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二部之狼皮煙袋

作者： 八峰

第十八節

離開了央金的小飯館，幾個便衣警察又來到街對面鄉民旺堆開的一家副食品小店，周源掏錢買了一包煙，然後跟櫃檯里的老闆娘、旺堆的妻子聊了幾句，她證實了七月八日下午兩點剛過，央金確實來到她的店裡取過貨，兩個女人還坐下喝茶聊了一會兒、大概有半個小時。

便衣警察們隨後又來到歇馬場街道入口出左側的騾馬店，老闆大約四十多歲，身材矮胖，皮膚黑亮，留着山羊鬍須。他滿臉堆笑地迎上前來：“幾位、請裡邊坐，是歇個腳？還是要住店？”

強巴亮出警察證件、說明了來意。

“老闆，前天中午或是下午，西俄洛鎮的多吉、就是那個大塊頭，到你店裡來過吧？”周源開口問道。

“嗯，多吉是來過我這兒。 是這樣的：他委託我從康定城裡訂購了幾副馬掌和馬車套繩，那天下午兩三點鐘他就是來我店裡付錢取貨的。”老闆點了下頭答道。

“哦，當時他是一個人來的，還是跟別人一起來的？”周源又問。

“嗯，他是跟另外一個男的一起來的，那人好像叫‘邊巴’—— 是多吉的朋友。”矮胖的老闆想了想說道。

“嗯，這個叫邊巴的男人是不是三十多歲、康巴漢子的打扮？”定國問道。

“對對對！就是那樣一個人！” 老闆連連點頭。

“你認識這個邊巴嗎？”周源又問道。

“不認得，看他那個樣子，像是個跑單幫的；那天邊巴來得很早，他說是多吉的朋友、要在我這裡等他一會兒，我就讓他在店堂裡頭坐了，還給他倒了碗茶。 後來多吉來了，說要先去吃飯，兩個人就離開我這兒去了街裡頭央金的小館子吃午飯，吃完飯快三點的時候兩個人才又回到我這兒，拿了貨以後就走了。”

“你見過這個皮煙袋吧？是不是那個邊巴的？”周源又拿出來那個狼皮煙袋遞給了大車店的老闆。

“嗯，看着挺像，那天邊巴坐在那兒抽了幾根紙卷的旱煙，好像用的就是這樣一個煙袋。”老闆看後點了點頭。

離開了騾馬店，幾個人穿過街道、又來到對面的‘張伯蔬菜行’，一個有些佝僂駝背、面容黝黑、鬚髮皆白的老人正在碼放着貨架與攤板上成捆的青綠蔬菜。

強巴上前亮出證件、跟老人打了個招呼，原來這老頭正是街口菜店的老闆張老伯。周源掏出香煙遞給老頭一支，又掏出打火機來替他點燃，然後向他說明了來意。

張老伯證實了七月八日中午兩點多的時候，兵站的陳隊長確實帶着兩個戰士趕着兵站的馬車來店裡拉菜，“也是跟陳隊長約好了的、每天這個時候來取菜；這麼多年來，兵站需要的蔬菜我可沒少供應哦！”老頭咧開嘴自豪地說道，露出一口殘缺發黃的牙齒。

“跟他一起來的那兩個戰士您認識嗎？”定國問道。

“見過面，但不太熟，聽陳隊長叫他們‘小丁’和‘小趙’。”

“嗯，陳隊長他們一直都在你店裡嗎？有沒有其他人來跟他們打過招呼說過話呢？”周源又問道。

“嗯，”張老伯低頭想了想：“好像有個人過來跟他們打了招呼說了會兒話。”

“哦，是個什麼人？什麼樣子？穿的什麼衣服？”

“哦，我當時就回頭瞥了一眼，是個藏人、男的，穿的黑袍子，高筒靴，頭上盤起的英雄結，還掛了把短腰刀，像是個跑馬幫的。”老頭回憶着說道。

“那您聽到他們聊了些什麼呢？”定國追問道。

“沒得，”老頭搖搖頭，“我正在幫那兩個戰士往車上搬菜，沒聽到他們講啥子。”

離開了三灣歇馬場，周源讓強巴開車先把定國送回到了兵站，自己又和刑警隊長驅車來到了西俄洛鎮。 兩人先到鎮派出所調閱了多吉的材料，周源又讓強巴找來了兩套藏族男子的衣服，一番化裝之後，兩人按照鎮派出所提供的線索來到鎮子南邊達旺村裡的一棟兩層碉樓式的藏族民居—— 這裡就是馬幫販子‘大塊頭’多吉的府宅。

強巴敲開了大門，一個身穿紅色曲巴、留着編辮長發的中年婦女迎了出來。

“我們是從康定阿達鍋莊來的，有一筆生意要跟多吉老闆談一談。”強巴行了個禮、按照事先編好的說辭說明來意，婦人笑着還禮、然後把兩人領入了客廳坐下，又給兩人斟上了兩碗香氣濃郁的黑磚茶。

不一會兒，從側面一間屋子裡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顯得臃腫的男人，他穿着一領黃色的長袍，手裡擼着一串檀木念珠，一顆肥碩的腦袋竟然是禿頂，活像一個出家的僧人。

周源和強巴不由得對視了一下。

“請喝茶，二位是從阿達鍋莊來的？找我有什麼事呢？”多吉在火爐前的卡墊上坐下後，伸出手來招呼兩位客人，露出拇指上戴着的一個翡翠玉扳指、中指上還戴着一隻黃澄澄的金戒指，他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找上門來的兩位不速之客。

周源對強巴使了個眼色，強巴會意地從口袋裡掏出了警察證件遞到肥胖的馬幫販子面前：“我們是縣公安局的，來找你了解一點情況。”

“哎喲，是兩位公安同志啊！失敬失敬！—— 我可是遵紀守法得很哦！不知兩位到我家裡來有何貴幹？”多吉臉上露出有些惶恐的笑容，剛剛坐下的肥胖身軀又向前傾想站立起來。

“你不要誤會，多吉，我們上門來找你，只是想了解一些馬幫人員的情況。”周源笑着說道，又拿出一支煙遞給顯得驚恐的多吉。

“哦，謝謝！”多吉伸出肥胖的手指接過香煙，又連忙抓起藏式櫃桌上一個裝有煙具的描金托盤裡的打火機，殷勤地為周源點煙。

“前天中午，你去過三灣歇馬場吧？”周源吐出一口煙霧問道。

“嗯，去過去過，”多吉點點頭道。

“你去那兒幹什麼？跟什麼人見過面？把當時的情況詳細跟我們說說。”周源接着問道。

“哦，那天上午我先跑了一趟雅江縣，轉來的時候路過三灣歇馬場，有個朋友約好了在那裡見面，我大概是兩點過才到那裡的，先到口子上的騾馬車店跟那個朋友見了面，又一起到了家小飯館吃午飯、談談生意，吃完飯快三點了，我就回到大車店裡拿了我訂的貨就回家了——大概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你們吃飯的地方是‘央金小館’吧？”強巴問道。

“是咧！你們都曉得了？”多吉露出了驚異的目光。

“嗯，跟你見面的那個朋友是誰？你跟他談了些什麼生意？”周源語氣平靜地問道。

“哦，他叫邊巴仁措，是個耍單邊的（註：跑單幫的），以前是個獵戶，後來出去混了幾年、好像是去了成都吧，回來以後又做起了皮毛生意，自己還跑點單幫。他生意不大，但還有點本錢，好像還跟康定城裡頭的哪一家大鍋莊有些關係，所以就找到我、想跟我搭夥，那天我們兩個見面就是談這個事情。”

“這個煙袋你見過吧？”周源拿出了那個青色的狼皮煙袋。

“哦，這就是邊巴的煙袋子嘛，”多吉看了一眼煙袋點頭說道，“我認識好多跑馬幫的，只有邊巴有這樣一個狼皮的煙袋，這是他以前在山裡當獵人的時候，把親手殺死的野狼剝皮做成的煙袋，那天吃飯的時候我給他‘阿詩瑪’抽他都不要，非要抽他這個紙捲菸！”多吉帶着讚嘆的口氣說道。

“你跟這個邊巴很熟嗎？他住在哪裡？”強巴問道。

“談不上熟，以前我都不認識他，後來是他跑單幫時找我幫過忙才認識的，聽說他住在鎮子東北山裡面的傑珠村，平時盤些山貨啥子咧，我還從來沒有去過他家裡。”

“你剛才說，邊巴跑單幫的生意可能跟康定城裡的大鍋莊有關係，知道是哪一家大鍋莊嗎？”周源最後問道。

“哎呀，這個我就不曉得了，跟他不熟，他不說、我也不好意思問；不過，康定城裡的鍋莊雖然有好多，但是規模大的只有幾家嘛，像四海呀、鴻太呀、還有那個包家。”

“好，謝謝你的配合！記住：今天我們到你家裡來了解情況的事情必須嚴格保密！你不能跟任何人說起，包括你家裡的親人！否則，一旦有任何泄露，將會給你和你的家人帶來嚴重後果！我們也將追究你的法律責任！你明白嗎？”周源站起來向多吉表示了感謝、也提出了警告。

“我明白、我明白。”多吉連連點頭、起身把兩位便衣警察送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