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故事(轉機)
潛伏
8-13-2010
我一直以為自己願意長期生活在美國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裡的人事關係簡單,大家都按規矩辦事,腐敗尤其是行賄受賄難以盛行。我自視是一個生活簡單、循規蹈矩、清高廉潔的人---直到911之後的一次飛機轉機的經歷,讓我改變了這個想法。
911之後北京到美國的航班停飛了一個星期。恢復之後,我要去的華盛頓機場上不讓降落,所以只能在芝加哥轉簽巴爾蒂莫機場。當時航班狀況非常混亂,很多人因為航班取消、改簽而不能拿到座位,只好睡在機場。
我在美聯航的出票櫃檯排隊簽票,前面很多人因為沒有座位而失望地離去。我隨着隊伍往前走,越來越感到焦慮---如果簽不到就只能在機場睡了。我很隨意地摸出錢包,抽出幾張美鈔在手裡反覆把玩着。。。。。。
“你好!需要什麼幫助嗎?”一個穿制服的白人中年男子上前問道,看上去像是管行李的。
“我從北京去華盛頓,現在只能轉簽巴爾蒂莫。看來座位會有問題。”我給他我的機票。
“請跟我來吧。”他帶我來到一個沒人排隊的特殊需要櫃檯,把機票遞上去。
簽票工作人員似乎有點為難,那個中年白人指着機票說“他應該是符合要求的”。我懷疑911之後航空秩序一片混亂,其實沒有什麼固定的規則制度可循,多少有點事在人為的味道。簽票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還是替我辦好了轉機手續。
我向中年白人表示感謝,握手道別,掌心夾着六十美元。
這是我多年來派遣不掉的一個內心陰影。後來和美國同事聊起此事,他們都表示驚奇,但也指出這是和美國主流文化格格不入的。也許有人會得出中國人腐敗成性美國人清廉正直的結論,但其實這是個非常複雜的制度和文化問題,幾句話很難說得清楚。
一個比較難以接受的感觸就是,我自己並不是一個言行一致的人---我最鄙視的某種行為方式,在特定的條件下,竟然會落實到自己身上。由此聯想到我們經常在網上嘲笑某某晚節不保道貌岸然,其實我們自己又何嘗能夠做到善始善終表里如一呢?
另一個讓自己驚愕的想法就是,我們孜孜不倦地到處宣揚某種道德主張信仰教益,也許不見得是為了說服和改變別人;我們真正要做的,是不斷地給自己灌輸,使自己更加堅定不移。我們布道不是為了拯救別人,而是為了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