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從(44)

那一晚, 魯明陽照例在紀林的家裡混飯.

"魯明陽, 你太過份了, 就憑你在網上的那些污穢言辭, 羅霞完全可以告你, 別忘了美國也是個法制社會! " 瑩雪怒不可遏, 毫不客氣地給魯明陽指點了出來: "少逞一時之能, 圖一時之快, 到時候你不但會受罰或坐牢, 而且還有不良記錄, 你在美國所奮鬥的一切都會跟着完蛋! "

魯明陽坐在椅上, 俯首低眉, 悶聲不響, 瑩雪的一席話令他火熱冒煙的大腦開始冷靜下來, 他開始有些後悔了. 就在今天下午, 花眼鏡鼓唇搖舌, 還在一旁給他出主意: "對付這樣的女人絕不能心軟, 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別以為來了美國, 男人就可以被女人隨便送進監獄...... " 當時的他聽得熱血澎湃, 頭腦發熱, 而現在他開始有些明白了: 不管他怎樣出手, 最後受傷的總是自己, 那些在一旁搖旗吶喊的人們是不可能給他任何幫助的.

"事到如今,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 魯明陽如喪考妣, 愁眉苦臉地說.

"下一周就是期末考試了, 你還是抓緊時間應付功課吧. " 瑩雪看着他說, 同時又掃了一眼紀林, 口氣稍微緩和了些: "羅霞那裡我可以去幫你儘量說說, 等你把考試完了, 大家再心平氣和地解決這件事情, 好說好散, 不要弄得兩敗俱傷. "

"瑩雪, 你可真能幹啊! 什麼樣的事情你都能想辦法擺平, 依你的才華完全應該去學MBA, 回國當個部長什麼的才不委屈你, 是不是啊? " 紀林的頭靠在沙發後背上, 手指敲在扶手上, 面帶微笑着看她, 他的笑意味深長, 似乎大有涵意, 但是瑩雪已經懶怠去想了. 她自己一大堆功課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 她連"中華村"的半天工都辭了, 更何況還要插手魯明陽羅霞的這樁"閒事".

瑩雪是在戲劇系的辦公室給羅霞掛的電話, 當然是掛到劉麻子的家中.

"瑩雪, 你省省吧, 別當和事佬了! " 羅霞情緒激動, 聲音尖銳: "魯明陽這個爛鬼在網上壞我的名聲, 我饒不了他! 別以為他一凶二惡我就怕他, 我要和他在法庭上見, 看他到底要跳多高, 我男朋友願意出錢給我請律師...... "

"對, 把他告倒, 讓他關進監獄, 你是不是很快樂啊? " 好不容易等羅霞發泄夠了, 瑩雪見縫插針, 平靜地問.

"我也是被逼上梁山的, " 羅霞說: " 人在美國誰不是忙得要死, 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他欺人太甚, 我不能任他隨便侮辱, 我身邊的朋友都勸我一定要把魯明陽告倒, 最好把他驅逐出境. "

"她身邊的朋友? 會是誰呢? 她周圍的人又該是些什麼人呢? ......" 瑩雪默默尋思了一會兒, 小心地, 從另外一個角度探問她: "你這些日子又沒有打工, 平時都在幹什麼呢? "

"在家裡看周星星的帶子, 悶了也上MALL里去SHOPPING. "

"你一個人去SHOPPING恐怕不帶勁吧? " 瑩雪趁機追問.

"黃櫻子有空的時候陪我一塊兒去. "

"黃櫻子? " 瑩雪吃了一驚: "她應該很忙啊? 她現在是醫學院和計算機系兩邊跑. "

"方亭有時候也過來看看我, 她現在與我是同病相憐. "

"方亭怎麼與你是同病相憐? " 瑩雪奇怪地問.

"你難道還不知道? 方亭, 她......" 羅霞忽然恍然大悟: "你現在是一心只讀聖賢書, 又沒有在餐館打工, 難怪你不知道, 趙偉恐怕要跟方亭說BYE BYE了.

"美國之音又在造謠! " 瑩雪冷笑一聲, 心想: 難道我還不了解趙偉? "

"我是聽方亭親口所說, 這絕對是千真萬確的! " 羅霞認真地說: "趙偉今年二月份回上海開了一個國際學術會議, 上海有家生物製品公司願意出高薪聘請他. 他準備五月份畢業後就回國, 不是下個月就是再下個月. 據說他做成了一項了不起的實驗, 又發表了一篇很有影響的論文, 我記不清那雜誌的名字了, 好像跟文霽光發表的地方是一樣. "

"是 NATURE 吧? "瑩雪平靜地接過話, 心裡暗生佩服: "文霽光和趙偉, 你不服不行, 他們確實不愧為做出了成就的科學家. "

"對, 就是NATURE. " 羅霞說: "趙偉很為之自豪, 方亭卻認為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破玩意兒. 趙偉一心堅持回國, 方亭卻死活都要守在美國. "

"那怎麼辦, 世上沒有熊掌和魚兼得的好事. "

"但方亭就想兩全其美, 又要老公又要美國. 我對她實話實說, 兩個人若走不到一塊兒明擺着的就是離婚. 你要知道方亭現在也蠻可憐的, 我昨天見到她的時候兩隻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她現在對趙偉已經軟了不少, 幾乎什麼都聽他的了, 哪象先前那樣對他順便吆喝...... "

"唉,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 瑩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但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方亭, 會在趙偉面前俯首聽話的樣子.

"有時候我真的想不通, 我在國內活得好好的, 為什麼要跑來異國他鄉瞎折騰, 窮受罪. "羅霞若有所思地說.

"既然如此那就別再折騰, 別再受罪了! "

"什麼意思? "

"聽我說, 羅霞, 放了魯明陽!" 瑩雪斷言勸道: "得饒人處且饒人, 既然大家都活得不輕鬆, 就別再互相雪上加霜了. "

"可是...... 那怎麼行, 她們都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像魯明陽這種爛鬼不好好收拾一下, 他會變本加厲地報復我. "羅霞固執地說.

"你說的她們, 是不是方亭和黃櫻子啊? " 瑩雪單刀直入, 急速地問.

"這個......"

聽她支支吾吾, 踟躕難定的聲音, 瑩雪心裡一清二楚, 如果答案是"不", 她會應聲答應, 而她猶豫不決的聲音只是表明她不願承認事實的真相, 所謂的不願出賣朋友.

"羅霞, 讓我給你講講魯明陽的實際情況吧. " 瑩雪弛緩地說.

"你少勸我和他破鏡重圓, 那是白日做夢! " 羅霞大聲地抗議道.

"我才不想浪費口水勸你們重歸於好, 我希望你們好說好散. 說實話, 魯明陽現在的景況很糟, 他因為情緒不好, 抄了人家的程序被教授抓住, 弄不好期末一個 F, 自動失去學生資格. 他現在吃不好飯, 睡不好覺, 人看起來相當憔悴, 因為心裡難受, 他說出來的話很難聽, 但是我和紀林都能理解他. "

"真的嗎? " 羅霞的心開始軟了.

"到時候不用你去告他, 讓法院判他驅逐出境, 當他失去學生資格後, VISA也失效了, 他會自動離境的. " 瑩雪故意誇大了事情的嚴重性, 以取得羅霞對魯明陽的同情. 見羅霞沒有吭聲, 瑩雪趁熱打鐵: " 那就這樣吧, 別告魯明陽了, 大家坐下來平靜解決這件事, 你說好不好. "

"那好吧. " 羅霞此話一出, 瑩雪鬆了一口氣, 羅霞畢竟是個善良的女孩. 臨放電話前, 瑩雪再次叮囑了幾句: "我今天給你提的建議, 希望你別給任何人講起. 你平時跟朋友談話聊天的時候, 她們說什麼你也聽着, 表面上附和幾句, 但心裡要清楚自己想幹什麼, 要走怎樣的路. 再說一句難聽的話了, 你最後受傷遭難了, 解決問題的還是自己, 朋友幫不了你多少, 所以為了讓自己少受傷少遭難, 千萬別把事情搞大了! "

"我明白了, 瑩雪. " 仿佛醍醐灌頂, 羅霞猛地醒了, 她誠懇地說: "謝謝你. "

跟羅霞通完了電話, 瑩雪再複習了兩小時的功課, 當她回到家裡的時候, 魯明陽和紀林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談論作業.

"你跟羅霞談得如何. " 見她進門, 紀林忙問.

"羅霞說願意好說好散. " 瑩雪邊說邊把書包放在了桌上.

"哼, 我這次便宜了那個臭娼婦. "魯明陽惱羞成怒地低喊道.

瑩雪憋悶不樂地看了他一眼, 說道: "魯明陽, 我勸你還是大事化小吧, 打來打去分出個勝負又有什麼意思, 不如安下心來省下些精力在功課上, 那才是你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 其它全是瞎折騰的無用功. "

"瑩雪說得有道理. " 紀里也在一旁安慰魯明陽: "這件事情最好安安靜靜地解決了, 把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像花眼鏡那些煽陰風, 點鬼火的話我勸你還是少聽點, 你又不是不知道系裡有一幫人唯恐天下不亂, 一天到晚就想看人家的好戲, 何苦去給人家當茶後飯余的笑話. "

"我只是吞不下這口氣. " 魯明陽咬牙切齒地嚷: "如果不出這口惡氣, 這氣遲早會把我爆炸成了碎片. "

"這麼大的氣? " 瑩雪笑道: "那就化作力量全部發泄在功課上, 作出一番成就來讓羅霞看看, 讓她後悔莫及, 自認有眼無珠, 這才是對她最好的報復. "

魯明陽低頭捏緊了拳頭, 似乎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