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年,我家住在食堂紅燒肉味飄半里地的大院裡 |
| 送交者: 文禮 2025年11月28日21:24:44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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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住的地方,叫“部隊大院”,或者乾脆叫“大院兒”。院子有高牆、有崗哨,門口永遠站着持槍(上刺刀沒實彈)的解放軍警衛,進去得出示證件,那時候路人經過都覺得這很牛,很敬畏。 大院裡啥都有:大食堂、百貨商店、副食店、理髮店、澡堂子、醫務室、小學、幼兒園,甚至還有禮堂、籃球場、露天電影院。大清早大院孩子被廣播喇叭《運動員進行曲》炸醒,樓下就有人喊“豆腐腦兒哎,鹹的甜的都有”,中午食堂的紅燒肉味能飄半里地,晚上大家端着飯盒蹲在樹底下聊天。你根本不用出院子,就能把生活過得熱熱鬧鬧。這跟胡同完全不是一個路數。胡同是串門、嘮嗑、街坊之間你知我我知你;大院是單位制,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關係更像一個放大的大家庭,但又帶着點兒等級感。 我爸是軍隊幹部,我們家住的是那種灰磚樓,三室一廳,帶小陽台,在當時已經算很體面了。小時候最開心的事,就是夏天在院子裡抓知了,冬天滑冰車,過年的時候禮堂放電影,全院小孩擠成一團,爆米花和瓜子殼能鋪滿地。集體活動特別多,六一兒童節要排隊表演,暑假有夏令營,學雷鋒日要去給老紅軍掃地。那時候覺得理所當然,現在想想,那其實是一種非常強烈的集體主義教育,把我們這代人骨子裡都烙上了“集體”“組織”的印記。 80年代初,普通百姓只能憑糧票、油票、肉票等才能購買食品,但大院有特殊供應,每個月有雞蛋、白糖、麥乳精、蘋果、橘子、香蕉輪着來。食堂還能吃上白面饅頭、豬肉燉粉條。在同一個大院裡,但分三六九等。你爸是正團,我爸是副師,我得叫你“哥哥”。幹部子女和普通職工子女,其實吃的、穿的、甚至命運,還是隔着一道看不見的牆。 相同的是,大院的一切都被組織包圓了:生病去醫務室,理髮去服務社,買冰棍有冷飲部,談戀愛都在本院解決(我小學同學裡起碼有五對最後結了婚)。人與人之間帶着“編制味兒”,見面先看你爸是正團還是副師,禮貌里藏着等級。你再調皮,也不敢跟門崗叔叔頂嘴,因為他真敢把你名字記下來,第二天就到你爸耳朵里去了。 大院的孩子普遍“糙”:爬樹、上房、摔炮、打玻璃,家長不管,摔破頭自己去醫務室縫針。集體活動多到爆炸,周末不排練合唱就得去植樹,暑假不夏令營就去軍訓,恨不得一天24小時把你擰成一顆小螺絲釘。我有個發小,土生土長的西單胡同串子,第一次跟我進大院,站在我家樓底下仰頭看八層高的灰樓,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們……這是少管所吧?” 胡同孩子普遍“野”。記得有次去胡同的同學家玩,見他翻牆頭、掏鳥窩、逮蛐蛐,那叫一個溜兒,看的我直接傻眼兒!胡同里沒圍牆,生活是徹底敞開的。你家今天吃炸醬麵,隔壁三家都能聞見味兒;你媽跟街坊吵架,半個胡同晚上都能復盤現場。尤其是三伏天兒,十幾個大爺光膀子直接把涼蓆搬到巷子口,十幾個人光膀子躺成一排,天上星星,地上西瓜皮兒。 北京就是這麼邪門,它把兩撥人養在相距不到兩公里的地方,卻養出了完全不同的靈魂。 如今大院拆的拆、封的封,胡同拆的更多。 我們這代人,不管是大院的還是胡同的,最後能留下的,可能就剩嘴裡的那點味兒了。 我一吃紅燒肉就想起大院食堂,他一吃炸醬麵就想起他媽在胡同口支的小煤爐。 味道還在,人和院子都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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