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二部之狼皮煙袋

作者： 八峰

第十六節

第二天，七月十一日。 雪山腳下的清晨，陽光明媚，天格外藍、空氣清新、略帶寒涼。

早飯後，周源、定國和強巴一起離開了兵站、驅車沿着狹窄崎嶇的山道來到雅江縣西俄洛鄉的隆達曲村。

這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藏族村子坐落在川藏公路北面海拔三千多米的一條山坳里。 村子東北兩面的山坡上是大片青翠碧綠的冷杉樹林，而遠處奇峰嵯峨的山頂依然覆蓋着皚皚白雪，在湛藍的天空下顯得神聖而純淨。

已經等候在村口的西俄洛鄉派出所所長洛桑領着幾個人先來到了村長阿旺丹增的家裡。臉膛黝黑、皺紋深刻、頭髮花白的老村長把客人們迎進了堂屋，熱情地招呼他們在窗沿下的卡墊上坐下，又在每個客人面前擺下一隻刻着精美花紋的木碗，拎起放在堂屋中央火爐上的大銅壺給每隻碗裡都倒上了滾燙的酥油茶。

周源開門見山、向老人打聽問起了央金的情況。

“嗯，強巴隊長都跟我說過了。 昨夜裡在兵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央金是一個聰明、懂事、孝順、守法的好孩子，她絕不可能去做什麼壞事！”六十多歲的老村長喝了一大口酥油茶、放下木碗抹抹嘴說道。

原來，央金自幼失去了父親，母親在她十五歲的時候也雙目失明，家裡還有一個年幼的弟弟。央金很小就挑起了養家糊口的重擔，從在家裡洗衣做飯、到上山砍柴採藥，里里外外什麼事情都操心去做。 她聰明好學，雖然小學沒有讀完就被迫輟學、卻自學讀完了中學的課本。 改革開放以後，央金在三灣歇馬場經營了一家小飯館，每天起早貪黑、忙裡忙外，回到家裡還要忙著為失明的母親梳洗。 她用經營飯館掙來的錢支持着在縣城讀高中的弟弟，還為母親醫治哮喘的毛病。

“這樣一個女孩子，她會做什麼違背佛祖旨意的事情呢？”老村長說得激動起來，他從身上摸出一個捲菸袋，拿出一張紙片，又從煙袋裡用手指撮出一些揉碎的煙葉放在紙片上，熟練地搓成一個煙捲兒，用舌頭舔了一下便叼在嘴唇上用火柴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房間裡立刻瀰漫起一股濃烈嗆人的煙霧。

周源眼睛突然一亮：“阿旺村長，我這兒有一樣東西請您看看！” 他從口袋裡掏出來在爆炸現場發現的那個青色的皮製煙袋遞給了正在吸旱煙的老人，“您看看這個煙袋，是不是你們村裡的什麼人丟失的？”

“哦，你這個煙袋可不尋常咧！”老村長拿過煙袋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這是個狼皮煙袋，收口的地方還縫着銅扣、穿着根牛皮繩—— 很講究咧！我們村里男人用的煙袋都和我的一樣的，用塊牛皮縫的，也沒有這麼講究。”

“哦，那哪裡的人會有這樣的狼皮煙袋呢？”周源又問道。

“這種狼皮煙袋啊，過去山裡的一些獵人有。 過去的傳統是打了狼之後，用剝下來的狼皮縫製成煙袋、表示獵人的勇敢。 但是這些年來，特別是川藏公路南線修通以來，山裡的野獸越來越少，很多獵戶也早就改行做了馱夫、馬販、牧民，或者採挖藥材，像咱們村往西去不遠的傑珠村，原來也有幾個在鄉里有些名氣的獵人，後來都改行去跑馬幫了。”阿旺老人解釋道。

“您還記得那幾個獵人嗎？”周源追問道。

“記不得了—— 都過去上十年了，那些人也早都不是山上的獵戶了。”老村長搖了搖頭，吸了一口旱煙。

離開了阿旺老人的家，洛桑所長又領着幾個人來到村子東頭一棟掩映在幾株高大的烏柏樹下、用灰白色磚石砌成的藏式民居，這裡就是央金的家。

屋子裡陳設簡樸、乾淨整潔。 一個藏族老婦人端坐在經室里地板上的黃色蒲團上、虔誠地面向着一尊佛像誦經，手裡還慢慢擼着一串黑色的佛珠。

“這是我阿媽，她眼睛瞎了看不見。”在門口迎候幾位警察的央金輕輕地介紹道。

“不用打擾老人家了，你趕緊收拾一下，跟我們去三灣歇馬場你的那個飯館。”周源對央金說道。

半小時後，吉普車來到了位於剪子灣山隧道西出口不遠、川藏公路北側的一條山坳里。原來、三灣歇馬場就是這山坳中夾在兩邊山脊之間的一片向下低緩傾斜的坡地。相傳自明清以來這裡就成為了茶馬古道上的一個驛站。川藏公路南線修通後，往來運貨的車輛、馬幫馱隊和本地山民也經常在這裡休息打尖，久而久之，這裡沿着山坳就慢慢形成了一條長達百餘米的熱鬧街市。

央金的小飯館就在這條街道中間靠着右邊山腳的斜坡上。飯館門口上方懸掛着一塊木匾，用藏漢兩種文字寫着‘央金小館’四個大字。

走進明亮的廳堂，不大的空間裡緊靠着兩邊牆壁整齊地擺着十幾張桌子和長條板凳，牆上掛着幾幅圖案精美的吉祥唐卡花式藏毯。

一個身穿紅色藏裙、梳着編發的藏族少女看見央金後高興地拍着手跑了過來：“哈哈，央金姐姐，你可總算來了！我和扎西從早上到現在都不知道該咋辦呢！”

“好了，曲珍，這幾位是縣公安局的同志，他們是來了解一些情況的。”央金轉身介紹了身後的幾位便衣警察。

“哦 —— 我還以為是你帶來吃飯的客人呢！”藏族少女嘟起小嘴拖長了聲音，顯得有些失望。

“問完了話，我們肯定就在你這兒吃午飯啦。”周源笑着對曲珍說道。

“好嘛好嘛，你們要問啥子嘛？”髮辮散開的小姑娘一下子又甜甜地笑了起來。

幾個警察圍着一張桌子坐了下來，央金讓曲珍給每位客人斟滿了香氣濃郁的磚茶，又把在後廚幫忙的夥計扎西也叫了出來——一個高大、靦腆的藏族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