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裡下了車

他和她相遇的時候，背後都是家室齊全的。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妻。
等到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和他，已經完成了疲憊的戰爭，各自離婚，安頓自己從前的孩子，重新結婚，懷孕生子•••••
我問她，他待你好嗎？
她反問我說，他為我拋家棄子，算不算好？
我又問她，那你現在開心嗎？
她不語。
過了很久，她說，他不會放棄對我好的，不然他覺得他虧待了自己，這樣就對不起他自己的選擇。
我笑了，畢竟是生意人。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論了斤兩來掂量。
但我覺得，那個叫做的愛情的東西，在他們的旅途中，已經提前下了車。

提前下車，未必是壞事。

很早以前，聽過一個很危言聳聽的故事。
一個夜晚，一個女孩子坐着小公共汽車回家。車很空蕩，除了她，還有一個老人。
行進中間，上來了3個乘客。兩個男人，架着一個看似醉酒或者昏睡的人。
這時，老人一把就抓住了女孩子的手，說：“你這小偷，看着體面的，怎麼偷我的錢包？”
女孩子很納悶，分辯說，沒有啊，真的沒有啊。
老人就是不依，說要跟她下車好好說個清楚，連拉帶扯地把委屈得流淚的女孩子拽下了車。
等他們站定，小公共開走，老人對女孩子說：“孩子，對不起，我沒有別的辦法了。你沒看見剛才上來的架着的是個死人嗎？”
老人和女孩子，馬上去就近的派出所去報了案。
第二天，在報紙上看到，郊區發現了一輛廢棄的小公共汽車，車上有司機和另外一個無名人士的兩具屍體。
——據說這是在武漢發生的一個真實的故事。
10年前，我還在電視台工作，有一天加了夜班，和另外一個男同事在沙湖邊的那個偏僻車站等着汽車。男同事就給我講了這麼一個故事。在那個情境裡，這個故事對於一個20歲的、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來說，實在太驚悚了。
於是，我記了它十年。
常常想，幸好，提前下車。

生活中，有苦難，有艱辛，有誤會，有時候，需要智者的牽扯，引領你，提前下車。
生活中，有難看，有難堪，有難過，有時候，愛情是太過華麗的裝飾，還不如，讓它提前下車。

很早以前，有老人跟我說，孩子啊，所謂結婚，就是過日子唄。
當時覺得，這話，太俗。
有的東西，可以在俗之上開出妖媚的花。
——但這種俗，不是妖媚的土壤。
我想，我的車上，除了那個他，除了和他的行走、前進，我還要加載着愛情。
記得印地安的土著說，既然看不到上帝，飛那麼高幹什麼？
那時候，我想，一定可以這樣類推說，如果沒有愛情，兩個人扯在一起幹什麼？
沒有了愛情的未來，我以為，就如同陷阱。

見多了事實上的離合，聽多了那些快樂和不快樂的聲音，才醒悟——
兩個人一起前進的時候，周圍的人和事，總免不了上台和謝幕。誰都記得自己的目的地在那裡，該它下車的時候，就讓它走吧。
有時候，它不走，就得你自己找個藉口走。
算是給自己一個出路。

就象那個許多年聽到的故事那樣——
幸好下車。

2003年9月22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