既然革命青年大多数都是从国统区的城市里过去的,自然会有特务嫌疑。为了整风,毛甚至不惜把整个国统区的地下党都打成特务机构。整风期间抓了几千人,有人被刑讯逼供,有人被整死,有人自杀。即使没有被抓的人也要在单位里搞背靠背揭发,或者召开坦白大会。人们的言论被有效地监控起来。张戎评论说,在整人方面毛比斯大林、希特勒都更胜一筹。通过整风,毛建立起了自己的权力基础。
在目前的党史版本中,整风期间制造的这些冤假错案,帐都算到了康生头上。
张戎还说,毛通过整风不但肃整了队伍,同时还对延安革命群众灌输了对蒋介石的仇恨。本来很多投奔延安的人并不恨蒋,整风之后就开始恨了。在这里张戎又揭发了一件事情。她说毛的弟弟泽民在新疆被盛世才杀害,而毛是故意见死不救,目的可能是为了激发党内对蒋的仇恨。
在叙述这段整风史的时候,张戎又爆出另一大猛料:毛给王明下毒。张戎说整风的那几年,毛也对中共高层施压,“召开一系列政治局会议,要所有过去反对过他的人,引起过他不快的人,都卑躬屈膝地谴责自已,唱他的颂歌”。其他领导最终都屈服于毛,只有一个人硬挺着,那就是王明。
张戎指出,党的“七大”迟迟没有召开,所以毛的正式领袖地位也一直没有确立。本来毛以为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可以召开七大了,偏偏王明在此时看到来自苏联的电报,得知莫斯科对毛不积极抗日的做法很不满。于是王明胆子壮起来,公然与毛作对,说要与毛进行辩论,还声言到共产国际去打官司。王明的表现打乱了毛的计划,使毛不敢贸然召开“七大”。
按张戎的说法,王明在1941年10月向毛发难后就突然病倒了。在王明病好了快要出院时,毛指使人给他下了毒。“替毛下毒的是一位姓金的大夫”。关于“金大夫下毒”这一节,书里讲的颇为详细。后来王明受到迫害的事情惊动了苏联,苏联人愿意保王明,甚至以毛岸英来做要挟。毛为此与莫斯科闹了一场。
借着延安整风,毛还修理了其他中共高层。按张戎的介绍,远在重庆的周恩来,差点被毛打成特务头子,不得不到回延安,在政治局会议上一再对自己进行深刻检讨。另一个挨整的是彭德怀。1945年华北座谈会,用彭自己的话说是“操了我四十天娘”。有些中共高层属于见机快的,不等挨整就表示衷心了。康生、刘少奇都是这种情况。
通过整风,“毛泽东思想”正式出台。对毛的个人崇拜普遍而深入地树立了起来。1945年4月,“七大”终于召开了,离上一届的“六大”已有整整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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