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水千山總是情

紅妝

從國內回來，感覺是滿載而歸，一直心醉神迷。

忘不了新疆之行，我和朋友們騎着跟蒙古族中學生租的馬，登上天山，真象踏着上天之路，花草甸子接着藍天，從沒有見過那麼深湛透明的碧空，對面草坡上的羊群，象緩緩流瀉在翡翠氈毯上的白銀。真是不去新疆，不知祖國疆域之遼闊。不去天山草原，不知自然之神奇。

忘不了新疆吐魯番那翠綠連綿的葡萄架，人走在下面，空氣都是碧綠的，風也給染得涼爽宜人，想起幾里以外就是寸草不長烈焰蒸騰的火焰山，目睹着荒漠裡生命的奇蹟，我更加相信奇蹟。

忘不了從烏魯木齊到上海的火車之旅。五次提速後列車風馳電掣的速度，正像祖國一日千里的發展，讓我歡欣鼓舞。塞外的蒼茫大漠，中原的千里碧野，雄渾恢宏的黃河，開闊奔騰的長江，河西走廊那輝映着藍天白雲的綠黃相間的山野，讓我心蕩神馳，嘆為觀止。

忘不了那天在上海登上金茂大廈，俯瞰浦江兩岸，雨後春筍般不斷崛起的一片片新城在眼前展開，綿延無窮到天際，可以感受到上海和祖國蓬勃不息的生命力。祖國，正象展翅鯤鵬，從東方沖天飛起。

江山如此多嬌！讓我心儀折腰讓我頂禮膜拜。讓我傾倒的，還是故鄉人民的深情厚意和動人情懷。

記得在新疆鞏乃斯草原一家小飯館吃完早餐，與朋友和陪同們登上回程的麵包車，小飯館女主人殷勤地一直送到車旁，祝我們一路平安，又轉頭對司機殷切地叮囑着：“老鄉，你開慢點哦”。“開慢點” ，蘊涵着多少情義！連接南疆庫爾勒和鞏乃斯的是一條普通公路，翻越天山駱駝溝，穿行在天山高原上，崎嶇坎坷，我們在麵包車裡被顛得東倒西歪，人經常被騰空拋離座位，連持數碼相機拍風景照都需要很高的技巧，我真佩服司機能一路專心致志握牢方向盤。司機告訴我這種路不能開太快，前些天就有三死一傷的翻車事故，我們就目睹了幾輛翻在路邊的車子，其中一輛底朝天橫在路當中的長貨車正在清理中，讓我們等了一個小時。千里奔波，還有什麼比“一路平安”更珍貴的贈言呢？老闆娘的寥寥數語，是發自內心的善良和關切，是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的無價情意。

也是在新疆的時候，請朋友陪我去維吾爾族市場買幾套在美國慶祝中國節日活動時跳舞用的民族服裝。選中式樣後說需要定做，幾天后取貨，要押金一百元。同去女友很認真，看到收條上天書一樣的維族語，隨口說了一句表示疑慮的話。會說漢話的維吾爾族攤主馬上鄭重嚴肅地說：我們是穆斯林。。。注視着他眼中的虔誠，我肅然起敬，趕緊向他保證：我們相信你！不用提信仰的堅定和力量，純真和質樸是可以感覺到的真切實在。

記得在新疆庫爾勒，隨朋友赴宴，請客的是又一位豪俠儒商，酒桌上喝烈酒象喝水一樣，走出飯店又隆重邀請我們去看看晚上的孔雀河。那份急於炫耀的驕傲，好像孔雀河是他家的後院。也難怪他自豪，孔雀河的夜晚，竟是那麼浪漫動人。兩岸兩排華燈，照亮了夜空，已是半夜，岸邊仍舊遊人如織。光波在水中輕輕蕩漾，燈影在河裡緩緩流淌，天上一輪明月，竟給映得依稀難辨，好像只是連天華燈中的一盞。我恍然如夢，忘了自己是身在邊城，感覺分明是西子湖濱，秦淮河畔。那位豪情的企業家，更是一展嘹亮奔放的歌喉，被朋友勸阻後，又提議去唱卡拉OK。我醉於孔雀河的迷人夜色，更醉於他的豪興。他是天天生活在那裡的人，從不曾遠離，日日相對沒有厭倦，還有一往情深的讚歌，唱給家鄉，唱給那條司空見慣的母親河。我慶幸自己又見識一位性情中人。

有天在新疆兵團團場的小街上等一家書店開門，就走進一家雜貨店邊等邊跟女店主聊天。她說起兵團頭頭們的腐化，說起兵團職工發不出工資，除了保證退休人員的工資。說到這裡，她很欣慰，因為她和老伴都已退休，總算每月有幾百元工資可以領，還可以幫助兩個女兒，那店就是小女兒開的。我邊聊邊買了些質量不重要的小零碎，有心多買點，看涼鞋都是百來元，問她怎麼不進貴一點的，她說兵團人消費低。我終於看中了貨架上百多元的羊毛內衣，想着可以買了送給不太能記着換新衣的近親老長輩，也是一份溫暖的心意，就指着那紅豆牌的請她給我拿一件，她說那件沒有存貨了，我順口說那就買旁邊那個牌子吧，她的回答大出意料，她說那個牌子不能賣給我，雖然便宜，但是以後洗了要松松垮垮的，質量不好。專門守店做生意的，到手的生意竟然就這樣主動放棄，那種境界實在讓我大為感動。

從烏魯木齊乘火車回上海的時候，同行的杭州朋友要繼續乘火車，打電話給上海鐵路公安局的朋友幫我要了個車送我回上海的下榻處。開上站台的是輛黑色的本田，開車的是個南京帥哥，說是學電腦出身的。他告訴我兩年前開始他們鐵路公安局用車由警車改為民用了，我深表同情，因為這樣一來失去了很多耀武揚威的氣勢。他又抱怨說本田引擎很差，我很詫異，在美國的本田可是以優質耐用著稱的，後來才知道奸詐的日本人居然把次等車銷售到中國，幸虧中國進得很少。下車的時候，他回答我致謝的是熱情真摯的一句：“常回國看看！” 想起那首 “常回家看看”的歌，我如沐春風，感慨萬千。心裡許願：如果我不能儘快回到“家” 里，一定設法常常回家看看。

在上海去丁香園看望朋友，開出租車的是位年近中年的女司機，也很健談。她說每天五點上班，十一二點才休息，一天兩三千賺的不容易。有次有位女乘客，不聽勸阻，非得堅持挑選一條很堵車的路，後來又怕遲到怨聲載道，她說要不是因為自己的強生公司形象，真要火冒三丈，可是最後她還是盡力地把乘客按時送到。又有一次，一個外地人去浦東機場，非得堅持走南浦大橋，她說現在都是走盧浦大橋，外地人不信任她，說以前走南浦大橋只要一百三十元，她就說她走盧浦大橋，如果超過一百三十元，一分錢不要人家出，“誰又不是沒見過一百元的！” 我稱讚她的豪爽，解釋說都是因為上海這麼多新橋造得太快，讓人來不及記名字。我上車的時候說去錦江樂園附近的丁香園，她說那應該是百花街。“瞧，這不是百花街嗎？玉蘭園，丁香園，。。。你說是去丁香園？” 司機自得地說着，說話間，已衝過了丁香園門百來米，一個急煞車停下來，掉頭之前，女司機二話沒說，先抬手啪一聲停下了里程計價器，等我楞了幾秒鐘反應過來，她這是因為多這百米冤枉路，索性不再收錢，欽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丁香園裡面庭院深深，也是有幾百米的。誰說上海人小市民精明小氣？如此豪爽大氣的，是一位上海女人。

那天在上海請兩位大師姐相聚吃飯，因為一位帶着小女兒，另一位要乘地鐵坐火車去外地，就決定打的去淮海路的必勝客(Pizza Hut) ，就在一個地鐵站，時間充裕，可以好好聊。結果因為是下班時間，出租車剛開出一半的起步價的路就堵住了。看那陣勢沒有個把小時到不了淮海路，估計女友趕火車沒問題，看來不可能篤悠悠慢慢聊了。這時司機說話了：我想起來了，必勝客可以打電話外賣送上門的，你們還是回去合算。他的話提醒了我，看到離車子不遠的一家裝潢華麗的魚翅酒家，我靈機一動：送外賣肯定也堵車，我們不如去那家酒家算了，麻煩你掉頭吧。司機熟練的一個掉頭，停在酒家前，還在輕鬆幽默地調侃：“這有錢就是好，說吃必勝客就喊差頭，說不去就是飯店。。。” 我聲明沒什麼錢，由衷地祝願他發大財！因為我知道，有他這樣甘願放棄眼前利益，急乘客所急，為乘客着想的平和心態，他的精神世界永遠不會貧窮。

離開上海那天，我自己叫車從徐家匯附近去浦東機場，清晨安靜的街道上車輛稀少，好不容易看到一輛出租車，看那車有些舊，猶豫着要不要招手，車子已停在面前，我進車一看裡面更破，擔心半路拋錨，到時另找出租車可來不及的，就忍不住問一句：你的車挺破的，能開高速公路嗎？“怎麼不能？天天開的啊！” 中年司機爽朗地保證。路上我默默地看着路邊景色，沉浸在自己的離情別緒中，除了問問經過盧浦大橋後看到的又一座橋外，幾乎沒說什麼話，只注意到司機特別的全神貫注，簡直是威風凜凜地一路超車，開得又穩又快，心裡想大概去機場時司機總是自覺地爭分奪秒的。在候機室門口車子未及停穩，司機已歡快地回頭宣布：快伐？才半小時！我順口說真快。司機又說：“雖然車子。。。” 我恍然大悟癥結所在，連忙由衷地熱烈地肯定：“哦，真的，雖然車子比較破，可是你的車技真是一流的！”看着他自鳴得意的笑容，我看到又一位好強可愛的上海男人，他也是千千萬萬出租車司機中的一個，是他們，為氣派的大上海增光添彩！

故鄉，是海外遊子游不夠看不夠夢牽魂縈的山山水水，故鄉的情意，更是比山更高比水更長。有故鄉人民艱苦和貧窮磨滅不了的善良純樸，富貴和奢華改變不了的真情率性，我們民族的未來，充滿希望。
　　
願我們山川錦繡的祖國，日益繁榮富強，願我們勤勞善良的人民，永遠幸福安康！

9/3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