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录 *第五章* 大哉前秦(上)
四世纪中期，中国大陆上出现了前燕、前秦、前凉和东晋四国并立的格局。四个国家的领
导者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些雄心勃勃的少年君主被命运推到了一起，很快就开始新
一轮的大战。
首先发难的是东晋的重臣桓温，他排挤殷浩势力后顺利地揽走了朝廷的大权。不久就下令
继续北伐，他兵分三路，一路沿汉水逆流而上，另一路由四川出发，沿三国时期魏延构思
的子午谷之路偷袭长安，并亲自率领四万军队的主力进攻前秦。
听说东晋这回由名将桓温领衔，苻健当然不敢怠慢。他亲自带领五万大军，丞相苻雄和太
子苻苌为大将，在蓝田迎战远道而来的晋军。
苻健有个儿子叫苻生，这次也随军出战。他今年只有二十岁，却天赋异禀，力大无比，能
空手和猛兽格斗，和骏马赛跑。不过他生下来就瞎了一只眼睛，从前蒲洪很不喜欢他，取
笑他说：“瞎子另一只眼不能流眼泪，是不是这样啊？”想不到苻生竟拔出佩刀，把瞎的
眼睛挖下来流出鲜血，对爷爷说：“这不是流泪了么？”把周围的人都吓的目瞪口呆。蒲
洪就命令手下拿鞭子痛打他，但苻生嬉笑如常，根本不觉得痛苦。对蒲洪说：“我刀枪不
入，你打不死我。”蒲洪痛骂他说：“你这样的贱骨头，只配当奴隶！”
谁料苻生却说：“命贱贱不过石勒，他都当皇帝了。”把蒲洪噎的哑口无言。
苻健和桓温两军在蓝田展开决战。战鼓一响，苻生就单人独骑杀了上去，在桓温的军队里
来回冲突，逢人便杀，几万晋军无人敢当，只好对他放箭。但乱箭射到他身上便纷纷落地
，众人大惊失色。
桓温看到如此神人，命令部下不要理他，一齐向前秦军主营放箭。前秦的主力是骑兵，漫
天箭雨里哪有逃命的地方，前秦军顿时阵形大乱，自相践踏，在阵前督战的苻苌中箭倒地
，桓温命令趁势追击，前秦军大败。苻生发现太子受伤，只好停止追杀，掩护大军撤退了
。
桓温下令打扫战场，却命令弟弟桓冲乘胜追击，桓冲杀到白鹿原，闯到了在这里镇守的苻
雄部队大营里，桓冲下令立即突袭，苻雄怎么也没想到晋军会来这么快，一不提防又被杀
的落花流水，只好放弃阵地跑到长安去了。
桓温率军前进到了离长安只有四十里路的灞上。苻健只拼凑了六千人防守长安。而让苻雄
率领主力在城外观望，一旦不妙就赶快逃跑。在大好形势下，周围的官吏纷纷投降，老百
姓也纷纷慰问晋军。当地的老人们自从西晋灭亡后三十多年里还是头一回见到晋军，都哭
泣说：“想不到今天还能看见官军啊！”桓温发出公告，让百姓照常工作，不必破费，周
围的民心大振。
但桓温并没有乘胜进攻长安的想法。不久来了个穿着破旧的读书人，套出了他的意思。
这位书生叫王猛。穿的邋里邋遢的。浑身上下散发一股臭味，守门的士兵都不让他进去。
但王猛执意要求见桓温。他们就在门前争吵起来。
争吵声惊动了桓温，他出来一看王猛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仪表不俗，有一种英雄气概，
就邀请他到客厅交谈。两人天文地理、算术哲学，无所不谈，王猛对答如流，见解精辟，
桓温十分叹服。不过王猛聊天的时候有个毛病，就是喜欢解开衣服捉虱子消遣，周围的卫
兵都被逗乐了，但王猛却继续旁若无人地聊天，一边大摇大摆地解下衣服继续摸虱子。
双方谈的非常投机。桓温就问王猛：“我奉皇上的命令，率领大军为百姓扫除贼虏，为什
么关中没有英雄依附我呢？”
王猛回答道：“大人不远千里深入敌境，但长安近在咫尺却不进攻，百姓都不明白大人的
意思，所以没人来啊。”
桓温本来的意思就是想靠北伐树立威望，笼络人心，这个回答果然说中了他的心思，桓温
默然不答，对王猛重金酬谢，请求一道回南方，王猛不受，飘然而去。
苻雄发现桓温没有进攻长安的意思，就命令部队反扑桓温，双方又在白鹿原展开了大战。
由于桓温心事太多，部队早没有了开始的锐气，此役晋军大败，损失一万多人，桓温只好
下令不战坚守。
苻雄也没能力继续攻打桓温的阵地，双方就这样相持着，时间一长桓温的军粮供应发生了
困难。但恰逢麦收季节，麦子就要熟了，桓温就命令手下准备收割关中的麦子作军粮。
不过苻雄也相当厉害，他下令将长安附近没熟的麦子全部割去，叫桓温收不到一点粮食。
晋军没粮食吃，这时又传来子午谷偷袭军被苻雄杀败的消息，桓温没辙，只好下令撤军。
苻健幸运地打赢了这一仗，但丞相苻雄却因连日和桓温斗法心力交瘁而病死，苻健心痛不
已，大哭好几天直至呕血。下令晋封苻雄的儿子，只有十六岁的苻坚为东海王，又任命大
司马雷弱儿为丞相，鱼遵为太尉，因苻生作战有功晋升为大将军。不久，在作战中受重伤
的太子苻苌也伤重而死。苻健只好立苻生为太子。
苻健在和桓温的作战中受了惊吓，在连续死掉弟弟和儿子的打击下病情越来越重，临终前
命令雷弱儿和鱼遵辅佐苻生治理天下，不久苻健病死，这位瞎了一只眼的苻生顺理成章地
当上了皇帝。
苻生是中国历史上最残暴的皇帝之一。他平时随身携带着六件法宝：铁锤、钳子、弓箭、
大刀、锯子、凿子，以便随时杀人解闷。在长安经过的时候就喜欢对周围的行人射冷箭玩
。没多久，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碰到了皇后，顺手一刀就将她的脑袋割下来，然后又跑到
后宫，把路上碰到的妃嫔、官员和佣人都抓起来，亲自动手将他们随机锯断腿、剖腹、斩
首、挖出胎儿(这胎儿还是自己的)一口气杀了五百多人。
诸大臣没想到这个小皇帝这么可怕。性格刚直的丞相雷弱儿亲自上殿劝解，苻生当面完全
应允，等雷弱儿一回府就下令将他家满门抄斩。由此大臣无一敢再提意见了。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苻生就另立大臣辛牢为丞相，还在宫里大摆宴席给文武百官压惊。众
人酒至半酣，苻生先喝醉了，脱掉衣服就在宴席上跳起舞来。辛牢感觉皇帝有些失礼，就
想让苻生先歇会。苻生勃然大怒道：“我下令要一醉方休，你怎么还不醉？”就从身边摸
出弓箭一箭把他射死。旁边的大臣全被吓醒了。苻生对大臣门说：“接着喝，谁喝不醉，
辛牢就是榜样！”
于是所有的大臣都拼命喝酒，人人都大杯猛灌呕吐狼藉，直到遍地都是呕吐物将辛牢的尸
体几乎淹没的时候，苻生才放他们回去。
苻生的舅舅强平实在是看不下去，就进宫反复叩头，请求皇帝多爱惜大臣。苻生嬉皮笑脸
地摸出凿子，一凿将他的脑袋凿穿。
强平是强太后的弟弟，强太后因此羞愧无当，绝食身亡。
苻生对这些人如此反对他而感到很奇怪，就对国人发了一道诏书，上面写着：“朕受上天
的指派，君临万邦，尽职尽责，呕心沥血，自即位以来，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有
很多人躲到暗处诽谤我？其实我杀的这些人都是有确凿证据的叛徒，杀了还不到一千，就
说我残暴。但我再怎么残暴，长安大街上的行人也没见少，没见哪个逃亡啊？这个世界上
能够做到执法严明、秉公办事的人已经不多了，除了我还有谁呢？”
这样可怕的皇帝在位是周围的邻国求之不得的。不久许昌的姚襄就带兵进攻平阳，要求苻
生给他让一条回到陇西故乡的路。只有十几岁的东海王苻坚劝阻说：“姚襄是当世人杰，
如果放他回陇西，则如同蛟龙入水，不可控制。不如诱以厚利，等他不防备的时候杀死他
，以绝后患。”苻生就派使者找姚襄谈判。但姚襄不愿意受前秦命令般的口气，把苻生的
诏书撕碎，杀死使者，掉头扬长而去。
上窜下跳的姚襄早已经引起周围国家的不满。很快东晋大将军桓温就看他不顺眼，率大军
进驻洛阳，与姚襄隔着黄河对峙。望着落日照耀下的敌军大营，站在黄河大堤上的桓温感
慨万千，对部下说：“让神州沉沦，成为百年的废墟的罪魁祸首，其实都是我们汉人自己
啊。”
氐族首领姚襄盘踞在三国交界的许昌，大家都看他不顺眼。怀着复兴大志的桓温先发制人
，率领大军进攻姚襄。姚襄知道桓温的厉害，先把主力藏在山里，派人告诉桓温说：“先
生名震天下，我愿投靠天朝，在前面迎接您的到来”。
桓温知道姚襄有诈，回答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收复中原的，和你无干，你要降便降
，想打就打，派使者有什么用？”把使者赶走。
姚襄见计谋被识破，只好硬着头皮沿河摆下阵形。桓温身披重甲亲自督战。姚襄大败，死
伤数万。不得不带领几千骑兵仓皇逃跑。
姚襄对将士和百姓都很好，大战后传言姚襄受伤而死，没来的及逃跑的数万羌族百姓都抱
头痛哭。桓温十分感慨，召集投降的羌族将领询问姚襄的为人，羌将纷纷说：“姚襄雄武
聪明，象孙策一样，而且比他还要刚勇。”桓温付之一笑。
元气大伤的姚襄逃到了平阳，又准备进攻长安。苻生就派遣大将苻黄眉带领部将邓羌和东
海王苻坚，发兵一万五千迎战。姚襄坚守不战，邓羌道：“姚襄败在桓温之手，锐气尽失
，不过他为人急躁，我军只要到阵前骂他祖宗，他必定会杀出来，这时再进攻必定能抓住
他。”
邓羌就率领三千骑兵前来骂阵，姚襄果然倾巢而出，邓羌掉头就跑，被姚襄连追几十里，
把他引进苻黄眉的包围圈。众军一合围，姚襄大败。
姚襄的坐骑叫做黧眉騧，在作战中受重伤而死，姚襄被苻坚的手下活捉。苻坚下令斩首。
姚襄的余党在他的弟弟姚苌率领下向苻坚投降。
苻黄眉获得大胜，向苻生请功。但苻生对此不感兴趣，却因为苻黄眉影响了他研究杀人武
器的兴致而当众把苻黄眉大骂一通。苻黄眉大怒，想办法要推翻他。后来被苻坚发现而灭
族。
苻生对杀人的研究越来越深入，某一天他和一个妃子在城楼上观光，妃子看到一位路人气
质高雅，随口赞扬了几句。苻生就派人将他的首级割下来送给妃子当礼物。由此皇宫周围
白天也没人敢随便走动。
由于苻生从小就瞎了一只眼睛，所以对“残”、“缺”、“偏”、“只”、“少”、“无
”、“不”这些字非常的忌讳。凡是在话里提到这些字的人掉脑袋的几率都很大。有一次
太医为苻生看病，需要加些人参，苻生嫌人参太小。太医说：“小小一点就够用了。”苻
生认为他在讥笑自己的眼睛，下令挖掉太医的眼睛后斩首。
这还不算，后来苻生又修炼到了说话就杀人的境界。某天晚上，苻生吃枣多了，第二天起
来牙痛。太医看了以后对苻生说：“陛下没别的病，就是枣吃多了。”苻生大怒，说到：
“莫非你在皇宫里有眼线，知道我吃枣？”下令将太医处死。
苻生上朝时，喜欢抓住一个大臣问：“我是什么样的天子？”
被问的大臣回答：“陛下圣明，赏罚得当，天下一齐讴歌太平。”
苻生大怒：“你为什么要谄媚我？”拉出去斩首，又问第二个。
第二个大臣看到前一个的下场，赶紧回答道：“陛下十分英明，只是刑罚严峻了些。”
苻生勃然大怒：“你敢如此诽谤我？”继续拉出去斩首。
如果苻生发了善心下令散朝，大臣们就会摸着自己的脑袋互相庆贺，恭喜大家多活了一天
。
苻生的变态行为越演越怪。他喜欢在大殿上活剥牛羊的皮，看它们如何在宫殿上奔跑。又
喜欢把鸡鸭浇上油，率领着大臣们看轻舞飞扬的火鸡。还喜欢把囚犯的脸皮剥下来，然后
命令这些没有脸的人唱歌跳舞。又让宫女和太监性交，和大臣们观看他们如何表演，还命
令宫女和活羊性交，看看能不能生下小羊。凡是不服从的宫女或囚犯就亲自动手施以他发
明的砍腿、挖子宫、锯脑袋、钻头等奇怪的刑罚。
长安流传这一首奇怪的童谣：“东海有鱼化为龙，男便为王女为公，问在何所洛门东。”
苻生听后以为是鱼遵要造反，下令将鱼遵一家满门抄斩。
东海王苻坚听说鱼遵因为姓鱼而倒霉。就派遣心腹到皇宫里打探情况。心腹禀报说：“昨
天皇上喝醉了，对左右说‘阿法兄弟不可信，明天一定要除掉他们！’”
苻坚就派人转告哥哥苻法，苻法一听，就联合苻坚率领数百家将偷偷地杀进皇宫。皇宫守
卫早就盼着有人造反，都倒戈帮忙，苻坚顺利地杀到苻生面前。
苻生还醉着呢，问左右说：“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侍者回答：“有人造反了！这些都是造反的！”
苻生下令：“既然是造反的，为什么不跪下？不跪就斩首！”
侍者们和苻坚的将士都轰然大笑，一拥而上将苻生捆起来杀掉了。
大功告成，就要论功行赏，那么谁来当皇帝呢？苻法和苻坚互相推让，苻法说：“苻坚是
嫡子，该当大位。”苻坚则推辞说：“苻法年岁在前，该即大统。”大臣们也相持不下，
就请苻雄的正妻苟太后来决定。
苟太后是苻坚的母亲，当然要立苻坚。于是只有二十岁的苻坚接任了这个烂摊子。
苻坚即位后，马上自去帝位，仍称大秦天王，诸大臣各降一级。实施低调的发展战略，医
治从前的创伤。
只是苟太后对苻法怀有戒心，趁苻坚不在时赐苻法自尽。苻坚其实对苻法也很忌讳，就此
落个人缘，和苻法喝了一场诀别酒，送他上路。
去掉障碍后，苻坚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胆改革了。他为人大度，性格豪爽，很快大臣们就
都从苻生的阴影下走出，积极为苻坚办事。一大批能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长安。
苻坚的弟弟苻融只有十几岁，但聪明颖悟，过目不忘，他的文章清雅壮丽，是当时文化界
珍稀的收藏品。又擅长骑射，饱读兵书，是长安很有名的神童。苻坚从小就和他一起玩，
知道他的才能，任命他为侍中，总管内外大事。苻融执法严明，刚正不阿，大臣和百姓对
他既敬服又畏惧。
但苻坚最得力的朋友兼助手却是那位书生出身的王猛。当苻坚寻访人才时，王猛还在终南
山隐居。他气质深沉，和乐天派苻坚脾气正好相反，而两人却一见如故，惺惺相惜。苻坚
非常高兴，对大臣们说：“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孔明了！”
但羌族人很多还不清楚孔明是个什么东西。毫无背景和势力的汉族人王猛被苻坚如此器重
，那些政治老人们对这个年轻人都颇有微词。大臣樊世是跟随蒲洪打仗出来的四世老臣，
一直看不起王猛，总想找他的茬。有一天两人在大街上见面，樊世不怀好意地说：“我们
打下来的土地，怎么让你这家伙吃白饭？”
王猛很生气，也顶了一句：“我不但要吃白饭，还要让你来亲自给我做饭呢！”
樊世大怒，指着王猛大骂道：“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的脑袋挂在城门上，不然我誓不为
人！”
王猛把这件事告诉了苻坚，苻坚说：“一定要杀了这个老家伙，百官就听话了。”过几天
上朝时樊世又提起了这件事，抓着王猛的衣领要揍他，苻坚大怒，下令将樊世斩首，于是
大臣们看见王猛后再也不敢指手画脚了。
王猛被苻坚任命为京兆尹，他和骁骑将军邓羌两人连手打击豪强，整顿朝政。大臣强德是
太后的弟弟，他喝醉了就在长安抢劫妇女。王猛下令逮捕他就地正法，苻坚刚派遣使者去
赦免，强德的脑袋就献上来了。几天内长安城的权贵豪强们，被斩首、判刑的就有二十多
人。长安城面貌焕然一新，那些欺压百姓惯了的豪强们都不敢出门，苻坚大为震惊，对大
臣们说：“我现在才知道天下有法这个字啊。”
不久王猛又被任命为吏部尚书，专门纠察各级别的官员，又加封太子詹事。十过了两月又
单独提拔王猛为左仆射，最后，王猛被任命为辅国将军兼仆射，成为仅次于苻坚的第二把
手。年仅三十六岁的王猛一年五升官，权倾内外，凡是敢说他坏话的苻坚一律降罪，这是
历史从来没有过的。苻坚又任命弟弟苻融担任侍中左仆射，当王猛的副手，在众大臣的联
手下，前秦勤俭治国，兴修水利，到秋天虽然发生了大旱，却没有给国家造成灾害。由此
前秦一天天富强起来。
前燕皇帝慕容昧登基时还很小，大权落在慕容恪手里，引起了太师慕舆根的不满。慕舆根
尝试着煽动慕容恪发动政变，结果遭到严词拒绝，一不做、二不休，慕舆根干脆跑到太后
可足浑氏那里进谗，以慕容恪和慕容评有心造反为由要求太后发兵捉拿二人。
太后可足浑氏是一个昏庸的老婆子，听了慕舆根的谗言就要抓人，慕容昧反倒明白一些事
理，对可足浑氏说：“二位都是先帝亲自挑选的贤才，既然能托之以国，必然不会轻易造
反，难道太师就没有造反的可能吗？”一番陈词把太后说的又怀疑起慕舆根来。慕舆根赶
紧又造谣说：“现在天下大乱，四面受敌，国家越大越难管理，不如回辽东为好。”
这回连可足浑氏都烦了，将慕舆根轰了出去。
慕容恪听说后，知道慕舆根已生异心，连忙秘密召见慕容评，二人向可足浑氏上表要求罢
免慕舆根。倒霉的慕舆根被打下天牢秘密处死。
平民们都不了解情况，听说皇帝死了，太宰和太傅又合谋杀了太师，一传言还以为首都发
生政变，是不是又要打内战了？顿时全国大乱，那些鲜卑族老百姓为了逃避传说中的战乱
，纷纷扶老携幼向东北逃亡，把邺城附近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大臣们都非常紧张，只有慕容恪镇定如常，上下班路过邺城大街时只带一名随从。部将以
时局动荡为由建议慕容恪多带些卫士，慕容恪说：“现在人心浮动，应该以稳定军心，为
什么要自相惊扰呢？”于是不听大家的劝告，不久又任命被慕容俊疏远的吴王慕容垂为镇
南将军，带领两万骑兵到河南边境巡查。老百姓们一见邺城安静如常，知道没什么大事，
就都放下心来，回家继续工作了。
慕容俊死后，野心勃勃的东晋大臣桓温又制定了详细的北伐计划，听说这件事后大失所望
，下令停止北伐计划，对部将们说：“燕国有这样的栋梁之将，不来灭我们就是万幸了，
慕容恪尚在，北伐有什么用呢？”
既然无法北伐，为了抵抗前燕将来的进攻，桓温上书要求迁都到洛阳方便打仗，不过偏安
一隅的东晋小朝廷早就沉醉在江南花花世界里，根本无心迁都到战乱的中原，就下诏给桓
温说：“自永嘉以后，我们暂时迁都到建康，只等着赶走敌人后就迁都，所以，在没赶走
敌人之前，先不要迁都了吧。”把桓温气得无可奈何。
东晋既然无法北伐，就只好等着前燕来南伐。掌握军政大权的慕容恪平息内乱后，并没有
骄傲自满，而是更加谨慎小心。国家政事无论大小都和慕容评阳鹜反复商量，从来没有独
断专行，他为人虚心，任人唯贤，凡经他推荐的大臣都在相应的岗位上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而且慕容恪推荐的官员一旦犯了错误，不管和他有无关系，都先自扣俸禄若干，这种连
坐规则在一千六百多年前是很难得的。于是这些官员在工作中无不细心负责，生怕出了错
误连累了慕容恪。
桓温迁都未果的消息传出后，慕容恪认为洛阳战略位置非常重要，一旦东晋加强防御对自
己没好处。于是和慕容垂率领数万精兵突袭洛阳。
到了城下，慕容恪下令强攻。经过数日的血战，双方伤亡都很大，慕容恪的部将建议他暂
缓一缓。慕容恪回答道：“洛阳城虽然高大坚固，但其背靠东晋，一旦迁延日久敌人源源
不断，我军锐气一老就危险了。这次一定要不惜代价拿下来！”
在漫天箭雨下，慕容恪亲自擂鼓，前燕军队声势大振，后面的士兵踩着前面士兵的尸体不
要命地往前杀，终于攻进城里，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巷战。东晋守军后继无援死伤殆尽，前
燕在付出巨大的伤亡后终于拿下了洛阳。而此时燕军进攻的告急书还没送到建康呢。
攻陷战略要地洛阳后，前燕的军事扩张达到了高潮。慕容恪和慕容垂趁势挥兵西进，出其
不意占领渑池，又大举进攻前秦。前秦刚渡过苻生动乱时期，也没能力反击前燕，苻坚只
好率领全部兵力死守关中。慕容恪见前秦防御严密，只好收兵回邺城，任命慕容垂为大将
军，镇守两面受敌的洛阳，只给慕容垂配备了一万军队，结果直到前燕灭亡，前秦和东晋
始终没人敢回来报仇。
慕容恪以洛阳为基地，继续痛打东晋，不久又进攻兖州和宛城(今河南南阳)，东晋守军都
不战而降。在一连串胜利的鼓舞下，慕容恪又派兵进攻襄阳。
当燕军刚杀到襄阳城下时，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慕容恪病危。燕军只好匆匆回国，半路
上被晋军追击，部队遭到了损失。这是慕容恪掌权时前燕唯一一次战败。
慕容恪突然生病，非常沉重。临终时对慕容昧说：“臣听说最好的报恩方式就是推荐有才
能的人。而吴王文武双全，不亚于管仲萧何，是将相之才，陛下千万要将国事委托于他，
国家方能安宁！”言迄而终。(慕容恪是十六国时最出色的武将之一，史载其对将士都是
和善对待，从不发火，治军只看大概，不过问细节，对手下没什么条条框框，将士们都愿
意为他卖命，出征时他的军营里总是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就象一击即溃的样子，但是内部
警备却十分严密，从来没有人能杀到他的营地里面，他这辈子从没打过败仗。也没碰见一
个真正的敌手，冉闵、石虎之流在他手里一击即溃。只可惜同时期的王猛和桓温无缘与其
亲自过招，真是一大憾事。)
慕容恪死了，被前燕压制的喘不过来气的东晋和前秦终于喘出了这口气。而对他又尊敬又
畏惧的娃娃皇帝慕容昧也认为终于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以后可以为所欲为了。他把慕容
恪制定的所有规矩都统统废除，而且比他爹还讨厌慕容恪举荐的慕容垂，安排给慕容垂一
个车骑将军的无兵权闲职，另立自己的弟弟，十岁的慕容冲为大司马管理国家。不久四世
托孤的老臣阳鹜也死了，四个顾命大臣只留下一个最不成器的慕容评和可足浑氏沆瀣一气
，共同糟蹋如日中天的大燕国。
(如果说辅佐苻坚的王猛可以比做辅佐刘备的诸葛亮的话，慕容恪之于慕容昧更相当于辅
佐阿斗的诸葛亮。慕容恪当权这几十年最大的疏忽就是没有好好培养侄儿皇帝慕容昧和众
位大臣，把自己当做前燕的顶梁柱，对国政管的过严，统的过死，以致他死后君臣的逆反
心理迅速滋长，使四国里面最有希望统一的前燕头个完蛋)
桓温听说慕容恪死了，马上重新摸起来搁置多年的北伐计划。带领弟弟桓冲，率领大军五
万，以建威中郎将檀玄为先锋，并派遣前燕叛将段思为向导，向前燕发起了东晋历史上规
模最大的一次北伐。燕国派遣大将慕容忠率领两万军队前来抵抗，被桓温一阵猛杀，将军
纪涣散的燕军杀的全军覆没，主将也被活捉。
晋军一路进攻，所向披靡，一口气杀到了金乡(今山东金乡)，战况之顺利让桓温自己也感
到意外。但战线一长军粮供应就成了困难，桓温就在黄河和汶河之间挖三百里运河，将补
给源源不断地由建康运到前线。
晋将对这种远程运送补给的方式心有顾虑，认为容易被燕军偷袭粮道，只有桓温拍着胸脯
打包票，认为慕容恪已死，慕容垂又遭疏远，前燕早已经无人，不用害怕，众将心怀狐疑
。
事实果然不出桓温所料，燕国朝廷又派遣大将慕容厉为大都督前来迎战，又被桓温轻松击
败。桓温下令军队抓紧前进，一路上经过的城市纷纷倒戈投降，桓温一直杀到离邺城只有
三百里的枋头(今河南淇县)。
太傅慕容评这会可是全无招数，还是太后可足浑氏想了个办法，建议全体迁都回龙城，并
向前秦求救，许诺事成之后割让虎牢关以西的土地给前秦(反正是要逃，谅前秦也没桓温
的敌手，先许个大嘴诺也不迟，hehe)。慕容昧一听这是个好办法，也不准备打仗了，下
令全体收拾东西回家。
赋闲在家的慕容垂听说要逃跑的消息后，进宫向慕容昧请战。安慰小皇帝说晋军主力是步
兵，我们有马车，如果打了败仗再逃跑他们也追不上的。就带领着弟弟范阳王慕容德率领
五万人马前来防御，半路碰上了前秦两万骑兵，三方一道在枋头扎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