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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經歷的越南戰爭(3)(轉)
送交者: 寧馨小雨 2002年06月15日14:48:11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三、伏擊
"今晚去打埋伏"班長說"我們發現一條越南特工常走的路"。難怪今晚我們幾個吃得特別好,敢情要去了。"每人一杯,別喝醉了,來,干"我們幹了酒,吃著炒花生,班長老看我,其實我是能喝酒的人物。吃完,我們五個人進了帳篷,班長扔給我們一人一個袋子,大家打開,穿好。"拿著這個"班長給我一支AK47衝鋒鎗,把我的七九式抽了去,我有點遺憾,那是我第一支槍,我很愛惜,地擦得堂堂亮,居然用都沒用過。

"走吧,記住,沒有命令,不准開槍"班長這句話象是對我一個人說的。我們圍著營房繞了一圈,因為沒有一條通進營房的直路是沒有地雷的。我們必須轉圈走出,直線出去,無需占卜,必死無疑。一路走,我們還一路設雷,把路封住,當然做了記號。那記號是用刺刀攔腰砍掉路邊一叢草,斷莖告訴我們,這旁邊有東西。如果我們當中有人被俘,那麽記號又會變。

不能踩枯葉,不能踢倒草,不能說話,不能咳嗽,不能打噴嚏,禁止放屁,總之不能有聲音。密林里,看見是不容易的,全靠聽覺,誰先被對方聽到誰就倒霉,倒霉的意思是去向閻王報到。

"我們去伏擊敵人,但弄不好也會反被敵人伏擊了"班長的話令人膽寒。
伏擊之後還沒算完,回來的路上也不會有太多好事等你。這是我第一次出征,第一次為國征戰,我這樣想。一定要幹掉一個越南鬼,我下了決心。
我們排成一條直線,輕輕地走。我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我們不停地深入越南境內,走啊走啊,不停地走。一時間我懷疑班長是不是要帶我們去河內?看看表,才走了兩個鐘頭而已。喔對了,那年頭還不是每個人都買得起表的,我們班就我和班長有手錶(我還有一個連師長都沒有的傻瓜相機),我的石英表比班長那塊老掉牙的要准,所以每次有任務,他就會象搶劫一樣從我手腕子上把表擼了去,我要看時間的話還得去找他,而他那神氣好象那表是他的傳家寶。

前面的人負責看地面有沒有地雷,後面的人注意身後有沒有情況,同時儘可能在營地附近掃除腳印,我在中間,負責看兩邊和頭頂(樹上也可能有人和雷或蛇),同時支起耳朵聽周圍動靜。

我們班的鄭友和在後面推了我一下,他嫌我走得太慢了,班長他們都走開好遠了,可我一快就有聲音,急得冒汗。
天黑了,我們還沒到目的地,但也只能停了下來。
"你睡覺打呼嚕嗎?"梁琪問我,"我都和班長說過了,不打"我說。
我們睡了一夜,各種噁心的蟲子在周圍爬,蚊子嗡嗡響,周圍有不少奇怪的聲音。最要命的還是熱,森林裡一絲風也沒有,我們都穿著全身包嚴的服裝,紮緊褲管袖口,戴著面網,熱得不住流汗,流汗也沒用,只令我覺得更熱,我開始擔心水不夠,我儘量省,也喝去半壺了。這時最好的藥就是仁丹,吃一顆透心涼,只有中國軍隊才有這妙藥。萬金油是不能用的,因為氣味太強。

差不多到早晨,天氣才有點涼,我剛打個瞌睡,就要走了。睜開眼,面罩上黑壓壓地一層,用手一拂,轟然飛走,竟是一大群蚊子。一坐起身,許多怪怪的蟲從身上身下跳著爬著伸縮著逃走。

森林裡有不少動物,是在桂林沒見過的,蛇也經常看見,有鳥叫的地方我們就繞開走。最討厭的是鑽草叢,那草有一人多高,誰知裡面藏著什麽毒蟲?我們象鑽洞一樣拔開草鑽過去,裡面原來什麽都有,色彩斑爛的蜘蛛,蜈蚣,蛇,香蕉一樣粗的大綠蟲。一尺長的無頭無腦的螞蟥象片樹葉一樣貼在地上,作為軍人,最怕碰到的反而是鳥,把它們驚起來無異於向敵人招手說"hi,我在這裡"鳥受驚起飛和平時不同的。受驚時它們大叫著亂飛一氣,不象平時朝著一個方向飛,無需太多經驗也一眼就可以看出。

穿過竹林時,走在我前面的老劉突然往後一縮,和我的臉撞個正著。原來一條竹葉青正繃得象彈簧一樣張著嘴對著他。我很興奮地拉開槍刺要和蛇較量一下,老劉把我從他身後推了過去,我們急匆匆地走了,什麽也不碰。從這以後,不用誰命令,我的眼睛總不由自主地注意著樹上了。

第二天,我們埋伏下來。然後是漫長的等待,好長好長,好象等了好多好多年。時間在這時才令人覺得象坐牛車一樣慢。戰友們互相都看不見,時間久了,感覺好象只有自己一個人。我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象老山一樣和越南人達成默契,你不伏擊我,我不伏擊你,不就完了?再想下去,不如你不打我,我不打你。嘿,那戰爭就結束嘍。

就在這時,我差點閉過氣去。一個持槍的人不知何時就站在了我面前!
這傢伙手持衝鋒鎗,戴個大竹笠,身穿寬大的黑布衫,破膠鞋,肩上挎著一個粗布口袋。面容瘦削,一雙黑眼睛在斗笠下的陰影中閃爍著,完完全全是一個越南特工形象。林子裡雖然很陰暗,但我連他腳背的血管都可以看見。

所有幻想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憋住呼吸,想起自己槍栓還沒拉開,現在不能拉了,我喘口氣對方都能聽見。看著他那不慌不忙的動作,老練狠辣的表情,我敢肯定,即使我們同時舉槍,他也一定會先打中我。

心在狂跳。
他在側耳細聽,一時間我還疑我的心跳聲都被他聽了去。我低垂著頭,不敢直視他,因為我知道,人眼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假如你盯著一個人看的話,會把他的注意力引過來。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人群中試一試,緊盯著一個人,不久他就會轉頭望你。如果不望,說明他早就看見你了。甚至,我懷疑緊張的心情也會造成一種電場,令人感到不安。不然這傢伙怎麽在這裡停這麽久呢?他一定感到什麽了。

放鬆放鬆!我提醒自己,臉貼在地面,用眼角掃著那人,拚命想其它事。那人望了一陣,輕輕地又向前走,天哪,他踏在滿地枯枝落葉上幾乎一點聲音也沒有,我仔細地看著他的腳。忽然想起什麽,支愣起耳朵聽,難道,班長不會睡著了吧?

我想,現在只要我一拉槍栓,朝背後抬手一槍,就把那傢伙結果了。另一種恐懼又向我襲來,該不會他已經發現我,但裝作不知,然後悄悄走到我後面,一刀捅死我吧?想到這,我突然覺得後背發緊,但又不敢回頭看,怕回頭碰得草響會驚動他。只好在心裡喊,上帝保佑!

聽班長說,敵人的老兵不輕易殺你,通常會把你俘虜了帶回去審訊。若是被剛入伍的新兵發現了,他會毫不客氣地從後面一刀刺死你,因為他沒膽量和技術抓俘虜。我看這傢伙就是個老兵。

我懷疑戰友們都睡著了,這太可怕了!他們不會撤走了吧?不管怎麽想,我還是不敢動。就在這時,又來了幾個人,後面,還有,一共十幾個,他們拉得很長,手裡都拿著槍,提著袋子,走一陣,蹲下,看看前面,然後再走。其中有幾個年輕的姑娘,樣子還很漂亮。我的心情突然放鬆了,不知為什麽。雖然我聽飽了戰友們關于越南女特工殺人不眨眼的手段。

森林裡並沒有路,隨處可走,我很怕他們會踩到我身上,幸好他們都跟著前面那人的路線走。假如我這時咳嗽一聲,或是放個屁,打個寒擅等等,都會送命。
直到這些人全部走光,我還是沒聽到班長的信號。我想站起來看看他們還在不在,但我不敢。緊張過度後非常疲倦,我差點睡著了,輕輕旋開水壺,無聲地咽了一口水。

漫長的等待。
傳來一聲蛤蟆叫,兩聲,我心情放鬆了,回叫了四聲,然後是五聲,戰友們全在,他們沒有睡著,更沒有走。我的水喝完了,但還沒有收到指示。我已趴在這裡兩天,大小便用袋子伸進褲子裡,貼在屁屁上,趴著拉,然後封好,放在旁邊。第二天,班長終於站起來了,然後又是小心的回程。

"班長,為什麽不打?""他們人多,我們不能打,下回帶多點人去""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大家大笑起來"我們都以為你睡著了"。班長笑道"我就怕你小子亂放槍,見你沒動靜,心想你還是睡著了比較好。""那傢伙站到我面前我才發現"我心有餘悸地說。"我看了他們的腳印"班長說"他們向前走了十里地就分散了,我們下次換個地方再試一次"。

我躺在竹床上,覺得這爛床這麽舒服,我好象虛脫了一樣,一直睡到第二天。中間有人來叫我吃飯兩次,我都沒搭理。然後特別餓,狠狠地吃了一頓罐頭。看看周圍那些傢伙,一個個赤身露體,就我和排長兩個穿條短褲。怎麽熱我也不習慣光著身子,不過一個月沒洗澡倒是真的,所有衣服都有汗味。幸好我在家也經常一個月不洗澡,好象也不臭,因為我的皮膚還可以,有些傢伙已經生疥瘡了。

我是個天生的軍人,我想。
營帳里總是臭氣熏天,弄得排長要下令每個人必須把鞋襪擺在門外。有人說,如果敵人來襲沒鞋穿怎麽辦?排長的理由是,如果敵人來襲前我們已經被臭死那又怎麽辦?看看架上的毛巾吧,全是黑的,用不了多久,排長就會下令把毛巾也掛在門外去的。

唯一令我不爽的地方是那隱形眼鏡弄得我眼睛有點紅紅的。我經常追著班長問"今晚沒任務吧?你肯定嗎?"弄得他很煩,因為我要確定萬事大吉才敢摘掉眼鏡,不然蒙著眼上陣豈不等於送死?

休息了兩天,戰友們整天打牌,談女人,再不就是談洗澡。說得最多的是越南女特工,他們說越南女特工美貌如花,而且會在被你俘虜時,突然脫光衣服,等你神魂顛倒時就幹掉你。或者,她們常在我軍陣地前山泉邊洗澡,引得一班傻瓜看得不亦樂乎時,後面就有人給你顆手雷。我於是非常想俘虜一個女特工,就算不碰,看看也好。

還有一個極挫傷士氣的話題,那就是錢了。要知道,這時候改革早已開始,經濟已成為人們最關心的事情,向錢看的風潮席捲全國。人們心目中的英雄不再是戰爭英雄,而是那些白手發家的經濟英雄。很少有人再象越戰剛爆發時那樣關心前線的軍隊。反之,不少人甚至嘲笑冒著槍林彈雨作戰的軍人是傻瓜。每每談到這些,再講起各自家鄉那些發家致富的朋友熟人,大家都默然。

這時,我們就唱唱歌,寬解一下惆悵的情緒。那會兒部隊裡流行的是"再見吧,媽媽。。。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風采"。其中"血染的風采"在六四時被到處傳唱,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打牌我不會,他們教我,我水平也很臭。因為我那時心裡對打牌的人特別鄙視,只是敷衍,下的賭注也小,慢慢他們就不要我參加了。我樂得拿本書看,帶來的書分兩類,一是軍事類,二是文學類。那軍事的書以戰略居多,並不能教我應付現在的情況。文學書我看著看著就會神馳天外,想來想去總會想回到怎樣活命這個問題上來。心裡不停地假設下次可能遇到的情形及如何避免。

可惜,從我所知道的情形看來,簡直沒法避免。我原以為在戰場上只要聰明點就可以活命,現在才明白,想活下來得靠百分之二十的聰明和百分之八十的運氣。每個人只能盡力而為,誰也不敢說百分之百。

煙是最寶貴的東西,打牌時倍受歡迎的賭注,象黃金一樣的硬通貨,可以交換任何東西。即使不抽煙的人也視如珍寶。那時該死的後勤部還不知前線對煙的需要遠遠超過糧食和水,把它列在閒得無聊時才送的物品清單內。班長曾經以為我不抽煙,想過來行騙,結果發現我也是煙筒子,他失望之餘,給我起個外號叫"煙罐",我便叫他"老鬼",因為他二十三歲了,比我大六歲。

我還得了個外號叫山貓,因為有一次排長要我們估計一下遠處一座山有多高,有人說八百米,有人說兩千米。我說是一千米多一點吧,排長問我怎麽知道?我說很簡單,山上的樹木長到山頂附近就長不上去了,說明山頂高度在一千米左右。老劉笑道"難道不是被人砍掉了啊?"我說"誰會山腳的樹不砍要爬到山頂去砍?"排長說"你還行"我說"我經常爬山"於是他們叫我做山貓。

這期間,排長又派了二班去埋伏,我們這個排整天就幹這個勾當,所以我曾建議排長給我們弄個有蛇形圖案的臂章,因為我們排總是象蛇一樣躲在暗處伏擊別人,可惜這白痴連一點浪漫的感覺都沒有。

第三天,二班一無所獲地回來了,有一名戰友踩中地雷,整個左腳不見了,只剩一條血淋淋的褲腿,一直到被擔架抬走都昏迷不醒。
我問老劉"怎麽搞的,是不是情報錯誤啊?"老劉說"不一定的,越南人很少在同一條路上走三次,除非是離我們很遠""我們發現時不知他們走了幾次了?""這誰知道?""象這樣次次撲空,還不如不要去了。不然敵人沒打著,我們自己先死光""我也這樣想"。

三 俘虜
(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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