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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毛澤東的世界遺產
送交者: 歪門邪道 2006年10月25日10:03:46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毛澤東的世界遺產


在“馬克思主義”的百年思想史上,毛澤東思想(maoism)是唯一受到廣泛承認的中國人的貢獻,對置身事外的人來說,沒有了親身經歷的刻骨銘心,沒有了官方意識形態宣傳的干擾,他們所理解的毛澤東主義(思想)與中國人腦海中的毛澤東思想完全不同。

儘管一些不發達國家與地區的游擊隊或反政府組織把自己打上了毛主義的烙印,但這顯然與真正的毛澤東思想是兩回事,更與中國無關。正如中國駐印度大使孫玉璽曾說:“我們不清楚這些組織為何盜用中國領袖毛澤東的名字;而且我們也不喜歡這樣。”

現實中,毛澤東所追求的“一大二公”,“消滅三大差別”等理念幾乎不可能實現。但這毫不影響這些理念的感染力。更有趣的是,在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空前縮小的互聯網空間裡,許多人正在有意無意地實踐着毛澤東的思想,甚至有的還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比如代表web2.0時代對傳統商業觀念最徹底的顛覆的維基百科,因為其“集體創作”“自由”“版權共享”等概念,被稱作“數碼毛主義”,在西方人觀念里,“毛澤東主義”代表着一種衝破一切先天或後天的不平等,以集體的烏托邦實現徹底的個人解放。

互聯網觀察家Jaron Lanier在《新聞周刊》上撰文指出,青年文化運動有兩條並行不悖的線索,一方面強烈追求個性解放,一方面熱切盼望集體認同,而毛澤東主義之所以在全球化大潮滾滾的今天依然能擁有眾多的追隨者,恰恰因為他是後一種線索最集中的體現。

在毛澤東逝世30周年之際,重新梳理毛澤東思想在全球各個國家的影響力,分辨出毛的思想在曼哈頓和安第斯山所體現出的不同形態,或許有助於我們從思想史的角度理解毛澤東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什麼樣的變化。

毛澤東的世界遺產

毛死前曾這樣評價自己的影響:“我只不過改變了北京附近很少的一些地方。”

那是1976年元旦,他接見了一對特殊的年輕夫婦:艾森豪威爾的孫子和尼克松的女兒。小艾森豪威爾說:“您的著作推動了一個民族,並改變了世界。”

毛澤東對小艾森豪威爾的恭維並不領情,他轉過頭望着身旁的地球儀:“地球那麼大,大得像個西瓜,怎麼改變得了?”

這年的9月9日,毛去世,他的巨幅畫像依然高掛在天安門城樓上,旁觀着身後世界的巨大變化:

中國完全放棄了階級鬥爭學說,致力於國民的富裕,參與了世界經濟一體化;毛預言中的世界革命同樣沒有發生,相反,一切似乎正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發展,東西方冷戰結束,蘇聯帝國一夜之間瓦解,全球化浪潮席捲世界,國際資本不是詛咒和驅逐的對象,相反,令多數國家趨之若騖。

在告別了“革命理想”和英雄主義狂熱後的中國,他被請下神壇,人們開始崇敬商業上成功英雄,但九十年代初,毛再次被請上神壇,——是以他最不喜歡的方式:他的畫像成為中國汽車司機保平安的護身符,毛的頌歌被最俗艷的電子樂包裝後再次鋪天蓋地響徹在各個角落,小到鑰匙扣,大到限量發行的金表都曾爭先恐後地印上他的頭像以促銷,他被塑了金身的塑像再次熱賣,供着不滅的香火,擔任着保佑商人發財的任務。

九十年代的“毛澤東熱”在中國完成了拜金時代最徹底的自我反諷。但進入二十一世紀,毛不再繼續是一個流行的時尚元素符號,他一度被遺忘的烏托邦浪漫主義理想,在幾十年經濟高速增長後,重新被賦予神聖的光環,日漸拉大的分配差距與社會越發嚴重的公正問題,使越來越多失落的人群生出對毛澤東時代的懷念和追憶。

屬於毛的時代早已結束,然而他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卻遠未消失。

毛去世30年後,泰森把毛的頭像刺在自己身上,並恭恭敬敬前往毛的紀念堂瞻仰,美國總統布什捧起了《毛澤東傳》並與德國總理默克爾交流心得,扛起今天全球反美大旗的委內瑞拉總統查維斯說:“我整個一生都是毛澤東的崇拜者。”

毛的巨大號召力,並非僅僅是“卡里斯馬型”領袖擁有的超凡個性魅力,還來自他思想和觀念的穿透力,“毛澤東主義”這個中國人陌生的詞,曾在1960年代掀起過世界性波瀾,1990年代轉入低潮,但從西方校園裡的左翼左翼師生,到亞洲、美洲山地叢林裡的游擊隊,再到今日部分第三世界國家元首,毛的信徒仍遍布世界,雖然他們正逐漸被邊緣化。“農村包圍城市”、“徹底砸爛舊世界”這些新生代中國人完全陌生的口號,在互聯網,在貧窮山村殘破的牆上,依然被人不斷重複,只不過它們不再是中文。

中蘇論戰與“毛澤東主義”的誕生

“毛澤東主義”(Maoism)這個詞純粹是海外自封的毛信徒們所創,而且毛澤東本人始終拒絕“毛澤東主義”這個標籤。

催生“毛澤東主義”的直接契機是世紀六十年代的中蘇大論戰。大論戰的導火索從赫魯曉夫對中國的大躍進、人民公社說三道四就埋下了。蘇共一度希望分歧不要公開化以免國際共運的分裂,但《人民日報》則認為“真理越辯明,馬克思列寧主義越辯越發展。壞事開始變成了好事”

公開論戰,使得“毛澤東主義”逐漸清晰並定型:蘇共認為建立全國政權後,應致力於勞動人民的幸福,而不是搞階級鬥爭,毛主義則堅持不斷革命論,不堅持無產階級專政,會蛻變為官僚資產階級專政,不搞階級鬥爭,只管追求物質刺激,是資產階級復辟;蘇共認為社會主義國家要與帝國主義、資本主義國家和平競賽,要遵守國際規則,避免熱核戰爭,毛主義則認為,絕不能與帝國主義妥協,不要怕戰爭,要勇於武裝暴力奪取政權。

大論戰最終變成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指導思想的正統性之爭。全世界上百個共產黨必須在支持中共或支持蘇共間選擇站隊。當時執政的共產黨中明確支持毛派的,只有阿爾巴尼亞共產黨,非執政的重要共產黨只有印度尼西亞共產黨。

中蘇論戰影響了社會主義國家對越南抗美戰爭的支援,因中國拒絕蘇聯提出的聯合支援越南建議,亦拒絕蘇聯物資飛機過境、船舶靠岸,使原來親中共的朝鮮勞動黨和日本共產黨公開宣布中立,日共一邊譴責蘇共的修正主義,一邊抨擊中國破壞的越南抗美戰爭。朝鮮報紙則以“不存在特別的馬列主義的名家”否認毛澤東在國際共運中擁有特殊地位。

隨後中國與阿爾巴尼亞對其他共產黨的攻擊則使這兩個黨在國際共運內部被孤立。

但是,在未獲得政權國家的共產黨中,毛主義並不缺乏支持者,他們乾脆從黨內分裂出去,由於他們相信毛的不斷革命才“正統”,故在另組共產黨時,加上“馬列”或“毛主義”。但這些毛派共產黨規模小而且邊緣化。

“毛主義”的世界高潮

1967年1月13日,蘇共總書記勃烈日涅夫在演講第一次點名批判了毛澤東,並談到了對文革的看法:“文化大革命是中國一切真正共產黨人的悲劇,我們對他們深表同情”。

但在國際共運之外的世界,“毛主義”卻隨着文革的暴發傳播開來。相比蘇共歷史上有過斯大林主義的殘酷和斯大林後的霸權主義,神秘、激進、浪漫的毛主義無疑擁有更高的道德感召力。

“毛主義”中強烈的反權威、反秩序觀點,迅速點燃了整個西方世界年輕人身上躁動已久的反叛情緒。

1968年5月,一所大學女生宿舍嚴禁男生進入的禁令,引發了法國的“五月風暴”,學生舉着標語牌,握着“紅寶書”,走上街頭遊行示威,火熱的罷課、大字報、大竄連使巴黎成為繼續北京之後的第二個“革命的中心”。

“五月風暴”的頂點,巴黎有30座大學被占領,80萬青年上街遊行,300座工廠被占領,1000萬工人罷工,法國癱瘓,戴高樂被宣告失蹤。

雖然“五月風暴”中曾有數百輛汽車被焚毀,有5人死亡,但它是場真正的文化的革命,“沿着毛澤東指引的道路前進”的法國學生“要做愛不要作戰”,沒人打算組織游擊隊。“五月風暴”使法國從行為藝術到新電影流派、從結構主義到解構主義,從馬克思主義到後馬克思主義……每一種思潮都在運動中獲得全新的發展。

日本“文革”顯然更得毛派真傳,在“馬列主義普遍真理與日本革命的的具體實踐相結合”口號下,學生運動中的激進力量很快就發展出以武裝暴力革命為手段的赤軍,隨後,赤軍真刀真槍在世界各地干起了革命。

印度的校園“文革”於1970年春在加爾各答暴發,停課鬧革命的學生除了抵制考試、砸毀學校設備、塗寫毛澤東語錄外,還掀起“砸毀塑像”運動,聖雄甘地、國父尼赫魯和詩人泰戈爾的雕像都未逃過此劫,最後,印度每個塑像前都有警察站崗。印度學生“破四舊”時還順帶將甘地百年誕辰紀念中心的書籍和展物洗劫一空。

“毛澤東主義”影響的並非只有青年學生,西方左翼知識界名流也紛紛為毛主義站台。以法國為例,薩特、比托爾、拉康、阿拉貢等文化名流不但站在學生一邊,甚至親身投入到運動的第一線。

“毛澤東主義”也使那些過去仰賴酒精和大麻的西方搖滾樂手的憤怒和反叛上了新層次。著名的披頭士樂隊、滾石樂隊均創作了大量毛主義的頌歌。

在帝國主義的大本營——美國,黑人民權組織“黑豹黨”雖不被看成是共產黨組織,但卻從毛澤東的“反對階級壓迫,進行階級鬥爭”中獲得了精神指導。熟讀“紅寶書”的黑豹黨創始人牛頓提出的策略是:走群眾路線,“為人民服務”。另一位領導人福瑞德·漢普敦則堅信:“政治權力不是來自於我們身上花襯衫的袖子,而是來自於槍管子。”

在廣大的亞非拉國家,人們更關注“毛主義”中運用游擊戰、採取農村包圍城市戰略最終武裝奪取國家政權的思想。西方學生湧上街頭時,他們輾轉於美洲的叢林、穿行於喜馬拉雅山的山麓、跋涉在伊洛瓦底江兩岸的小徑、掙扎在棉蘭老島的泥沼……

1966年至1968年,《毛主席語錄》僅在法國就再版四次,印數高達幾百萬冊。

1967年,西歐等國一批“洋紅衛兵”不遠萬里訪問中國,受到康生的接見,並參觀了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韶山。

“抬頭望見北斗星,低頭想念毛主席”,那是毛主義風靡世界的年代。

當毛主席握住尼克松的手

1972年,毛澤東與“美帝國主義的頭子”尼克松握手言歡。這次握手導致了世界“毛主義運動”的第一次,也是決定意義的大分裂。

日本赤軍骨幹坂口宏在其回憶錄《淺間山莊》中寫道:“收音機中偉大領袖毛主席和美帝國主義的頭子尼克松握手的消息,猶如空中爆響了一顆炸彈。”

據中國原駐阿爾巴尼亞大使范承祚回憶,中蘇分裂後,中共將只有200多萬人口的阿爾巴尼亞看成是“第一號朋友”、“歐洲的明燈”,中國在最困難時期仍向阿爾巴尼亞人提供了人均4000元人民幣的援助。中美建交,阿爾巴尼亞公開發表文章,批判中共變成“修正主義”。

從美國共產黨分裂出來的美國進步勞工黨在“尼克松”訪華後發表聲明,譴責中共“背叛革命”,並開始着手修訂自己的意識形態政策。

文化大革命的結束,標誌着世界範圍的毛主義運動高潮結束。

據一些資料披露,在中共審判“四人幫”時,秘魯毛派共產黨甚至對中國駐秘魯大使館進行暴力騷擾,對中共改革派領導人的攻擊更是不絕於耳。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高放透露,阿爾巴尼亞共產黨總書記霍查曾經一度試圖打起“毛主義”的大旗,並曾經在首都地拉那召集左派共產黨,打出反對修正主義旗幟,試圖組建“第五國際”,但因力量弱小,未能成功。

另據現在披露的一些研究資料顯示,秘魯光輝道路等組織也曾試圖在文革後擔當領導毛派世界革命的重任。

但是,隨着1985年霍查的去世,世界再沒有堅持“毛主義”的共產黨執政。

西方那些曾熱情滿懷地走上街頭的青年人身上的“毛主義”熱情,是伴着青春衝動一起結束的。隨着里根、撒切爾上台,保守主義風潮再度席捲西方世界,一場全球化的新變革出現在地平線上,這時的蘇聯終於耗盡了它的擴張動力,隨後,柏林牆倒塌,克里姆林宮上空飄揚七十多年的鐮刀斧子旗在寒風中緩緩降下。

伴隨着國際共運的戲劇性巨大轉折,毛主義走到了它的最低谷。

重新跳躍的毛派星星之火

然而,進入新世紀以後,反全球化運動的高漲,給國際共運,特別是國際共運中的毛派運動提供了新的機會。美國中央情報局前高級官員門格斯在2001年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在80年代至90年代初,許多國家的共產黨都轉向更為溫和的社會民主派尋求支持,而現在,他們好像都回到了過去的陣線,甚至倒向更為激進的派別”。

門格斯繼續解釋道,“許多共產黨組織依然活躍,但隱蔽在反全球化聯盟的旗幟之下”。中央情報局的消息認為,在這些組織的背後,印度共產黨(毛派)、朝鮮勞動黨提供了大量的援助。

現在人們所掌握的資料並不能清楚地顯示到底是哪些黨派在背後援助RIM和ICMLPO這兩個國際性的毛派組織,但這些組織的影響力確實在逐年增加。以ICMLPO為例,在第六屆世界大會的時候,參加ICMLPO的政黨為21個,到第七屆世界大會時,達到了27個之多。

反全球化,反對“美帝國主義的侵略擴張”,在國際問題上,大多數的毛派組織與其他左翼組織並沒有太大的差別。而在各國的內政問題上,各政黨似乎都學會了毛澤東所倡導的“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本國革命實踐的結合”。

在發達國家或其它政局較為穩定的國家,毛派政黨堅持“群眾路線”,支持勞工權益,甚至與其它左翼政黨合作,如巴西和智利的毛派共產黨,都是當地左翼執政聯盟中的一員。

即使是發展中國家的毛派政黨,在繼續堅持自己的農村統治時,也開始學會與政府打交道,長期堅持鬥爭的尼泊爾毛派於今年6月開始與政府展開艱難的合作,而印度、哥倫比亞、秘魯等各國的毛派組織都於更早的時候不同程度地與當局妥協,以謀求更為堅實的權力基礎。

而在欠發達國家,毛派政黨——更多的是毛派游擊隊,則堅持“農村包圍城市”,“人民戰爭,游擊戰爭”的思想,控制廣大農村地區,與當局分庭抗禮。典型代表為:哥倫比亞依靠毒品生產和走私為生的毛派游擊隊,掌握尼泊爾農村大部分土地的毛派共產黨,乃至更為赫赫有名的秘魯“光輝道路”——紅旗派游擊隊。

發達國家的毛派政黨並不急於實現“武裝革命”,這與“鬥爭環境”有關——很難擁有“根據地”並實現“武裝革命”。

但發達國家的毛派知識分子也沒閒着,互聯網時代終於給了他們實現建立自己根據地的理想。毛主義者紛紛在互聯網設置論壇和網站,系統地介紹毛澤東思想和馬列主義經典著作。

——ICMLPO的官方網站列出了參與其會議的政黨名單和會議報告,而革命國際主義者運動的網站則豐富得多,甚至還提供毛澤東著作的英譯本下載,並不時發表聲明,號召“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

美國的另一個毛派組織——國際毛澤東主義者運動則忙於展開批判好萊塢電影的專項鬥爭,在他們的網頁上,從《蟲蟲特工隊》到《獨立日》都在“揭批”的範圍之內,他們毫不諱言這是在效仿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基本來自大學校園的國際毛主義者運動的理論家們堅信“外星人”由於比地球人“先進”很多,所以必然是“共產主義者”,所以《獨立日》中所描述的外星人屠殺地球人情節是“資產階級的造謠”,“實際上更可能發生的情況是,外星人來到地球,幫助地球人實現無產階級的世界革命”。

這樣的奇思妙想也在革命國際主義者運動2002年出版的官方刊物中出現:“世界革命”的核心與“新社會的曙光”將出現於中亞——中東地區,包括尼泊爾,巴基斯坦,伊朗,伊拉克等正與美國發生衝突的國家。

“毛主義”最令人驚奇的復興,是查韋斯在委內瑞拉的崛起——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在委內瑞拉實現“毛主義”理想的信心,與石油價格一起猛漲。

委內瑞拉在石油漲價的這些美好時光里,合作社已由1998年的800家發展到2005年的超過十萬家,占成年人總數的10%委內瑞拉人加入合作社。

查韋斯在2005年召開的第5屆世界社會論壇上,宣布要建立起“21世紀社會主義”。概言之,逐步消滅私有制、逐漸企業的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差別、逐步擺脫市場交換、改代議制民主為直接民主、用軍民一體化改造軍隊,——查韋斯最喜歡的一句話是“軍隊和人民的關係好比魚兒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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