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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陽光的幸福(5-10)(ZT)
送交者: 我心悠悠 2003年08月30日15:31:20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作者:Flyingtime.轉自天涯論壇
(五)
  “林南,林南!”我正夢見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張口要咬的時候,有人拍我的臉。
  我睜開眼睛,楊拓一張大號特寫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我嚇了一跳,“撲棱”坐了起來,額頭撞上了楊拓的鼻子。“啊喲!疼死我了!你幹什麼吶?”我捂着額頭被撞的地方亂叫。
  楊拓心不在焉地摸了摸鼻子,也不叫疼,只是說:“我得走了,今兒一定得早到。你就別去上班了,一會兒我去給你請假,反正離得也不遠。”
  “不。”我重新躺下,“我好了,要去上班。”
  “我知道你好了,昨兒晚上都沒鬧。”楊拓拎起我一條手臂,“你昨兒晚上就穿你這件寶貝襯衫睡的,還不趕快換下來?”
  我仍然沒有睡醒,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跟楊拓耍賴:“管它呢,我還有好幾件呢。我好了,我得去上班,人家剛升的官兒吶!”
  “靠,我知道你好了!誰讓你在家休息了?我是讓你照顧小雨!”
  我一骨碌又爬起來,壞笑着看楊拓,笑嘻嘻地說:“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個屁!我走了,老老實實呆家裡啊,別亂跑,我一會兒給你電話。”楊拓一邊打領帶一邊出了門,走路的時候嘴裡一直在絮絮叨叨說話。
  大門被楊拓輕輕帶上,屋子裡一下子恢復了寂靜。我跪在床上,低頭看看自己已經皺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搔搔頭髮,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上班了。這幾天忙得也夠厲害,還是給自己放個假吧。做出了決定,一身輕鬆,我爬下床換衣服洗澡。
  今天的陽光可真好啊,我披上浴衣從浴室出來,拉開客廳的窗簾,陽光立刻瀉了一屋子。小雨,這是你從前最喜歡的日子了,可現在,你是不是仍然喜歡呢?我用毛巾擦頭髮,走進了小雨的房間。小雨仍在熟睡,臉上那因高燒現出的紅暈仍未褪去。我伸手上她的額頭試了試她的體溫,還是燙,但總比昨天好多了。
  “浩君……”小雨翻了個身,面朝里,嘴裡又念起了昨天晚上一直在念的名字。
  浩君?浩君!這個浩君居然是什麼人?他憑什麼讓小雨對他這麼念念不忘?他為什麼看不出小雨為他硬撐着去上班?難道他不喜歡小雨麼?這個該死的男人,我得找他去!我想着,立刻換衣服穿鞋,拎起皮包沖向大門。要開門的時候,看見大門背面貼着一張紙,上面是楊拓的筆跡:給我滾回去!!吃完了飯才能出去!還有,不准去上班!
  我把那張紙拿下來,哭笑不得。於是轉身回到客廳,喝了一杯牛奶,這才想起來該把藥給小雨準備好。輕輕地放下一個簡單的三明治和一杯水,數出三顆退燒藥放在床頭柜上,我才出了門。
  小雨在一家廣告公司企劃部做事,我認得那家公司,離我們公司步行也就半個小時。叫了一輛出租車,我直奔那裡去了。
  “小姐,找人?”我正在公司門口琢磨怎麼跟人家打聽那個挨千刀的傢伙,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我回頭,看到了一個頗有風度的中年男子,淺灰色的西裝稱得他一雙眼睛有如天上的星星一般亮晶晶。“對,找人。”
  “我是這家公司的,也許我能幫你?”
   躊躇了一下,我終於說:“我想找一個名字是‘浩君’的人,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姓什麼。”其實,我要是彬彬有禮起來,也挺斯文的。
   那男子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伸出右手,說:“我就是,姓李。”
   我想當時我一定是張大了嘴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我忘記了李浩君向我伸出的那隻手。
   李浩君有點尷尬地收回自己地右手:“小姐有何貴幹?不如到我辦公室談吧。”
   本來,我以為小雨的浩君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帥小伙兒,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成熟有風度的中年人。一時間我早就想好的一套話根本沒法出口。我張着嘴,愣着,不知道說什麼。
  “小姐?”
  “哦,我是...我是張小雨的朋友。”我注意到了,我提到小雨的時候,李浩君那麼明顯的動容。“她病了,讓我來給她請個假。”說完我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什麼蹩腳理由啊?騙鬼去吧!
  “什麼?病了?”奇怪,這個年紀的男人通常應該深藏不露才對,怎麼這個李浩君把心思全寫在臉上了?那滿臉的焦急和不安,不像是裝出來的。可他為什麼一直不知道小雨是病的?他既然這麼在乎小雨,為什麼一直一無所知?千萬不要用工作做藉口,我不願意小雨愛着的是個道貌岸然的人。
  “對,一個多星期了,今兒實在不行了,才沒來上班。”本來我想告訴他,那傻丫頭一個多星期都堅持來上班是為了來見他,但我並不確定這個人是否也是愛着小雨的,所以我忍住沒說。
  李浩君幾乎跳起來:“什麼?!我問起她,她只是說她累了,怎麼會這麼久的?”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手足無措的成熟的男人,無話可說。
  “我...我可以去看她麼?”李浩君望着我,居然滿眼的淒楚!
   我想我是點頭了吧,不然李浩君不會領着我上了他的車,發瘋一樣朝我和小雨的住處開去。
   “我叫林、林南,”看着李浩君把車開到了一百四,我戰戰兢兢顫顫微微地小聲說,“我和小雨住在一套房子裡,是很、很好的朋友。”李浩君一輛又一輛地超車,我抓着安全帶,汗都出來了。“李、李先生,這、這不是高速公路,您、您這樣會、會吃罰款的。”我有點結巴了,那傢伙開車實在是不要命。
   車速忽然慢下來了,李浩君看也不看我,緩緩地說:“林小姐,對不起,我很擔心。”我知道他是在乎小雨的,可我不知道他們倆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係,我也不知道手上沒有結婚戒指的他是否已經所屬他人。如若讓我相信這麼一個成功的風度翩翩的男人是未婚的,不太可能;可如若讓我相信小雨是個介入人家家庭的人,我更是不相信。
   “李先生,請進。”我打開大門,把李浩君讓進客廳。
   李浩君幾乎是衝進小雨的房間的,看到小雨的時候,一種痛苦的恍然大悟凝固在他的臉上,使他動彈不得。
  開門聲太響,小雨醒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小雨睜開眼睛看到李浩君時候的表情: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驚喜和快樂在她疲倦的臉上沸騰着,她那雙已經失去神採好多天的眼睛在那個時候放出了楚楚動人的光芒。小雨,我總算是知道了,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到了極點,是個什麼樣子。
   我無言地給了小雨一塊冰毛巾,就悄悄退出了她的房間---我是她的好朋友,我是女孩子,我當然知道她現在想單獨和李浩君呆在一起,而不是聽我婆婆媽媽地問東問西。
   電話鈴響起,我知道一定是楊拓。
   “吃藥了麼?小雨怎麼樣?”
  “吃過了。她挺好。”我坐在沙發上,一隻手玩着電話線,“剛才我去找那個‘浩君’了,他姓李,好像是小雨他們公司的高層。”
  “你去找他?!幹什麼?”
  “你喊什麼喊?那傢伙現在就在小雨的房間裡。小雨看見他眼睛都綠了,病立馬好了一半兒,比我給她吃多少藥都管用。”
  楊拓在電話那頭一言不發,好半天,才說:“一個中年男人?”
  “你怎麼知道??”
  楊拓不理我,接着問:“有家麼?”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楊拓,索性不回答。
  “那個什麼浩君,有家麼?”楊拓又問了一次。
  “我不知道。”我說,“哎,我說你是不是吃醋啊?我看小雨可不是一般喜歡那人,你沒戲了!”
  “瘋丫頭!二十三了怎麼一點兒大人樣兒都沒有!算了不和你說了,晚上我過來吧。”楊拓說完收了線,居然連說再見的時間都不給我。
  我一直以為楊拓是喜歡小雨的,從他第一天見到小雨開始。也難怪,小雨溫柔細膩,整個人都雅致不俗,楊拓就是喜歡這樣的女孩,怎麼會不被她吸引呢?可惜小雨不喜歡楊拓,她只是把楊拓當個可以說笑可以聊天的朋友罷了。我看得出,小雨不是一般的愛李浩君,不然她不會直到病倒了還念念不忘要去上班。也許,這種愛比我愛袁滿要深得多吧。唉,怎麼想來想去又想到袁滿身上了??真是沒出息!!
  我正發呆,電話又響了。不會又是楊拓吧?
  “喂?”
  “林南?震凱啊。”
  “哦,你啊。哎,你怎麼知道我今兒沒上班?”
  “吃藥了麼?”
  “我說你跟楊拓對過台詞兒怎麼着?吃過啦!真是的,整天把我當小孩兒。”我嘟囔着,大感不滿。
  “胃潰瘍又犯了吧?早上我給楊拓打電話他告訴我的。沒事兒吧?”
  “嗯,好多了。”
  “這幾天別吃辣的了,還有,少吃點兒冰淇淋,挺幾天不會死。按時吃飯,要是懶了就出去叫外賣……”
  我早就怕了雷震凱這套叮囑,儘管我知道他有絕對的權威命令我如何保護我的胃,可聽了五年,怎麼也有點受不了。於是趕緊告饒:“知道啦!媽!”
  雷震凱“噗哧”笑了,“好了好了,我工作去了,你老老實實地呆在家吧,晚上我過來。”
  “哎,你怎麼也來呀?你和楊拓湊一塊兒,我不是慘了?”
  “就這麼着了,拜拜。”
  奶奶的,這兩個傢伙就是這樣,從來不知道徵求我的意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想上哪就拎上我,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去。我惡狠狠地啃着一塊餅乾,嘴裡嘟嘟囔囔地數落着楊拓和雷震凱的不是。“哎你怎麼出來了?快給我回去躺着去!”我一眼見了小雨扶着牆從房間裡走出來,後面跟着李浩君。“你這人也真是的,怎麼讓她起來了?”我斜了李浩君一眼,沒好氣地說。
  “大小姐,我要上廁所,行麼?”小雨看着我,頗有點無可奈何。
  我臉有點兒紅了,卻仍不認錯,“那也叫我一聲兒啊,總不能讓他陪你去。”其實我是不應該這樣跟李浩君說話的,就算是他和小雨是親密愛人,也畢竟和我不熟悉。我這樣,無論如何都是不禮貌的。可我始終覺得我和李浩君應該是熟悉的,說不清楚原因。
  李浩君只是寬厚地笑笑,那笑容讓我想起了昨晚在醫院裡雷震凱的笑。
  幫小雨帶上衛生間的門,我一轉身,和李浩君站了個對面。
  “小雨說你長了一張利嘴,看樣子沒錯。”他看着我,一雙眼在陽光下閃呀閃的。我在那個時候覺得,小雨就是因為這雙眼睛才愛上他的---真是一雙迷人的眼睛。
  “我脾氣不好,很多朋友都懷疑我是四川丫頭,說我是因為吃了太多辣椒才有的這火爆脾氣。我看不得好朋友受委屈。”我側身繞過李浩君,坐到沙發上。
  “那麼,實際上,你是哪裡人呢?”李浩君不動,仍站在我身後。
  我沒理會他這個問題,問他:“怎麼你不用工作的麼?你們公司老總不會發脾氣的?”
  誰知道他也不理會我這個問題,說:“小雨病成這樣,我想照顧她一天。”
  我再回頭打算和李浩君辯論的時候,他已經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小雨,那架勢,就好像扶着一個易碎的玻璃人兒,如珍如寶。那一刻,我真的馬上就要相信眼前的這男人是小雨終其一生要去尋找的人。“小雨,晚上楊拓和雷震凱都來。李先生,也留下來吃飯吧?”
  李浩君回過頭看了看我,閃爍着眼睛,又笑了:“求之不得。”
  一個上午,李浩君都呆在小雨的房間裡,坐在床邊,小雨握着他的手,一步都不讓他離開。中午的時候我給小雨和自己煮了湯麵―――我沒有楊拓煮的好吃,但總是能發汗和養胃的東西。
  “李先生,這是剛才我從外面叫的小籠包,你吃點吧。”我把一盤小籠包子遞給李浩君。李浩君接過盤子,用詢問的眼神看着我,我立刻會意,說:“我和小雨吃湯麵,等會我會端來。”李浩君點點頭,一隻手端着盤子,一隻手卻仍給小雨握着。看他的樣子,根本沒打算打擾熟睡的小雨,也根本沒打算吃我給他準備的午飯。“小雨也該吃飯了,吃過飯才好吃藥。”我又說。
  “再讓她睡一會吧,好不容易才睡着。”他輕輕地說着,用好聽的南方味普通話。
  唉,這是兩個什麼人啊?一個為了另一個發着高燒也要去上班,另一個為了一個餓着肚子也不肯打擾她睡覺。我退出門去,給李浩君拿了一條毛巾,從他手裡接過盤子,放到床旁邊的椅子上。小雨病着,我空調都不敢開,李浩君坐在小雨身邊,早就一頭一身的汗。
  “謝謝。”李浩君接過毛巾,擦着汗,每個動作都輕輕地,生怕驚了他手裡握着的人兒。
  我轉身出門,臨出去前對他說:“等小雨醒了,讓她吃點東西,湯麵在鍋里,稍微溫一下就好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換上居家的衣服,躺在床上傻想:如果袁滿待我也如李浩君待小雨,我該有多幸福呢?我怨恨自己又想起袁滿,第一萬次告訴自己不可以再想。在說第一萬零一次的時候,我睡着了。
  一覺醒來已是傍晚時分,門外叮叮噹噹不知道什麼聲音,我爬下床,打開門,瞥見了廚房裡兩個忙碌的身影。“楊拓!”我揉着眼睛喊。沒人理我。“楊――拓!!”
  “幹什麼幹什麼?”楊拓風風火火從廚房裡跑出來,“你是豬啊?睡那麼久!”
  “滾你的!你才是豬呢!”我頂了楊拓一句,往廚房看看,“高倉也來了?你們倆今兒怎麼下班這麼早?”
  楊拓往廚房跑,一邊對我說:“我是早早收工了的,雷大醫生可是請假過來的!”於是廚房裡又叮叮噹噹開了,也不知道這二位忙活些什麼。
  我站在客廳中間,正想着該去看看小雨還是該去洗澡,雷震凱扯開了嗓門在廚房裡喊:“丫頭,快洗澡去,要吃飯了!”我又在原地發了一會呆,終於慢騰騰朝浴室走過去。
  “洗乾淨了?快下鍋煮了!豬肉最好吃了!”我洗完澡出來,頭髮還沒擦乾,楊拓就指着我大叫。
  我看看桌上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菜,簡直呆若木雞了―――我的媽呀,今兒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楊拓和雷震凱居然燒了這麼多菜!他倆哪兒學的??“你們…你們…”我“你們”了半天,什麼也沒“你們”出來。
  “小豬,快去叫小雨。”雷震凱抓我我手裡的毛巾,在我頭上胡亂擦了幾下,然後把我推向小雨房間的門。
  我敲敲門,小雨答應了一聲我才推門進去。裡面的情景和早上李浩君剛來的時候一摸一樣―――李浩君坐在床邊上,小雨握着他的手。有所不同的是,李浩君身邊的椅子上放着一隻空碗,這說明小雨喝過了湯麵。而那盤小籠包子仍在原處,原封不動。“吃飯吧,很多好東西呢。”我幾乎是不忍開口破壞這溫馨的畫面,可終於還是說話了。
  小雨坐起來,精神比昨天晚上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走吧,給你介紹兩個朋友。”她說。李浩君笑着,仍是那樣如珍如寶地把小雨扶下了床。
  小雨坐下,一眼見了一桌子美味,她興奮地叫:“你們倆可真行啊!林南,哪個是你做的?”
  “她?她就會吃!”楊拓拉我坐在他身邊,自己卻站了起來,向李浩君伸出了他的右手:“楊拓。”
  李浩君在第一時間握住了楊拓伸過來的手,彬彬有禮地回答:“你好,李浩君。”
  雷震凱正要自我介紹,小雨先開口了:“這位雷震凱醫生,昨天晚上多虧了他呢!”
  我本以為李浩君會對雷震凱說聲謝謝,可他卻沒有,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有力地握了握雷震凱的。我想,他已經讓雷震凱明白了他的謝意。
  “小雨,精神好多了啊,還發燒麼?”雷震凱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往嘴裡塞。
  小雨的胃口似乎也很好,但卻不敢吃紅燒肉這麼油膩的東西,只是撿着青菜吃。“好多了,不過還是有點燒。”
  我注意了,小雨和李浩君都只有一隻手在桌面上,我想,另外兩隻手一定在桌子底下糾纏在一起,捨不得分開。若是在往常,我鐵定認為這樣的動作肉麻到極點,可今天我卻沒有這樣的感覺,我只是覺得,他們倆在享受可以在一起的所有時間,不分場合,不分地點。這舉動,只能讓我感到一種深刻的無奈。
  桌上的氣氛很好,因為有楊拓和雷震凱在。加上我一直在添油加醋,五個人經常笑做一團。我猜不透李浩君的年紀,那張成熟穩重的臉上似乎並沒有滄桑,可他身上那種自然而然的威懾力卻一直存在着,讓人無論如何不能相信他是年輕的。
  “林南,你是哪個南啊?”李浩君給小雨夾菜,一邊轉過頭問我。
  我剛要說話,雷震凱接口說:“南瓜的南啊!你看,她就長個南瓜頭。”
  “去死吧你!就知道欺負我,整天在醫院裡對着護士小姐甜言蜜語的,看我哪天去你們醫院揭穿你!”
  李浩君笑了。我望着那笑容,幾乎呆掉了。一個中年男子,如何能笑得這樣乾淨的?那笑容里沒有一絲塵埃,這笑,怎可能屬於一個在名利場上摸爬滾打的成功男人?
  “他們是這樣的,”小雨望着李浩君說,“一湊在一起就這樣,但工作起來就道貌岸然了。”其實小雨這是第二次見雷震凱,可卻很快熟絡起來了,可能因為雷震凱說話的方式以及對待我的態度都和楊拓一摸一樣吧。我發現小雨的吳儂軟語越來越標準了,幾乎聽不出外地口音,不像我,在這呆了五年多,跟熟人說話還是一口的北方普通話。
  小雨始終沒有和我們明說李浩君是她的什麼人,我們就很有默契地誰也不去問。我們把李浩君當成小雨的男朋友,不去想這個男人有何樣的背景,不去想這個男人可能存在的家庭。因為我們都看得出這個男人對小雨的深情―――至少我是看得出的。他看小雨時候那種萬般憐愛萬般珍惜的眼神,是裝不出來的。
  楊拓和李浩君談得很投機,他似乎很喜歡李浩君,而雷震凱就一個勁兒對小雨問東問西的,還問她在我們家鄉有沒有親戚。我瞪了雷震凱一眼―――什麼跟什麼呀?不是楊拓喜歡小雨的麼?你又跟着湊什麼熱鬧?
  那餐飯吃到很晚,大家的興致都很高,天南海北地說了很多很多。小雨和李浩君相互握着的手始終沒有分開過,直到李浩君送她回房間,並告訴她明天不准上班,好好在家休息,那兩隻手才分開來。也是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李浩君那家公司的老總,就是他自己。
  
  (六)
  小雨的病剛剛好,我算是把她捧在手心裡頂在頭頂上,什麼都不敢讓她做,以彌補自己沒有早早發現她生病的過失。這個周末也沒跑出去和楊拓雷震凱瞎混,呆在家裡看着小雨吃飯睡覺。
  “林南,一會我表妹帶着她男朋友過來看我,咱們買點東西去吧?”小雨放下電話對我說。
  我半躺在沙發上啃一隻桃子,眼睛盯着電視懶洋洋地說:“你表妹?就是那個今年剛從我們學校畢業的小美女?哎,你舅舅幫她找到工作了沒啊?”
  “畢業之前就找好了。她們家是本地人,要方便得多。”小雨把她那一頭長髮挽起來,用一個髮夾子夾住,整個人立刻清爽起來。
  我一看,立刻把姿勢從半躺着調整到跪着,眯起眼睛看着小雨,說:“哎,哎,你這樣兒真好看,誰教你的?”
  以小雨的性格,我想她肯定會矜持地笑笑,然後對此避而不談才對,可她卻大大方方地對我說:“知道為什麼好看麼?”她看了看我,我張大了嘴巴不說話,她又說:“因為我脖子長得好看。”
  我愣了愣神,仔細看了看小雨的脖子―――確實很漂亮啊,修長光潔。但我想,她如此驕傲,並不是因為她真的覺得自己有修長美麗的脖頸,而是因為這句話是出自李浩君之口。那麼,即便是沒有這樣的脖頸,她也會毫不羞慚地說出這樣的話,僅僅因為,這樣評價她的,是她深深愛着的人。“我也要留長頭髮!小雨你看我的脖子是不是也挺好看的?”說着我伸過脖子去給小雨看。
  小雨拍了我一巴掌,“去你的!別臭美了!快換衣服跟我買菜去!”
  我跳下沙發,換了衣服和小雨一起出了門,一邊鎖門一邊說:“哎,小雨你倒是說啊,我的脖子是不是也挺好看的?”
  我和小雨差點把樓下的菜市場搬回家來。據小雨說,她舅舅舅媽對她對跟親生女兒一樣好,她表妹雖然不太愛說話,但也是個善良的姑娘,第一次帶男朋友來給她這個姐姐看,怎麼說也是要好好招待的。我是愛屋及烏,作為半個主人,自是要好好準備一下。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我正把一條魚往鍋里扔,“小雨,開門去!”廚房的門關着,我隱約聽見小雨把她表妹表妹夫讓進了屋,等把魚燉上,我趕忙擦擦手跑到客廳,要和小雨的表妹打個招呼。詞我都想好了,不是早就說她是我們學校畢業的麼?那共同的話題多了去啦!
  “來來,林南,這是我表妹……”小雨拉起我的手給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介紹。
  那時候我早已四肢僵硬,頭腦也不聽使喚,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坐在沙發上的,居然是袁滿跟許笑然!
  袁滿也愣住了,瞪着眼睛看着我,倒是許笑然很自然地站起來,拉過我另一隻手說:“林南姐姐和袁滿是大學同學,我們早就認識了。”
  我極其尷尬地笑笑,推說魚要糊了,跑進了廚房。小雨跟着我進來,急匆匆地解釋:“我妹談戀愛談了三年了,是畢業以後才告訴家裡的,我真從來都不認識這男的,也從來不知道他的名字啊!要不然,怎麼也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我無力地擺了擺手:“沒事兒,跟你沒關係的。”
  “要不,”小雨拉了拉我的衣角,“要不,你出去和楊拓走走吧?”
  本來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可我實在是不願意就這麼在袁滿面前臨陣脫逃掉。“為什麼?這飯是我煮的,你還不讓我吃啊?”小雨知道我的倔脾氣一上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她也就不再勸我,只是憂心忡忡地望着我,那眼神,象極了楊拓看我的時候。
  我不小了,再過一年就是本命年,我中學同學結婚的都有了。別看工作的時候跟大人似的,幹什麼都行,可一遇到感情上的事情,我還是跟個孩子一樣,和當初跟袁滿談戀愛的時候沒有半點區別。我猜,也許是因為我始終都不能放下對袁滿的感情吧。但我又始終都認為自己是堅強的,無論見到袁滿何種樣子,我都能談笑自如,不管心裡多麼委屈多麼鬱悶。今天應該也可以的吧?
  許笑然仍是不太說話,甜蜜而溫順地坐在袁滿身邊,小口小口地吃着袁滿給她夾到碗裡的菜。我倒沒有因為有心事而表現出不自然,飯桌上活躍氣氛的仍然是我。那個時候,我苦澀地想,如果楊拓在,我就不用這般辛苦了。
  “林南姐姐,這個菜是你做的?”許笑然指着一盤“紅燒日本豆腐”問我。
  我點點頭。
  “袁滿最愛吃這個了,每次出去吃飯他肯定要吃的,呵呵,今天他可真是有口福。”說着,許笑然把調羹遞給袁滿。
  他喜歡吃日本豆腐?沒有啊,大一的時候我們出去吃飯,他看見豆腐就頭疼的。倒是我,從高中時候就愛上了這道菜,不管到哪都會要一個。我把記憶推回了四年前,卻無論如何也搜索不到袁滿愛吃紅燒日本豆腐的記憶。索性不去想了,我才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袁滿喜歡這道菜是因為我呢!
  菜吃得差不多,小雨張羅着收拾桌子,我慌忙把她按下:“姑奶奶,你給我老老實實坐着吧,我來。”本來我想說,“李浩君要是知道我讓你幹活兒,還不把我生吃了?”一想到袁滿和許笑然在場,我還是把這話咽下去了。
  “那好,我去泡茶。”小雨聽話地應承着。“然然,你喝什麼?”
  “菊花茶吧?你有麼?”
  小雨笑了:“有的是,你這個林南姐姐,別的沒有,就是菊花茶一大堆。”說着她去我房間翻菊花茶。我在她身後大叫:“你別亂翻,在床頭櫃裡吶!!”
  我把碗筷收拾到廚房,正要洗,袁滿從我身後走過來,說:“我來吧,今兒我還什麼都沒做過呢,也不能白吃你的對不對?”他一身休閒裝束,身上居然還是那種淡淡的“大寶”香味,一點都沒變。使我驚訝的是,多年以後,對於這種味道,我居然沒有一丁點陌生的感覺。好像這味道從未從我身邊消失一樣。
  “怎麼你女朋友喜歡喝菊花茶?”我拿起抹布東擦擦西擦擦,其實就是想留在廚房和袁滿說說話。
  “她喜歡喝菊花茶是因為我喜歡。”袁滿漫不經心地說。
  我又開始在記憶里搜尋關於袁滿是否喜歡喝菊花茶的記憶,仍然是一無所獲。“不對啊,”我說,“沒記得你喜歡喝這玩意兒啊?什麼時候沾上的?”
  袁滿把一摞洗好的碗遞給我,頓了頓,想了想,終於說:“從我知道你喜歡喝的那天開始。”
  我的手一抖,那一摞碗好懸摔下去。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天,袁滿在對我說什麼呢?他喜歡菊花茶是因為我?那他喜歡吃日本豆腐也是因為我咯?那麼…他沒有忘記過我麼?我胡思亂想着,把碗胡亂放到碗櫃的某一層,關上了櫃門。
  客廳里,許笑然和小雨已經喝起了茶,茶几上放着兩個杯子,是給我和袁滿的。見袁滿擦乾手走進來,許笑然立刻體貼地為袁滿的杯子注滿水,細心地加了兩塊冰糖,之後才把開水倒進我的杯子。小雨把冰糖盒遞給我,我搖搖頭:“我不加糖的,你忘了?”小雨詫異地看看我,隨即心領神會,把糖盒放回原處。
  袁滿,你居然連我在茶里放幾塊冰糖都記得?那你四年前為什麼那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我?為什麼和你這個嬌小玲瓏的女朋友在一起三年那麼久?既然你已經決定選擇他人,為什麼你仍一切如昔?甚至保持着一切我一直以來的習慣?袁滿,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然然,你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三年多了,我這當姐姐的愣是不知道!說吧,怎麼才說?”
  許笑然怪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袁滿,小聲對表姐說:“袁滿說,想等一切都穩定了,再…再…”
  見她不好意思說,我爽快地接口道:“再談婚論嫁嘛!說吧,袁滿,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
  許笑然的臉一下子紅了,直往小雨身後躲,袁滿搓着手,好像有點無措。“一切剛開始,我想再等等。”
  “笑然,你可要看住他哦,想當年袁滿在咱們學校可是萬人迷哦!”天地良心,我說這話沒有半點醋意,只是告訴小妹妹好話罷了。但小雨看我的眼神告訴我,我這句話似乎別有深意,在告訴全世界,我在吃醋,在嫉妒許笑然的幸福。
  袁滿一揮手:“去你的!又胡說了!誰是萬人迷了?”
  “哦,對對,”我連忙改口,“你不是萬人迷,你只要一人迷就好了。笑然,對吧?”
  許笑然沖我甜甜地笑,笑得我心裡一動―――這姑娘,愛袁滿愛到何種地步呢?袁滿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整個世界了吧?我林南如何可能這樣愛一個人的?就算是我再愛袁滿,他也決不可能成為我的整個世界。楊拓說過,我太過獨立,太過堅強,讓男人不敢接近。這種不敢接近並不是因為我高不可攀,而是實際上男人都喜歡依賴自己的女孩。也許吧,也許這就是袁滿當初離開我的原因吧。我一直也不願承認問題出在我自己身上,可事到如今,我是不得不承認了。
  “林南姐姐,你的男朋友呢?”
  許笑然一句話問得我一個激靈。男朋友?我哪來的男朋友??“我?我男朋友?”我看着許笑然,一臉的無辜。
  “上次在酒吧遇到的,和你在一起的學長啊,叫楊…楊…”她努力地想着,手指扶着太陽穴。
  我這邊早就蹦了起來:“楊拓?!楊拓是我男朋友?!啊喲!”我腳下一滑,摔在了沙發上,“你就饒了我吧!”
  我的狼狽相逗得小雨和許笑然“咯咯”地笑,袁滿卻只牽了牽嘴角,轉頭對他女朋友說:“楊拓是林南的兄弟,不是男朋友。”
  我連忙手舞足蹈:“對,對,是兄弟!不是男朋友。”我並沒有去仔細想想,袁滿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地跟許笑然解釋這件事,後來想想,也許他不是在跟許笑然解釋,而是在跟他自己解釋。
  小雨把我從沙發上拉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估計,楊拓現在肯定在打噴嚏了。”
  我看見小雨笑成這樣,覺得自己好像又出醜了,於是咕噥:“有什麼好笑的嘛,不就是摔了一下……”抬起眼睛,撞上了袁滿的目光,突然一陣臉紅心跳。林南,你這個混丫頭,人家的未來太太在身邊,怎麼也輪不到你胡思亂想的!我告誡自己,卻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飄向袁滿,次數越來越多。
  袁滿出門的時候,並沒有牽着許笑然的手,我笑嘻嘻地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心裡在想:要麼是袁滿對這種幸福成竹在胸,要麼,就是他愛許笑然不及李浩君愛小雨那樣深刻。
  (未完待續)


作者:Flyingtime 回復日期:2003-01-13 02:26:31
  (七)
  自從邂逅袁滿,我越來越心神不寧起來,工作上也出了差錯,被頂頭上司叫去訓了好幾次。這話我沒跟楊拓說過,也沒跟小雨說過。不是不信任他們,就是不想說。
  今天又被訓了,我一整天心情都不好。下班也不去坐公交車了,乾脆步行回家,順便看看秋天的衣服。手機響了,我煩亂地掏出來,看到了屏幕上一個陌生的號碼,乾脆掛掉。誰知那人居然鍥而不捨的一直打,直把我弄得心煩意亂,按下接聽健就大吼:“誰呀?煩不煩?!”
  “白領麗人可不應該用這樣的口氣跟人家說話的哦。”袁滿??他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我沒告訴過他啊。“林南?在麼?”
  “哦!”我才緩過神來,“有事兒?”
  “晚上有時間麼?賞臉去酒吧坐坐好麼?”
  我心跳又加速了,忙不迭地答應道:“好啊,有時間,哪裡?”
  “妖子,好麼?你現在在哪兒?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離‘妖子’還不到十分鐘的路。”
  匆忙收了線,我在玻璃櫥窗里看了看自己的裝扮,還算滿意。於是顧不上女兒家應該有的矜持,加快腳步向“妖子”走去。
  酒吧里很涼快,空調開得很大,我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袁滿。他穿着一件銀灰色襯衫,打着銀灰色的領帶,袖口的鈕扣開着,身邊的椅背上搭着一件同樣色系的西裝外套。
  “Hi!”我走過去,大大方方地跟袁滿打招呼。
  袁滿抬頭,眼睛裡滿是驚喜:“來了?這麼快?”
  我拉過椅子坐在袁滿對面,扔下皮包,故作漫不經心地說:“你是怎麼知道我電話號碼的?”
  “兩瓶卡羅那。”袁滿對侍者說完,又轉過頭對我說:“我和楊拓關係那麼好,怎麼會不知道你的電話號?”
  “你得了吧!”我一撇嘴,“楊拓什麼時候和你關係好了?再說了,我從打上班就用這個號,也從沒見你打過。”只要一出公司的門,我就又變成沒深沒淺的大學生了,一點大人樣都沒有。
  “這麼大人了,還用手機鏈?”袁滿拿過我的電話,擺弄着上面的一串星星。
  我一把搶過來,“我願意用,你管我呢!你想要還沒有呢!”
  袁滿抬起眼睛看着我,忽然溫柔地說:“你還是那樣,一點兒都沒變。”說着他又從我手裡拿過我的電話,撫摸着那串星星,說:“這個,送給我吧。嗯?”
  我不敢看袁滿的眼睛,我怕陷進去就再也不能自拔。侍者送來了啤酒,我拿起還有些冰的玻璃瓶,心不在焉地說:“你拿去好了。”
  袁滿笑了笑,把星星從我的電話上拆下來,接着從兜里掏出手機,小心的把這個禮物掛上去,然後沖我晃晃,叮叮噹噹的鈴聲響起來的時候,袁滿說:“挺配的嘛。”
  “你,你換手機了?”我記得上次見到袁滿的時候,他用的是索尼的手機,怎麼今天換了一隻和我一摸一樣的?
  “是啊,看你用着挺好看,我就買了一個。”袁滿輕鬆的回答着,一點也沒注意我的表情。
  “你別跟我學,這個手機是女孩子用的,你給笑然用還差不多。”
  “她不用手機。”
  “那她找不到你了怎麼辦?不怕你和別人跑了呀?”我喝了口啤酒――真涼!
  “她對我特放心,現在就在家裡等着當我老婆。”
  我的心"咯噔"一下---天啊,要是、要是袁滿有一天結婚了,要我怎麼去面對??“人家笑然樂不樂意嫁給你呀!”我故意扮出一種天真的神態說,偷偷地看袁滿的眼睛。可我知道,許笑然樂意嫁給袁滿。
  “她怎麼會不樂意嫁給我呢?你看不出來她很愛我麼?”袁滿用一種似笑非笑的口氣說着這句話,半點調侃的語氣也沒有,倒更像是自嘲。
  “我看得出來。”我有點失落的說。
  “你也知道的,那時候我在學校還算是有名氣吧,挺多女孩子圍着我,可我老獨來獨往的,讓人覺得挺酷。”袁滿把酒瓶拿在手裡,輕輕地晃動着,“許然很文靜,總是找機會接近我卻從來不像別的女孩那樣爭着表現自己,她話不多,卻總是很體貼。”
  我的嘴角向上牽了牽,“你喜歡這樣溫柔體貼的女孩,是麼?”
  “也不全是吧。她把我看得很高,似乎覺得我是最好的,沒人能比,任何事情都很依賴我。”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淒涼。原來,問題真的是出在我身上的。“我知道你們男人都喜歡依賴自己的女孩子。可我偏偏不是。”我低下頭說,“如果我和一個人在一起,他絕對不可能是我的整個世界,最多是我的天,他倒了,還有我撐着。”我並不願意責怪我自己,但每當我想到袁滿離開我是因我性格上的弱勢,我就遺憾得無以復加。
  袁滿聽了忽然笑了,那笑似乎是在笑自己:“跟你說,大三那會兒,我去圖書館複習,她總是坐在我前面,我總是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總是直直的,而且那時候整天在圖書館裡看熟,她從來不睡覺。你知道,那時候我覺得,如果我和她在一起,就算是我倒下了,她也能撐住一片天。”說到這,袁滿抬頭看看我,輕輕嘆口氣:“男人嘛,總有自尊心,總是希望女朋友依賴自己的,可是真的完全依賴了,又承受不住。”
  我和袁滿就這麼對視着,誰也不說話。過去了差不多三四分鐘,袁滿開口了:“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走開麼?”
  我仰起脖子喝酒,直把一瓶酒喝得只剩下空瓶子,才對袁滿說:“知道。還不就是因為我不會靠着你,不會小鳥依人麼!”
  “你和你那個高中同學,叫林子的,還有聯繫麼?”袁滿慢慢地喝着他手裡的啤酒,眼睛盯着我面前的空酒瓶。
  我猛地一驚―――他居然還記得林子?那個我曾經對他說起的,高中時代我有些好感的男孩?“有的,他快結婚了。”
  “你沒有愛過他麼?”
  “神經病!”我罵袁滿,“麻煩您,再來一瓶!”我招呼侍者。
  “大一那年的12月31號,”袁滿緩緩地說,“我送你回宿舍,路上我跟你說了什麼你記得麼?”
  我努力回想,之後一無所獲,只好搖搖頭。
  袁滿嘆口氣,無奈地說:“看樣子,你真是把我們之間的過去都淡忘了。”沒等我申辯,他接着說:“那天我對你說:‘我可以不可以吻你’。你想都沒想地告訴我:‘不可以’。”
  我張大眼睛瞪着袁滿,想起了他說的這一幕。
  “那時那刻,我只有一個感覺……”
  “你以為我愛的是林子?!”我的聲音尖利起來,幾乎帶了顫音,“你憑什麼這樣誤會我?我只是覺得年紀太小而已啊!”
  “是,”袁滿頹然,“我承認那時太幼稚,等到我想要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咬着嘴唇看着眼前這個我深深愛着的男人,心裡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袁滿,袁滿,來得及的,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你,我一直是…一直是愛你的啊!
  “林南,”袁滿狠狠地握着手裡的酒瓶,“你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女孩,是一個可以讓一個男人託付一生的女孩。”他又嘆口氣,說:“不僅僅是女孩子需要一個託付終生的男人,男人也需要一個可以託付一生的女人。有時候,做男人真的很累很辛苦。”
  “哼!”我冷笑一聲,心裡針刺般地疼。“許然是個好人。”
  “沒錯兒,她是個頂好的人,善良、溫柔而且體貼。”
  “你很愛她麼?”我是在賭的,因為我害怕袁滿說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是她的一切,如果我離開她,她就會不知所措。有一次我提出分手,她當時就給了我一巴掌,質問我,我要是離開她,讓她怎麼辦。”袁滿答非所問的說,“男人的責任有時候真的是責無旁貸的。”說到這,袁滿深深看着我,一直看到我心裡去。
  “責任?”我嘲諷地看着袁滿,心痛是因為他在給自己找藉口。
  “林南,你不是男人,不會懂得男人的心。很多時候,男人都是多情的,而且,他們比別人更清楚自己應該負的責任。有些事情,是責無旁貸的。”袁滿慢慢對我說着,更像是自言自語。
  新拿來的一瓶啤酒我動都沒動,我從透明的瓶頸里看着袁滿―――濃眉,不大的眼睛,深邃清澈。不知為什麼,這時候我想起了李浩君。比起李浩君的那雙眸子,袁滿這雙眼睛不夠明亮,不夠乾淨。為什麼一個中年男人的眼神居然會比年輕人的眼睛還要乾淨呢?
  “只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不敢讓自己靠得太近,怕我沒什麼能夠給你,愛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氣......”酒吧里放着庾澄慶大紅大紫的《情非得已》,袁滿聽見這首歌的時候淡淡的笑了,那笑里似乎含着萬般不能說出的柔情。我不知道這種柔情究竟是因誰而起的。
  我透過啤酒看袁滿,袁滿把玩着自己的啤酒瓶,兩人都不說話。他的手機響了,我盯着那隻和我一摸一樣的電話,心中是苦楚還是開心完全不能表達---他的手機鈴聲,居然就是那首《情非得已》。
  “我現在走不開,晚上不能陪你了,你自己找點事情做好麼?” 袁滿對着電話輕聲答。
  我慘然一笑,自言自語:“許笑然,你可真幸福,能有權利打電話問問他現在在幹什麼,以後要幹什麼。”
  “你喜歡‘情非得已‘麼?我聽見你的手機鈴是這首歌。”看着袁滿放下電話,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我用它做鈴聲,並不是因為我喜歡,而是.....”袁滿頓了頓,接着說:“而是因為這首歌唱的就是我。”
  我悽然看着袁滿,心裡一陣淡淡的哀愁―――袁滿,原來,你一直是愛着我的。


作者:irisrong 回復日期:2003-01-13 04:43:56
  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其實可能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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