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司徒雷登在華五十年》---1 |
送交者: 求真知 2013年10月01日20:51:18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Posted June 27, 2013 司徒雷登在華五十年(一)馬歇爾序,胡適引言,作者前言及第1,2章(家世和學習生活) 寫在漢譯《司徒雷登在華五十年》的前面
一、 ※ ※ ※ ※ ※
喬治 · C · 馬歇爾:序言
******
序言
******
※ ※ ※ ※ ※ 前 言
我在中國的建樹使我有名聲;在那些建樹顯然被摧毀的時刻,我出任了我國的駐華大使;這深深地使我感到哭笑不得。但是我的挫折、失望和焦慮還都是心靈上的。我知道許多陷在(大多數是自願留下的)中國的美國人和其他“外國人”被粗暴地對待着,有些遭到侮辱,有些被投入監獄,有些在心靈上和肉體上受到折磨,有些不准接觸自己的中國和其他朋友,幾乎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財產。有少數在這種對待下死去了。千百萬中國人受到的對待更為悲慘。許多被處死,許多因飢餓而死去。最近聽說不少於四千萬人被強制勞動。許多人寧願背井離鄉,在流亡中受苦受難。許多其他的則盼望能夠流亡在外,但是卻無法逃脫出來。
※ ※ ※ ※ ※
※ ※ ※ ※ ※ 第二章:大學和神學院
司徒雷登在華五十年(二)3-6章,回到中國創辦燕京大學及其感受) 第三章:回到中國 我父母在一九零四年十二月末到上海接我們,然後一同在除夕那天回到了杭州。莫非特(Moffett)一家被派到了蘇州,我們雙方都很失望。 這 時,當我看到我父親一生的努力所取得的成績微弱、那個小小、人數不多的教堂時,我那舊時的厭惡又復活起來,但是還擁有我在促進“前進運動”時的那種對國外 傳教理想化的反應。幸好,我當時緊急的任務是掌握中文。我對學習語言的天然興趣,增加了所有學習中文的人似乎都感到的中文的魅力。我在年幼時所學到的那點 中文,在流逝的那十八年裡似乎完全記不得了,但是在聽、也可能在發音上,以及學習俗語、習慣說法上,毫無疑問還有些幫助。那時,還沒有年長一些、熟知使用 中文的人督導的語言學校,或語言班。 請了一個年輕人做我的“老師”,但是他絲毫也不知道他該做什麼。他以前沒有接觸過外國人,不敢喝我們 的茶,因為懷疑我們在茶里放了一種喝了會變得信基督教的藥。(後來他成了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但是,不久後我們就學到了該怎麼一同工作。自從他開始理解到 問題所在之後,他就對問題十分注意,使我得到了很大的幫助。他幫助我學了很多諺語、格言和當地日常的俗語;假若我繼續在杭州呆下去,【36】我可能會把當 地的話說到流利得是一個西方人所可能達到的水平。這裡的地方話在中國極為特殊,在杭州是南宋國都的時候就有了,是朝廷官話(普通話、國語)和所謂的吳語 (江蘇南部和浙江北部的地方話)的混合物。我覺得它音調優美,而且有其他語言所缺少的表達情調,不過,我可能是對它偏愛了。很多杭州人來自寧波,包括和最 初的傳教士一同來到杭州的那些人。由於這個情況以及派給我的是我父親在杭州和湖州之間廣大的農村地區,所以我就熟悉了包括上面說的這些地區的和上海、蘇州 的多種吳語。它們基本上相似,但是各自都有些差別,尤其是在代名詞上。在杭州度過的那些年,對我意義重大:除了在家裡的和和城裡其他傳教人不多的交談外, 我和當地的人密切地生活在一起,幾乎不間斷地聽、說他們的話。 我生在中國還有一個很奇怪的益處:中國的傳道人、教師和其他僱工都認為我生 在中國,所以我能夠理解他們的觀點,這使得我很快就取得了他們的信任;而他們對老一輩那些外國傳道人則不是那樣。因為我是我父親的兒子,所以他們也把我看 作是兄弟和徒弟、生手。我很快就理解、領悟到他們的思想方式、推斷、假定、不滿、牢騷、不平、以及對傳教方針的誤解,這有特殊的益處。有了這個開端(我對 此毫無歸功於自己的念頭),我總是尋求中國同工的信任,而且從他們把我看作是理解他們的人、並且寬宏的接納、贊同我之中而得到益處。這有助於順便解說一 下,生在中國並不能夠讓人取得中國人的思想習慣、也不能取得學到中文的特殊能力。 學習了語言一年左右之後,我就開始在杭州以北的一個較大 的農村地區開始了工作(我的父母曾經在那個地區呆了許多年)。【37】立刻就用當地的一個船家做為交通工具,沿着眾多的運河往來於那個地區和在城裡住處。 在我父母的指導下,我學會了管理當時正在迅速增加的一些教會,學會了帶領福音布道的聚會,也學會了到人們的家裡去和他們熟悉起來。這些在鄉村裡的走動,以 及在城裡和人們類似的接觸,使我和中國的生活有了很密切的聯繫,對我後來從事社會教育等活動有莫大的益處。 我也開始估量傳福音的各種辦 法。接受洗禮(受洗)是教義信仰主要的簡單形式,星期日到教堂聚會,以及嚴格遵守安息日,這些比福音對精神和社會的含意還要重要。對中國人皈依基督教,拋 棄對祖宗的崇拜,似乎是個毫無必要的嚴厲的激惹。禮拜主要是講道,沒有用壯觀的儀式、優雅的裝飾等來激發美感的要求,而所有的這些卻都是中國人的本能和習 性。總的趨勢是嚴肅、壓抑、正式的宗教概念,是一種自然地實現原來教會所接受的標準。在其他教會,近來在大多數教會裡,對於這些已經有了很顯著的改變。 更 為嚴重的一個問題(當時正處於最嚴重的時期),就是在傳教活動的背後,濫用了各個政府所代表的非宗教勢力。羅馬天主教通過和法國政府訂的宗教事務協定,使 他們的教士團成員取得了官員的地位,並且保護他們的成員不受法律和其他政治方面的管轄。加入一個教會,就意味着在經濟上和政治上的安全。這樣說並不是對天 主教神甫的動機有任何異議,也不是對他們的虔誠和獻身有什麼批評;我對他們是十分敬佩的。但它導致了使人抱着不正確的緣故而入教,並且導致了由於中國官員 害怕列強而經常做出一些不公正的處置,因為列強常常找藉口要求領土和經商的優惠。【38】在基督教差會工作的中國人,他們的親戚和鄰居在遇到困難的時候, 會要求他們幫助,在幫助做這種交涉的時候,他們還會為補助他們微薄的收入而經受金錢的誘惑。傳教士被誤導着以為在某個地區有了認罪的覺醒,渴求得到拯救, 但是後來卻發現在昄依入教的背後,有很卑鄙、骯髒的動機;他們所信任的當地的布道人,常是忙於社交,牟取不義之財。傳教士,特別是有商業習性、實際操作以 及有推銷員思想的美國傳教士,常常自然而然地追求增長昄依入教的人數、新組織了多少次聚會布道、以及其他類似的組織起來的布道活動的數目。對於資助的人來 說,這些數字是容易計算、也看得明白的。很善於看人的動機、目的和行為的中國人(這是他們著名的特點之一)不會看不到這一點,他們也設法對此給予滿足。中 國的協助者是靠此為生的。雙方都有那麼一點點故意的虛偽或偽善,傳教士自己真地理解不到自己有意強調的神職上的成就,和顯示一種新的生活並不一致。但是在 那小小的基督徒團體的里里外外,具有的那些誤解、錯誤理解,都是可悲的。 但是,記下了我的這些早期的印象之後,我應該在此見證,從那時開 始有的,也被後來在中國所有的經歷所加強了的結論:傳教士作為一個整體,他們具有純正的宗教目的,是真摯、熱心、目的高尚、不知疲倦、忘我奉獻的。當我的 態度不再拘泥、原來的那種偏見變得消失在過去的時日裡的現在,我寫了這些。在稱職上,他們平均的智力和總的能力,遠遠高於一般人所想象的。【39】很快我 就對我和這樣傑出、美好的人們共事感到驕傲。我也開始在派遣給我的工作的細節里、更在一般的策略方法上、以及管理和聯合計劃(這時正在緩慢地被人接受)中 尋求真正的樂趣。我是否可以高興地終生做一個典型的“福音傳道人”並且獲得成功,這是我曾經不只一次反覆思索的問題。 我所說的大多數傳教 士的高水平,對於在中國的許多基督徒也很適合。是有一些人為了卑劣、不足取的緣故而加入教會;但是在一九零零年義和團造反時那千萬個殉難者,和在許多情況 下不顧環境惡劣、社會和家庭的反對、而信仰堅定的那許多人,我們只能表達我們的崇敬。從十九世紀的基督教家庭里,出現了一些今天中國基督教運動的傑出領 袖。 我來到中國不久,在美國北方長老會和美國南方長老會管轄下開辦了一個聯合的事業,那就是南京的金陵神學院(Theological Seminary in Nanking)。在美國南北內戰結束了四十年之後,在太平洋的這一邊,屬於同一教派但仍然隔裂的這兩個分支,終於做到了如此有限的聯合;這表明教士的聯 合是何等的困難;它荒謬絕倫地阻礙着擴展人類友情的努力;但是也表明有了耐心、機智、並且對於我們的宗教的性質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之後,即便是在教會的聯合 上,也有希望得到進展。 在這個神學院邀請我加入教員隊伍的時候,它只有來自這兩個教會的兩位高年傳教士,和一位年輕的中國人。在他們請 我、但是我拒絕了兩三次之後,我讓我的差會去做決定;除了一位之外,大家都願意要我接受。【40】例外的那位是弗蘭克·普賴斯(P Frank Price)牧師,他反對讓年輕的傳教士不做傳福音的工作而從事教育。幾年後,我很高興地歡迎他加入這個教學隊伍;他在一九四一年退休前,一直是受人尊敬 的教師,也是受人熱愛的牧師。在我去到南京不久,先是美國南方衛理公會,後是美國北方衛理公會以及基督徒教會(Disciples of Christ)陸續加入了那個聯合。如果更願意保持教派之間的團結、而不迫使比南方長老會在教義上更為僵硬的南方浸信會退出上海他們自己的聯合大學和神學 院的話,我們很有可能會爭取到北方浸信會。 當時的協議是讓我主持新約文學和釋經學科(Department of New Testament Literature and Exegesis);因此,我有了機會研讀我過去沒有那麼研讀的這些福音書。長老會信奉聖經的標準是強調聖經的無上權威;但奇怪的是在神學院課程里,我只 有不多的時間教授聖經的本身,而更強調的是希伯來文、希臘文、神學和教會歷史等等。這可能由於認為學生已經對聖經本身有了足夠的認識。無論如何,很快我就 不只發現我對它的內容所知的如何有限,還發現那內容是多麼令人沉醉。因此我就找所有能夠得到的最好的幫助,以我最大的探索熱情,去熟悉聖經新約的經文、歷 史、哲理、信仰、奉獻等方面的學問。還有一個需要思索的問題,就是用什麼方法去教學生,才能夠使他們不超出自己的理解範圍,但引起他們有同樣的學習興趣, 而同時並不擾亂他們過去的各種信念。他們都不是大學畢業生,程度高的相當於近代高中的教育上下,低的只是讀過中國舊式的私塾。孟子提出過忠告,說【41】 要因材施教;我制訂教學計劃,讓它為近代知識做準備,同時也使它淺顯、基本、有教義而且還實用。 我在南京金陵神學院時非常忙碌。我一般一 天上四小時的課,和同事分擔其他的任務;必須準備講課,還要不斷學習中文。遷到南京就需要學習那裡的方言,那是官話(北京話)的一個南方的很糟的變種,在 全中國是最難聽的方言之一。它貼在吳語的邊上,混雜着粗糙的北京話音。我的生活和一般的人們相當隔絕,但是我講課完全用中文。我也講道,也偶然做公開演講 並有社交活動,幾乎總是用中文。 不久,我就開始做些文學、文字的工作,為長老會教內和教外都有很多人閱讀的長老會的周刊寫些信仰方面的文 章;也為正在節譯為中文並有些評議的Hasting的聖經詞典(Bible Dictionary)寫些文章。我還為國際布道會評論(International Review of Missions)、中國記事(Chinese Recorder)(跨教派的布道活動的月刊)等雜誌用英文寫文章。我們的校址離南京大學很近,我常去那裡講道,教查經班,並且和宗教研討組織見面。我有 了一個信念:中國的傳教人,特別是不能閱讀英文(懂英文已經成了受過新教育的標誌)的中國傳道人,如果能夠閱讀原本的希臘文新約,就會受益良多;這能使他 們更好地理解翻譯成中文的困難(沒有更不相同的另外兩種文字了);使他們在閱讀原始經文的時候感到親切和真實;並且有一種總的文化的價值,正如 Macaulay的警句所說,只有懂了至少另外一種語言之後的人,方才能夠正確地理解自己的語言;【42】同時還可以因為有了這種專業的成就,就能夠替代 對掌握英文的羨慕,而使人有“面子”或地位。由於這些原因,我出版了一本初級希臘文新約讀本,後來又出版了一本希臘-英語-中文字典。我很有意思地發現 到,為了閱讀經典希臘作品所需要的許多希臘文的詞形,新約聖經里並沒有使用它們,從而可以略去。我也有幸,在編纂那個字典的時候,埃及和其他地方的新考古 發現,完全、自然地表明了新約是用整個地中海一帶使用的現代希臘文的形式書寫的。這說明在某種程度上稍稍和古典的標準不同,它並不反映它的作者的學識。並 且使得更自然地用中國人的口語風格翻譯了聖經。它也使得字詞定義更為豐富,更有生氣,在某種意義上,給許多名詞術語和短句增添了新鮮感和生動的含意。 在 成為神學院的教師之後不久,我就對基督教牧師少有大學畢業的這一情況很擔心,並且設法找出原因和補救的辦法。在尋求了好幾年而沒有成效之後,我們迎來了第 一個大學畢業生,那是從南京大學來的Handel Lee李漢鐸;十五年後,他被推選為這個神學院的第一個中國人的院長。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學生自願傳道運動(相當於美國學生自願外國傳教運動)組織了起 來,我是熱心的支持者之一。山東的一位傳道人丁立美(Tin Limei)牧師做了它的秘書,到全國到處旅行,組織各地的學生分部。這個運動擴展到獻身於基督教的服務,而完全不強調職業、業務方面,這導致了它的衰 落。但是在一段時間裡,它吸引了不少很有才幹的人成為傳道人,而且也讓人注意到教會領導的問題有多麼重要。【43】 我在杭州的三年半和後 來在南京的十一年裡,另一個對我有很大影響的是基督教男青年會(YMCA)。在韋拉德·里昂(Willard B Lyon),富來徹布盧克尼安(Fletcher Brocknian)等人的明智領導下,沒有教會、教義或組織的限制,適時地滿足年輕知識界學習西方知識和先進思想的需要,男青年會對我展示了一個和當時 流行的傳福音(包括對中國工作人員的培訓)的辦法極為不同的傳教做法。男青年會能夠吸引住大學畢業生,包括一些曾經在國外學習過的大學畢業生。這些人在各 方面都被待如同事,在方針和經濟方面等一切事務上都和外國的幹事有相同的地位,而不是作為雇員、只按照外國人所單獨商定的去作事。 它強調在政治、社會、知識和經濟問題中實現基督教的信仰,並且坦誠地討論它們。男青年會積極組織、推廣、支持競賽、科學講座、社交、交友、以及查經班和宗教聚會。我常被請去參加暑期會議(多是在幽靜宜人的山間召開的),這個活動更多地影響了我的見解。 湊 巧,在一次這樣的會議時,我第一次見到了羅根·魯慈(Logan Roots)主教。在幾次會上,他和我是唯一的西方“外人”,這使我們更密切起來,使我開始了我傳教事業中一個最為使人高興的友誼。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 他盛裝全副主教袍的時候,我是多麼吃驚,因為我以前只在夏令營見過身着非正式的便服他。 我們在南京居住的早期,我認識了羅德爾夫·希爾茲 (Randolph T Shields),他那時正在協和醫學院教學。這個學校後來遷去濟南,稱為齊魯醫學院。認識結了果,成了友誼,這是我一生中第三個偉大的友誼。我們後來住 在一個房子裡,我的妻子和他的妻子就像是姐妹,他的女兒和我的兒子相隔一天出生,【44】他們一起學習,一同玩耍。“苒(Ran)”後來成了在中國醫學教 育中傑出的一位領袖和學者。 在神學院內的專業職責,不可避免地使人思考一些問題,它們可以粗略地描述為保守或自由、正統或近代。我所有的 訓練和正式的聯繫都是前一種類型;但是我所有的內在同情和審視的研究則使我傾向於後者。我在弗吉尼亞州讀書的時候,以及就要來中國之前、為了到國外傳道的 原因而旅行中,我對傳教士中我的年長的同事的信仰和行為的尊重,以及真正的相互間的友誼和理解,張大大減輕了我的緊。我總是設法區分虔誠的宗教信仰、悔 悟,和那些屬人的看法和理性研究的事體。後者是受地區、傳統、氣質、閱讀和研究等外界的情況所影響着,其影響可能比一般所理解的要大得多。迫使人進入互相 敵對的群體的分歧,依我看,大多數是屬於後者,雖然混雜着認為是宗教教義的不同,而且進一步被情緒所加劇了。 南京神學院雖然是依據有保留 的接受新教教義而建立的,但是它從來也沒有完全免於遭到更為堅持、自認是“合理、健全”的或保守、穩健的神學的那些人的批評和懷疑。這在所謂的蘇北差會對 我們南方長老會上最為明顯。我們有兩個差會,一個在長江以南,一個在江北,神學院是屬於江南的。我屬於華中差會;華中差會的人雖然有基本的神學立場,但是 遠遠不那麼愛爭辯,也不那麼不寬容。【45】在我全部經歷中,我從來也沒有遇到過像北方差會裡面的那些富有敵意並且好辯的人。這實在奇怪,因為作為單個的 人,和在私人關繫上,他們和我們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也許是他們生活在中國的一個貧困、管理不善、非常偏僻的地區的艱苦環境,使他們變得苦澀或者至少是變 得冷酷起來;在他們自己內部傳道事務中,他們也表現着類似的情緒。賽珍珠是在那個環境裡長大的,她在結婚之前,對其他差會所知甚少。她那些故事中的 “爭戰的天使”,也就是他的父親,原來是我們差會的,後來轉成了蘇北的。可能是由於這個情況,她才對差會有那種反應。 北方差會的人總是在 調查神學院這個或那個教員(我是特別被懷疑的)的正統性,要不然就是批評那些本人在神學上無可指責、但是說他們對其他具有可疑觀點的人過於容忍。幸好,我 們教師自己和諧,互相信任,沒有被這些攻擊所干擾。在我最終辭職去北京的時候,絕對沒有想逃脫這種詢問的意向;但是想到那時在中國的各個差會中,好鬥的原 教旨主義在滋長的趨勢,我很可能成為一個靶子,並使得這個神學院陷入一場神學的辯論中,那就比什麼都更令人厭惡了。 實際上,在我離開南京 的時候,我的確已經成了這種攻擊的對象;雖然那時我對此一無所知,幾年之後我才知道。它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神學上受到責難,我把它記在這裡。情況是 基督教男青年會請我在他們的幹事會議上使用讓他們那些年輕的中國幹事能夠聽懂的近代語言,做一次系統的演講,談上帝,耶穌基督,聖靈和聖經等基督教的信 仰。【46】那些演講沒有文字稿,有人用速記記了下來。後來,青年會問我,他們是否可以印出來自己用,而不是發表。當時,我甚至在沒有看看校樣的情況下就 同意了;那時,我正關注在北京要我去的問題。我懷疑,即便我沒有同意,情況是否就會不同。 同一年稍後,從美國來了兩位造訪者,表面上是在 夏令度假地主持傳道人靈修的聚會,但是還有一個使命,是在中國的傳道人中尋找近代主義的證據。我在青年會上演講的記錄不知怎麼被那些熱心的原旨主義者得到 了,並且給了這兩位一份拷貝。後來,在《普林斯頓神學評論》(Princeton Theological Review)上刊載了格麗菲斯·多馬士(Griffith Thomas)博士寫的一篇渲染、激烈的文章 “在中國的現代主義”,其中大量引用了我的演講記錄,還摘錄了其他書籍的評論和其他出版的文章。 在我下次去美國為燕京大學募集基金的時 候,我們年長的國外傳道秘書給了我一封信,要我做點什麼,來幫助他們評論寄給他們關於那個文件的一些問題和責難。我是在理士滿(Richmond)那個轄 區的東漢諾佛(Hanover)長老會被任命的牧師,但是根據那時開始的做法,把我調任到了中國的長老會,所以我和漢諾佛(Hanover)斷開了關係。 但是我要求允許我為了這個目的,特地從底特律到東漢諾佛(Hanover)長老會的春季大會去。 長老會可能給予什麼判斷對我實際上並沒有 什麼關係。我是燕京大學支持的。我的聲譽、威信不會由於弗吉尼亞長老會對我宗教上的“健全”與否投反對我的票,而致使在美國北方那些州和在中國的教民中有 任何屑少的偏見。但是我急切地希望,在我早期作學生、【47】和作為年輕同事時候就認識我的所有的那些保守的南方人,會更關心真正的宗教信仰,而不是知識 性的看法和對事務的解釋。在我自願把自己送到他們的面前,接受他們的審判的時候,在某種意義上,我也是用我自己的頭腦來審判他們。 在他們 問我我願意怎麼進行這個審判的時候,我回答說,我願意由一個特殊的委員會,根據基督教男青年會的那些演講記錄(熱心的原旨主義者已經分發了大量的拷貝)做 詳盡的調查,或者採取任何能夠讓他們滿意的程序。但是我個人期望對全體與會者做一次陳訴,談談我所討論的那四個基本信仰對於我有何等的意義。我使用他們所 熟悉的語句做了那個陳訴。他們還有個委員會來訊問、審訊我。結果是全體一致起立投票支持我。有一位瘦高的弟兄提議,對違反了君子風範(且不說更違反基督精 神)的北方人採用的秘密方式來譴責我,做一次投票去否決它。但是後來沒有堅持這樣做。 但是,(在費城和普林斯頓)發動攻擊的那些人不情願 接受這個決定,他們鼓動了在南方有類似看法的人把這個問題帶到了弗吉尼亞宗教會議、甚至帶到大會上。在技術上講,那個宗教會議只能處理它的長老會,不能對 我做什麼;那裡的長老會有完全的信心,拒絕談論那個問題。事情就那麼結束了。但是在我再次到美國、再去造訪理士滿(Richmond)的時候,我請求將我 的長老會身份從中國轉回來,這樣,如果日後對我有類似指責的時候,他們對我就有正式的裁判權。全體一致通過了,所以我仍然是東漢諾佛(Hanover)長 老會的一個 “虔誠、優等、正式”的成員。 在一九二六年九月二十九日的《南方長老會》上說,“長老會審查任何人的觀點也沒有像對司徒博士 那樣詳盡過。【48】也沒有其他人能夠如此充分地使長老會確信他具有南方長老會所擁有的信仰。長老會認為對司徒博士的攻擊是毫無道理、毫無根據的。他不參 與對這個問題的公開爭論,將它完全交託在長老會的手中,而自己則靜靜地從事於他那中國遠方的重大工作。” 我認為,這段敘述的要點是:從事基督教工作、但對宗教有不同理解的人,如果互相對他人的宗教信仰有信心,有在所有人際關係中顯示基督精神的共同目標,大家就可以歡樂、和諧地工作在一起。 第四章:燕京大學——實現一個理想 一九一八年末,當要我離開南京神學院、去北京建立一個新的聯合大學的時候,我的本意就是拒絕。我非常滿意在神學院的工作,在教學和研究方面,已經達到了一種境地,覺得我的科目真正是屬於我的,並且還有幾個寫作的項目。 自 從一九零零年義和團的災難之後,北京匯文大學(英文名字是北京大學,Peking University,屬於衛理公會)和北京附近通州的華北協和大學(North China Union College,屬於長老會和公理會),這兩個小教會學校,一直在試圖聯合起來。它們終於同意了聯合,臨時用北京城內東南角衛理公會那個大學後面的房舍。 但是還有些爭論,情緒還很激昂,特別是聯合之後學校叫什麼名字。如果這些分歧不能妥協,沒有一個新的開端,就沒有希望在北京建立一個強大的教會大學。 匯 文(北京)大學董事會的一個成員是住在西雅圖的退休牧師,他從北京來到南京,住在我們家裡。他問我是否願意考慮做這個新學校的校長。我回答說,我願意在中 國為基督教事業做任何最為有用的事情,但是接着說,我沒有適合做這個工作的管理經驗,我覺得我在各方面都適宜於我當前的工作,所以他應該不把我考慮在內。 不久,我才知道【50】他去北京是去解決那兩個小學院之間的僵局,他那時正在事前物色去鞏固那個聯合併且做領導的人。 幾個星期之後,我接 到了擔任北京大學校長的正式邀請。我所有的朋友都勸我遠離他們認為是毫無希望的那個一團糟;只有哈里·盧斯(Harry W Luce)博士屬於例外,但是他警告我說,在接受之前,要非常仔細看看經濟方面的情況。很多人拒絕了的這個邀請,現在到了我這裡。他們原則上同意,校長必 須不是原來當地的,必須和那個問題毫無牽掛;我至少符合這個條件。我記得我面對決定做個傳道人那時的經歷,決心將這個問題也做為一個類似的考驗。幾個星期 過去了,雙方都敦促我做出決定,但是我覺得沒有清楚的意向。那時,我曾經猶猶豫豫地答應去北京看看情況,儘管我想擺脫,但是還是不得不被迫履行那個承諾。 我 在一九一九年一月三十一號到了北京。坐着洋車(人力車),在強勁、寒冷的西北風裡到了北城的基督教長老會。我當即就開始意識到,那兩組人之間分歧的程度遠 比我想象的要大許多。匯文畢業生的代表告訴我,那個聯合的大學無論用什麼英文名字,但是如果中文不繼續叫匯文,那麼他們就拒絕把它當作是自己的母校。如果 要求和對方類似的代表見面,在我看來,這會十分嚴重。他們願意用任何其他名稱,只是不能用匯文,如果決定了用匯文,他們就要在通州的校園裡把他們的畢業證 書堆起來,放火燒掉,去象徵他們母校的毀滅。在兩方面我見到的都是畢業生的領袖人物,【51】很多在做重要的教會工作。他們的態度表示了他們反對聯合的強 烈感情,以及中國人“面子”的意識。那時匯文(北京)大學的勞瑞(H H Lowry)表示毫不退讓,堅持要保留原來的校名,新校址要連在原校址旁邊。但是另外的那一組人則拒不接受中文用匯文做校名。 使得我注意 的是,隨着滿清王朝的覆滅,在傳教士們為自己學校名稱爭吵的時候,一個中文和英文都稱作北京大學的政府公立大學建立了起來,並且很快就在國內和國外贏得了 聲譽。它的校長蔡元培有舊科舉制度最高的功名,又受過一些歐洲的教育。他把許多在西方受過教育的年輕、光輝的學者吸引到了他的教員隊伍里,其中最為著名的 是胡適博士。他們出版關於進步改革的書籍和雜誌,受過教育的青年都熱切地閱讀它們。正像其中一本的名稱那樣,那是文藝復興。在南京我一直熱情關注着這個覺 醒。開始這只是兩個教會團體之間純屬內部的爭論,使得他們的不出名的小學院,想潛越一個應該屬於中國人的校名變得荒唐,而中國人正在使它成為他們國家知識 界的火車頭。 在我和董事會的成員(都不是中國人)會見的時候,我說,我只能在他們之間解決了那些爭論的問題之後,我才可以決定我的問題。 他們看到應該是這樣做,並且認定了雙方各出十個代表(五個外國人,五個中國人)來取得協議。要我這個唯一中立的人做主席。他們為那個校名和其他意見不同的 問題激烈爭論了整整三天。一次過了午飯的時間,一次到了午夜以後。我聽得非常清楚,他們都很迫切希望找到解決的辦法,但是【52】他們糾纏在允諾、分歧、 和機構之間的競爭之中不能自拔。如果在這些激動的問題下,我拒絕了,他們就不會有心腸再去努力了。我心裡設想,在曾經是文化和政治首都的這個古城裡,以博 大的思想蘊育,試用新的措施,建立一個教會大學會有多麼大的潛能。 在第四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希伯來先知會說那是見到了耶和華的異象。 那時,我知道我的使命是接受那個召喚,主要是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希望,是他們最後的依賴;也因為他們身處困境,孤立無援,既無前途,又無退路,儘管那些問 題的本身都是小事,也不是無法解決的;還因為像北京這樣的一個城市,值得有一個教會的大學。我祈求帶領我的祈禱得到了回答。所以在他們重新聚會的時候,我 冒昧地設想,並且提出,如果他們真想按照我的建議來行動,我就準備接受他們的邀請。我建議他們任命外國人和中國人組成一個不偏不倚的委員會,對每一個爭議 做出果斷的決定,各方要將這個決定看作是最終的決定。他們都欣然同了意。整個的氣氛改變了,他們立即都變成立原來心底裡面的朋友和同事。【53】 但 是,那個委員會迎合了中國人妥協的喜好。他們提出,一方做了某些讓步,另一方就要做更多的讓步,直等到他們大家都又回到原來的那個泥塘里。我回了南京,去 等那個結果。從董事會的成員也從局外的朋友那裡接到電報,要我不得耽誤,再去北京一次。那時是三月,我第一次嘗到了早春的沙塵暴的滋味。除了戈壁沙漠吹來 大風,北京的居民會是喜愛那時的氣候的。 我又和沮喪的董事會見了面,指出我看到他們有三個解決辦法:1)將問題再交到那個委員會,附帶一 個說明,要他們完全遵循最初的指示;2)放棄過去所有的努力,不再聚會;3)放棄他們各自堅持的,只去考慮如何對那個新的學校有好處。我還說,除非在這次 會議上把問題解決掉,我覺得我已經精疲力竭、無法再來幫助他們。這時親切的勞瑞(Lowry)老博士站了起來,眼淚流到面頰上,說,他開會已經開夠了,放 棄聯合的想法是不可思議的,說他可能是最最頑固的一個人,他現在要把所有的底牌都放到桌面上來,重新開始。 這就帶來了需要的那種觸媒,一 直看來似乎無法逾越的分歧這時很快就消散了。決議說,在那次會議期間,還用原來那個中文的名稱,而起新名字的事情留給我去定。可能是中國基督教的傑出人物 程靜逸(音譯)博士提出了“燕京”的字樣。燕京這個光輝的字眼意思是古代燕國的首都,但是所有的中國人都理會它就是詩意的北京。不久,中英文都用了這個大 家都滿意的名稱。這整個過程表明了實現聯合有多麼困難,也表明完成了聯合後有多麼大的好處。 愉快地解決了那些老問題,我就正式聲明我接受 邀請,但是有兩個條件。第一個是校址,校址要重新考慮,而不管過去的地方。第二個是我不負經濟上的責任。我覺得這既聰明也有新意,只是後來才知道那是要上 任的美國大學校長的標準行事,而且是個昏庸愚昧的想法。在這第二次旅行時,我請Harry W Luce和我同行,並且提出推薦他擔任董事會(託事會)的副主席並擔負日後的經濟事務。他【54】曾經成功地為山東齊魯大學的新設施謀措基金,對於為燕大 可能做些什麼,他和我有相同的希望。 只有這個可能性才對人有點吸引力。那時的確沒有資財。四個教會(差會)的董事會各承諾給我們伍萬美元 作為基建投資,但是那些錢早已經為購買和修繕各自情願的、分散的校址花過了頭。從開始,一想到那校址是如此有爭議,我就感到沮喪。那時的支出預算儘管很 小,但已經是進項的兩倍。學生不到一百人,大多數還不是想象中的大學生的資質,大多數都是靠着助學金。合併之後只有兩個中國教師留了下來,一個是Li J F(李榮芳)博士,另一個是陳在新(Chen T H)博士。教師中的許多外國人,沒有什麼資格在大學任教。在北京和紐約市兩地,所有的人都在專心關注那些爭議的事項,而沒有做(甚至想到)進一步爭取基金 的打算,也沒有打算做其他的發展。除了所有這些之外,我知道我對教育行政管理是個新手,對中國北方和未來的共事者也不熟悉。我思考衡量着我南京職務的穩 定。那裡沒有行政上的憂慮,除了講授和我旨趣相投的科目和進行感興趣的研究外,沒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作為一個傳教士,我似乎是從糟糕走向了更為糟糕:先是 脫離了傳道進入教學,現在又脫離了教學而進入了大學的管理!我真不知道在我這個新的冒險里,有多少是信念、信仰,有多少是蠻幹。 我來到的 這個學校不只是錢無分文,而且似乎也沒有人關心。當地的人過去一直忙於用資助他們點錢去購買土地,根據他們的目的而改造那些房舍。【55】我不久就發現, 理事會的成員主要是由差會理事會(Mission Boards)的成員組成,挑選到裡面,是去關照他們各個教派的利益,而不覺得他們有責任去籌募基金。在那個暗淡的情景里,哈里·盧斯(Harry Luce)博士是一個光明點。董事會批准了他擔任副校長,但是在紐約的託事會反對他。我用一封辭職信做了回答。他們還是不簽署任命他,而且不做出另外的建 議。這時,我在北戴河召集了理事會的成員,給他們看了信件的複本。理事們加上了他們緊急的建議,託事會同意了! Luce博士立即去了美國,開始了他不屈不撓的全國旅行,拜訪過去贏得的朋友,並且通過他們再接觸新的人。他是為一個完全無人知曉、甚至連校址還沒有的學校在設法募集經費來建造房屋。他寫了許多信抱怨這是他最大的問題。我們是在水面之下建立一個碼頭的基礎。 在 那時,已經同意在城牆之外、不要遠於三四里,尋找一個地點;但發現那很困難。多少世紀以來,住在京城的外省官員一向需要有地方埋葬他們的家人;他們購買了 城外近處許多小塊的土地。環圍着北京,到處都是這種分散的私人墓地,很多都荒蕪失修,業主是誰都難以找到。我們每次要購買一處夠大的土地,總是遇到一個或 幾個這種找不到業主的墓地。中國人極其反對、忌諱遷移墳墓。所以那的確就成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我們圍着北京步行、騎驢或騎自行車,但 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一天,【56】一些朋友邀我去清華大學,其中一位說,“你們為什麼不買下我們對面的那塊地?”我去看了,它是在去頤和園的主要大 道的一邊,離城約十五六里,但是實際上它離開北京城不遠,因為它比我們已經考慮過的其他地方的道路都好,而且還相當有魅力。那個地方面對著名的西山,西山 的山麓上有一些古老的中國美麗寺廟和殿堂。過去,它是一位滿洲王爺荒蕪的花園,現在是陝西督軍陳樹藩(Chen Shu Fan)的避暑山莊和祠堂。我們認識的一位官員說他去為我們購買想辦法。理事們和董事們同意了那個地點。第二年夏天我到陝西省會去見陳督軍。他表示了很大 的興趣,要了陸萬美元的中國錢,把那塊地賣給了我們,並捐出了售款的三分之一作為獎學金。最初買到的地是四十英畝(二百四十多畝),後來,我們買了相鄰的 幾個荒蕪的花園和空地,土地增加到了原來的四倍以上。 我們一開始就決定大學的建築要採用中國的式樣。外部設計得線條優美,顏色鮮艷,而主 要的結構全部是鋼骨水泥,要有近代的採光、取暖和上下水道的設施。這樣,那些建築的本身就是我們的教育宗旨:保留住中國最為寶貴的文化遺產。我們的水塔裝 潢成了一個十三級的浮屠(塔),在我們校園裡,它可能最有特點。我們整復了舊時花園的景致,加上了我們的栽植,從附近的廢園(圓明園)那裡移來了石雕,並 從幾個景點移來的幾個亭閣。其中一個亭子是在湖的島上,是亨利·盧斯(Henry R Luce)贈與的,成了他父親盧斯(Luce)博士的永久紀念。在另一個亭子裡安置了一個音色清脆的廟鍾,那個大鐘在校園裡敲點報時。【57】多年來,很 多來訪者說燕京的校園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我們自己幾乎也就相信了那個說法。它的確加深了學生對這個學校和它的國際性理想的依戀。至少在一個方面,這個現實 比我的理想還要美好。 但是我也知道了理想是需要花費金錢的。盧斯(Luce)博士留在美國各地,既無引導又無支持;另外還有一個人,也是這樣;那人募集到的甚至不夠他自己的開支。 一 九二一年,由芝加哥大學埃耐斯特·博爾頓(Ernest D Burton)教授為首的一個教育調查團來到了中國。它代表幾個教會團體,來考察在中國的基督教的教育,並提出建議。邀請了三個中國人和三個傳教士擔任協 作人。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是三個中國人之一,我是三個傳教士之一。我們走遍了中國,我們將調查教會大學、中學和神學教育的結果寫成了一個詳盡的報告,並且 為整個中國提出了一個計劃。 在一九二二年,要我去美國幫助把那個報告提交給各教會團體。藉此機會,我第一次見到了燕京託事會 (Yanching Board of Trustees)。這是最使我醒悟的經歷之一。在那些成員聚會的時候,我聽到有個人挖苦另一個,因為後一位似乎弄不清楚,這個機構到底是他們兩個人都參 加的類似的多個機構中的哪一個。我可以說,沒有過多久,由於一些人辭了職,另一些人煥發了熱情,以及由於託事會極為大度地讓我提名了一些新成員,託事會變 得無法更為積極、合作了。【58】 在我這第一次旅行的時候,前景還是暗淡的。魯斯博士不知疲倦地儘量讓可能的支持者意識到燕京大學,並且 廣泛地贏得了朋友,撒下了種子,就像常情那樣,日後由其他人來獲取豐收。但是,實際得到的捐款是極少的。一天晚上,在威廉·亞當·布朗(William Adams Brown)的家裡,我聽到一個女子學院(Constantinople Women’s College)的一個教師和布朗(Brown)博士的兒子談到通過專業公司來募集資金。在我離開我這位朋友家後,覺得這是個解決的辦法。託事會的成員對 此則十分懷疑。開始的資金從哪裡來?有一個成員反對將國外傳道事業化。這家公司從來也沒有為美國以外任何事業做過工作。但是沒有人有更好的辦法,所以,最 後和坦布林和布朗(Tamblyn and Brown)公司簽了合同。 那個公司說,我必須隨時在場。他們根據經驗,美國的“有希望援助 的候選人”在心理上希望和所涉及的那個機構的主席打交道。因此,在此後的幾年,我就來回於北京和紐約之間,在美國度過了大部分工作時日,做一些我並不特別 適合做的事情,而把似乎是我的主要任務放到了一邊。在中日戰爭之前,我一共去了美國十次。我的一個同事還記得我在某次募款旅行回來的時候曾經說過:“我從 來也沒有見到過一個不認為我是屬於乞討行業的乞丐。”那是個緩慢的艱苦工作,所有的錢都是美國人民自願的禮物,沒有一塊錢來自美國政府。 坦 布林和布朗(Tamblyn and Brown)公司使用了一種精巧、絕妙的技巧。他們的機靈的大學畢業生組織所有的事情,但是從來也不出面。Luce博士和我,以及中國人和其他和燕京有關 系的人到某個城市、在各種各樣的場合中演講。【59】舉行向我們表示敬意的招待宴會。然後,我們就拜訪安排給我們每個人的那些人。它起到了作用。在最初不 長的時間裡,效果明顯,但是沒有能夠達到目標,所以就停掉了那種安排。在了解到其他人如何做這類的事情之後,我決定我還是使用我自己的票友、非專業的辦法 為好。幾年之後,在採用比較直接方式的另一個公司的安排下,要我和一位從西部來的能手去波士頓。他的論點很恰當,說唯一能夠要到錢的辦法就是開口要。他帶 着我去拜訪波士頓上層的一些人物(有些我過去曾經見過),他對他們施展了他那高壓性的推銷人員的本領。我感到極其屈辱,離開了那個城市,並且決定儘管我的 大學需要許多錢,但是我再也不會採用這種辦法。 對我來說,經常需要結交可能的捐款人,而且向他們祈求捐款,這是件使人厭惡的事,而且還給 我一種在任何事情上都沒有遇到過的令人沮喪的感覺。我甚至遭受到一種神經性消化不良的折磨,而在每次集資旅行結束的時候,消化不良也總是消失了。但是集資 旅行也帶來了許多令人愉快的友誼和其他有趣的經歷。我試圖遵循兩個指導原則:一個是不論是否能夠得到捐贈,都要把向其募款的人看作是那個大學和中國的朋 友;另一個,我可以說我從來也沒有不遵循的是,不去評判涉及的那個人的錢是如何取得的,只是他要對我們大學當局的方針和目的有充分的了解,不限制我們如何 使用他所提供的錢的時候,我們方才接受那個捐贈。雙方處理這個問題在道德上的正確與否,在我看,能夠涵蓋所有任何時間會出現的任何具體問題。在日後開始在 中國相似募款時,它使我立于堅強的處地。 募集款項的問題還有一個方面,它似乎應該讓我更為焦慮的是,在魯莽從事和機靈審視之間作出平衡。 【60】營造和建築不只是教學大樓和教員住處(為這些獲得捐款相對比較容易),還有一些平淡無奇的東西,譬如非常昂貴的發電廠。燕京大學越是能夠表現出自 己實際的成就,它就會更容易取得更多的基金。另一方面,必須有信心保持我們財政的廉正性。冒一定的風險是要考慮的一個問題。 有個名為黃國 安(KA Wee)的中國人,來自新加坡的一戶殷富人家,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被帶去了美國。他畢業於俄亥俄州的維斯里安(Wesleyan)大學,從哥倫比亞 (Columbia)得到了文學碩士學位。在回新加坡之前,他的家人帶他豪華地旅遊了美國和歐洲。但是他已經有了美國人的樸素、直率、奉獻的理想,希望回 他的祖國做些有益的事情。他的家人威脅他,說如何他不和他們回去,就剝奪他所有的繼承權。他的回答是,他要剝奪他們的繼承權;他真這樣做了。這樣,他就要 找事謀生。在這時,坦布林和布朗(Tamblyn and Brown)聽到了他的情況;因為那個公司正在為一個中國的大學搞活動,就讓他作為雇員,但是對於如何使用他並沒有明確的設想。 當時,衛 理公會的國外差會委員會(Board of Foreign Missions)已經決定在燕京大學的校園裡建個以貝施福(J W Bashford)命名的大樓來紀念那位主教。貝施福(Bashford)曾經積極地說服他的華北差會加入聯合的計劃。他也是黃國安就讀於俄亥俄州維斯里 安(Wesleyan)大學時那裡的校長。根據某個程序,在某些地區的衛理公會募集到的基金的超出部分,可能會被指定用於這個紀念性的建築。那時黃國安在 我們手下沒有特殊的目標,我想到讓他完全去做找那些教區牧師簽署所要求的單子;如果基金有多的,靠着那些簽署的單子,款項就會自動轉到那個賬戶里。 【61】他很喜歡這個工作。由於坐火車很費時間,他為此請求了一輛汽車。不久他把汽車用得太多、用壞了,那個公司很惱火。但是款子源源地來了;我為他調 解,條件是他要更為細心使用那個新車。衛理公會的當局驚奇了,因為他們未曾預料到會有那麼多捐款。但是他們都是明理守信的人。款項數額有上限,完成的時間 有極限。黃國安向他們許諾,他一定小心謹慎地遵循這兩項(按期完成那個數額)。 當限期接近時,黃國安訓練了另一個中國孩子,然後又訓練了 一個極有魅力的女孩來幫助完成他的任務(科替斯[Curtis]出版公司的一個高層經理提供了自己的豪華轎車為這個女孩使用)。這就是我們如何如何在我們 的校園中心得到那個漂亮的貝公樓的情況。公路警察因為黃國安超速攔住他五次,但是看到是位中國人在開車,還說些什麼那是一個主教的差使,警察就都讓他走掉 了。完成了這艱辛募捐之後,黃國安告訴我說,他談燕京大學談的那麼多,多得連他自己也願意留在燕大了。我回答說,我們只在體育方面有個空缺。他對這個職位 不是太願意,但是同意先就任一下作為開始。就我所知,他是唯一的一個曾經在美國大學裡做過籃球隊教練的中國人。一就任,他驚奇地發現中國的隊寧肯退場也不 肯認輸丟面子,一個隊員會在他的競爭對手當選為隊長的時候,為報復,會糟蹋對手的名聲,如此這般。在和這種缺乏公平競爭、運動員氣概鬥爭之後,有一天他告 訴我說,他逐漸相信了,他為中國所能夠做的最有用的事情,就是訓練學生建立體育競技中的道德品質,那是他在美國的經歷中所學到的。但是他還說,他從來也沒 有接受過任何技術上的訓練,要求讓他回到哥倫比亞大學去讀體育的博士學位。【62】那時我並不知道還有體育博士的學位。黃國安博士在燕京建立了公平競爭、 運動員氣概的新精神,這種勝不驕、敗不餒、尊重對方、尊重自己的精神感染了華北各大學之間所有的比賽;還不僅如此,他還建立了一個體育系,以及所謂的“燕 大精神”,它在校園生活里所起到的作用,遠遠不止是增強學生的體質和健康。 只有在美國才會發生的一個工業傳奇,後來證明對燕京有了極大的 影響。那時,在歐柏林學院(Oberlin College)里,一位化學教授在實驗室做一個試驗,告訴那班上的學生,那試驗可能會導致發現一種有很大商業前景的輕金屬。查理斯·霍爾 (Charles M Hall)按照這個線索繼續試驗,製成了鋁。他使用的那個簡陋設備現在還陳列在歐柏林學院的博物館裡。在他的遺囑里,在給出了各種私人的遺贈之後,把其餘 的三分之一捐給歐柏林學院,三分之一給南方的一些學校,三分之一給美國人在亞洲和巴爾幹辦的高等教育。他的兩個好友,美國制鋁公司的主席和它的一個法律顧 問擔當執行人。他們被所有合乎要求的和許多不合要求的人所追尋,很難找到他們。 鍥而不捨的哈里·盧斯(Harry Luce以光輝的友善態度爭取到了克利夫蘭(Cleveland)市的那個律師,並且把他介紹給我。他安排我和他、還有亞瑟·大衛(Arthur V Davis)先生在紐約共進午餐。戴維斯(Davis)先生無情地詰問了我,我完全意識到他這麼做是在考察我的能力。這是一種可怕的情況,在精神上受到折 磨的那個人幾乎看不到飯食,知道他的成敗就懸在那裡。一切完結的時候,我真是出了汗。這時,戴維斯(Davis)先生說道:“今天下午我要去巴黎,但是我 會採取我同事的立場(約翰遜[Johnson]先生已經說過,如果能夠說服戴維斯[Davis]先生,他會同意捐助五十萬美元)。【63】但是不要讓你的 代理人來打攪我們。你回去建設一個值得我們支持的大學,到時候我們會做我們該做的。再見。”過了一年左右,我再次見到約翰遜(Johnson)先生的時 候,他說:“我們決定給你一百萬美元,我們一直在查看你;是那樣,我們把數額加了一倍。”後來我又經歷了一次精神緊張,我請求為他們認為合理的一些原因, 要求把捐款增加到一百五十萬。 在亞洲完成了所有的他們的撥款之後,他們還在帳面上有四百五十萬美元的股票,但是其中的一半那時還沒有分到 紅利。他們打電報給我,諮詢如何處置他們那時還沒有分發出去的贏餘。我感到非常有興趣:一個美國大企業的化身人物和一個典型的公司律師,在他們之間能夠想 出創立一個機構,使用在西方為研究外國文化而研製出來的設備和技術方法,來幫助中國人研究他們自己的文化,並且幫助美國人學習中國文化,學得能夠在美國人 之間傳播那個文化。他們承認,他們腦子裡的狀態這時還很混沌。但是這個萌芽的想法卻是他們的。哈佛經濟管理學院的院長 儋漢(Donham)曾經為他的學院探索從霍爾(Hall)基金得到機會,但是沒有成功。他湊巧是那位律師約翰遜(Johnson)先生的大學同班同學, 所以,他們讓我去哈佛,和那裡的人一道,看是否能夠按照他們的想法做些什麼。哈佛當局非常大度,允許將他們大學那美好的名字和在中國的一個小小的教會學校 連在一起。這就是哈佛燕京學社(哈佛燕京中國研究所[Harvard ·Yenching Institute of Chinese Studies])的由來。戴維斯(Davis)和約翰遜(Johnson)從儋漢(Donham)那裡得到了大量的幫助。儋漢(Donham)曾是銀行 家,和他們有共同的語言。他在無意中,被拉進了一個新的事業,並且在託事會裡擔任了多年、稱職的主席。【64】在燕京大學的許多優越性之中,哈佛燕京學社 使得我們(而且通過我們使得其他幾個在中國的教會大學)的中國研究真正提升、達到了任何中國人自己的機構的最高水平。 託事會的司庫是麥克布麗埃爾(E M McBrier)。在早期募集捐款的時候,我曾經到烏爾沃思(Woolworth)大廈他的住所看他。他開頭就說:“我猜想你是來貸款的。” 我回答說:“不是。我把那些事情都留給託事會的成員去辦。我來是為了相對說是件個人的事情。我來要求你辭去託事會的職務。”麥克布麗埃爾(McBrier)驚跳了起來。我繼續說,“讓我來解釋。你對這個項目顯然不像對其他事情那樣感興趣。你為什麼不卸下這個擔子?” 麥克布麗埃爾(McBrier)先生問我:“你有什麼根據?” “你 的地位是要你幫助你理應關心的事情。到現在,你什麼都沒有給燕京大學,給的只不過是哈里·盧斯(Harry Luce)買火車票的260美元。你是託事會的司庫,你知道我們的需要。由於這個,我不相信你關心。我不抱怨,可是我覺得你應該卸掉這個重擔,這樣,我們 就能夠有個使他沒有對其他那麼多事情感興趣的人。” 麥克布麗埃爾(McBrier)先生開始非常憤怒,在椅子上轉來轉去,說些其他的允諾。最後他聲明,“我可以對你保證:或者我讓你相信了我是感興趣的,要不然就辭職。” 在我就要回中國之前,他寫信給我,答應給十萬美元,後來他又說他要馬上造一個樓。我以為他的意思是改變了計劃。他回答說,“噢,不是,這是額外另外的。”後來有幾次,他提到幾個其他董事的時候,對我說,“你為什麼不像你以前找我談的那樣,去找他們談?” 在 寫了這些幸運的情況後,我能夠把在努力爭取中的失敗寫成一個長長的、無味的章節。往好處說,籌劃募集錢常常也是個乏味、使人厭倦、讓人失望的事情。 【65】我在許多“有希望捐款的人”那裡浪費了許多時間,他們或是不感興趣,或是已經沒有了錢,或是由於一些區區小事造成的不滿而疏遠我們。這種專業性的 乞討最使人興奮的方面,是可能從引誘那些“有希望捐款的人” 那裡,成功地得到友好的說法,但從這樣的關係裡得不到“進款”。例如,我通過傅涇波在他的一次政府差遣時,相當好地認識了亨利·福特和Edsel福特。只 要我到了底特律,他們就請我共餐,並且尖銳地問關於我學校的一些問題。美國所有的大學校長都對我能夠和他們在一起,並且可能會有所實惠感到眼紅。但是我的 直覺告訴我,如果那人不提出,我即便提出,他也不會有所反應。 在我學到了觀察那些有錢人的特性之後,再和洛克菲勒 (Rockefeller)基金會的人員打交道就帶來了很大的歡樂。和他們交往,問題只是要有一個能夠足以符合於他們計劃的、有價值的理由。任何時候,可 以保證會有友好、謙恭和禮貌、以及同情的理解。我看到了洛克菲勒(Rockefeller)基金會更多的內部工作(因為我常常拜訪他們)之後,我對他們原 始的設想和實現設想的辦法就越感欽佩。 所以,經過了許多年,為了建築和器材設備,以及越來越多的維持和教育經費,以及基金,先是在美國,後來也在中國募集到了捐款。到一九三七年,燕京的基金達到了二百五十萬美元。 為創立我理想的大學,我的任務似乎有四個方面:它的基督教宗旨;它的學術水平和職業性課程;它對中國環境的聯繫、對國際理解和善意的貢獻;以及它的經濟來源和物質建設和設備。【66】最後的那項,我已經說過了。 為 了對教會成員的子弟提供教育設施,更可能是為培訓教會工作者,燕京大學成了傳教事業的一個組成部分。這個輔助作用是它唯一可以聲稱說它為什麼建立在中國的 土地上,以及它唯一可以希望得到經濟支持的正當理由。我希望它繼續在氣氛、影響上完全是基督教的,但是不(那怕是看來也不)涉及傳道運動。不能要求去禮拜 堂,不必須參加宗教活動,信仰基督教不能對學業有好處,拒絕信仰也不能有壞處。用任何尺度衡量,它必須是個真正的大學,傳授真理完全不能受到阻礙,信仰和 信仰的外部表達被看作是私人、個人的事務。在挑選教師上,在提供設施上和有益於影響上,行政管理可以創造條件,幫助學生主動從事宗教活動。因為如果沒有一 個活躍的基督徒學生核心,也就不成為一個基督教的大學了。不論每個人對基督教的態度是如何,在校內和公眾一般都把燕京大學看成是基督教的。我們努力讓人看 到,嚴格的大學標準,和承認基督教的目的,這兩方面並不是不相容的;一個完整的團體,其中大部分人委身於基督教生活的觀念,會造成一種集體生活的質量,它 是為善的;一個這樣的大學是能夠證明,對所有形式的人類有組織的生活來說,基督教信仰是有益處的。 在最初傳一個從來也沒有聽說過的福音的 階段過去之後,我就開始感到傳教的工作可能就要在許多情況下大膽地採取以昭示基督的生活方式為形式。我認為燕京大學的校園為此提供了一個卓越的機會。 【67】燕京大學的基督教團契是宗教生活的組織,是由教師、學生和工作人員組成的一個執行小組指導的。團契會員的資格是要保證進一步遵循、學習耶穌基督所 教導的、所實踐的生活,而不是依據任何的經文。 將這些活動和大學的管理分開,以及在一個聯合性的大學裡避免教派的問題,這樣做都是有益 的;對於那些想有自己特殊宗教活動的人,他們就那樣做,這和團契並不衝突。對於中國的公眾輿論來說,這種純屬自願的安排也使問題簡化了,因為不然的話,輿 論會提出反對用一個精巧的教育計劃來做宗教性的宣傳。最大的好處是那個自發和現實的意識和感覺。只是真正感興趣的人才參加進來;但是對於他們,那卻是至關 重要的事情。 可以驕傲地說燕京大學裡的教學和研究是高質量的,我不必謙虛,因為在這些方面我沒有做什麼。我的責任是儘量讓教師自由地去完 成他們自己的任務,雖然我對於我們的項目的細節也有很大的興趣。我已經談到了我們得到了霍爾的資助和哈佛燕京學社的贈與,激勵了中文系所達到的高水平。我 還希望改善英文的教學。使得在中國不一定必要掌握外國語言的最好的辦法,是讓學生將西方的知識導入中國人的生活中。我們的學生實際上是生活在一個雙語的環 境裡。入校的時候,就認為他們能夠使用兩種語言來學習任何一門大學課程,隨教師願意用哪種語言都好。【68】請來演講的人從來也沒有翻譯,儘管在聽眾裡面 幾乎總有一些人因此而感到痛苦。在和學生團體講話的時候,我有時在講台上改變主意,到底是說中文,還是說英文。這都表明在從一種語言變換到另一種語言的時 候,學生是靈活的。繼續到國外就讀的學生,似乎能夠這樣做,語言的困難並不很大。 在當地教會的聯合中,醫學院是更為成功的一面,北京協和 醫學院的名字,就銘記了那個協同合作;甚至在洛克菲勒基金會給予支持之前就是如此。再一個就是華北協和女子學院,那主要是路易拉·麥娜爾(Luella Miner)女士的成績,也是在中國第一個女子高等教育的嘗試。學生的數目並不多,水平也不太高,但那是一位具有難得的眼力和能力的女性所輝煌創始的。在 我就任後幾個月,就決定將它組為燕京大學的女子學院。國立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在那個合併儀式上做了主要發言,戲稱它是個結婚儀式。在我們這個男女合校的大 學裡,它證明了那是十分愉快的合作關係。 我們理學院的進步也很令人滿意。中國的知識界受到了十九世紀後期理性主義科學的影響,認為宗教不 可信。因此在一個基督教大學裡面,讓感到這兩方面並不矛盾的教師來加強這些科目,就有特殊的好處。我們和北京協和醫學院建立了密切關係,由於這個關係,我 們幾乎成了它的醫學預備(醫預)學院,而我們的學生到醫學院一年之後,就取得它們的科學學士學位。我們的護士預科課程也是這樣。北京協和醫學院很早就覺得 需要培養英語流利的護士。但是,讓大學的女生去做高級的阿媽(保姆),傳統的中國思想是難以容忍的。當粉碎了這種觀念之後,我們就有了穩定的優秀學生來 源,【69】為中國的姑娘開闢了另一個職業。我們在工業化學裡設立了製革課程的時候,也遇到過同樣的問題。勞力——手工勞動是學者所不齒的。再說,我們那 些男生是否會喜歡鞣革的那些髒忽忽的勞苦呢?他們會不會覺得在同伴中丟人,丟面子?這個課程很快就前進起來,快得讓我們吃驚。 我們的公共 事務學院(College of Public Affair)是從普林斯頓大學的公共和國際事務學院(School of Public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拿來的名字,主要是普林斯頓大學的同學會(稱為普林斯頓-燕京基金會Princeton-Yanching Foundation)支持的。對我們來說,這比單純的經濟利益強得多。普林斯頓的教授和它的新畢業生到我們的這個學院裡教一年或幾年書。我們的比較有前 途的學生到普林斯頓大學去讀博士,他們常常再回來教學。學院設有政治系,經濟系,和社會學系,都對中國的現代化十分有用。讀了社會工作那些課程的畢業生, 是私人和政府機構最需求的。 我個人的看法是,中國接受美國的四年大學課程的制度是個錯誤,而教會大學在這方面有部分責任。中國的經濟狀況 和其他的因素都表明更好的體制是,將高中的後兩年和大學的頭兩年組成一個單元,在此之後,其他的課程可以更專門一些。大多數的學生負擔不起大學文科基礎普 通(liberal arts)教育。教會大學的很多學生因此用這個文科基礎普通教育作為使用英文的職業教育。無論如何,我對強調職業課程有很大的興趣,特別是關於表示基督精 神,和滿足社會的需要的那些。上面已經談到了幾個。在日本人破壞了我們的設備之前,有一個很有前途,那是用新的科學方法來恢復中國古老的陶瓷工業。 【70】我自己寵愛的可能是新聞事業。託事會授權給我增加這個系,但是說得很明白,他們沒有資助它的責任。冒險設立它可能是由於我情有獨衷。但是報紙變得 越來越影響中國人的生活,在幾乎是這個新的行業開端的時候,高水平的編輯和倫理道德似乎有特別的價值。從一開始,它就是我們最為出名的一個主修科目,它和 經濟學在入學人數上互爭高低。在一段時間裡,中國新聞社在世界上所有重要的首都的代表,幾乎都是我們這個系的畢業生,他們在中國的那些報社裡,也是非常突 出的。 從日本人那裡恢復了燕京之後,在我們的技術課程里有了一個最使人高興的發展。在天津周圍的一些中國的領袖人物建議,要我們創立工程 科目,所有的支出都由他們承擔。他們解釋說,他們需要的人,不是像在國外學習(甚至也不必像在國內大學學習)、過於理論、並且要求高薪水的人,而是學得不 必那麼精的人。他們一向觀察我們的畢業生;他們需要的人是:既有必要的技術知識,又肯在車間裡工作和學習的人。安排的辦法是,學生開始讀兩年工程預科,然 後再讀三年,後三年是半年在校學習,半年在工廠接受專家的指導。這個科目立刻就吸引了好學生,但是在國民黨失敗時它也亡故了。 由於多年來 我在神學院教書,我自然就對宗教學院的發展有特殊的興趣。它主要是為大學畢業生的,是大學的一個組成部分,在那個環境裡維持着同樣的學術標準。【71】在 教師隊伍中,中國人越來越成為主體。幸好,我們保住了一個卓越的群體,他們的學術水平和我們自己的和其他大學的中國教師是相同的。他們有絕對的自由去制訂 禮拜的形式、教義的陳述等等,來和中國的傳統相和諧,並且創作中文的基督教文獻。但是他們更多是選擇了西方的模式,而不選用任何驚人的新形式。他們對這種 自由十分高興,並且充分的使用它。但是他們之間完全無拘無束,並且有作為受到差遣的中國人的責任意識,這對基督教的宗旨以及特別是在學院內的宗教生活是極 為有益的。 在我去北京時帶去的許多設想中,最為明確的一個,是那個新的大學必須建立在中國的社會中,不和西方國家的條約和其他外界的因素 相關聯,只接受中國人自己所具有的和他們希望和我們分享的權利。我認為帝國主義和傳福音是可以分開的。在參與大學事務中的任何方面,外國人和中國人都是平 等的;住在一起,住的房舍也都是同樣的式樣。在那時,這些都是很激進的思想。當在南京成立了國民政府的時候,燕京大學立即登了記,服從政府教育部的所有條 例。但是那些多數涉及的是內部事務。我開始和處於權威地位的人熟悉起來,包括許多重要的人物,他們之所以重要,或是由於過去的從事,也可能是他們可能要就 任什麼工作。他們除了在政治上的影響外,其中的許多人還捐助了相當數量的款項,這樣他們就更多地關注燕京大學,並且更把它認同是中國的社會。【72】 通 過了在美國廣泛深入的經濟努力、燕京大學發展得相當不錯之後,我就開始更為認真地想在中國引起興趣,部分是為了在一個懷疑和潛在的對立環境裡,機智地贏得 同情、好感和友誼,部分是要實現中國人在經濟上的支持。在傅涇波的伴同下,我實際上到過了中國所有比較重要的區域,包括滿洲(東北),並且認識了幾乎所有 的政府要人,和許多在教育、經濟和工業方面的著名人物。在這些旅行中,建立了許多私人的和對我們大學的永久性的友誼。馬上就得到的小效果,是使得中國人將 燕京大學至少看作可能是他們自己的,值得他們慷慨資助的,而不把它看作是外國人為他們興建維持的一個事業,不論那些外國人的動機是多麼有價值。 我 原始的目標是讓中國人越來越多地參與教育、管理、宗教和其他如經濟維持等方面的領導,這樣最後它就基本上成為從歷史上還記得它是源於西方的一個中國的大 學。從他們表現出來的能力和對這個大學的理想來看,我的理想實現得很好。燕京的第一個校長是吳雷川先生(Wu Lei Chuan),他是信奉了基督教的一位翰林,多年來都是我們的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師,在那之前他曾擔任過教育部的副部長。他的中文頭銜是校長,我的頭銜是校 務長,但是英文的頭銜沒有改動。他在日本占據了華北之後故去。在日本投降後,理事會選舉心理系系主任陸志韋韋博士接任了吳校長。在南京我擔任大使期間,我 仍保持着原來的頭銜。 但是,我知道在確保和平和以及【73】最終導致某種形式的世界共同體中,國際間更好地了解是至關重要的。我認為,大 學應該是形成這種世界性的觀點的中心。燕京的基礎情況,可以成為永久性的財富,並且可以由此擴展,去包括和其他國家的聯繫。我的這個理想在較小的程度上是 開始實現了,但是完全實現它還有待於將來。當燕京大學在徹底中國化上要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前進的同時,燕京也應該更廣泛地、更公開聲明它的國際性。 在 燕京大學,我們已經朝向了這個方向。燕大的起源和支持主要是美國的,但是還有一個較小的英國成分。燕大建立在中國,設想是要更完全更永久地成為中國的學 校;燕大有這個構架。此外,我們開始有了其他的關係。要加強和過去已有的英國的聯繫,得到了英國的特殊支持,我們試驗性地在一般稱為“牛津現代偉大舉措” 的高級(榮譽、優等生)課程里採用牛津的導師制度。自己曾讀過這些課程的英國牛津大學過去副校長林德賽(Lindsay)的兒子麥克·林德賽 (Michael Lindsay),給予了領導。幾乎從一開始,瑞士的一個委員會就在我們的教師隊伍里保持着兩位瑞士教師,王克私(Philippe de Vargas)博士和夫人。法國政府給了一個獎學金,為在巴黎讀研究生;第一個獲得它的那位,在巴黎讀完了四年,準備回來教書,但那時歐洲爆發了戰爭。德 國政府過去曾經每年給我們的西語系一個不大的資助,他們重新續了起來,我們也高興地接受了,甚到一直延續到一九四一年的秋天。意大利政府在那年春天提供給 我們八個獎學金,幾乎可以支付在意大利旅行和居留的所有花費,並且可以在該國的任何有名的大學裡讀任何科目。【74】選好了八個學生,他們也都很勤奮地在 學意大利文,但是在他們就要在夏天起航之前,嚴峻的國際緊張局勢迫使停掉了那個項目。 我特別希望和日本、蘇聯有類似的聯繫。但是戰爭和共 產黨粉碎了所有的這些幻想。無論如何,我堅信這是個很好的設想。假定燕京能夠以他原來的基礎重新開始的話,我希望能夠建立一個制度,來和世界上儘量多的國 家(尤其是日本和俄國)交換教授、學生獎學金,特別要包括這些國家的語言和文學、現代政治和經濟問題,等等。這樣的安排會使學生專門於這種或那種外國文 化,或者研讀在不同國家裡都在處理的某個課題。他們會和那些教師取得個人的聯繫。 但是主要的益處可能是在這個學校里遍布着一種氣氛,使學 生在不知不覺之中建立國際性的頭腦,並且將多個國家的有類似頭腦的人帶到一個友誼的團體之中,這樣就會使得校園內整個的生活更豐富,更廣泛。在中國做這樣 的一種試驗似乎是特別適宜的。任何國家的道德哲學觀點都沒有像中國的那麼寬廣、那麼豐富。除非中國的人民被不愉快的經驗所說服,即,他們國家生存的唯一希 望只是狹隘的愛國忠誠,否則它和近來加深的民族主義傾向並不矛盾。在創造出意氣風發的力量上,在表現出和所有國家可以友善交往中,燕京大學似乎都有自己的 合適地位,這似乎並不特別是個荒誕的願望。到那時,它的外國起源不會由於歷史的緣故被忘卻,而會成為一個永久性的長處,用來帶給在中國土地上的很多中國青 年想要到外國去學習的東西。【75】 我到燕京開始工作了幾個月之後,我和查爾斯·靠爾貝特(Charles Corbett),傅晨光(Lucius Porter)見面,要制訂校訓。我們都出生在中國,我們都相信,一個教會大學應該成為表率,將宗教信仰、科學精神和方法、以及毫無障礙的無畏探究融和在 一起。有一位提出要包涵耶穌基督所說的“(人子-耶穌的自稱-來)不是要受人的服事,而是要服事人”(馬太,20:28)。我記起了在弗吉尼亞大學大門上 刻着的希臘文,那是多馬士·傑弗遜(Thomas Jefferson)所引用的話,它也刻在1893年芝加哥世界博覽會的大門上,那是:“你們必曉得真理,真理必叫你們得以自由。”(約翰,8:32)在 我們討論之中,靈感來到了,把耶穌的這兩個重要的言語結合到一起,從而把神的教導的真諦歸納為:“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務”。 這個校訓很 快就滲入學校的各個方面,固化到學校的精神結構中,進入了學生的出版物和標誌物里、流行到校園詩歌里,但是最好的是它融入了一個個學生的意識之中。至少大 多數人將它結晶到自己的生活哲學裡面,想要實踐它,把它作為用來判斷同行者的標準。我有的學生參加了共產黨,帶着幻想、樂觀的熱情,回來告訴我,他們為老 百姓所做的就是忠實地遵循這個校訓。就我所知,沒有任何其他大學的校訓對於學生有如此重要、如此有生機的影響。 在加強燕京大學中,我的同 事們是靈感和指導的可靠資源。從一開始,我們就是一個團隊。【76】那種同志般的關係給我的歡樂和對我的價值都是無法高估的。有一次,我聽到小約翰·洛克 菲勒(John D Rockefeller Jr)先生在宴會上談到他父親的一件軼事,大意是:當問他父親取得那麼大的成就的秘訣時,他父親回答說:“我的同事。” 在我聽到的時候,那似乎是過度謙虛的造作;多少年過去之後,我方才真正理解他是什麼意思。程度要小得多,但是我以最大的忠誠可以說同樣的話。我希望能夠有 篇幅來提到每一個人的名字以及他們對我們的共同事業做出的特殊貢獻。 對高厚德(H S Galk)博士必須要說幾句。他除了有神學的訓練之外,他還專門於教育學,並且在通州曾任學院的院長。在他來中國之前和之後,他曾有很廣泛的實踐事務。在 傳教士之中,他的中文口語和文字造詣都很不一般。在大學生活的所有方面他幾乎沒有一方面不是積極的。在我一再離開學校的時候,他就替代我的位置。他幾乎一 直是土地和建築委員會的主席。特別在建設的階段,那是個極其重要的職務。他寫的“燕京大學的歷史”(History of Yanching University)不僅是他準確的文學著作,也是他在燕京大學的事務中取得的第一手資料。但是,書中沒有將我們共同努力中他取得的成績給予應有的贊 許。氣質和習慣使他謹慎、穩健、保守,遵循固有的和其它已經建立了的程序。這樣,他就經常防護了我那比較不夠經心、冒險的傾向。對於任何一個新提案,我們 都願意包容相反的意見,後來總是達成一個避免了兩個極端的協議。我們總是尊重雙方的意見,並且保持着沒有任何個人敵意的純潔友誼。【77】有如此明智、無 私並且忠誠的一位同事,這個校務長真是高興。 也要對劉廷芳(Timothy Lew)致意。他從小就是我的朋友。在我承擔這個新大學的管理責任的時候,他就隨我從南京來到了北京。他在聖約翰(St John’s)大學預科的時候,獲得了所有的學習和演說的榮譽獎勵。在美國,他也取得了這樣的成績,幾乎是一個外國學生所能夠取得到的最好成績。他在喬治 亞(Georgia)、哥倫比亞(Columbia)、和耶魯(Yale)等大學,以及紐約州的協和(Union)神學院讀書;和一位同學結了婚,按他的 說法,那是按照了到美國的計劃。儘管東南(Southeastern)大學極力要他去,但是他回到了南京神學院,和我在一起。我向他認證,在我開始到北方 開始那個未經考驗的冒險時,我希望他和我一同去,但是他必須自己做決定。神學院和東南大學都急切地要他,條件優厚得願意讓他在兩個大學各擔任半職。但是他 決定和我一同去,這本身就是中國人對朋友忠誠的一個十分明顯的事例。不久他擔任了我們神學院的院長,並且開始說服他在美國認識的其他人來那裡就職。他也去 說服那些適宜於來文理學院的人。對所有這些高水平的中國人,他說,儘管他們有所疑慮,但是這實在是個教會學校,中國人和外國人的同事共同享有着一切,他們 理應幫助使這個獨特的試驗能夠成功。在開始的那個階段,他先是幫助選擇後是留住合適的中國人任教,這對於燕京大學的政策有很大的影響。劉廷芳博士後來作為 中國基督教的領袖,他的事業在基督教運動的歷史上是很大的一個部分,在這裡難以重複。在宗教聚會和各種有組織的活動里,【78】他都是其中的傑出人物,那 既是因為他的熱烈、激情的口才,也是由於他的中文表達能力是少有的。在一九四八年他去世之前的二十年裡,在大多數基督教國際會議里,他都是一位著名的人。 在這裡提到他,不僅是因為他和我的美妙友誼,而更是由於我和那些中國同事的關係。他代表了從燕京大學的一開始,我和我的中國同事的關係;他們都有相似的學 識、能力,在所有管理事務中都有所作為。我對劉廷芳所說的,實際上也適用於我所有的中國同事,在程度上和他們在燕京服務的時間和我個人與他們接觸的機會多 少相當。 在前面的段落里,我談論了實現我的美好理想和燕京大學成長的不同方面。在本章最後的這個段落,我必須談談燕京大學的學生。歸根結 底,一個大學的如何,要看它的學生。有些學生讓人失望,大多數可能都在某個方面有那麼一點;但是在記得他們的歷史背景和當前國內生活的紊亂狀況時,我對中 國學生總的看法是,他們在前進的道路上克服了許多障礙,表現出了一種我所沒有預料到的風格和氣概。他們是中華民族青年的優秀品質、活力和智力的證物,也是 接受教育的效果在整個個性中的自我表現。通過他們,美國人民顯示出自己對中國的善良願望,以及對中國的進步和對更為明智的相互友好關系所作出的貢獻。在這 些成就中,這個大學的明確的宗教目標是一個有力的影響因素,【79】也使它在中國的基督教運動進展中,具有不是沒有價值的力量。 在我生活 在中國的期間,我有充分的機會觀察中國學生生活的一種不讓人愉快的現象,生動地稱為“風潮”,颳風和潮水。這些組織起來的突然爆發越來越劇烈,也是他們在 愛國示威中最有效的一種方法。但是,當他們這樣組織起來、發現了自己有力量之後,全中國學校裡面的激進學生就開始使用這種罷課等行動作為手段,來改良真實 的和假想的各種內部抱怨,從校長的個性、品質到飯食的口味,各式各樣的抱怨。在慷慨激昂、雄辯演說的橫掃下,通過巧妙的操縱,基本是最守紀律、最友善的學 生也參加到這種群體的運動之中;如果處理得不好,它很容易造成難以解決的危機。我們十分幸運,在燕京大學從來也沒有失去控制的風潮,但是我到達過一個很接 近崩裂的時候,使得我十分懼怕群體心理,特別是影響到有特殊弱點和受到社會抑制的中國學生的群體心理。 在個人情感上,我和眾多的燕京大學 校友的關係是極其使人歡快的。在中國人生活中最為美妙的傳統之一,就是師生之間的關係。教過不論是多大年齡的、和屬於什麼階層的學生的任何一位外國人,都 能夠證明這個經驗是多麼豐富。在學生方面,它比單純的尊敬和甚至崇拜還更為熱情、人性、直感、而且有令人高興地自發。在我剛到燕京的頭幾年,那時學生還不 多、我還在探索一個大學的校長真正該做些什麼的時候,熟悉每一個學生還很容易。隨着學生的數目和我的任務都在增加,而且我又經常離開校園,我就無法熟悉每 一個學生了。我想方設法彌補這個損失,但沒有完全奏效。【80】可是以某種極為奇怪的方式,我覺得我好像認得入校的那上千的最為陌生的每一個學生,而且很 微妙地感到他們也有同樣的感覺。不論是在學院裡,或是在日後的生活里,他們總是用充滿了中國的禮貌態度,不讓我感到難堪,而告訴我他們是誰。 雖 然我和他們的接觸並不需要太多,但是由於某些無以名狀的緣故,他們似乎喜歡我支持他們,也喜歡我對他們所有的人都有激情的感覺。在經常的反對日本和其他愛 國風潮掃動中國學生團體的當時,我常常能夠設法和他們的領袖相當地熟悉起來。對學生團體談話演講,並感受他們的熱烈回應,這總是使人鼓舞的。男女同班的大 學生活,導致了許多戀愛故事;不斷地請我在我自己的家中主持婚禮,常常是,但也不一定是按照基督教的儀式。順便談談,在學院裡的這些婚約,不論是否由我主 持的婚禮,我不知道有一個是悲慘的。似乎有個說法,認為這是尋找合適配偶的好辦法。在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這種感情關係,即便是非常不明確地泛指的那種,可能 也只會在中國才有可能,它對一個美國人會有更多的意義。我到任何地方,有無數的信件都使我想到這一點。 我對燕京大學的畢業生的自負,最不 使我不好意思的那些,常是後來到國外讀了更高的學位,又回來教書的那些校友。我們意識到這樣的老師太多了,會有不好的內在生長、自我繁殖的影響。但是作為 一個由外國人奠基、有特別目標、在要本土化但又不要失去它特殊性質的一個學府,沒有比它自己的老學生更好的人來實現這個轉化了。他們重視、並且也同樣擁有 這些原來奠基人的理想和信念。他們記得他們早年求學時代的生活,【81】並且有其他中國學生所不容易具有的那種忠貞。 在日本人的暴虐之後 恢復了的燕大精神,是否能夠在共產黨的不容忍之下存活下去,只有時間才能夠證明。在共產黨“解放”了的最初兩年,人民政府把燕京大學定為“進步”的學校, 允許它繼續開辦,干擾也很少。在一九五一年,它被迫和北京的其他大學合併,取消了它那私立和教會學校的名稱和存在。但是即使它失去了它的最大的力量之一的 自由,我覺得所花費的金錢和人力還是十分值得的。在三十年學校的經歷和在學生的生命里,它散發着精神的力量。在目前為掌握中國的複雜的對立思想鬥爭之中, 這些結果是不能完全化為烏有的。 第五章:在燕京大學時個人的感受 搬到了北京,我就有機會學純正的北京話 了。那時,它剛剛被定為國語(全國使用的語言),這使它有了更高的地位。但是我卻立刻就陷到管理的細節里,使用的多半是英文;不久,我又開始花很多時間旅 行來往於、並且停留在美國;這樣,我就忽視了好好練習北京的發音。再說,北京的人大部分是來自全國四面八方,我也很少能和真正 “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一起密切、從容不迫地閒聊。一直在加強中國的教師隊伍,它意味着大多數教師都是在國外學習過的,他們使用英文,遠比長大後學習中文的 西方人所能希望使用中文的熟練程度好得多。我們改善了英文教學,學生理解得也就更好,我們和他們相處的時候更常是講英文,以便讓他們多多練習。老師和學生 一樣,大多數來自其他省份,有地方口音,他們的中文發音可能對我學習北京話的熱心有些妨礙。我越來越發現我自己不是留在使用英文很自然的燕京大學的校園之 內,就是旅行離開了北京。但是我還是盡力使我的國語在聽和發它那優美、清晰、動聽的聲音上有些進步。北京話實在值得成為全國使用的語言。 學 習讀中國的象形方塊字當然是學中文的一部分。和大多數學中文的西方人一樣,我覺得方塊字是中文最迷人的特點。但是不能過於強調這個方面而忽略了說好中文。 【83】即便只是為了說得好,對漢字的知識也是不可或缺的。我書寫每一個漢字,來試試看我是否能夠認識它們,是否理解它們構造的原理以及書寫的筆劃順序。 但是我從來也沒有用中文寫作,因為要想用中文寫作好,必須花費很多時間,即便是中國人也很困難,對於外國人,那幾乎不可能不顯示出那些外國人的毛病。 學 習語言之後自然會接着學中國文學。我們的差會要求的語言課程包括了四書(儒家的經典著作)和一本小說(The Fortunate Union 《好逑傳》)。因為必須閱讀這些書,使我第一次見到這大量偉大的文學。差會做這樣的要求是明智的,無疑是為了激發起讀書的習慣。但是實際的壓力卻反對了 它。美國人關心實際的結果,加上對宗教的責任的曲解,使得大多數傳教士忙於傳教活動的細節。不幸的是,由於我們有優越感的情結,還由於我們不能理解即便是 對如此豐富的一種文學做粗淺的涉獵,也會對我們即便是當前的目的有何等的價值,因而更加重了這個情況。它能夠幫助了解一個民族,了解他們的思維習慣,他們 對基督教福音的反應,他們對待我們的交往態度。榮耀應該給予傳教士中極為少數的特殊人物,他們不顧所有的困難,不顧他們的同道誠心誠意的批評,堅持學習, 達到了真正順利閱讀中國書籍的地步,從而洞悉了這個民族文化的背景。我對所有的這些都有感受,並且決心要系統地閱讀,但是我卻常常違背了自己的決心,部分 原因是由於讓位於我緊急的那些“工作事務”,【84】部分是由於我對堅持閱讀的好處缺少先見之明。 在經典的文體文言和現在完全建成的簡單 容易的會話白話之間,我坦率地承認我喜歡文言。我知道這是相當逆潮流、反動的,也是老古董的,但我也知道我常常是站在另外的那一邊。在胡適和他的同道開始 他們英雄般的文學革命的時候,我就熱心贊成地注視着這個運動,並且盼望它成功。它在難以置信的短期內就取得了徹底的勝利。歐洲各個國家的學者停止完全用拉 丁文和希臘文、而使用本國的語言寫作,從而產生了意大利、德國、英國和其他國家的文學;中國的這個發展和歐洲的那個運動是一樣地合理,一樣地進步。我只是 記記我喜歡文言,因為它是美妙、簡潔、優雅、並富於表現的文學體裁,精於表現微妙精細的思想,在暗示意念上有說不出來的力量,它本身就是最高形式的文學藝 術的工具。所以,多少世代以來,中國最有能力的人為掌握它投入了心血,這是毫不為奇的(即便不說它還能夠提升人的仕途)。對於外國人,文言的困難不在於它 本身,而在於其中那極其大量的經典的暗示隱喻。如果不理解所說的引語,就無法理解那個行文。但是要熟悉那些引文,即便有字典的幫助,也需要多年不懈的學 習;所以任何外國人如果不和中國的學者基本經歷同樣的科班學習,是無法掌握它的。 回頭來看我在中國的生活,我很遺憾我沒有堅持更為系統、 更為廣泛地閱讀這個豐富文學寶藏的極品。我除了讀過那些重要“經典”之外,還讀了一些偉大的哲學家的全部或部分著作、最著名的小說,以及近代【85】的和 其他的作品。即便只是如此,它已經足以使我感受到了存留下來如此甘美的文化,和道德和精神上的理想;最卑微的文盲到學者,所有的人都至少能夠原則上明了並 接受這些文化和理想。 在所有的哲學家中,我最鍾情於孟子(因為他的先進的社會意義的教導)和王陽明(他將一個活躍的管理官員的生活,和具 有難得的精神內省的一位教育者、思想家的生活結合到了一起)。墨子著名的但是有些教條的鼓吹兼愛(普遍地愛),離開基督教的立場並不太遠,他敦促在婚葬中 要儉樸節約,那幾乎像是現代人所說的。荀子因為常使用特別的字眼而使他的書很難讀,他認為人性並非生來就是善良的,而是需要對它進行良好的教育和管理,在 這樣的議論時,他比正統的孔門弟子還要孔門弟子,而且也更合理,更有邏輯性。 這些閱讀既使我加深了對中國文化的敬仰,我相信,它也造就了 我的個性,儘管我很難說是在多大的程度上和是以何種的方式。它使得我更能容忍,使我更關懷基督教的道德和社會價值。我至少學着去欽佩、讚美中國文化、溫文 爾雅的人道主義;它對個人之間的關係、忠誠、公正、權力的重視;它對世界的道德秩序的衷心信仰,以此並以自己的社會組織來努力使個人與之和諧。 我 提到中國的藝術並不是我對它有什麼真知灼見,我從來也沒有對它下過功夫。我提到它只是作為學着對他欣賞和讚揚。只要學漢字,就一定會導致欣賞書法。繪畫和 書法是密切相連的。我沒受過任何技巧的訓練,【86】但是我沉醉於中國的繪畫,特別是山水和花鳥。山水畫似乎在明代的柔和棕色中達到了最佳的境地。我對青 銅特別喜好,有時也曾想收集一些,但是總有事務纏身,又被經濟所限制,使我沒有着手。欣賞瓷器並不需要特殊的能力;我所有的大部分都是珍品,因為它們是中 國朋友經心挑選給我的,各自都有內在的美。 我對戲曲的經歷是很特別的。由於一般的演出常常和寺廟拜佛有連帶的關係,所以中國的基督徒似乎 都該遠離它們,傳教士也不能太公開去看戲。偶然的一瞥引起了我的一點好奇和興趣。伴奏的音樂是沒有意義的嘈雜聲音。在宗教的偏見不再限制的時候,我仍然十 分忙碌,也漠不關心,無動於衷。但是去到北京不久,在一次慈善演出中,梅蘭芳演了一小段京劇,我立刻就被他細膩優美的動作吸引住了。過了很久,我方才能夠 有點真正欣賞中國當時這位最著名的男演員的唱腔。直到最近以前,女性不准演戲,梅蘭芳總是扮演女角。時間一久,我們熟悉了。在他到美國出演的計劃有了眉目 的時候,他不僅向我諮詢事務的安排,也徵求關於選什麼劇目和如何適應美國人的口味。我說不行,我對中國的戲劇一點也不懂,對美國的也所知甚少;但是他堅 持,我只好去看他的演出,有了這個刺激,也就仔細審視了一下那些劇本。梅先生荒唐地聽從了我的意見,為他的旅美演出做了準備(後來證明非常成功),這使我 研讀了英文寫的關於中國的戲劇,在明白人的指點下觀看了最好的演出,同時還和這位當代戲劇泰斗有了個人的友情。【87】 我們決定用改良的 中國式樣來建造燕京大學校舍,這時候,建築學就成了一個實踐的問題。除了杭州西湖周邊非常優美的寶塔,和在美麗的自然環境中的寺廟之外,我從來也沒有怎麼 注意過中國的建築,直到後來搬到北京,我和所有來訪的人都一樣,迷上了北京那些無與倫比的建築。北京和西山附近的宮殿和寺廟都有它們那輕拂掠過的曲線和輝 煌的色彩,把這種藝術表現得淋漓盡致。但是對於我來說,它特殊的美妙在於它所有的線條都很有比例、均衡。在這方面,領人進入古老的紫禁城的天安門是最好的 例證。還有一個不是都注意到的特點,就是用所謂的人造的自然,像亭台、小橋、甚至將房舍有意地散布成不規律的型式,建在真山或假山、山谷或池塘之間,來緩 解主建築的僵硬、對稱所帶來的單調和嚴肅,一切都不遵循羅盤的各個正點,毫不看齊於線條。在燕京大學,我喜歡將中國的外表和近代的內里,看作是我們將中國 文化和近代知識二者的精華結合在一起的象徵。 在談論中國藝術的末尾,我不能不提到,在一般日常的生活中,使用形狀和色彩的巧妙。無論是精 巧地為寺院或寶塔選擇最獨特的位置,或是在“百般手藝”里的藝術修養,斯文、優雅的服裝,尤其是男人的服裝,即便是在卑微的店鋪和家庭中,都可以見到整 潔、條理和優美,固着在各種工筆的書法裡,或者在情緒輕鬆的時候變成了極富想象的個人表現。這使得人們產生一種想法,認為喜好藝術是民族的一種遺產,它相 當廣泛地滲入了中國人的生活。【88】 我父親在一九一三年故去,我母親就搬到南京和我們同住,自然也就和我們一同去了北京。最初,她以為 她自己是個無用的老婦人,遠離了她過去常去的地方和活動,但是實際上她卻成了在我們團體裡極為忙碌的人。她留意新聞,從來不錯過參加她可以去的聚會,也願 意和到我家裡來的各種人談話。她是在一八七四年聖誕節那天來到上海的,之後很快就幫助開辦了中國第二個女子學校。那時,只有窮人中最窮的人才會想把自己的 女兒送到那些不可思議的外國人那裡;那裡從飯食、衣着到書籍、紙筆一切都免費。所教的儘量基礎、淺顯。入學只有兩個條件:沒有纏足,學校有權廢除她的(當 然是父母包辦的)婚約。五十年後,我妻子和我在慶祝聖誕節的時候,把家門打開,讓學生來祝賀我母親來到中國的五十周年的金慶。這些老練的女大學生高興輕快 地帶着男朋友(她們和他們很多是來自全國各地著名的家庭)來了,為我母親展現了最初在杭州的那種簡單的女孩子的教育進步的情況。 兩個星期 後在八十三歲生日那天她生了病,幾天后故去。中國的和西方的情結都使我要將她埋葬在杭州我父親和一個弟弟的旁邊。但是那時正值內戰,我不得不從天津走海 路。政府好意地提供了一個原是為慈禧太后設計、因此上面浮雕着幾個巨大鍍金的龍、裝飾華麗的專用火車車廂,從北京去了天津。【89】我母親一定會對她如此 在中國走完一生心懷微笑,但是我覺得它是有點哭笑不得的幽默。 |
|
|
|
實用資訊 | |
|
|
一周點擊熱帖 | 更多>> |
|
|
一周回復熱帖 |
|
|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
2012: | 古風悼南懷瑾先生謝世 | |
2012: | 紀念平型關大捷不能局限於一黨的眼界 | |
2011: | 83%受訪網友認為中國航天超越美俄指日 | |
2011: | 1949年10月1日以後,中國人民失去了哪 | |
2010: | 高伐林: 陳小雅答問(5):毛澤東希特 | |
2010: | 史語:德政與仁政 政治人物功過談 | |
2009: | 1938年(不是1949年)毛澤東說:中華民族 | |
2009: | 無憂:你要是愛祖國中國,你就應當也愛 | |
2008: | 神七與三鹿並存,雙面中國遭撕裂 | |
2008: | 申時行: (社論) 美國應該儘快召開人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