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石渠,我的阿日扎草原 (10-5)

                                                                                   ---薛明德 (美)

阿達姑娘是阿日扎草原一朵美麗的花兒,我還在溫波寺就聽人說起她來.三年前,甘孜州文工團來石渠招收演員,專程派人去阿日扎,看上了阿達姑娘.阿達選擇了留在阿日扎草原,她離不開阿媽,離不開雅龔江,命運給了她一次機會,登上聚光燈照躍下的舞台,將會成為萬千人眼中的明星,她並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麼精采,在她人生的道路上橫隔着冰封的雪山.她留下了,也留下了我與她的一往深情.

我與阿達姑娘在第二次見面後才有了交結.

離開溫波寺到阿日扎鄉長扎珍家報到,我們正在喝酥油茶,吃午飯.阿達奉鄉長的招呼,給我的騎馬送來乾草料,還幫我拎着鐵桶去水井打來水給馬兒飲用.我知道了眼前就是人們述說美如天仙的阿達姑娘.

我瞪直的眼睛打量過去,在她全身上下橫掃了一遍.頭上戴着鑲着紅色綢緞花邊的白色羔兒羊皮捲毛藏帽,腦後還有着兩條綢緞的飄帶.沿着帽沿兩邊的耳朵掛着蘭石墜子,五官端正,合合適適的位置上,一點不多,一點不少.只是嘴唇有一些歪,一些偏,簿簿的嘴形少了性感,多了壯重和凌然不可冒犯,還多了一點俏皮,一點嬌羞,一點矜持,更多是安祥和穩定,在她身邊我會被一種安靜平和所感染.

鵝蛋形的臉白裡透紅,這種白不是蒼白,不是營養不良的慘白,而是冰肌玉骨,自然天成的白,透明中能看到血管里在流動着的血,天生麗質的健康,豐滿,圓潤的質感.這種紅是太陽光留在臉蛋上的吻,是少女青春的萌動.

穿着拖至腳跟的羔兒捲毛皮襖,腰間繫着棕色的布帶,身材高挑還多出了我5,6,cm.走起路來象微風在水上輕盈飄過.她深得鄉長喜歡,不用去遠牧區放牛,放羊,就留在了定居點的泥坯屋裡與年邁的母親在一起過活,鄉長有另活就叫上阿達,比如給我送來馬料,對她家裡也算一份收入,等等.

這時扎珍的聲音響起,對着阿達說:"你回去吧,這次的馬料費一元計在賬上年終時付給你''.我看見阿達的背影漸漸的遠去,消失在堆積如山的草垛後面.

好些天以後,我騎馬從遠牧區工作組送簡報去縣革委會途經阿日扎鄉定居點,當我看見的第一人,那人正在陽光下挖人生果.我衝口就向她打聽:"阿達在哪裡''?對方是一個陌生的姑娘,慌慌張張地抬起頭來看着我回答,同時用左手指着雅礱江上游的方向,說:"她在那兒''.

我拉緊了韁繩,馬頭仰了仰,策馬衝下一個小土丘,向着上游飛奔而去.十分鐘後,我看見了有三個姑娘在視線內的野地里幹活,其中一個最耀眼的就是阿達姑娘.她們正在挖一種藥材叫蟲草,供銷社收購一根蟲草一分錢.姑娘們笑臉盈盈,對着我說:"雀嘎塔''.我回應道:"阿嘎瑪塔''.

我的目光直落在阿達身上,除了阿達明白了我這個注目禮的含義,另外兩個也大至不差會意後,埋頭繼續挖她們掙工分的蟲草.阿達收拾好東西,一把小鋤頭放進袖珍牛皮口袋裡,我伸手接了過來放在了馬背上,我沒有下馬,阿達牽着韁繩,在雅礱江邊散步開來.

長時間的沉默,誰也沒有先開口,聽得見江水流的濤聲,聽得見風吹動的鳴鳴聲,聽得見馬兒蹄踏聲.我開口說話了:"我很想見見你,和你說說話,你好嗎''?

"我聽說你騎着馬在牧場到處跑,你好象在尋找什麼?天寒地凍的,你不害怕嗎?''

"有什麼好害怕的,我在尋找我喜歡的,草原上的一切,連同你都吸引着我''.

"漢人幹部下鄉總是有通斯,嚮導一同跟隨,他們使我們敬畏,象你這樣來到草原,會遭到他們,所有幹部的忌恨,他們不會認同你,他們不喜歡你,會處處讓你困難重重,過不去''.

"何已見得,我才不在乎呢''.

到了我該啟程的時間,我在馬背上伸出右手握了阿達的雙手,手指纖細,真是舞蹈和搞樂器的料,手心手背,手腕輕輕的捏了捏,揉了揉,真是握着和田玉溫潤膩質.剛一剎那我鬆開了手,緊了緊馬韁繩,掉頭朝着太陽下山的方向走了,因為工作需要,我要在天黑時分趕到石渠.

我突然停住,對着遠去的阿達姑娘大吼了一聲:"很快我就會回來見你''.太陽己升起老高,阿日扎被拋在了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