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楊足儀、向鷺娟合著的《死亡哲學》一書,導論部分這樣寫道:對人類而言,死亡,既是最確定的事情,又是最不確定的事情。我們最能確定的是人人皆死,而最不確定的是不知道死亡何時降臨。
民間有不少與死相關的俗語諺語,譬如“好死不容賴活着”、“黃泉路上無老少,大限到來不由人”、“推車推到老,不知哪天倒”。為已逝之人祝禱的話有“駕返瑤池”、“壽終正寢”之類;至於罵人的話則有“不得善終”、“罪該萬死”等等。粵語中有些俗語字面上有個死,但卻是與死無關,如“都唔知點死好”(不知如何是好)、“睇你點死”(看你怎麼辦)。
人們常說“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聽起來蠻有道理,細究之下無非幾個大類別。有的人為某個理想奮鬥終生;有的人無所用心,驕奢淫逸,紙醉金迷。這兩個類別都是少數,絕大部分人都是庸庸碌碌,隨波逐流,日復一日地過日子。只有死亡是所有人都必須經歷的一道坎,無論貧富,不分賢愚,一視同仁。
生存狀態看得見,感受得到,死亡究竟是怎樣一種形態就不好說了。雖然有一些“瀕死”個案的研究,畢竟還沒有足夠的數據供分析,更不足以推導出任何結論。因此對於死,人們至今大都只能參考原始宗教、民間傳說關於死亡的論述。據說原始人都相信,人死後,總有一部分永遠保留下去,或者以另外的形式繼續存在,如以幽靈、遊魂的形態出現,甚至再生。因此某些民族,對於親近的死者,總希望把他們的靈魂留在自己身邊,於是把死者埋在作為它永久住所的宅第內。中國的祖宗崇拜則認定“中國人的死者與家族聯接的紐帶並未中斷,而且死者繼續行使着他的權威,並保護着家族。他們是中國人的自然保護神。”(雷 格魯特《中國人的宗教》)
由於前面提到的原因和對死亡的態度,生發出各種喪葬禮儀。不同歷史時期,不同的民族都有自己的喪葬儀式。據學者考證,遠古時期人們的喪葬極為簡單,也沒有利益和祭祀。只是進入階級社會之後,為了適應統治階級及其禮教思想的需要,喪葬儀式才日益繁雜起來。葬儀大體上包括了土葬、火葬、水葬、天葬、塔葬、崖葬、樹葬等等。關於“天葬”,人們比較熟悉的是藏族的“天葬台”儀式。有的蒙古族人把亡者的屍體裹嚴實了,放置於板上,板子斜掛在馬車尾端,送靈的人趕着馬車在草原上信步由之,屍體在什麼地方完全脫離木板,掉到草地上,人們就在那裡辭靈,讓逝者的靈魂重歸“長生天”,那也是“天葬”的一種形式。水葬顧名思義就是把死者遺體投放於江河湖海的葬儀,影視作品中不乏把屍體包裹完妥之後,從船舷放入水中這樣的場景。至於藏族、門巴族人則使用水葬台,並且有把屍體屈肢綑紮或者用斧子碎斷的方式,外族的朋友知道的就不多了。火葬大家都比較熟悉,不必詳述。不過火葬在不同的種族間也各有不一樣的葬儀。譬如印度人在恆河之上的火葬就結合了水葬的儀軌。漢族人的火葬與羌族的火葬也不完全一樣。至於土葬,從回族的速葬、薄葬演變為漢人的厚葬,與封建社會的階級觀念有密不可分的淵源。然而由於厚葬引來盜墓賊覬覦,叫死者不得安寧,卻是始料未及之事。
因為城鎮化的結果,可供墓葬的土地越來越少,較為普遍的是火化之後,把骨灰盒存放於骨灰龕內,供後人憑弔追思。無可否認的是,“尋龍點穴”,土葬修大墓炫富的行為在某些地方還有,不過已經是極少數。基於部分民眾對於土葬仍然有需求,二十多年前,中國大陸有些經營者興建了一些墓園,以座向、墓穴的規模等因素區分價格供選擇。一時間,為逝去的先人覓得理想的埋骨之處,成為孝子賢孫們的心之所系。沒想到二十年轉眼就過了,某些墓園的經營者向亡者的後人發出“溫馨提示”,要求繳納續租墓穴的相關費用,否則先前租用的墓穴將按“無主墓穴、骨灰處理”。據說由於通貨膨脹的因素,新訂的租金比先前要高許多,而且一交就要交二十年。大家都知道,疫情對全球經濟帶來沉重打擊,活人過日子都不容易,如今還要面對先人骨殖被“逼遷”的境況,無疑是百上加今!幸好天無絕人之路,一個好消息是,某陵園與銀行聯手推出“墓地按揭業務”,而且貸款“無最高限額”,可說是一項真真切切的體貼舉措。
活人固然有時要直面“無殼蝸牛”的處境,逝去的先人想要“死得其所”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