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去附近的俱樂部里與一位老棋友 HENRY 下象棋。HENRY 是一位老華僑,今年
78歲了。他的祖上是廣東潮州的,後來輾轉到了香港,他在香港工作生活了近五十
年,最後隨兒女定居在悉尼。我跟他的認識也頗為有趣,有一次,我上街購物,看
見他一個人在路邊的桌子上,自己拿象棋棋子擺棋譜琢磨,恰好當時我也沒有什麼
急事,就主動上前搭話,提出跟他殺兩盤,沒想到,兩個人的水平倒是旗鼓相當,兩
盤棋都走和了。於是,結為忘年棋友,周末有空的時候,就相約去俱樂部里下下中
國象棋,通常也就是三局兩勝制,下一個多小時左右也就收場了,純屬消遣。
昨天是星期日,下午的時候,HENRY 就致電約我去下棋,正好這個周末小祖宗姍姍
沒來,我有空,於是欣然赴約。兩個人就在俱樂部選了一張僻靜的桌子,上馬架炮、
出車拱卒地大戰起來,前兩盤一勝一負,關鍵的第三盤,戰至殘局,我剩車馬炮,
老 HENRY 只剩下雙馬一炮了,形勢對我極為有利,拖下去就勝利在望了。沒想到,
老 HENRY 的連環馬運用得非常自如,把我的老帥逼出了宮,三下兩下,走成了一個
“馬後炮”的絕殺,一下子就把我的棋給將死了。落子無悔真君子,我只好推枰認
輸了。
贏了棋的老 HENRY 非常高興,掏錢請我喝咖啡。吃人家的嘴軟,就不免恭維幾句他
的棋藝,說他的連環馬運用得好,“馬後炮”也是出其不意,最終反敗為勝。老 HENRY
受了我的誇獎,很得意,對自己的“馬後炮”絕殺也頗為自矜。這時候,我突然想
起一個問題:“為什麼在中國的俗話裡面,‘馬後炮’是放空炮、事後諸葛亮的意
思呢?要按照象棋裡面的走法,這個‘馬後炮’還是很厲害、很務實的一招棋啊?”
老 HENRY 不愧是在香港生活過多年的老華僑,很有一些中國文化的底蘊。一邊喝着
咖啡,一邊就說出了他的一番獨到見解:“按照我的理解,這個‘馬後炮’之所以
成為絕殺棋,主要是因為用‘馬’當了‘炮’的架子的緣故。試想:如果不是‘馬’
當炮架子,鉗制住了對方老帥的左右去路的話,換了別的棋子當炮架子,這個‘炮’
架上去還能成為絕殺嗎?所以,形成絕殺的主要功勞本來是屬於‘馬’的,但這功
勞卻被‘炮’奪走了,因為最後一步棋是‘炮’一架上去,才成為絕殺的!所以說,
表面功夫很兇的‘炮’其實遠不及暗藏利刃的‘馬’這麼重要。由此而延伸出新的
含義:那就是生活中很多叫得響、吵得凶的人,往往是沒有什麼內涵的角色,說出
來的也是一些言之無物的空話。跟‘馬後炮’裡面的‘炮’有異曲同工之妙也。”
聽了老 HENRY 的話,我很受啟發,於是笑着對他說:“您的話讓我想起另外一句成
語,還是‘老馬識途’啊!”
兩人相視大笑一番,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