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摸不定的民族主義 你死我活的文革遺風——中國“愛國運動”的代價與效果

4月19日和20日，是雙休日。炎黃子孫在中國內外同步舉行了抗議示威。無論北京、武漢、合肥、西安、昆明、哈爾濱……，無論巴黎、倫敦、柏林、堪培拉、維也納、華盛頓……，數百成千上萬的海外華人、大陸各地的學生市民，紛紛走上街頭，同樣的義正詞嚴、口號震天，同樣的紅旗招展、國歌勁唱。不同的是，在西方國家的中國留學生們，抗議的對象是“歪曲事實”的西方主流媒體，在中國國內則是抵制“涉嫌援助藏獨”的法國連鎖超市“家樂福”。

　　此次海內外中國人群起抗議的原因，首先是北京奧運火炬傳遞在法國巴黎遭到了惡意對待，而美國CNN電視新聞網一名主持人卡弗蒂攻擊中國是“一群50年不變的暴民和匪徒”，更進一步激起了中國官民共憤。

　　透過奧運火炬的傳遞過程，中國政府突然發現，世界上居然有這麼多反共敵對勢力；通過視覺和網絡的傳播，中國民眾突然發現，西方國家居然如此傲慢，根本沒拿中國人的尊嚴和夢想當回事兒。
　　中國政府和中國人，終於被徹底激怒了。一場“愛國主義”運動拔地而起。

　　■ 抵制“家樂福”柿子挑軟的捏

　　“家樂福”是一家法國資本的連鎖超市，在中國各地擁有大約122家分店，雇的是中國人，賣的是中國貨。
　　從4月9日開始，少數中國網民在網站論壇上呼籲抵制“家樂福”。一則來源不明的手機短信指稱：“家樂福”大股東LVMH集團“向達賴喇嘛提供過慷慨捐贈”。抵制呼籲從論壇迅速發展到QQ群，通過手機短信大量群發的方式，立即“家喻戶曉”。抵制時間也從5月1日拒買，發展到“從5月8日到24日”17天不進“家樂福”。

　　“家樂福”發表緊急聲明，澄清有關傳聞“完全是無中生有”，強調該集團“始終積極支持北京2008年奧運會”。但根本無人理睬。
　　4月19日、20日，中國東西南北的近20個大中城市暴發了抵制“家樂福”的抗議示威活動，標語口號包括“西藏是中國的”、“法國佬閉嘴”等等。其中，安徽合肥的“愛國民眾”開了幾十輛重型卡車堵住了“家樂福”超市的大門。雲南昆明的示威者甚至進入店內毀壞物品、砸破了收銀台。4月22日，北京“家樂福”望京店接到匿名電話，稱店內被放置了一枚炸彈。但大批排爆警察緊急進入超市排查後發現，僅是一起“詐彈”恐嚇。

　　有關評論指出，“家樂福”在中法經貿中所占的比例微乎其微，與去年11月廣東核電集團與法國阿海琺集團簽訂的80億歐元核能合作協議、中國從法國購買160架空客飛機的100億歐元訂單，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有關評論認為，中國“愛國主義”者拿“家樂福”出氣，純屬“柿子挑軟的捏”。而法國駐華大使蘇和4月22日更在北京舉行的記者會上公開表示：號召抵製法國貨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 海內外華人嚴懲“叛徒”泄憤

　　在這一波抗議浪潮中，有兩位中國女性“暴得大名”。一位是作為巴黎奧運火炬手的殘疾人金晶，因以“生命為代價”保護奧運火炬，不讓“藏獨”分子破壞而成名。另一位是美國杜克大學的中國女留學生王千源，因為試圖給反對西藏獨立和支持自由西藏的兩派人馬“調停”，而被指責為“叛徒”。

　　杜克大學的華人“愛國者”對付王千源的手段“十分經典”，那就是立即將王千源個人及其在中國的父母家庭等“個人資訊”全部在杜克大學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的網站上傳播 “示眾”。4月17日，某中國官方網站首頁也以“最醜陋的留學生”為題形容王千源，並配上了照片和視頻。結果不難想象。王千源隨後接到了數百通電話與上千封電郵，飽受包括“性傷害”在內的語言暴力的攻擊。而她遠在中國國內的父母，家門口被扣上了屎盆子，不得不離家避難。

　　王千源本人並未支持藏獨，她只是呼籲容忍和對話，但這一在現代文明世界已成為常識的“中庸立場”，卻遭到來自同為留學生的同胞和國內媒體的雙重無情攻擊。在海外和平表達政治觀點，是受到法律保護的。不同政治立場之間的相互傾聽與理性辯論，更是現代民主的表現。但是，王千源事件，正好揭示了某些中國人的政治與道德素質，還停留在文革時代。

　　無獨有偶，幾乎被捧為“民族英雄”的奧運火炬手金晶，僅因為發表了反對抵制“家樂福”的看法，瞬息之間也被某些中國網上憤青一巴掌打成了“漢奸”、“叛徒”。有關評論感嘆地表示：對任何異議的“忍無可忍”，對任何異議者的“黨同伐異”，這種你死我活的文革遺風，令人“不寒而慄”。

　　■ 中國愛國主義的代價與效果

　　西方媒體將這一波出現在世界各地及中國大陸的抗議浪潮，稱之為“捉摸不定的民族主義”。但中國人則認為這是“愛國主義”的“爆炸式”體現。

　　買東西講究“性價比”，政治運動也得考慮代價與效果。就在海內外中國人齊聲抗議之時，4月21日，美國國務院主管民主與全球事務的副國務卿多布里揚斯基會晤了達賴喇嘛，讚揚達賴喇嘛是“唯一有影響力和信譽來說服藏民避免暴力、接受在中國統治下實行真正自治的人”。多布里揚斯基重申華府希望北京與達賴進行實質對話。同一天，巴黎市政府無視中國政府的堅決反對，堅持授予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巴黎榮譽市民”稱號。同時被授予這一榮譽的還有不久前剛剛被中國以 “顛覆國家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半的中國愛滋病維權人士胡佳。

　　西方國家在中國政府的強烈要求、中國民眾的憤怒抗議面前，表現得如此傲慢如此輕蔑，原因究竟何在？一名紐約評論家指出，西方和中國政府打交道的“百年經驗”充分證明，中國只有“愛國運動”，沒有“愛國主義”。在西方，抗議示威是家常便飯，鮮見政府被抗議倒台的。而在中國，任何理由的抗議示威都有可能演變成“政治麻煩”，前幾年發生的反美、反日抗議示威，無一不是由中國政府的“鐵腕” 自行擺平，此次的反法示威也不會例外。也許，這就是法國駐華大使蘇和所說“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一語的真實含義。

　　觀察家指出，在別人的國家裡激情展示中國國旗，拿着別國的護照或居留權卻公開宣稱效忠另一個國家，這是不大可能獲得當地居民認同的。同時，王千源和金晶的遭遇，已經在全世界廣泛傳播，這對中國的國家形象，對中國民眾的“愛國主義”激情，究竟是福是禍，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