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高考之後，我們分開了，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學。我留在哈城上了哈工大，而她，也圓了從小的夙願，考上北廣電，去了北京。“

梅堅說到這裡的時候，不再是緬懷神往之情，眉頭又不知不覺輕蹙起來。

“我們繼續通了一年的書信，寒假的時候也是在一起度過的。。。春節時我甚至把她帶去見了我的父母，父母對她也挺滿意的。到底上了大學就是不一樣，我覺得自己長大了，雙肩可以承擔只有男人才能承擔得了的責任了，當然，現在想想那時候，其實還是幼稚的。
但是，第二年暑假之前，本來是籌劃她這次回家鄉，兩人一起出遊的計劃，但是，她突然給我來了個電話，你知道，那時的電話還沒有普及，宿舍里還沒安裝，傳達室的電話根本就不好打通，所以此前她從未給我打過電話，都是寫信。當時，我在到傳達室接電話之前，還沒猜出是她給我打的。
所以，接電話後聽出是她的聲音，自然是很興奮。。。誰知，她卻兜頭給潑了一盆冷水。

她電話里告知我，她要結婚了。。。就在北京。“

霏煙不知該不該習慣今夜的吃驚迭起，這次絲毫沒有掩飾的問：“怎麼這麼突然？事先沒有任何徵兆？“

“是啊，當時我也只有兩個字――突然，不是，三個字――太突然！在話筒旁足足停了三十秒沒說話，她倒是相當冷靜，見我沒應答，繼續說，新郎是個足可以做她父親的人。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一定有戀父情結。一定是這樣的，從小沒有父愛，所以渴望得到父愛。見我還是沒有說話，她居然笑了，輕輕說，我今天打電話只是想告訴你一聲，暑假我就不回家了，而且也不打算請你參加我的婚禮，所以，乾脆也沒有寫信的必要。。。還有，今天這個電話通的真是容易，我只播一遍號碼就通了“

霏煙此時實在想不好該怎樣形容，咬了咬嘴唇，輕輕哼起一段歌詞來：

“害怕悲劇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　這麼煩囂城中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涌。。。“

因為是粵語唱的，梅堅並沒有聽明白歌詞，看了一眼霏煙，續道：

“那個暑假，我仍是出遊了。一大班同學早就約我一起去爬泰山，都讓我神秘兮兮的給擋回去，本來都挺失望的，畢竟是班裡的體育委員呀。一下子又要和他們一起去，他們自然興奮死了。。。也沒問什麼原因。諾，昨天，你看到的畢業相冊里的照片，有幾張就是在泰山的合影。
本來打算暑假單獨和她爬泰山的，她以前說過，要和我一起去看日出，去領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那種傲然超群的氣勢。
誰知，一個電話，粉碎了我們之間所有的幻念。。。”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她始終都沒有說分手的理由？”霏煙實在好奇。

梅堅好像對分手的理由並不很在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開學返校後，不知怎的，養成了晨跑的習慣，如果每天清晨不跑跑步，出出汗，這一天就煩悶得不知該如何打發。。。”

這讓霏煙想起，看王家衛《重慶森林》，梁朝偉被他的空姐女朋友周嘉玲飛掉後，天天對着滴水的毛巾自言自語的那段戲，心仿佛被魔鬼重重握了一把，痙攣似的痛了一下。

“晨跑堅持了兩個多月，12月份的時候，我發現出汗也不能解決問題了。我決定，一定要去北京看看她。”

“你可真行，才想着去看她。”

“我並不是想着找她說什麼，就只是想看看她。我以前去過她宿舍，所以想見她並不難。但是我沒有在她樓下等，那裡太顯眼了，我只是在水房不遠處的一角暗暗站着，看着她依然頎長婀娜的背影提着兩壺暖水瓶遠去。。。然後，我轉身，當天就返回了。”

命運就在這一轉身中，將梅堅的初戀從此塵封。

霏煙其實真的很不懂梅堅，現在越發覺得。

了解越多越不懂。

“你們之間這樣就算完了？三四年的感情，還都是初戀，相互之間就都沒個。。。交代？”霏煙停了停，想想，還是秋菊那經典的兩個字最貼切，“彼此就沒個說法？“

梅堅瞥了一眼霏煙，突然把時空拽了回來，溫柔而嚴肅的說：“霏煙，你是我六年裡頭第二個女朋友――這一生中。”

霏煙心頭一震，梅堅說“這一生中”，這四個字，太重了。

沒有榮幸的喜悅，霏煙只感到窒息於無形中。

“只是，我仍然不能忘懷。。。我是說，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象我們第一次看的電影――雲中漫步，可是，僅此而已。。。

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有一句――也是給你的答案：

對不起，始終還是不能，愛上你。”

霏煙淡然拈花微笑，儘管，唇角不由自主的輕顫，輕得不能再輕的，將剛才唱《暗涌》的粵語歌詞說成普通話：

“害怕悲劇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　這麼煩囂城中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涌。。。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涌。。。

對你一樣，對我也一樣。“

梅堅聽清楚了，冷漠的說：“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