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晴:有松 |
送交者: 芨芨草 2020年12月21日03:48:06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趙晴:有松
第一次去有松是去年。一去之下,就覺得這麼多年在名古屋竟是白住了。居然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妙處。 前幾日又去了有松。從名古屋車站乘坐名鐵電車晃晃悠悠地坐上20分鍾,轉眼就到了有松車站。下車走三分鍾,過一個鐵路岔口,然後一拐,眼前出現的日本傳統樣式的建築和身着和服的男女,依然會使我產生某種錯覺,“難道是被那輕搖的電車帶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嗎?”我深呼了一口氣,悄悄地走進江戶時代去。 日本傳統建築的“海鼠壁”、“蟲籠窗”、“卯建”在這里竟然都得以保留。老屋前站着一位和服女子,不意與她視線相遇,她便低頭一禮。我也同樣一禮,於是兩個人和風細雨地互相問候了幾句,隨後再次行禮告別。在這樣的地方,輕輕地低下頭說話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與“昂首”相比,“低頭”又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呢。那老屋前有一個鐵制的圓環,顯得很古老,於是上前細看,原來是以前拴馬的鐵環。有松的歷史源於江戶時代,德川家康作為將軍身在江戶,而天皇身在京都,因此連接江戶與京都之間的東海道就變得愈發重要。有松是“桶狹間戰役”的戰場,位於東海道的“鳴海宿”與“池鯉鮒宿”之間,本來是人煙稀少的荒地。後來尾張藩召集了住民,建立了村落,並取名為“有松”,據說此名是因荒地中的松林茂盛而來。我觸摸了一下那個生了鏽的鐵環,馬蹄聲、民宿主人的招呼聲、落腳客人的下馬聲一下子在耳邊響起,好像看到了當時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為什麼又似乎看到了剛才遇到的那位和服女子,朝着我遠遠地笑。 安靜的街路邊和老屋前擺放着諸多插花作品。“草月流”的插花色彩豐富、華麗典雅,與這老街的古樸相襯,卻是彩中見朴,素里流光,恰恰好!而且插花作品是不起名字的,作品完全是插花者心中的意象,隨心所欲,不用名字而限制觀者的想像力。留下想像的空間,這倒是與我的詩觀不謀而合。
走到竹田家前時,聽到院內傳出隱約的琴聲,進去一問,原來是有日本琴(其實就是箏)表演。表演的場地是竹田家以前用的倉庫,現在改為和室,出租給藝術家們進行演出。我們一行三人進去時,演奏會已經開始了,日本琴師是一位身着和服的男子,戴着口罩也分辨不出年齡,大概中年左右吧。他正在演奏着一首由他作曲的《鶴》,曲調優美歡快,他的手指在弦上行雲流水般地上下撥動,將鶴鳴的高亢和鶴舞的優雅表現得淋漓盡致。接下來一首是《越天城》,歌曲本身就有名,再加上他高超的表現力和渾身的熱情,又是贏得了滿堂喝彩。本以為到這里就會結束了,實際上也是最高潮了,他完全可以停止了。不料他卻對我們說,他要演奏《魯邦三世》。觀眾們面面相覷,稍有音樂知識的人誰都知道,用日本琴演奏《魯邦三世》基本是不可能的。但他說他喜歡這首曲子,喜歡那個作曲家,他說他花了不知多少功夫練習,他還說希望大家能給他鼓勵,讓他繼續努力。於是我們大家靜靜地聽了他的演奏,這首曲子彈得的確不能說完美,但我們都鼓掌得更熱烈!他自己喜歡,並且熱愛,這就夠了,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嗎。 回程之前,我們買了一些有松絞染的圍巾、手帕等紀念品。有松絞染是竹田莊九郎受九州人穿的絞染和服的啟發,用絞染的方法製作了手巾等物品開始販賣。途經東海道的旅人,還有“參勤交代”的大名們從江戶回領地時也會買些。如此一來,有松絞染很快就聞名全國了。有松會館里有對有松絞染的詳細介紹,製作工程之細、之嚴格、花樣種類之多令人嘆服。撫摸着手上的這些絞染作品,感覺溫熱,那都是人的溫度吧。
再坐上電車時,天已經晚了。離開有松的那一刻,忽覺有些難舍,不禁朝着車窗外揮了揮手。 有松,無疑是浪漫的。然而,浪漫是什麼呢?是奔放是率性嗎?當然是的。但又覺得,浪漫難道不是一種自律嗎?越是感人的浪漫,這種自律就越嚴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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