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加爵曾為了一兩塊錢,在冬天替同學洗衣服
搖頭玩 2004-03-21 22:47:55

3月16日，在馬加爵被抓獲的第二天，我把公安大學研究犯罪心理學的教授李玫瑾拽進新
聞會客廳，按照直播的形式錄製了一期節目。萬幸，節目播出去了，好多媒體來要文字稿
，後面的兩期馬加爵就沒那麼幸運。

李玫瑾教授曾經和我一起去河南平輿縣採訪死裡逃生的張強，她事先對連環殺手黃勇的行
為和心理所做的預測和分析，在張強的回憶中一一得到了證實，真是讓我大跌眼鏡。

在“馬加爵”這期節目的最後，白岩松將訪談從個體放大到了全局。他問李玫瑾教授，聯
繫到平輿殺人案等案件，這樣的事情給我們有什麼警示？李教授回答，心理問題如同疾病
，一定要早發現早治療。她特別想知道的是，一個從小學到高中成績都很好的乖孩子，為
什麼在大學時代出現了如此嚴重的心理問題？

“他很自卑，在大學的四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面對攝像機，李教授緊蹙着雙眉發問
。

是啊，在這四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網絡上有很多關於馬加爵事件的評論，基本上落點都
是“要重視大學生的心理問題”。

語焉不詳。為什麼別的大學生沒問題，偏偏馬加爵會有問題？有了心理問題，為什麼會采
用如此極端的發泄方式？什麼樣的人可能會成為第二個馬加爵，這需要什麼樣的條件？…
…

我的夥伴李學鵬從前方回來，儘管節目被斃，但他提供的細節卻讓我看到了解答這個問題
的一絲線索。

馬加爵的家在一個小鎮上，他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老實到面對媒體的一再打擾，
仍然會說“大老遠來，你們不容易”。在種地之餘，他們靠給人縫衣服、熨褲子貼補家用
。當地農民的年收入非常低，馬家的收入算是中下等。

儘管收入低，但馬加爵在這相對穩定的環境裡完成了小學到高中的學業，而且成績優秀，
甚至得過全國奧林匹克物理競賽的二等獎，這在當地是非常轟動的事情。採訪中，賓陽縣
城南派出所所長阮文學說： “我們是在案子之後，我們才知道有馬加爵這個名字。在此
之前，我們只知道，馬二村馬健夫的兒子考上了雲南大學，非常了不起。”

馬加爵也並非有些媒體猜測的那種“天生殺人狂”的性格，這些媒體試圖來證明馬加爵沒
有朋友。事實是，儘管馬加爵話不多，但他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他並不自卑。他的高中班
主任盧利銘說：“他和當時班級里一些成績優秀的孩子來往密切，而且他的這些朋友全考
上了大學。”這一點，也在馬加爵的父親馬健夫那裡得到了證實。

那麼，什麼時候開始，馬加爵變得自卑？

2000年上大學以後，馬加爵遇到了什麼，馬健夫無從知曉。他只知道，為了給家裡省錢，
馬加爵曾經在課餘當苦力貼補生活費，四年裡只回了一趟家。從貧窮的老家來到繁華的昆
明，從簡單的農村來到複雜的城市，從農村戶口變為城市戶口，從不自卑到自卑。馬加爵
這四年的大學生活給了人們太多問號。

馬加爵高中班主任盧利銘的同事的孩子和馬加爵同在雲南大學讀書。這個孩子曾對盧利銘
說，馬加爵在大學裡很受欺負。馬加爵宿舍的同學曾在馬加爵的被子上撒尿；在冬天溫度
比較低的時候，馬加爵宿舍的同學曾經給馬加爵一二塊錢，讓他替自己洗衣服。為了錢，
馬加爵洗了這些衣服……

李玫瑾教授在節目裡發問：“根據他平常的表現，不會僅僅因為打牌和人起摩擦就行兇殺
人。他一定有沒有講出來的真實原因。究竟是什麼樣的仇恨在心裡慢慢累積？”

什麼樣的仇恨？同樣的問題，在做平輿連環殺人案這個節目的時候，李教授也提出過。

馬加爵、黃勇、楊新海。他們都殺了不只一人，他們心理上都很自卑，他們都來自貧窮落
後的農村，他們都經歷着城市對自己的異化。而這種異化，不是他們可選擇可控制的。

五十年代的某一天，在中央關於農業的一次會議上，工業產品和農業產品的剪刀差問題被
正式認可下來。其後，城市戶口和農村戶口的區別也被確定下來從而固化這種剪刀差的實
現。為了國家的儘可能快的積累，農民被強制的貢獻一直做到今天。

馬加爵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是，他沒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如果他出身於一個富有的家庭呢
？如果是在昆明度過自己的童年呢？或者，如果他沒有那麼幸運地考上大學呢？……

這些假設，讓我覺得異常的沉重。

馬加爵的理想是當一個科學家，生物系的專業是他喜愛的專業。

馬加爵的父親馬健夫對我的夥伴李學鵬說：“我就想問一問，我的孩子為什麼會從一個讓
村里人驕傲的孩子，變成一個惡魔？我想不通。”

馬加爵被捕後對警察說，“我真沒想到我能值20萬。”

何其悲哀，何其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