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子》

——上部之《啞孩兒》

作者：（唐）飛龍

第八回   鐵掌鐵峰別白叟   天台天姥憶青蓮

（接上期）

裘甫老練地往他背上一跳，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又被繩子綁着。一切準備就緒，老翁暗運一口氣，拉着藤條，像只猿猴，輕巧地往外一躍，當慣性盪回來時，他的雙腳在岩石壁上一點，又輕微盪開，順勢又往下下三四手，再一點……裘甫只覺得自己像是在盪鞦韆，一來一回甚是歡暢，他這時一點也不害怕了，師傅瘦小的身子，已給了他無窮的力量和安全感。有了藤條神助，下比上快多了，兩人很快就最後一蹬，落在了原來上去的大岩石處。

老翁解下繩子讓裘甫下來，裘甫彷如真的從天上回到凡間一樣，大大的舒了一口氣，覺得還是雙腳落在大地上比較踏實，剛想跟師傅道謝，卻聽到師傅說道：“好娃娃，你過石頭那邊坐着。”他不知為何，聽話地跑了過去，老實地坐下。只見老翁擺了兩下藤索道，略微一思索，手從懷裡掏出一物來，卻是一把匕首，他又抬頭看了一眼空中，突然手一揚，大喝一聲 : “着！”裘甫聽到匕首飛去的“簌簌”之聲，隨即，他驚訝地看見，藤索道呼啦呼啦地從空中墜落下來！原來師傅飛刀將它切斷了，不想讓人發覺曾有人攀登上過天台。

老翁側耳聽了一下，惋惜地說道：“可惜，掉山那邊去了！”自然是指他的匕首，他捲起長長的藤索道，也往山後一扔，道：“你也去吧！”，然後過來，將裘甫挾在腋下，幾蹬幾點，下了岩石回到地上，直奔大鼎這邊而來。裘甫已經餓得不行，使勁用鼻子聞，希望聞到一些食物的香味，可是，除了山風清涼的味道，又有什麼別的？他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問道：“師傅，你煮了什麼好吃的？”

“好吃的？練功還惦念着好吃的？你能成大事麼？”老翁一邊嘟囔，一邊飛奔到大鼎旁。此時，下面的木柴已經燃燒殆盡，只有殘餘的灰燼火星，大鼎頗高，老翁放下裘甫，探手往鼎里一摸，自言自語道：“這對好娃娃來說有點熱了。”言畢，他過去在鼎面前站住，兩腳分開微蹲，雙手抓住鼎的兩耳，運氣喝道；“起！”裘甫見他竟然將鼎抬起，緩慢挪動腳步轉身，看來十分吃力，把鼎置於地上。

裘甫這才看見鼎里的東西，哪是什麼好吃的東西？黑乎乎一團，還發出焦糊的味道，他不禁大奇問道：“師傅……這是啥？”老翁從鼎里拿起一塊，擲給裘甫說道：“你自個兒瞧瞧！”裘甫一接，但立即大叫一聲：“好燙！”，隨手就掉開了去，但他已經察覺，那是一塊石子！這回，他探頭去細瞧，冒着乾裂熱氣的鼎里，黑乎乎的原來是沙子和礫石！他驚恐地看着老翁，似乎明白師傅要他幹嘛了，但因太害怕，愣是說不出話來。

老翁斜視這他，說道：“對！這是第二步的練功法，黑沙掌功。怎麼？害怕了？不是要練絕世武功麼？吃不了苦中苦，怎練得成功上功？你看着！”說着，右手一把就插進了冒着熱氣的沙石里，紋絲不動，接着，左手也插了進去，然後右手抽出，再插入，左手出……循環往復，動作越來越快，不一會兒只見他兩隻手在黑暗中竟漸漸地變成暗紅色，隱隱發亮，像炭火手一樣，還冒着煙。老翁練得興起，忽然長嘯一聲，飛身往旁邊的一棵小樹一掌劈去，樹幹應聲而斷，斷口處發出焦味，又轉身往一塊岩石角砍下，石角“咔嚓”裂開，滾落下來……裘甫目瞪口呆。

老翁意猶未盡，大喝一聲：“看好了！”擺開架勢，以一招“聚沙成塔”開始，到最後一招“一盤散沙”結束，堪堪將一套“六十四式鐵砂掌神功”打完，大開大闔，剛勁勇猛，端的是如虎嘯龍吟，飛沙走石，掌到之處，任是何物，非損即壞，如人手與之對抗，結果可想而知。裘甫看得驚心動魄，如痴如醉，暗暗下定決心，我也要練成師傅那樣的武功。老翁打完，躍上一塊岩石上，直接盤腿而坐，雙掌擺於胸前，掌心上下相對，閉上雙眼，收功斂息，對裘甫說道：“練吧。一千掌。”

裘甫跳起，走到鼎前，凝視着烏黑的鼎里，右手舉起，又放下，來回三遍，最後咬咬牙，一掌插進鼎里。雖說此時溫度已下降，還是極熱，況且有礫石混合，甚是炙手，難受得撕心裂肺，眼淚自然滾落下來，但強忍着，不發一聲。接着，右手出，左手進，心中默默數着，一、二、三……當一千數滿，裘甫雙手已完全失去知覺，是冷是熱全然不知了，身體卻是炎熱難耐，大汗淋漓，癱倒在地。

老翁躍下，到了裘甫身旁，將他手托起，輕輕撫摸一下，從袋中掏出藥酒瓶，對裘甫說道：“好娃娃，忍着點啊。”裘甫尚在半昏迷狀態之中，隱約知道師傅在跟他說話，但想答又苦於答不出，正在此時，一陣又灼又辣的疼痛感從手上傳來，猶如萬箭穿心，排山倒海一般，“啊！……”他慘叫一聲，傳入山谷林中，久久不絕，這回真的是昏死過去，人事不省了。

（待續）

轉載自蒙特利爾《華僑新報》第17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