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德發現伊甸園
二十年前某日，一位日出而作的牧羊人在庫爾德山區發現一批地下石碑。石碑有幾百個，圍成多重，有規則的圓陣，碑上雕刻著獅子，長蛇等飛禽走獸，還有一些是人面獸身。經考古學家用同位素方法測算，這批石碑建於一萬二千年前，使中東歷史大大推前。而石雕等藝術通常被認為是農業社會以後才產生的文明現象，庫爾德石雕卻發生在遊牧時代，人類的歷史觀念面臨挑戰。目前整個現場剛挖掘了5%，更多的發現可以期待。石陣的發現，使庫爾德是伊甸故地的看法升溫。按聖經記載，伊甸園位於兩河流域，傳統上有兩種說法，一是認為伊甸在伊拉克南部城市巴士拉附近，另一種說法是在北部庫爾德斯坦地區。讀到這些信息，不再將伊北之行視為畏途，帶著期盼登上航機。
鐵鳥西飛，飽覽一片青天萬仞山的風景。8小時後，眼下出現波斯灣的藍水，航機下降急急，沖向一片大漠，迷迷黃塵中出現的高樓大廈像是一群海市蟄樓。遠看杜拜有點象香港，海岸線緊貼著左右高低各不同的玻璃摩天樓。落地後卻有強烈的異樣感，馬路邊，大橋下，屋宇旁都是黃澄澄的流沙，雖說中東大漠符合理性預期，眼見到處黃沙漫腳的生活方式還是覺得刺激。
轉機兩小時後到艾比爾。一出機場，覺得天特別高， 薄雲如絲，淡藍的大氣，空明有亮晶晶的感覺。腳下草地青蔥，不是園林式綠茵，是勁草迎風，野性十足的莽原，無數白色碎花在風中搖曳，極目看去，秀麗靜穆，詩中蒼茫萬古之句，用在這片萬年古地可算服帖。
聽說庫爾德人有口語“我們沒有朋友，只有山”，艾比爾四周都見遠山重複，市區卻是一塊平地。進入城內，馬路邊長滿濃蔭厚厚的大樹，花朵鮮麗。酒店對面是一個公園，面積廣大，綠蔭覆蓋率之高，可以跟世界各大公園比美。據說上世紀初開始爭取獨立時，環保就是庫族人的建國綱領，環保觀念的早熟，該與他們自古就活在美麗的自然中有關。
中東缺水，庫爾德地區卻得天獨厚。幼法拉底河分出四條支流，在庫爾德大地漫流，水源來自高山雪嶺，水路不通船撸儆形廴荆姾铀厮那瑴Q給人冰清玉潔的感覺。這裏夏季漫長，陽光猛烈，蔬果和家禽都長得不一般的肥大，伊甸園的故事放在這裏不是偶然。
市中心突出的地標是一個城堡，高高在上，市區每個角度都能看到。城堡圍著堅固的高牆和門戶，在冷兵器時代應是是固如金湯的城池。裏面街道縱橫，分為住家，寺院，行政區，市場，據說還有殯儀設施。傳說建於8000年前，是世上人類連續居住時間最長的城堡。城堡正在大修，為了歷史不斷，特意留下一戶人家住在裏面保持記錄。由於庫爾德石碑的萬年曆史已被測定，這古堡的8000年也有了參照，亞當夏娃的傳奇也不能全當神話。
庫爾德斯坦位於土耳其，伊朗，敘利亞，和伊拉克四國交界地，人口4000萬。他們以亞伯拉罕為先祖，與希伯來，亞述人自古住在一起。不同的是，庫族沒有建立過統一的國家，其他地區進入國家時代卻改變了庫族人命摺Ｖ惺兰o被強權分成兩半，一戰後又被分成四塊，伊朗說他們是伊朗人，土耳其稱他們為山地土耳其人，薩達姆用化武毒害他們。薩達姆被推翻後，伊拉克庫族建立自己的政府，把地區治理的井井有條，尤其是治安，是中東安全記錄最佳的地方，2003年以來沒有外國士兵死亡，沒有外國人被綁架，加上石油資源豐富，世界工商巨頭都已進來經營。
庫族人質樸友善，落落大方。有次我看了幾眼穿古代服飾的樂隊，樂師就主動招呼同伴來和我們合影。我們中間一位女士長得高大，吃飯時有兩位庫族女士專門過來邀請她照相。感人的一幕是在路上，一位當地婦女向開車的員警要錢，員警停車掏錢，其他車輛都停下來等待。這樣的人治，令人懷想人之初的美好。
當地美食很有口碑。一周之內，天天在不同餐館換口味，代表作是最後的晚餐。夜幕時分，穿過密林小道，來到郊外餐館。入口是樹葉圍成的拱門，一進大院，就被迷住，全木建築的餐廳被一圈小河環繞，平軟水面上有噴泉，彩燈垂落，微波輕瀾使河面散發脈衝式的光彩，三三二二的天鵝在水中來往遊戲。餐廳擺設含蓄，與周圍素樸的草場，晚風相融，帶來生活的真實，不見商家過分討好的匠氣。
菜肴分兩大類，燒烤和清燉。鯉魚特別肥大，用專門的圓形烤爐加工，外脆內嫩。羊肉卡巴長度可比油條，汁水充分，口感外地那些只掛羊頭的餐廳難比。有一道菜繼承初民對火的崇拜，肉放瓦罐中在桌上明火烤，帶湯上盤，色香兩全。還有清燉雞腿，清燉羊腿選擇，美味全靠本地食材的優良，佐料極少，同行的基督徒餐後為飽含天地精華的美食而感恩。
庫族社會政教分離，婦女也工作，當兵與男性一樣。餐館客人女士居多，戴的頭巾五顏六色，正統伊斯蘭黑袍少見。穿金戴銀的規模自成風景，耳環，手鐲已不在話下，或者胸前掛著像圍裙一樣的大片金簾，或者一圍厚實的金腰帶，有個女士穿著全金的外套，由於當時人人多金，倒也不太顯眼。
離席前，在七彩的河畔凝望水中天鵝，將畫面即時傳給遠方友人，回來的反響都是驚奇，想不到這就是媒體上炮火紛飛的地方。庫族失樂園已久，現在戰事又起，臨走時巴格達已響起炮聲。航機升騰，綠洲遠去，牽掛這裏的舊雨新知。希望我主賜給和平，庫爾德人民早日複歸樂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