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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去了西非
送交者: 雲鄉客 2021年09月18日15:06:17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十多天前,非洲國家幾內亞發生軍事政變,一下子把世人的目光聚焦到這個擁有豐富礦產資源的西非國家。對於軍事政變,“半島電視台”AL JAZEERA 有這樣一段報道:

在擺脫殖民主義並爭取獨立的 60 年內,非洲國家發生了大量的政變,根據記載,這幾十年間非洲共發生了 200 多起政變,其中半數可以稱得上是“成功的政變”。僅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非洲大陸上就發生了 100 多次政變,而一些失敗的企圖或陰謀則難以統計其數量。在上世紀 90 年代初,非洲地區出現了穩定的潮流,並開始轉向採用政治多元化和選舉的模式,這就是所謂的第三次民主浪潮。但是在 21 世紀,非洲大陸上的國家又紛紛恢復了他們“鍾愛的習慣”,並通過新一輪的政變推翻了合法的民選政權。

只要關注當代的政變,就會發現它與過去傳統意義上的政變不同。在過去,對權力、聲望甚至財富的野心,是導致軍隊發動政變的主因,但是現在,軍方往往把自身打造為改革的先驅、國家主權的維護者,人民及其能力的守衛者、國家邊境的保衛者,從而讓尋求安全與穩定的大部分非洲人都感到高興。或許外部因素在非洲軍隊的新定位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這鼓勵軍隊以脫離人民現實的理由發動政變,不過僅限於口號和呼喊的層面。

這次軍事政變引來世界各國,包括中國政府的譴責。回看發生於 3 月初,緬甸軍方推翻民選政府,拘押政府官員的行為,中國新華社輕描淡寫地引用緬甸軍政府的說法,稱之為“政府大規模改組”。次日,中國又與俄羅斯一道阻撓聯合國安理會譴責政變的努力。可見這次幾內亞的軍事政變影響範圍之廣之深,而且觸碰了中國的蛋糕,因此中國一反過往的淡定,旗幟鮮明地予以譴責。這也印證了廣州人所說的“針唔拮到肉唔知痛”(針沒扎到肉不知疼)一點沒錯。

這段發生在幾內亞的新聞,教我想起一件往事。話說我在八十年代中,差一點就去了西非。不是要去幾內亞,而是去它南邊的鄰國,木材資源豐富的利比里亞。

故事是這樣的。在我總角之年,父母把我送回“紅色熔爐”里鍛煉。可惜我資質頑劣,沒有被煉成補天的五彩石,於是流落到當時的“東方之珠”。在那裡,得到長輩的照拂,把我安排到一家商號“學生意”。我的老闆對我很好,手把手領我進門,還給了我相當大的發揮空間,所以一干就是十多年。那是一家貿易公司,經營糧油食品、土產山貨進出口業務,數額不小,但與實業無關。直到八十年代中,一個契機使得公司有機會涉足建造業。事緣我的老闆在泰國的一位堂兄,招攬我的老闆參股他的新企業 - 三夾板廠。老闆的堂兄在曼谷是排得上號的富豪實業家,名下有眾多企業,生產三夾板是他的新嘗試。我的老闆參股之後,指定我除了日常的進出口業務之外,負責跟進這個項目,於是從那個廠子裝機調試階段開始,我就不斷接觸這個全新領域。

說到這裡,對於當年泰國政府關於“新工業區”的經營方式要點個讚。我們那家夾板廠位於距離曼谷約 100 公里的工業園區。那個工業園區本是一片荒地,由工業管理局負責營建可以行走載重車輛的沙土路,並且保證通水通電。按照買家所購面積劃定地界之後,由買家自己負責填土夯實,建築廠房。這樣的工業用地地價相當便宜,特別適合需要大面積堆場的工廠。我們那家工廠進駐的時候,那個工業園區還很新,沒有什麼配套的生活設施,所以廠里還要有專職的廚師。

夾板廠試產的效果不錯,但還沒形成規模生產,產品主要在泰國境內銷售。但是沒多久就面臨一個嚴峻的考驗。有傳聞說,原先供應原木的國家出於保護國有資源的緣故,可能收緊原木的出口。為保障生產原料的供應,我們必須努力拓展採購原木的渠道。儘管當時夾板的需求量很大,在原材料沒能充分保證之前,工廠不敢接受大額訂單,只能小打小鬧。

過了一段時間,老闆通知我到泰國去見一個中間人,說那個人來自西非,帶來了一個提供原木供應的方案,叫我去聽聽。在路上我一直想,方案是否可行,泰國大老闆自有決斷,為什麼要我這個小兵去聽呢?到了那裡才知道,原來我被選中作為施行這個方案的一枚重要的棋子。

中間人是一位有華人血統的泰國中年人,在利比里亞居住多年,據說與當地政府有良好關係。他帶來的方案是,由我方與利比里亞政府簽訂一個“林木採伐協議”,在雙方議定的範圍內採伐林木。由於可供採伐林木的山林未有連通主幹道的運輸道路,先決條件是要由投資方建設連接主幹道的路段。這些條件大老闆都能接受,之所以找我來,是因為兩位老闆打算由我負責這個項目,一來監督進度,二來管住錢匣子。由於需要常駐當地,所以先要徵求我的意見。我倒是沒有什麼異議,甚至覺得是一個新機會,於是便同意了。下一步是中間人先返回利比里亞,根據我們的要求,向政府相關部門提出申請,並為我們選擇適合的山林。山林選定之後,我再飛過去實地考察,把考察報告交給兩位老闆,再由他們做決定。

回到香港以後,我向老闆做了詳細匯報,並提出我的一些設想,譬如開通雙向的運貨模式。讓前往西非載運木材的貨輪帶上中國的糧油食品、日用品到那裡,除了自用,還可以提供給當地客商。老闆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說將來會納入整體規劃方案。於是我們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八個月後,中間人傳來訊息,說是當地局勢有點亂,政府顧不上推進林木採伐的議題,估計還得等一段時間。幸好原有供應渠道並沒有完全堵死,我們又另外找了新的供應商,工廠雖然不能迅速擴產,但也還能保持運作。如此又過了兩年,利比里亞的“全國愛國陣線”推翻了多伊總統領導的政府,稍後還把被轟下台的前總統給槍決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暗自慶幸公司進軍西非的計劃沒有成功,否則的話,鎩羽而歸還是好的,說不定還會魂喪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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