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万维读者为首页 广告服务 技术服务 联系我们 关于万维
简体 繁体 手机版
分类广告
版主:无极
万维读者网 > 史地人物 > 帖子
回忆1959年“信阳事件”中的家乡(下)
送交者: ByStander 2013年06月18日16:10:24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回忆1959年“信阳事件”中的家乡(下)

荷塘月色博主 吃人肉
——她只吃一次人肉

“59年”的冬天分外寒冷。几个月来,因一直吃不饱,大家身体格外怕冷。几天前,干部要求几个人共睡一个被筒或一个间房,大家互相依偎,也好御寒。狗(姜树远的乳名——笔者注)娘就和姜振安妻子朱氏、狗妮儿等四个女人睡在一个小房间里。

狗 娘是一个经常吃人肉的主儿,之前她多次夜里去割死人肉,回来自己偷偷在罐子里煮食。她的胆子特别大,在刮风下雪的夜晚,去割荒滩野地饿死的人的肉,她一般 都是独来独往,从不害怕。再者,她吃人肉的事除回避生产队干部和一些积极分子外,一般社员则一概不避讳。这一点是其他吃人肉者不能比的。

这天夜里,狗娘又从野外把一个饿死的小孩的两只胳膊截掉兜了回来。在房间里,她把小孩胳膊截成一节一节的,先用坛子炖了一只胳膊。肉尚未煮熟,房间已经充满奇香。

终于煮熟了。狗娘揭开盖子,用筷子扎了一块热气腾腾的人肉,一边用嘴轻吹热气,一边贪婪地咬下一口,嚼了起来。

“真香啊。大家都来尝尝吧!好吃得很啊!香得很啊!” 狗娘一边嚼着人肉,一边说。

开 始,饥肠辘辘的几个女人还犹豫不决,但闻到满屋的香气,又看到狗娘吃得那样津津有味,她们再也无法拒绝。两个女人赶紧过来,每人捞起一块就吃。狗娘见和自 己睡一个被筒的朱氏仍然坐在床上犹豫,就用筷子夹起坛里仅剩的一块人肉,交给狗妮儿,让狗妮儿递给一床之隔的朱氏。谁料狗妮儿接过来,自己吃了起来。

朱氏没有吃到口,心里有些不快。狗娘说:

“没关系,我再炖另一只就是了。”

接着,她把剩下的另一只胳膊也给炖上了。

第二坛人肉煮熟后,朱氏不再犹豫。她下了床,来到罐子旁边。狗娘用筷子在罐子里给她挑选一块肉质好、炖得烂的人肉递给了她。她战战兢兢地吃了第一块,感觉很好,只是还没有吃饱。她又向狗娘要了第二块。

据朱氏自己后来说,这是她唯一一次吃人肉。

吃人肉(二)
——煮人肉,炼人油

姜寨吃人肉最多的,孩儿娘应算其中的一个。

一 天夜里,她和弟弟姜树彬一起,从“万人坑”旁边的干沟里背回一个饿死的人。尸体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性。由于两人身体饿得都很虚弱,他(她)们轮换着才把尸 体背回家。二人先把尸体的头割下,用刀费力地把颅骨砍开,取出人脑,放在大窑碗中,足足有一大碗;再打开膛,取出心、肝、肺等。最后,把四肢和躯干各个部 位的肉全部剔出。人肉装了满满一盆。尽管这个人是饿死的,但其皮下还是有一层薄薄的脂肪,他们又把人的瘦肉和人脂分开来。孩儿娘说:

“人的脑子很好熟。半夜里,我煮开半盆水,把从颅骨内取出的一大碗脑往开水里一倒,脑就沉下去,因为这是生脑。放些盐,再稍烧片刻,脑就漂了起来,可以吃了。人的脑子其实很好吃,很香。”

写 到这里,我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我几乎怀疑:吃的真是人吗?真是人在吃吗?事情怎么会至于这样?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里,写到一个迫害狂总怀疑别人要害 他,要吃他,那毕竟是艺术虚构。然而,公元1959年发生在家乡的人吃人,可是千真万确的。假如让伦理家或道德家知道这样的惨事,他们肯定会破口大骂吃人 者“没有人性”或“没有人道”。我以为这些“家”们大抵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属于“饱汉不知饿汉饥”那种。不信饿他们三天,那观点就很可能会改变。事情发 生在历史上,我们要历史地看问题。求生是人的本能,在一万条生路给你堵死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后,你没有理由要求每个人都不走最后一条没有人性的求生之路。吃 人者和被吃者是同等悲惨的,而制造这种悲惨社会局面的罪魁祸首,则是最“没有人性”的。

孩儿娘和姜树彬把人脑吃完后,再把人肉煮熟,把人 脂炼成人油。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二人把煮熟的人肉装在一个大坛子里,把炼制的人油盛在一个小坛子里,连夜在她家附近干了底的大塘底部偷偷挖坑,把坛子埋 起来。剔光肉的人骨头,也坑埋在大塘底。之后,每天夜里他(她)们就偷偷扒开坛子上的封土,掀开盖子,取些人肉和人油,用罐子煨热吃。冬天气温低,他 (她)们的人肉一直吃了很长时间。

孩儿娘还向我介绍她煮人肉的体验:

“人肉不同于其它肉。你别看人皮和人肉很薄,可是用水一煮,很快膨胀,人皮和人肉都会变厚。所以人肉是越煮越‘多’。”

当时的姜寨,除他们二人外,村中还有一些人在偷偷吃人肉。由于这事是万万不能让别人(尤其是村干部)知道的,人们也只能是猜测,大家心中有数,可是心照不宣。

姜树彬的婶子就怀疑侄子在吃人肉。据说有一天夜里,他婶子饿得奄奄一息,还不住地哀求着:

“我饿啊!你们也给我一点(人肉)吃吧,我饿啊!……”

然而,谁又敢把自己煮的人肉给她吃呢!她的哀求声越来越低,最后直到没有。她当夜死去。

[附]小记:

姜 寨附近的村子王大营的西边一个沟滩(音“wen jiang tan”谐音:汶讲滩?),那里在1959年冬扔的饿死的人较多。横七竖八,饿殍一片。有一次,姜树彬一人夜晚偷偷摸到这沟滩,割了五个人头(有大人有小 孩),背了回来。他把人头劈开,取出脑来煮吃。据他说,人脑易熟且味美,香如猪脑。

吃人肉(三)
——“麻芳的脚底板嚼不烂”

姜寨吃人肉最多的,除孩儿娘外,村东头还有一个外号叫后背头的女人。

那 是“59年”的事。一连数月的饥饿,人们身体严重营养不良,出现各种生理反应。后背头原来浓密的黑发,竟脱落大半。女人没有头发,光秃秃的头顶很不雅观, 于是她把前额仅剩的少量头发向后一梳,盖在顶上。如此虽稍好看,但形象滑稽,大家就半开玩笑半当真,送她外号:后背头。说是外号,却比原名响亮,时间一 长,大家都只知道她叫后背头,而没有人知道她的原名了。

后背头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儿,叫爱容。丈夫饿死后,后背头和女儿相依为命。这些天食 堂里有时一天做两顿稀饭,有时只做一顿,母女二人饿得实在撑不住了,就偷偷夜里割些野外饿死的人肉回来煮煮吃。一天下午,后背头见拖车从前面邻居家拉出, 一问方知是邻居家的麻芳死了。麻芳是一个40多岁的男人,两个儿子姜汉崇和姜汉喜已去逃荒,他自己则活活饿死了。拖车把麻芳尸体拉出村,朝“万人坑”附近 的干沟一倒,就算了事。后背头对麻芳十分熟悉,知道他虽是饿死,但身上也还有些肉。她决定天黑后去弄点他的肉吃。

冬季日短,天很快黑下 来。后背头还没有去,她担心去得太早容易碰到人。好不容易挨到半夜,她拿起工具,带上女儿,趁着夜色,摸到麻芳的尸体旁。伸手一摸时,二人不禁大吃一惊: 尸体已经被人开了膛,臀部和大腿肉早已被偷割去。她们把麻芳的两只脚从脚脖子处割了下来,又在身体其它部位割些肉,才偷偷摸回去。

连夜,母女二人在里间房靠墙处小心地支上盆,把弄回来的“东西”往盆里一倒,加些水,以盆代锅偷偷煮了起来。煮了一段时间,二人急切地捞出人肉就吃。咬一口,费了半天工夫也没有嚼烂。后背头对旁边的女儿说:

“先别急吃,再煮一煮。”

她们把人肉、人脚放回盆里,由女儿爱容烧火,又足足煮了半个时辰。

她们再次掀开盖子时,一股带着奇香的水蒸气扑面而来。后背头用筷扎了块人肉,女儿捞出一只人脚,两人边吹着热气,边贪婪地吃了起来。

尽管煮了这么长时间,待到女儿啃到脚底板时,却还是嚼不烂。这是可以理解的,麻芳本是农民,终日劳作,真可谓“脚底板不闲”,这部位角质化严重,比别处肉质更结实,当在情理之中。

“59年”过后,过来的人们常在一起聊起各自经历的苦难和辛酸,包括吃人肉之类的事,大家也都畅所欲言,说给大伙听。一次,大伙又说起吃人肉的事,爱容接过话茬说:

“麻芳的脚底板嚼不烂,煮了那么长时间,还那么结实。……”

“麻芳的脚底板嚼不烂”这句话在全村迅速传播开来。终有一日,话传到麻芳两个儿子的耳朵里。闻此惨事的儿子悲愤交加,一起去找后背头“算帐”,幸在途中被他人拦住,方息事端。

时光飞逝,一晃几年过去了。

有一年的深秋,一个矮个子北方男人孤身来到姜寨村。据说他是因阶级成分高,政治风头急,在家乡呆不下去了,才逃到姜寨“避难”的。矮个子男人又勤快又能干,村民普遍对他印象不坏,加之当时姜寨刚过了“59年”,地多人少,大伙也就收留了他。人们只知道他姓魏,都叫他老魏。

后来,经人撮合,老魏和后背头组成了新的家庭,并生育一女。再后来二人因性格不和又分道扬镳了,老魏一人回到北方老家。
后 背头一人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儿过活。记得笔者上小学时,她的小女儿比我高一级。那时政治气氛很浓,一群不谙世事的孩子被老师在课堂上的阶级斗争论调煽得仇 恨满腔,这下后背头的小女儿因为父亲的阶级成分高而遭了殃。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小女儿常被别的孩子给打哭,只上到小学五年级就辍学了。

转眼到了改革开放的年代。后背头的两个女儿都已出嫁,无依无靠的她只好一个人生活。老宅的村民一家接一家搬到新宅,盖了新瓦房。她不愿搬走,也没有能力搬走。诺大的老宅,最后只剩下后背头一个人住在东北角的两间破土房里。

今年春天,80多岁高龄的后背头去世了。据说她临死时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夜里她一个人从床上摔到地上,又爬到门旁边,最后凄惨地死在门旁边。直到第二天中午,人们才知道她夜里已经死掉了。

今 年暑假,我回到别了多年的家乡,特意去了一趟村东老宅。天气炎热难耐,远近知了的叫声让人格外心烦。老宅四面环沟,由路坝和外界相连,宅里栽了许多树,郁 郁葱葱,遮天蔽日,地上到处都是疯长的蒿草。后背头的土房,早已人去屋空。后墙因雨水冲刷,已经部分倒掉,显得破败寒碜、冷清凄凉。我在土房前驻足良久,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生命从大自然中来,终究又回大自然中去。可是,不管是彪炳史册的大人物还是一介乡野草民,在其整个生命活动过程中,又都会演绎多少让后人思索玩味,扼腕长叹的故事啊!


吃人肉(四)
——父亲差点吃了人肉

事 情发生在父亲从安徽朋友韦天斗处逃荒回来不久。那些日,尽管每人每天有4两米的供应,但远远达不到一个人生命活动的正常所需。一天晚上,父亲、母亲、姐姐 全家3口(逃荒归来后,家中其他6人已经全部饿死。9口之家当时仅剩3口)已经入睡,忽然有人轻轻叩门。母亲赶忙打开门,原来是西园的国平娘。只见她胳膊 弯挎一只筐,筐里放着刀具。母亲正诧异,国平娘说:

“俺老叔(按辈份,国平娘应叫我父亲为叔——笔者注),听说村东头的干沟底有个饿死的人,我们也去弄点吃吧!您不用动手,人肉由我来割,你只需和我来回一起就可以了。”

饥肠辘辘的父亲有些动心。母亲在旁却极力反对,她劝告父亲:

“你千万不能去啊!你要是去的话,明天我就告诉队长姜树森!”

不知是怕母亲“告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父亲最终还是没有去。国平娘最后只好悻悻离去。

国平娘离开我家后,是自己割人肉去了呢,还是回去休息去了呢?我的父母都说不清。


家乡的“万人坑”

1959年,家乡饿死人大约发生在农历的9月到12月(12月死人明显减少,1960年初只有零星死亡)。饿死人的高峰期,则在10月和11月,每天都有几人死去。

一天上午,队长姜树森来到姜振安住处,对他说:

“听说西园的病号院里死了四个,你去把他们拉出去。”

西 园是我们村子的一部分,四面环沟,只一个小小的路坝和寨里相连。在那里腾出几间民房,就叫病号院了。由于住进去的人绝大部分是因饥饿而极度营养不良,而不 是什么病,况且住进去仍然吃不饱,所以住进去没几天,人便死掉,然后拉出去。可以说,当时的病号院其实成为死亡的中转站。

姜振安把拖车套上耕牛,拉到病号院。他和姜树森等人一起,把四个尸体抬上拖车。然后自己赶着牛,把死人拉到村东北二里许的“万人坑”。

“万 人坑”是乡民们后来对那个地方不约而同的称呼。说是“坑”,其实原来是一口深井,直径向井口渐阔,呈漏斗形。要说该坑曾填埋上万人,那是夸张了,但在 “59年”饿死人比较集中的几个月,这里的确是填埋死人最多的地方。不论是姜寨村还是附近别的村子,一个人饿死了,如果家中还有活着的,而且还有埋葬人的 力气,就会把亲人单独埋葬在其它地方,这样也好有个坟墓;其余的,对不起,都是干部找人拉出,统统往该井一填了之。现在很难统计出该井当时填埋死人的准确 数字,但据村里长者估计,几百人甚至上千人肯定是有的。笔者小的时候,那井已经变成一个大坑,每逢附近村子晚上放电影,我们小孩子总和大人们一起去看,有 时为图捷径,就从该坑附近田间小路走过。起初孩子们不知情,并不害怕;后来有一次,一个大人边走边告诉我们:“这坑里‘59年’填埋很多饿死的人!”此言 一出,大伙皆惊,齐呼“有鬼”,一群人在夜色里争先恐后向前奔逃。我们小孩子被抛在后面,有胆小的竟吓哭了。

把死人抬上拖车需要几个人,可是把死人抬下拖车也非易事,姜振安自己已经饿得很虚弱,他一个人是如何把尸体抬下去的呢?

“这根本不需要抬,”姜振安说,“我把牛赶到井口旁边,这里地势向井口倾斜,拖车走过,尸体顺势就滑了下来,又顺着斜坡滑到井里去。我拉过很多,都是这样填井里去的。……”

2005 年暑假,笔者回到别了多年的家乡。原来认识的乡民,普遍老了许多;后生晚辈,不曾相识,则都用了好奇的目光或远或近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一个稀有动物。尽管 天气炎热,我还是把自己孩提时代玩过的沟沟坎坎走了个遍。因雨水冲刷,地势变化不小,有的地方几乎无法辩认。我特意又去一趟当年“万人坑”所在地。当年的 坑已经整平,乡民们在上面种着庄稼,如果你是一位不知情的异乡朋友,你绝对看不出这里曾是“万人坑”,也想象不到这长着茂密庄稼的土地下面埋着那么多饿死 的幽灵。

我在想,再过100年,还有人知道这庄稼地下的“故事”吗?
回帖人: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1/11/3 11:48:57    跟帖回复:
   第 3 寻找广州凯迪网友
惨绝人寰!
回帖人: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1/11/3 12:09:59    跟帖回复:
寻找深圳凯迪网友   第 4
地处祁连山下、荒漠戈壁之中的甘肃省夹边沟劳改农场,风大沙多,自然环 境极其恶劣,只能养活四五百名劳改人员,但一九五七年甘肃当局却将两三千名右派源源不断地押送至此。结果只是三年半的时间,右派们在饥荒中,吃尽了荒漠上 能吃的和不能吃的所有东西,包括已死的右派尸体,方圆几里内寸草不留,最后超过一千五百人成了饿殍!傅作义的堂弟傅作恭是留学美国的博士,水利专家。由当 水利部长的傅作义写信从美国叫回来报效祖国,安排到水利部工作。反右运动中,别人开的玩笑话“引洮工程是银河工程,大禹治水都没有治出来,共产党能治出来 吗?”硬栽到他头上,被打成极右份子,开除公职,送到夹边沟农场劳动改造。当年冬天,傅作恭在场部的猪圈边找猪食吃时倒下了,几天后才被人发现。生前他曾 经给哥哥傅作义写信求救,但傅作义无法相信他信中的描述而没有邮寄钱物。二零零零年七月,作家杨显惠以夹边沟故事为原型的小说《上海女人》在《上海文学》 杂志发表,此后,每月一篇,连续12篇“夹边沟纪事”系列小说,在读者中引起了强烈震动。一位死难者的儿子,偶然读到了以自己的父亲为原型的小说,哭倒在 地,把杂志供在桌上,长跪着,一页一页地读,一次一次地哭。他对朋友说,父亲去世时他还小,只知道父亲死在夹边沟,但不知道父亲死得这样惨。在甘肃临洮 县,从夹边沟死里逃生的82岁高龄的裴天宇老人说,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读完四篇小说。他说:每一次拿起来读不上十分钟,就泪流满面……读不下去!


回帖人: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1/11/3 12:18:29    跟帖回复:
寻找上海凯迪网友   第 5
回帖人: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1/11/3 12:21:26    跟帖回复:
6
好文,我将我的调查也贴上。
回帖人: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1/11/3 12:24:24    跟帖回复:
7
2008年12月,我父亲的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了,我回来照顾他。我有了一个想法,把我们乡镇的历史也写一下,特别是普通人的思想,我想了解在上个世纪30、40年代,我们乡的普通人的生活状况。于是,采访了几位亲戚和邻居,除了上面一段乔姨的陈述,还有如下的叙述:
     2008年12月30日上午10:00在我家的院子,为了证实12月27日乔姨陈述的关于沈大胡子的老婆吃孩子的事情,我请来了邻居桂姨、台大妈、张大妈、三婶子。

桂姨的叙述(75岁):
59 年闹饥荒,那多吓人,到处都有死人的。沈大胡子没有孩子,他老婆是后来娶的老韶家的三老婆,她老婆很拽(很讲究,讲排场的意思),她是地主的三老婆,她家 有很多地。土改后,地分了,她的老头子的钱也没有了,只好嫁给了沈大胡子。沈大胡子谁会嫁给他,她嫁给沈大胡子的时候,带来了两个女儿,这两个女儿没饿 死,她的儿子是饿死的,是在乡下饿死的。吃孩子的事一点都不稀奇。我们大队就有这样的事情。我们大队有个女的,来食堂打饭回家说是给孩子打饭,有人不相 信,就去了她家,到了她家才知道孩子已经饿死了,孩子的手和脚都已经吃掉了,我爸爸妈妈就是活活饿死的。俺是张店大队下郢子村,经常看见死人的,一家一家 死的都不知道。经常可以看见人死了后,手脚都绑在一起,用扁担抬起来,找个地方挖个坑埋起来。那时动物都看不到了。象俺家这个狗,早就被别人打死吃了,好 几年了这些动物才引起来(繁衍)。我吃过芋头皮和菜根。扒河堤的人更受罪,下大雪天啊,光个脊梁,身上冻得都紫了,还有没吃的,饿死了很多人。那时没有穿 的,我们家只有一张床下面是草,上面盖被子,下面的瘙子乱翻,用牙咬,头上也长瘙子,和瘙子虮子,那时都长疥疮,浑身痒的难受,狯痒(挠)的时间长了,就 破了,流脓。这都是大队干部考的(干的坏事),向上级说收了很多很多的粮食,都送到了上面去了,老百姓没吃的了。

张大妈的叙述:
“胡罗卜往上飘,红芋头向下沉,司务长打饭看看人。”食堂开饭,和司务长好的,吃稠的,不好的,吃稀的,被人瞧不起的真的没吃的。真有杀人吃的,走路不小心,路上有人从背后捅死你,就把人偷吃了。那些,大队团结的,没有什么人饿死,不团结的饿死人很多。

台大妈的叙述(87岁):
你怎么知道俺家的事情,是俺家大林子跟你讲的?是的,从食堂打来的稀饭第一勺子给大林子的爸,第二勺子给大林子吃,剩下的是我和他姊妹三人把剩下的饭加上水再放上青草吃的。这些事情小孙子们都不信啊,我一讲这个事情,他们就说奶奶又讲白话了(讲故事)。
回帖人: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1/11/3 12:25:21    跟帖回复:
8
三婶子的叙述:
我嫁给你三叔时,你奶奶家也很穷啊,你三叔和我结婚的时候, 只有一套衣服,没有换的衣服。你乔姨讲错了,当队长的不是你三叔,是你二叔,你三叔差不多也快饿死了,他饿得浑身都肿了,他剐饭缸的饭油子吃,你二叔还打 他呢。你大娘是童养媳,她是饿死的,她和我的女儿是同一天饿死的,我的大女儿饿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块榆树皮,你三叔将她俩葬在一块,第二年,你三叔做 了一个木匣子,将她俩的骨头捡起来,才重新埋的。那真难啊,什么都吃,连老鼠都吃,我们吃榆树皮,桑树皮,桑树皮烤干以后就像锅巴一样,你大姐和二姐也差 点饿死了,第二年她俩光着脚丫子,手胳膊夹着个钉耙,到处刨东西吃,差洗流(差一点)就饿死了。你二叔当队长啊,也当会计,从队里偷了一点,粮食藏在你奶 奶那里,你奶奶只顾你小叔子,你二老的两个儿子,他们偷吃东西,我们知道啊,谁敢哼声呢,你奶奶多厉害,你二婶子敢跟她吵,你奶奶只怕你妈,你妈妈有本事 嘛。你问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象什么样子,长远记不得了。我第一次见你妈是你爷爷的七月半的时候(即去世后农历的第七个月半的时间),你妈妈是好人啊,你看 我现在穿的衣服,就是做纪念的,是你妈妈给我做的,你妈妈来到老叶家,俺就不缺穿的了。我第一件白褂子是三斗米换来的。侠子出生的时候,还是你妈妈送的 糖。你妈妈真是好人啊,要什么给什么。有一年过年,你爸跟你妈回来,你妈带来一只腊鹅,只有你奶、你小叔子、二老、二老的两个儿子能吃到。我到老叶家的开 春就没有吃的了,树皮碾成粉吃,豆苗也生吃,还吃糠,糠吃了拉不下来屎。你奶奶好厉害,用木柴打你大娘,她为什么不喜欢她,因为她没有生男孩,你奶奶就喜 欢男孩,因为男孩是老叶家的种嘛。她骂你大娘:“毛小眼,四个屋拐子,还没有摸到一个。”意思就是没本事,没有生男孩。你爸爸以前开粉坊的,挂粉皮子,小 粉子卖,有人也叫你爸爸粉匠的。
台大妈:我讲这些小孙子们都不信,你记这些有什么用?还会出现饥荒的事情吗?
我说:你们经历的这些事情,没人写的话,大家都忘了,你们都讲现在生活好,比地主生活都好,你们的孙子怎么不觉得好呢?会不会再有饥荒,我也不知道,如果没人记得这些事情,说不定还会发生呢。
0%(0)
0%(0)
  必须记住毛泽东和共产党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  /无内容 - ByStander 06/18/13 (2417)
标 题 (必选项):
内 容 (选填项):
实用资讯
回国机票$360起 | 商务舱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炉:海航获五星
海外华人福利!在线看陈建斌《三叉戟》热血归回 豪情筑梦 高清免费看 无地区限制
一周点击热帖 更多>>
一周回复热帖
历史上的今天:回复热帖
2012: 埃及军方立法 与 尼克松水门事件 从反
2012: 狼狈为奸:乾隆帝利用权臣和珅敛财反贪
2011: 国军占着战略要地不作为,将成中华民族
2011: 中国十四亿醒狮来了?咋办?
2010: 热烈庆贺左派旗手张宏良博客被封
2010: NoWorry: 岳飞不仅是个十足的奴才,还
2009: 洪承畴的“使命”及其他
2009: 毛在1959年的郑州会议上就是孤家寡人了
2008: 生态环境的异常变化是明王朝崩溃的主因
2008: 晚唐惨祸--甘露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